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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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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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相信这点,”我说道。 
  “同时,”特拉德尔又坐回椅子上去说道,“我就把关于我自己的唠叨到这儿,我尽可能好地生活。我收入不多,可我开销也不多。总之,我在楼下的那些人那里搭伙,他们实在是些令人极满意的人。米考伯先生和太太都有很丰富的经验,是极好的伙伴。” 
  “我亲爱的特拉德尔!”我忙叫道。“你在说什么?” 
  特拉德尔瞪着眼看我,好像想知道,我在说什么。 
  “米考伯先生和太太!”我重复道。“嗬!我和他们很熟!” 
  正好门上响起两记敲门声,在温泽巷的经验使我对这声音很熟悉,只有米考伯先生而不会是别人才那样敲门。这两记敲门声让我对他们是否就是我老朋友的犹疑顿时消失。我要求特拉德尔请他的房东上来。特拉德尔就在栏干上执行了;于是,没有一点改变的米考伯先生——他的紧身裤、他的手杖、他的硬领、他的眼镜都没有一点改变——带着上流人士和青年人的神气进屋来了。 
  “我请求你原谅,特拉德尔先生,”米考伯先生哼着一支柔和的调子,这时停了下来而用和昔日一样响亮的声音说道: 
  “我不知道府上还有一位生客呢。” 
  米考伯先生向我微微鞠躬,拉起了他的硬领。 
  “你好吗,米考伯先生?”我说道。 
  “先生”米考伯先生说道,“你真是客气。我·依·然·故·我。” 
  “米考伯太太呢?”我接着问道。 
  “先生,”米考伯先生说道,”谢谢上帝,她也·依·然·如·故。” 
  “孩子们呢,米考伯先生?” 
  “先生,”米考伯先生说道,“我很高兴禀告,他们亦安康。” 
  到这时,米考伯先生虽与我四目相对而立,却一点也没认出我来。不过,这时看到我微笑,他更注意打量我的脸,退后一步大叫道:“这可能吗?我有再看到科波菲尔的缘份吗?” 
  于是,他热情高到极点地握住我的手。 
  “唉呀,特拉德尔先生!”米考伯先生说道,“想不到你竟认识我年轻时的朋友,旧时代的伴侣!我亲爱的!”特拉德尔对上述这些定语感到相当的惊奇时(这是有理由的),米考伯先生从栏干上向米考伯太太叫道。“特拉德尔先生寓中有一位先生,他愿意把这位先生介绍给你,我的爱人! 
  米考伯先生又马上转回来,和我握手。 
  “我们的好朋友博士怎么样,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道,“坎特伯雷的各位都好吗?” 
  “他们都好,”我说道。 
  “我听了很高兴,”米考伯先生说道,“我们上次相遇是在坎特伯雷。我可以说得文雅些,是在那因为乔叟而不朽、古时曾为远方的香客视为圣殿的阴影中——简言之,”米考伯先生说道,“是在大教堂的阴影下。 
  我回答说,是的。米考伯先生尽可能咬文嚼字往下说,可他脸上,我想,露出了些许焦虑,这不免表明对于隔壁房里米考伯太太洗手声和急忙中开关抽屉声,他很在意。 
  “你将发现,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一只眼瞟着特拉德尔说道,“我们眼下过着一种可以说是略微退隐的生活;但你知道,在我一生的历程上,我已战胜了许多困难,越过了许多障碍。在我一生中有那么些阶段中,我需要暂停下来,等待我期待的机会;我必须退后一步,以备作那我无意炫耀的飞跃;这事实是你十分熟悉的。眼下我就处在人生中那些重大阶段中的一个阶段中。你会发现我退后了一步,意·在飞跃; 
  我有种种理由相信,不久就将产生一次有力的飞跃。” 
  我正表示我的欣慰时,米考伯太太进来了;与过去相比,她不那么衣冠整洁了,也许我不太习惯了才觉得如此吧,可她还是多少做了些修饰以见客人,并戴着副褐色手套。 
  “我亲爱的,”米考伯把太太领到我跟前说道,“这里有一位名叫科波菲尔的先生,他想和你叙旧呢。” 
  事实证明,他实在应当分几步来宣布,因为体力不太强的米考伯太太是那么激动,米考伯先生不得不手忙脚乱地跑到楼下后院的水桶那里,舀一盆水来洗她额头。不过,她不久就恢复了,而且见到我她真觉得欢天喜地。我们一共谈了半个小时;我问她双生子的情况,她说他们“已成了大人;”我又问及米考伯少爷和小姐,她形容他们是“绝对的巨人,” 
  不过当时没有带他们出来见我。 
  米考伯先生非常希望我能留下来吃晚饭。要不是我觉得从米考伯太太的眼色中看出了在计算家当的窘迫,我准会答应下来的。我推说有另外的约会,米考伯太太立即如释重负;见此情形,无论他们怎么表示希望我放弃那个约会,无论他们怎样挽留,我都谢绝了。 
  可是,我告诉特拉德尔和米考伯先生及太太,在我辞别之前,他们应该定下一个日子去我那里吃饭。由于事务之限,特拉德尔近日内不能去;可是我们终于订出了一个适合大家的日子,于是我便告辞了。 
  米考伯先生借口说要给我指一条比来时更近的路,陪我来到街头拐弯处,因为他急于(他这么解释道)要对老朋友说几句心里话。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我毋需告诉你,在眼下这么一种处境中,只因能有一个像你的朋友特拉德尔那样具有杰出聪明的——如果我可以这么说——杰出聪明的头脑的人和我们同住,我感到莫大的安慰。隔壁住了一个在客厅窗口出售不发酵硬面饼的洗衣妇,对街住了一个波街①的警官。你可以想象得到,和贵同窗住在一起实是我和米考伯太太能得到安慰的一种源泉。我亲爱的科波菲尔,我现在专从事谷类生意。这可不是有利可图的事业——换句话说,很不合算——一种暂时的经济困难就导致这种局面,不过,我很愉快地补充一句,现在有一种机会接近我了(我不便说明从哪方面),我相信这机会可以永远使我和你的朋友特拉德尔维持生活,我对这人有发自内心的关切感。你也许还不知道,从米考伯太太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很可能有又要添一个爱情结晶物的可能——简言之,很可能又要添一个婴儿。米考伯太太的娘家竟对此表示不满,我只能说,这又与他们有什么相关,我真不明白,我拒绝那种装模作样的关心,我轻视它!” 
   
