《村办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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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办厂-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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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天黑,便钻到村长德贵家,送给德贵一句话:“明日就进县城。”

    第二日,先明为了不显眼,就起早上路,到乡里搭了辆中巴车到县城,找在县
森林派出所工作的表哥去了。这都是他和村长德贵事先策划好的。

    县城的街道变宽了,楼层也笋样越长越高,街道上满眼是花花绿绿的人,景色
儿煞是好看。可先明没心思看,下了车直接去找县林业派出所。先明找到地点,探
头进去,一看一堆人围着在打扑克儿,有几个脸上挂满了纸条儿,像是做道场的道
士。先明见人忙着,想让他们牌打得放手了再去问表哥。过了一会,打完一副牌,
却又是贴纸条、洗牌、打牌总是不歇手。先明看等不了打牌歇手的时候。就放胆上
前去,先明刚想开口问,正在打着牌的表哥却认出了先明,便牌一摊,说:“我表
弟来了,不打了。”说着,表哥的牌又让另一个干警拣起来,继续革命下去。表哥
边把脸上的纸撕了边走出门外,先明一看表哥脸上的纸条贴得最多。先明说:“表
哥你这纸条贴起来,我咋认得出来。”表哥说:“今日摸的都是臭牌。全靠你来找,
否则挂得还要多。”到了门外,表哥用手擦着脸上的浆糊垢,边问:“你找我有事?”
先明神秘秘地把表哥拉到一个偏静处,便按照和村长德贵事先商量好的话反映给表
哥,说是村里借口开放搞活,办算盘厂用了上千方木头,没有一方木头计划,严重
违犯森林法。眼下还想扩大规模,破坏还要继续严重。表哥听了,说:“你说的是
真的?”先明说:“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表哥说;“案件有典型意义。所里
正想抓这样的典型,刹刹破坏山林风。”先明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们真的来处
理?”表哥说二“对这种案件上头重视得很。你知道不?西方国家老攻击中国不重
视生态环境,你村里破坏山林就是破坏生态环境,让老外知道捅出去,村里的头头
非杀头不可。”先明一听要杀头,有些慌张地说:“你们”查查把算盘厂关了算了,
杀头就免了。”表哥说:“等查了再定性。”先明见达到目的,便说要走了,表哥
客气地留他吃饭,先明借口田里活忙要赶回去。可他没走出几步,又回转头找表哥,
表哥正在弄里撒了泡尿拉了裤裆出来。先明交代表哥,“你到村里,不要当我是你
的表弟。否则村人要给你表弟戳脊梁骨。”表哥一脸的笑,说:“我这老查案了,
这点还没数,你放心去。”

                                   九

    那日,先明回到村里和村长德贵暗地里又碰了回头,说:“这下有戏了!”村
长德贵说:“看他老甘兔子尾巴有多长。”俩个乐乐地在德贵家喝了一夜的酒。

    可十天半月过去,没点动静,村长德贵耐不住催先明再去趟县城,说是时下办
案也要送东西。先明不高兴地说:“表兄弟不讲这东西。”德贵说。现在是认钱不
认人了。”先明说:“他敢这样我就不认这表哥,当他死了。”

    再过了十多天,果然,先明的表哥领着四、五个穿警服的,开着辆警车“呜呜”
地到天头岗村。他们到村后,没找老甘支书,而是分几伙到厂里,户里调查取证,
同撒得很大样。先明一听村人说有公安来村里,心中很有数地上山砍柴火去了,一
副事不关己样。

    林业派出所的干警调查取证了半日多,在算盘厂的祠堂里碰了面后,便叫孙老
板去把老甘支书叫来。这日,林业派出所进村后,老甘支书就生了口很大的气。往
日,县上、乡上来的干部到村,都是找老甘支书,而派出所来村后不打个招呼,就
擅自大动干戈,太不把老甘放在眼里。老甘支书心里想:“我屁也不理睬。”因而,
派出所几个干警到村后连中午饭也没人敢出面招待,只好自己掏腰包,在小商店买
了些饼干之类当中餐吃。孙老板来叫老甘支书,老甘支书生气地躺在床上,说:
“你说我病了。”孙老板说:“不见面恐怕不好。”老甘支书说:“日他娘的,他
们敢动我一根毫毛。”无奈孙老板回到祠堂里只好回话,说:“甘支书病了起不来。”
几个干警一听,中午饭不招待吃饼干不说,到这时还不露面,很有些义愤填膺,不
管三七甘一,让老甘吃铐子,倒是先明的表哥冷静些,说:“先不要打草惊蛇,到
时再来收拾。”孙老板看了这阵势,要留他们吃了再走,几个干警说:“气都吃饱
了,还吃?”呜呜地开着警车走了。

