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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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歌唱-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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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茂怕赵文又难过,忙说:“中国的厂长经理都是小政治家,谁不会耍点手腕,谁就要准备着倒霉。” 
  赵文突然说:“等孩子生下来后,我要认真考虑一下江书记让我到剧团去的建议。” 
  林茂见赵文这次不提做人工流产的事,而主动说孩子生下后的打算,就连忙说:“那时你是做母亲的人了,一切都由你自己安排,自己说了算。” 
  齐梅芳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骨头汤出来,让赵文喝。赵文有些腻,不想喝,齐梅芳在一边劝了半天,说自己当年怀林茂的姐姐时,十个月只喝过一回肉汤,所以林青长大后人也稍蠢一些。怀林茂时经济情况好些,肉汤也多喝了几回,结果林茂就比他姐姐强多了。林茂趁机开玩笑,说按照齐梅芳的思路,赵文如今天天喝肉汤,将来孩子是男的肯定超过爱因斯坦,是女的肯定超过居里夫人。赵文喝了一口汤后,想一想就禁不住笑起来,将汤水喷在林茂的脸上。 
  大家正在边收拾边笑,忽然听见林青在外面叫门。林茂开了门后,见何友谅也站在门外。雨下得很大,他们合撑一把伞,亲亲密密的样子让赵文看后又笑起来,特别是何友谅手中提着一把伞没用。 
  赵文说:“跑跑都知道找女朋友了,你们还在谈恋爱呀!” 
  何友谅将手中的伞比划了一下。林青说:“出了门才知他那把伞坏了,撑不开。” 
  何友谅说:“撑不开正好,不然就没机会享受这恋爱待遇。” 
  他这话说得齐梅芳都抿着嘴笑起来。齐梅芳间他俩怎么这么晚有空过来,跑跑都睡着了。林青说是林奇亲自跑到家里要他们马上过来说一件事。林茂心里马上猜出一定是与认购厂长股份有关。他看了看何友谅。何友谅也似乎是胸中有数。他们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倒是妇人嘴快,赵文先开口,问有没有可能是约一家人到一起来谈谈每人五万块钱从何而来。林青也跟着说,林奇就爱管厂里的闲事,他不可能对这样大的事情不闻不问。齐梅芳搞不清楚股份制是怎么回事,林青和赵文就向她解释。林青是过来人,讲起来头头是道,可齐梅芳听了半天仍似懂非懂。林茂叫齐梅芳不要想得这么远,想远了就显得不合众,现在多数人只想着今日今月今年能挣多少钱。何友谅不同意林茂的观点,他觉得别人看得远不远是别人的事,自己却不能当睁眼瞎显得鼠目寸光。林茂就解嘲地回答说,其实现在的人也不是不朝远处看,只不过远处全是资本主义的天下,看多了心里觉得窝囊。 
  说得正热闹时,林奇浑身湿淋淋地走进来。齐梅芳迎上去问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林奇说他正要回来,又拉上了一个外地客人,说是要看雨中山城夜景,他跑了一个半小时,等下车后那人付钱时,他才看清楚是肖汉文。林茂心里一怔,不知道肖汉文来为何不先同自己打招呼,而且袁圆又不在县里,她被借调到县计划委员会,到北京去要资金和项目去了。林奇说他回来时,又顺便将雅妹捎上,齐梅芳逼着林奇用热水洗过澡,又喝了一碗热姜汤,这才让他们谈正事。林奇一开口,果然是为了认购厂长股份之事。 
  林奇带着林茂和何友谅上到楼顶,他不让用灯,摸着黑,三人将种葡萄的土堆挖开,取出那只用塑料布包着的饼干盒。雨点很密,他们回到屋里时,背上全湿透了。林奇打开饼干盒,一大叠钞票出现在何友谅眼前。 
  林奇说:“这是整整十万,你们也不用问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两个一人五万,拿去交到厂里。农机厂是我们工人的命根子,不是为了它,我今天也不会这么做。你们拿上钱后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不论你们将来谁当,把手谁当二把手,要相互团结,团结就是力量,将农机厂办好,办得不让我们这些退休工人月月愁那点养老金何时发!第二,石雨是个好人,你们不管何时,都要好好照管她。” 
  何友谅正要推却,林奇开口叫他们走。 
  林奇说:“我一见到这些钱心里就难受。” 
  齐梅芳将何友谅和林青送到门口,反复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县城里越来越不安全,当心路上碰着强盗抢匪。齐梅芳还情不自禁地说,自己一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也不知林奇是用什么戏法变来的。 
  他们一走,赵文就小声同林茂理论起来。 
  赵文说:“这钱是别人送给你的,凭什么爸爸一句话就分了五万给他们!” 