  ①伦敦的警察法庭设在此。 
  然后,米考伯先生握握我的手,走了。 
    
    
    
  
 
 
 
 
 
 
 
 
 第二十八章 米考伯先生的挑战

    

  在招待新发现的老朋友们之前那段日子里,我就靠朵拉和咖啡活着。由于失恋的心情作怪,我的胃口变坏。我倒挺高兴这样,因为我觉得,如果还对吃喝有兴头,那就是对朵拉不忠心的行为了。我经常散步,但在这一方面,却没收到通常的效果,因为新鲜空气被失望抵消了。也正由于这一阶段的痛苦经验,我也怀疑一个一直受紧靴子挤痛的人是否会自然而然嗜好肉食。我相信,只有四肢无痛痒,胃口才会好。 
  在这一次的家庭小宴上,我不再像上次那样挥霍。我只准备了两条鱼、一只小羊腿和一个塞馅鸽子。我刚怯生生地提到烧鱼和烹羊腿,克鲁普太太就大加反对,并像尊严大受伤害似地说道,“不行!不行,先生!请你不要想我会做那等事!因为你不是不知道,那等事我无法做得让我自己满意!”但是最终达成了妥协:克鲁普太太答应烹烧这几样东西,而我得在今后两星期里在家吃饭。 
  在这里,我可以说说由于克鲁普太太对我施以专横,我在她那儿受到的痛苦是可怕的。我对任何人都没像对她那样畏惧得厉害。一切事情我都妥协。如果我稍有犹疑,她那怪病就会发作。那怪病总是潜伏在她身子里,随时会凶猛地袭击她。比方说,在有礼地拉铃六次以上却还不见反响时,我会不耐烦起来,她终于上来了——而这无论如何也是靠不住的——一脸忿忿不平地上来,一进门就倒在门旁一张椅子上,奄奄一息地把手放在她紫花布胸衣上,一副病重的样子,使我不得不用白兰地或别的什么来千方百计把她打发走。又比方说,我反对在下午五点铺床——·至·今我还觉得这种安排让人不自在——只要她的手朝那感到受了伤害的紫花布地方作稍稍移动表示,我就会结结巴巴向她道不是了。一句话,我宁愿在光天化日下做任何事,也不愿冒犯克鲁普太太。她是我生活中的恐怖。 
  为这次宴会,我还买了张方便餐桌车,我不再雇那手脚利索的年轻人了,我对他有了成见,因为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在斯特兰街遇到了他,见他穿的那背心很像我上次请客时失去的一件。那“小妞”又被雇了来,但限制她只能往里递盘子,然后要退到第一道门的楼梯口;在那里,她那好窥探的习惯就不会被客人觉察,同时她再也没有践踏盘子的可能了。 
  我还买了一盆潘趣酒的配料,专等米考伯先生来调制;又买了一瓶香水、两支蜡烛、一包各色各样的别针和针垫,这些都放在我梳妆台上,专供米考伯太太梳妆用。为了米考伯太太方便,我的卧室里生了火,我还亲自铺上了台布。我就安心等着一切开始进行了。 
  约定的时间到了,我的三位客人也一起来到。米考伯先生的硬领比过去更高了,眼镜上系了条新缎带;米考伯太太的帽子用浅棕色的纸包着;特拉德尔一手托着那帽子,一手扶着米考伯太太。他们都很喜欢我的住所。我把米考伯太太领到我的梳妆台前;她看到上面为她预备的那些东西时,那么高兴,并叫米考伯先生进去看。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道,”这很豪华。这种生活方式使我想到我还在独身状态时的生活,那时米考伯太太还没被请到婚姻之神的祭坛前订约呢。” 
  “他是说,被他请到,科波菲尔先生”,米考伯太太打趣地说道。“他不能为别人负责呀。” 
  “我亲爱的,”米考伯先生突然认真地答道,“我不愿为别人负责。我实在太明白了,当不可知的命运把你留给我时,或许已经注定把你留给一个经长期斗争终于在复杂的经济困难中牺牲的人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爱人。我为你说的而遗憾,但我能忍受。” 