    孙老板丢了魂儿似地到老甘支书家,慌得半日才说清话,老甘支书听了,说:
“慌个屁!”接着又说:“我到乡里走一趟。”

    去乡里的路上,老甘支书一路盘算着如何对付这件事,可直到乡政府还没理出
个头绪来。只好先找张乡长。可一问,才知张乡长已到县上停职交代去了,说是他
挪用公款到县上购买商品房,为个人“筑窝”,让人告倒了。吴干部提起来当代乡
长,主持乡里工作,一听这事,老甘支书的心就放宽去。吴干部老相熟了好说话。
张乡长毕竟隔层皮。老甘支书满乡找吴干部,问了四个乡干部,才弄清吴干部吴代
乡长陪县上计划生育检查组到村里去了。无奈老甘支书只好干等,等着没事,就蹲
在乡政府的院子里看蚂蚁牵龙,直看得蚂蚁都散伙到洞里去,吴干部才从村里回来。
吴干部一见老甘支书,说:“我正想找你,算盘厂办得怎样了?”老甘支书便把林
业派出所来查木头的事说了一遍。吴干部听完,说:“咋乡里一点都不知道。”老
甘支书说。“这帮贼一进村,就去调查什么的。”吴干部说:“那他查好了。”老
甘支书说:“他们还要来收拾我。”吴干部一听,问题有些严重起来,说。“老甘
你先回村里去,过几日我到县上摸一下情况再说。”老甘支书说:“他们这是冲着
你我来的。”吴干部心里格顿了一下,弄不好真的要把自己扯进去,便说:“发展
工业没罪,你放心好了。”老甘支书本还想说什么,这时文书来叫吴干部吃饭,吴
干部说:“老甘你先回村,过几日我到村里来看看。”老甘支书听吴干部在打发他
走,只好饿着咕咕叫的肚皮回到村里来,心里直骂:“吴千部当乡长就也变了,连
顿饭也不肯留吃。”其实,吴干部这时根本没心思想到留老甘支书吃饭,他的心已
被算盘厂的事扯了去。他心里明白,这厂是他一手操弄起来的,用木头计划没批过
是事实,认真起来也要拔出罗卜带出泥,也要把他和稀泥。弄不好这代乡长的位置
屁股未坐暖,就要像张乡长那样去停职交代去了。想到这一层,吴干部的心思就用
到如何把自己从办算盘厂的事里脱出来。哪里还有心思留老甘吃饭。

    老甘支书一边骂着吴干部不是人,一边走回村,不想在半路上和乡信用社白主
任打了个照面。白主任脸上挤出了尴尴尬尬的笑,像避瘟疫似地就岔开了。老甘支
书本想和他说几句话,都说不上。老甘支书心里想:“莫非今日的人,都神经病了。”

    可老甘支书一回到村里的祠堂门前,就被那场面惊住了。只见祠堂大门已贴着
两张白封条(老甘支书一看就明白是自主任封的条)祠堂门口黑压压挤满了村民,
领头的烂棍叫嚷着要砸祠堂门,要把厂里的东西分了,村民被烂棍鼓动起来,拿着
厂里收本头的白条,要孙老板兑现。那阵势孙老板都要被村民争吃了。老甘支书回
过神来,走上去,喝了一声,说:“厂谁敢抢?”人群静了一下,烂棍看了几眼老
甘支书,说:“给村干部吃冤枉,不如大家吃一口。”老甘支书说:“烂棍你逞能
啊?”烂棍头一摇,说:“我今日就逞给你看。”说完,跳过去抓起块石头,“咣
当”把柯堂大门砸了。这一砸,村民便哄地拥了进去,祠堂门外只孤零零地站着霜
打了茄子似的老甘支书和孙老板。

    没一会,一些村民便把木头、算盘、算盘珠一捆。一篓地抢了回去。可迟些进
去的村民什么都没捞到,很不心甘,烂棍教唆说:“把机器拆了打小铁。”这一点
拨,村民便“叮叮当当”开始砸机器,孙老板一看,机器是他的命根子啊!他冲上
去死命抱住机器,嘴里嚷着;“你们要砸砸我。”烂棍跳上来,一把拖开孙老板,
说:“都是你这个婊子儿,害得我女儿身败名裂。”骂着,烂棍不解恨,就给狗样
躺在地上的孙老板狠狠地吃了几脚,直到孙老板的脸,抽搐得发不出声才歇了手。

    这时,先明的婆娘水凤也来拆了一些机器去,当着老甘支书的面,还狠狠地
“呸”了几口痰水。虾样弓在祠堂门口的老甘支书,连看一眼先明婆娘的力气都没
有了。老甘支书像只斗败的公鸡,可怜巴巴的,有些让人寒心。