  林茂说:“一开始我也不乐意,可后来一想,如果爸爸将这钱一直藏着不拿出来,过了几年就会连一万都不值。现在能拿到五万还可以当五万用。” 
  赵文说:“你总是有歪理。” 
  林奇忽然在房中叫林茂。林茂进去时,他还做手势让将门掩上。林奇告诉林茂,自己将肖汉文送到住处后,看见雅妹一个人从蓝桥夜总会里冲出来,冒着雨在街上乱跑,就追上去将她拦到车上。一路上雅妹哭个不止,问原因她又不肯说。林茂气急地脱口说道,一定是罗县长欺负了她。林奇仿佛明白了似的,他告诉林茂对罗县长得防着点,自己听踩三轮车的同行们说,罗县长手下的人曾经威胁过绣书,让她将舌头夹紧点,当心掉到地上被狗叼去吃了。 
  林茂在关上大门之前,站在门口看见小巷里一盏用煤油点亮的马灯,在雨夜中晃荡着。石雨从街上收摊回来,雅妹不知在哪儿接着了她。母女俩在寂寞中孤独地行走着。她俩从林茂面前经过时,都没有扭头看他。 
39 
  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农机厂认购普通股的工人达到总人数的百分之七十一。刚好符合策划前的预计。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一直虚张声势要继续竞选厂长职务的林茂,没有按时去认购不少人认定了是他的那份厂长股。这样,按照规定林茂失去了担任厂长的最基本的资格。 
  实际上,林茂连普通股也没有买。 
  何友谅知道这消息后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这基本上是林茂在同赵文和雅妹聊天时说的原话。雅妹告诉林茂,那天晚上罗县长多喝了一些酒,就在蓝桥夜总会舞厅的包房里动手撕她的裤子。雅妹反抗得很坚决,罗县长一时气恼就打了她几耳光。雅妹就用可口可乐罐子砸罗县长,不料砸了个正着,可口可乐的罐子落在罗县长的脑门上,将他砸晕过去,雅妹这才趁机跑了。林茂见雅妹没吃多大亏,就劝她再也不要对别人声张。雅妹说舞厅的那个当妈咪的女人知道后,她还教自己放开点,别的小姐能被罗县长看上,全是连高兴都来不及。 
  林茂以为何友谅要找机会同自己闹一闹,他在自己已肯定坐不长了的厂长办公室里等了一整天也不见何友谅的人影。只有李大华不时忧郁地在眼前晃来晃去。偶尔还问一句:何友谅哪来这么多的钱,又没听说他去借贷款。 
  快下班时,绣书做完了生产定额,提前洗干净了跑到林茂面前。 
  绣书说:“我现在才明白,你要我演那幕戏,其实只为激出何友谅这个将,让他作你的替死鬼。” 
  林茂说:“何友谅本来就比我强。” 
  绣书说:“你要是想干就不会这么认为。你许诺的,事成了,怎么感谢我?” 
  林茂说:“你说哩!” 
  绣书说:“你可能没想到,我一直很喜欢你,刚进厂时还为你写了一整本日记。” 
  林茂说:“不说这个吧!我送你个礼物,小心提防罗县长,你知道他的底细,但他不会信任你的,他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绣书一愣说:“你以为他会杀人灭口?不会吧,他是党员哩!” 