  “米考伯!”米考伯太太哭着喊道。“这是我的错吗!我从未抛弃过你,永远也不抛弃你,米考伯!” 
  “我的爱人,”米考伯先生大为感动地说道,“你会宽恕,我相信,与我们共过患难的老朋友科波菲尔也会宽恕,受过伤的精神,因为最近和得志小人——换种话说,就是和自来水公司一个管水龙头的下贱东西——发出冲突而过份伤感的情绪在刹那间的发泄,你们会怜悯它的放肆,而不对其加以责备。” 
  于是,米考伯先生搂抱米考伯太太,握我的手;这使我从这支言片语的暗示中推测到,由于未交纳水费,他家的自来水在当天下午被自来水公司停了。 
  为了让他忘记这令人愁苦的事,我告诉米考伯先生,说我还等他来调制那盆潘趣酒呢,并把他带到储放柠檬的地方。他那懊恼顿时便消,更说不上绝望了。在柠檬壳和糖的香气中,在滚热的甜酒芬芳中,在沸水的蒸汽中,我从没见过谁像米考伯先生那么开心呢。他搅动、调和、试味时,就好像正在干的不是调制加料酒,实乃经营他家传世之业;透过种种奇妙香气的薄雾看他那张容光焕发的脸真是让人惊奇不已。至于米考伯太太,我不知道是因为那顶帽子的作用,还是那火炉的效力,或是那对蜡烛的功劳,总之,相对来说,她从我卧室出来时挺可爱的。云雀也决不会比这个出色的女人更快乐了。 
  我猜——我只敢猜,断不敢问——克鲁普太太在煎了那两条鱼后又犯病了。因为这时我们的宴会又停了下来。羊腿送上来了,里面红红的,外面却白生生,还布了些砂砾样的物体,好像它曾跌入了那著名的厨房里的炉灰中一样。但我们无法借汤汁来确定这一事实,因为那“小妞”已把肉汁全洒到楼梯上了。顺便提一句,那肉汁就留在那地方直到自行消失。 
  塞馅鸽子倒不坏,但那是徒有其表:它的外壳,从脑相学观点来看,是种令人失望的脑袋:长满凸起的瘤子,下面却无甚特殊内容。一句话,宴会是失败,要不是我的客人们那样兴致非常,要不是米考伯先生机灵地提出一个建议而为我解了围,我一定十分不快活了——我是说为了这失败而十分不快活,而我已经常为朵拉而不快活了。 
  “我亲爱的朋友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道,“管理得最好的家庭里也会发生点意外,在没有被那种点化神奇、感染一切的力量——简言之,我要说——那具备作夫人的崇高品格的女人的力量下管理的家庭,意外是意料之中的,应当以达观的态度对待之。如果你允许我冒昧说一句,这里尚有较为可食之部分,我相信,只要稍稍分一下工,如果有供差遣的青年取一只烤肉架来,我们便可取得很可观的成就;我敢担保,这小小的不幸可以不费多少气力就得以弥补了。” 
  食品贮藏室里有个烤肉架,我每天早晨用它来烤火腿片。我们马上把它拿来,开始按米考伯先生的建议办。他所谓分工是这样的:特拉德尔把羊肉切成片;米考伯先生(他对此无一不是精通至极)则往上加胡椒、芥末、盐和辣椒;我则将其一片片放到架上,在米考伯先生指点下用一把叉来转动肉片并取下;米考伯太太用一个小小的汤锅烧煮并不断搅动一些菌子调料汁。我们烤好一些后,就一边仍挽着衣袖烤肉,一边吃起来;一面注意碟子里烤好的肉片,一面留神在火上冒着气甚至喷着火星的肉片。 
  由于这种烹饪方法新奇、美妙又热闹,我们一会儿起身去烤,一会儿坐下吃(松松脆脆的肉片从架子上取下时真是滚烫呀),大家又忙又热又开心。在那种动人的热闹和香气中,我们把那条羊腿吃得只剩下骨头。我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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