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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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太太-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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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在哪里?”
    “在——,饭店。正和人谈生意。”
    “哦,我只和你聊几句行吧?不知道怎么搞的,如果不跟你聊聊,我会憋得很难受。”刘仁杰急切地说着,听上去有点儿可怜兮兮。
    “好的,你说。”
    乔果向卢连璧那边扫了一眼,那人正低着头,吃得很专心。虽然如此,乔果还是把手机向耳轮上压了压。
    刘仁杰的声音嗡嗡地响着,“小乔,你不是说,你还要把那个礼品送给我吗?
你什么时候能来呀?”
    “最近吧,很快。去之前我会和你联系。”
    “小乔,你不知道,你的声音多好听。小乔,不知道,你的脖子多白多细。
它象水仙,又白又嫩又细又长的水仙花,你知道吗?”
    “嗯。”
    “我真想掐住它,就那么轻轻地掐,使劲儿地掐……”
    那是上齿和下齿在亲昵,乔果能够想象出对方绷拉着双唇,舌头在后面暗暗使劲儿的样子。
    奇怪,刘仁杰的声音就象是一只手。
    那些话一说出来,乔果的颈脖处就觉得发紧,仿佛真的被掐住了。那是一种情意绵绵的掐捏。乔果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乔?——”
    “嗯。”
    “其实,我已经知道你送的是什么礼品了,是你们安总告诉我的。是玉笋,对不对。‘箨落千竿削玉开,君看母笋是龙材。更容一夜抽千尺,别却池园数寸泥。’你想想郁郁葱葱的竹园吧,那笋子从毛茸茸的叶子里钻出来了,大呀,那个大呀!春意盎然,春意盎然。一晚上抽千尺,哈哈,抽千尺,抽千尺!再也不窝窝囊囊地缩在泥巴里头啦……”
    刘仁杰的声音以一种盎然的魅力,诱惑着乔果的想象,使它犹如雾一般弥漫着展开:幽深隐秘的竹园,葱郁的春情,在勃动的暗夜里,它不可遏止地抽起来了——那是男根!
    挂断电话,刘仁杰的声音仿佛仍在亢奋地挺翘着。乔果的心怦怦地跳起来,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害怕。对,是害怕。此刻,乔果终于明白,她原来是怕自己呀。
    “这是谁,谁给你打电话?”卢连璧问。
    “朋友,谈业务。”
    “是要礼品吗?”卢连璧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的笑意。
    乔果沉默了。她想到卢连璧是猫耳朵,或许他什么都听到了。
    忽然间,猫的叫声从老屋的外面传来。那是许许多多的猫们发出的声音,它们是一群孩子,玩闹着玩闹着,就会哭。那哭声哀哀的,让人听了不由得心里发紧。
    “走,我们出去看看。”卢连璧推开门往外走,乔果紧紧地跟在后面。
    圆月悬在水目山顶,犹如另一轮太阳。那光亮别具一种阴柔的激情,在那光亮下,静静的山石、树丛、木桥、屋宇仿佛都隐含着一种神秘的骚动。“啊噢——”,一只猫在什么地方领唱了。“啊噢”“啊噢”……,四下里有数不清的猫凑进来,表演着它们的二重唱、小组唱、大合唱。这是猫们盛大的聚会,它们怀着同一颗春心,共唱着春的迷狂。
    这声势让乔果觉得有些惊心动魄。
    这是掩着帷幕的演出,只能听到声音,却无法看到演员。乔果环顾着四周,“奇怪,它们这是在哪儿叫啊?”
    “快来,你到这儿来——”卢连璧站在檐下,向乔果招手。
    乔果挨过去,顺着卢连璧指的方向往上看。屋脊上有许多玉石塑雕的角兽,它们象锅灶一样又暗又黑。在那些暗的和黑的之间,踞着一个泛白的影子,那是一只白猫。
    乔果悄声问,“它上那么高做什么?”