    这日夜,孙老板带着一身伤,说是去治伤就再也没到村子里来。

    村办算盘厂,这般作弄了一场,最后被村民瓜分一光。村里也就什么事都没发
生过似的,倒反平静了。只是老甘支书自此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日渐苍老了。
不久,乡里来了个文件,把老甘支书的支书免了去,乡里派了干部当支书。老甘自
己倒没啥不通,只是婆娘骂了几天街。

    又是到了村里树儿的枝枝桠桠挂冰棍的时候,吴干部(这时已是正式当上乡长)
领着几个外地老板来到天头岗村办厂。这次还是办算盘厂,但换了个方法实行
租赁经营。用村人的话说:“就是清水包。村里一年干拿几万元。”村里干部和村
民说:“这方法好。”村里又开始办厂。

    这次,吴干部私下里去看了老甘,透给老甘一个秘密,说本来按县林业派出所
的意思是要抓他去坐牢,后来是吴干部去疏通,村办厂都让人抢光了,还抓人去坐
牢,太讲不过去。这样,县林业派出所也就歇手了。最后,吴干部拍着老甘的肩膀
说:“你老甘是因祸得福罗。”老甘不服气,说:“你当乡长才是福。”

                                体味生活

                                 韦晓光

    《清明》文学杂志今年第三期刊出我写的中篇小说《乡长老田》之后,又在第
六期刊出我的另一个中篇《村办厂》,对于我这样一个新作者来说,真有点受宠若
惊。

    《村办厂》是源于自己较长生活积累的“小结”。我就出生在《村办厂》所写
的“天头岗”那样的穷山僻壤,不过,那时不叫村,叫大队。我在十四岁前都在
“大队”里长大。参加工作后,我又下派到一个镇当一年的“头头脑脑”,对于
《村办厂》中的吴干部、老甘支书、会计先明、村长德贵等人物,可以说是耳闻目
染。正是长时间体味了这些生活,才结出了《村办厂》这个“果”。我总认为,文
学作品是作者对生活体味后,再付诸文字表达出来(表达的方式因人不同)。没有
体味生活而写出的“文学作品”,难称其为文学作品。即使有,也是一时的媚俗,
短命的。

    创作《村办厂》的念头,却萌发于我对企业的系列调查。近几年来,我先是对
国有、集体企业进行调查,在调查中我发现,一些国有、集体企业不知什么原因,
处于“面黄饥瘦”,“步履维艰”,“不死不活”的窘态。我通过请教行家和对照
有关企业转制的政策,得到的答案是:产权关系没有理顺。接着,我又到了些乡、
村集体办的企业调查,发现原先一些办得红红火火的企业,由于人们的“瞎折腾”,
最后倒闭破产。一位工商所所长还告诉我:“即是个体私营企业,是合伙办的,十
有九家也是倒闭的。”听了这句话,我心头沉沉的。入夜,久久不能成眠,想了许
多许多。我感到,企业搞不上去,既有体制问题,更有人的问题。于是,我就把这
些思考,用村办厂这个“躯壳”来体现出来。在写作时,我只是实实在在地按生活
写来,写得十分顺畅。其实,《村办厂》中所写的事,作者是有所隐喻的。在行文
中,我故意用了貌似轻松的笔调,却隐藏着我一种焦灼一现实生活中“些带根
本性的问题不解决,《村办厂》所写的事,还会不断地发生。一些衣村的农民奔小
康,将会落空。对此,文学应有所关注和警示。文学再不能只讲“我爷爷我奶奶”
的故事了。

    在我这个初涉文学的作者看来,当今文坛,各种文体、流派,令人眼花缘乱,
也令人困惑,不知所措。但我始终这样认为,写小说没有定律,一百个人就有一百
种的写法。但要写自己熟悉的生活,这却是一个“定律”,我们不妨对一些名家的
作品进行比较,同是现代派的卡夫卡和福克纳;为何两人的作品在主题、选材、语
言等,都天差地别,关键是各自的生活不同。正是他们写透了自己“吃透”的生活,
才写出了精品。

    最后,我要写一下与《清明》的“缘份”。因为自己爱好写点文章,经常关注
全国各类文学期刊和选刊,发现《清明》经常有佳作入选全国各类权威选刊。即使
我工作的丽水地区(属浙江经济欠发达地区),《清明》在读者中都很有声望,都
认为《清明》是全国期刊中的“大哥大”。正缘于此,去年8月我写完中篇《乡长老
田》,我冒昧一试,寄给了《清明》,素不相识的编辑张宁诚老师从众多的自然来
稿中,却看中了《乡长老田》。此后,张守诚老师又多次来信给我创作上鼓励和指
导,更使我受益非浅。在当前一些期刊“市侩气”十足的情况下,《清明》的编辑
和领导这种办刊作风和精神,着实令人钦佩。

    我愿为《清明》这样的杂志,当一名忠实的作者、读者和宣传者。

                                                  1995.9.8于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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