    卢连璧说,“抛绣球。”
    仿佛是对这句解释的首肯,那白猫向下叫了一声,还歪了歪脑袋。
    那抛下来的叫声,被情郎接住了。随着“啊噢”的一声应和,一个硕大的影子窜上了屋脊。金铜般的灿黄,间杂着如铁如铅般凝重的黑纹——在明亮的月光下,乔果看得很清楚,这是卢连璧家那只雄健的大猫。
    那是交欢么?尖利的牙齿犹如相向的刀剑,在月下闪着白光。咆哮是从喉底挤压出来的,听上去让人心寒。然后是腾跃跌扑的缠斗,抓扯撕咬,凶暴恶残,在赴死般的巅峰中,雌猫和雄猫完成了它们的交合。
    乔果看得心跳耳热,双脚发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下意识地偎靠在了卢连璧身上。那模样,看上去很弱,很乖。
    “猫,下来!——”卢连璧向屋脊上喊。
    听到主人的召唤,那只威武的雄猫沿着屋墙蜿蜒而下,偎在主人的怀里,“喵唔喵唔”地唱着凯旋。卢连璧伸出左手,缓缓地抚摸着它。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从猫头抚到猫尾。雄猫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幸福地体味着主人的这份赞许和奖赏。
    卢连璧的那只手又抚向猫头了,然而这一次它并没有抚向猫尾。它忽然重重地向下一压,猫的下巴就陡地被压翘起来。
    这是什么奖赏?——就在猫和乔果全都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有白光一闪,卢连璧右手中的昆吾刀已然划向了雄猫的软腹!活泼泼的血迸涌而出,春夜骚动的空气里刹那间溢满了腥热。
    “啊!——”乔果大吃一惊,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卢连璧。
    卢连璧去堵那涌血的切口,他用的是那个新成的玉笋。玉笋在触到粘血的瞬间,犹如活了一般,摇摇摆摆地游入了腥热的洞穴。
    “这,这是做什么?——”乔果汗津津的脸儿仰起来,望着卢连璧。
    “血沁玉,你要的。”
    那只猫哀叫着,怀着那件玉,辗转而死。
    乔果忽然感到有一股热血在她的小腹中撞跳,仿佛那玉笋就钻在她的肚腹里。
乔果呆着,乔果傻着,乔果那副呆傻的神情显得尤为动人。
    这张动人的脸就摆在卢连璧的面前,翕张的口唇宛如绽开的花。卢连璧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吻住了她。
    当乔果觉得呼吸变得困难和急促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双臂仍旧紧紧地搂着对方,一种深切的吮吸仿佛欲将她的心魄摄走,于是她也下意识地用狂烈的吮吸做着回应。
    那是一个迷乱的长吻。
    卢连璧终于抬起头,他看到乔果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卢连璧说。
    乔果什么也不说,只是哭。泪水不停地涌出,将春夜全都濡湿了。
    第四章迷乱的长吻卢连璧开的那辆三星旅行车车内很宽敞。车的后排座椅经过调整之后,就变成了一张床,可以躺下来休息。长时间的坐车,乔果虽然很累,但是她没好意思躺下来。到水目山去的公路路况不好,颠颠簸簸,车速不快,直到下午太阳偏斜了,才在地平线上看到了水目山的影子。
    跟着卢连璧到水目山来,是乔果自己做出的决定。因为比照原品做出一个赝品,并非难事,难的是“做旧”。而这种“做旧”,最适宜的玉料就是水目玉了。
    要想让新玉笋显得象一件出土的东西,首先必须做“土锈”。通常的做法,需要将玉器埋到土里,让黄土咬它。咬的时间越久,玉面上的土锈斑就越多——可是,乔果等不得。
    作伪的旧玉笋上面还必须有“血沁斑”,通常的做法是用血竭、紫草、透骨草煮水,将玉笋放进去,象炖鸡一样,放在火边慢慢地煨。煨至七日,取出用川白蜡外涂,然后再用手细细把玩,直至川白蜡磨消即成——这样的作法,乔果也等不得。
    作伪的旧玉笋上还少不了黑斑。做黑斑的时候需要将旧棉花用水泡湿,然后把玉笋包裹在里面,放到柴草的余烬里慢慢地怄。等到这一团湿棉花怄完了,再换上另一团。如此这般怄上三天,然后取出来洗去浮灰,玉上的黑斑就算是做成了——这样的事,乔果也等不得。
    乔果要的是在一两天之内拿到一个能够以假乱真的旧玉笋。卢连璧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有用水目玉来制做才行。水目玉性子柔顺,随和易驯,做旧的那些工序在短时间之内即可告成。乔果想问清楚,这样快速的做旧,用的究竟是什么办法。卢连璧却讳莫如深,笑而不答。
    乔果自然放心不下,便提出要跟随卢连璧一起去水目山。如此一来,乔果就坐上了卢连璧的三星车。
    汽车驶近水目山的时候,乔果被眼前出现的景象迷住了。此时的夕阳正半挑半掩在山尖上,被挑起的那半边夕阳是橙红色的,而掩住半边夕阳的山尖却朦朦胧胧地泛着白,仿佛那整个山尖就是一朵似亮非亮的云,似透非透的玉。
    乔果惊奇地叫着,“你瞧你瞧,那山尖,它是透明的吗?”
    “透。”卢连璧说。
    “要是透明,应该看到山尖背后的那半边太阳呀。”
    “不透。”卢连璧又说。
    “瞧你,到底透还是不透嘛。”
    “透,不透。透又不透,不透却透。”卢连璧象是开玩笑,又分明挺认真。
    乔果沉默了。她在心里琢磨着,透又不透,不透却透——或许这就是水目山,这就是水目玉吧。
    仿佛要证实她的想法,汽车一进山,车内便刹时黯淡下来。那感觉,好象是被掩在了幽暗的灰烬里,而远处的山脊却分明红亮着,仿佛有炽燃的火在蜿蜒地游走。一种无名的怯惧忽然从乔果的心底生出,她下意识地在车内缩紧了身体。
    手提电话很及时地响起来,让乔果感到她不是孤零零的。乔果把手提电话放在耳边,丈夫那熟悉的声音立刻出现了。乔果不禁微微一笑,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并不遥远。不是吗?仅仅抬手一提,它就从眼前的这片陌生里浮升而出了。
    “你到了吗?”丈夫关切地问。
    “快了,已经进山了。”
    “唔,太好了。来,宁宁,跟妈妈说句话。”
    “妈妈,我今天算术得了一百,写字九十分。”儿子说。
    “好,下一次得双百。”
    “妈妈,你别跑远了,别让老猫咬着你。”
    ……
    乔果刚刚挂断电话,在前面驾车的卢连璧就笑着打趣说:“别跑远了,别让老猫咬着——,什么意思嘛。”
    “老猫?哦,那是孩子小时候,我吓唬他的话。怕他跑远了,跑丢了。”
    乔果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想:哟,这人真是猫耳朵哎,隔那么老远,什么都听到了。
    三星车摇摇晃晃地驶近卢庙村。这是个依山而筑的大村子,远远地看到村里的那座庙了,黄色的瓦顶上散布着黑斑,四面的墙上有许多土锈,还有血沁!——夕阳将晚霞映在窗子上,那些窗子就显出朦胧的通透。在那通透中,有殷殷的红色若挂若滴,若游若浮,望上去宛如凝血。
    恍惚间,乔果觉得那整座庙就是一件出土的古玉,它在地下闷得久了,此刻正站在山包上透风。
    三星车从庙前拐过去,沿着崎岖的沙石小路驶向一片森郁的毛竹园。汽车一开过去,那些毛竹就在两旁分列开来,探头探脑,伸手伸脚,好奇地向车内张望。
毛竹们被不久前的春雨润过,一个个水灵灵的犹如刚刚出浴。乔果深深地嗅闻着,她嗅到毛竹们的体息,嗅到毛竹们的鼻息了。它们既含着爽洁的清新,又带着粘滞的败腐,这些混杂的气息很快就注满了乔果的身体,使她膨胀起来,让她感到她自己也成了一株植物。
    竹园的深处就是卢家的那座老屋,黑黢黢的,犹如一大块风干的腊肉,向人展示着一种执拗的坚韧。在这里看守老屋的,是卢连璧的老姑。那是个终身未嫁的女人,干瘪得犹如晾在檐下的一束豇豆角。卢连璧和老姑在堂屋里喝着茶水拉闲话,乔果坐不住,便独自出来,踱入了毛竹园。
    在冥暗的暮色中,那些高大的毛竹们就象一群笨拙的动物,摩肩接踵地向乔果身边围挤。竹叶飒飒作响,用它们那不可破解的语言,向乔果诉说着神秘。
    走着走着,乔果陡然停步。她踩住了一个活物!它顶着乔果的脚板,不停地摇摇颤颤。那感觉从脚底升起,一直传至乔果的心区,让乔果的心抖动不已。乔果低下头,于是她看到了那活物紫褐色的脑袋,它正活力盎然地向上耸顶,使松软的泥土绽开了花。
    那是个毛竹笋。
    乔果腿一软,身不由已地坐在了地上。她觉得下体忽然被顶住了,顶得有些生疼。回过头,她看到了一个更大更粗的毛竹笋。那竹笋勃然地向上挺翘,升腾着一种蓬蓬勃勃勃的生命。笋头四周的叶片是黑褐色的,似乎有许多茂密的绒毛——哦,这就是毛竹硕大的阳具吧!
    乔果心里涌起一阵悸动,她急促地喘息着,几乎透不过气。片刻之后,乔果象受了惊吓似的掉头跑回了老屋。
    老姑正在灶间烧饭,卢连璧在内屋忙着准备玉料。乔果挑开门帘,一头撞进来,卢连璧望望她,诧异地说:“你怎么了,脸那么红?——”
    “怕——”,乔果脱口说出这个字来。
    “怕什么?”
    “不,不是”,乔果摸着发烫的脸,“我刚才爬了爬屋后的山包包。”
    “天黑了,一个人别乱跑。想上山,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走走。”
    “嗯,”乔果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可就是,怕——乔果把目光投在了卢连璧的手上。那是一个已经看得出形状的玉笋,尺寸大小与乔果丢失的那个相仿。借着油灯的光亮,卢连璧用那把昆吾刀划划点点地在玉笋上雕琢着。
    一晃一闪的,那玉活着,那玉在动!
    吱吱吱吱,那玉有知觉,那玉在叫呢!
    那个故事又活了,那个太监的故事,那个吏部右侍郎。没了男根,没了男人与生俱来的极乐,那是大穷和大贫……乔果思绪纷乱地想着,直想得浑身发热,直想得手心里汗津津的。
    后来,卢连璧他们一起在堂屋里用饭。
    卢连璧、老姑和乔果坐在白木桌前,脚下是鸡、是鸭、是猪、是狗,它们在脚上在腿上拱着、啄着、衔着、舔着。倏然间,一个黑影窜上了桌,它搅起一阵风,惊得油灯怦怦乱跳。
    那是一只大得出奇的猫。
    猫的皮毛是那种如金如铜的灿黄,间或夹杂着如铁如铅般凝重的黑色。它仿佛是直奔乔果而来,一窜上桌,就踞伏在乔果的面前,用一双灼灼的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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