  林茂告诉绣书这只是个人的直觉,并没有证据。 
  绣书刚走,肖汉文又来了。两人寒暄一阵后,肖汉文就说了此次来本地的目的。他只说自己来同罗县长算一笔旧帐,在随后的谈话中又不时流露只言片语,林茂将它们一点点地拼成可能是一笔上千万元拆借资金的回扣的猜想。有两次,肖汉文咬着牙说,如果罗县长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要罗县长的好看,让罗县长知道自己的手段。 
  肖汉文又问刚才在门口碰到的女孩叫什么名字。他直言不讳地说,自己一天也离不开女人,袁圆不在时;他必须找个候补的。林茂装着不清楚,没有告诉他绣书的名字。 
  林茂想回家晚点,他知道林奇少不了要为自己没有用五万块钱买厂长股的事生气发火,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刚好雅妹打来电话,说反贪局的几个人突然来公司,说是调看帐本,可又非要见林茂。林茂就觉得奇怪,都下班了怎么还来捣乱。不过,他也正好有借口不回家去。给赵文打了电话后,林茂就叫龙飞送自己去康采夫公司。 
  林茂到公司,同那些人一见面,除了反贪局的那个姓马的副股长以外,其余的全不认识。坐下后,那些人自己先将门关好,又用什么仪器将房间探测一遍,然后一个很不起眼的年轻人拿出一张中央纪律检察委员会的介绍信给他看了一眼。并对他约法三章,说今天的事是直接对中央负责,所以哪怕是省委书记问他,他也不能透露今天的调查内容。同时他也不要向他们问他们没有问的问题。那年轻人开门见山地问罗县长的事。林茂没见过这阵势,没敢犹豫就将自己知道的,包括肖汉文刚刚同自己说过的话,都对这个中纪委特别小组的人说了。不过那些人最后还是给了他以安慰。说明他们找他是相信他还不是罗县长的铁哥们儿,他们要利用他提供的材料打开缺口,攻下罗县长这个堡垒,这关系到涉及某些高级干部的重大案件能否查个水落石出。 
  他们正说话,走廊里传来林奇同龙飞争吵的声音。等林茂出去时,林奇已经负气走了。龙飞拦着不让林奇进办公室,说是屋里有重要客人。林奇不相信,他知道雅妹还没回家,就断定龙飞是在望风,让林茂同雅妹放心地在一起鬼混。 
  送客时,林茂要马副股长留个电话号码,说家里万一有什么事说不清楚时,他就打电话请马副股长证明。调查组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说他为了革命事业又作奉献了。 
  林茂很晚回家时,大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他叫了半天。齐梅芳才隔着门对他说,林奇将钥匙装在身上不让别人开门。林茂在门口徘徊,他看见雅妹的两只眸于在黑洞洞的窗户后面闪动着,虽然心里在喊,嘴里却没有一点声音。 
  半夜里,他听见楼上有动静,抬头一看,二楼的窗户里,赵文正吃力地将一架木梯往下放。 
  林茂顺着木梯钻进房里,也不敢洗漱,脱了衣服就上床睡。这时他也顾不了许多。贴着赵文的后背,将中纪委特别调查组的事对她说了。说到最后赵文终于开了腔,说文化馆的人早就议论过罗县长这么干下去,将来决没有好下场。林茂差一点要说文化馆的人见谁都要议论,完全忘了清谈误国的古训。 
  见赵文不再怀疑,林茂又问林奇和何友谅对自己不想当厂长了的举动有什么反应。赵文说今天白天何友谅来过家里,不过是来交跑跑的生活费,没坐几分钟就走了。问他忙什么,他说在家猫着思考厂里的各项改革计划。林奇也没有认真追问过赵文,只让赵文将那五万块钱收好,以防将来有个万一。林奇这话的意思像是指将来要退还赃款。 
  第二天早上,林茂一起床,就见林奇早早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自己。 
  林奇一见到他就说:“怎么样,还是媳妇心疼你吧!无家可归时还是她想办法收留你,你心里也该好好想一想。” 
  林茂说:“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 
  林奇说:“重不重要都是你空口说白话,我同何友谅商量过了,你不当农机厂厂长也好,专心去办你的公司,一来免得老闹矛盾,二来可以摆脱龙飞那小杂种的教唆,使你一不小心就上他的贼船。” 
  林茂坐龙飞的车到厂里上班时,金水桥在半路上拦住他们,搭了一截顺风车。金水桥在车上公然开玩笑,说这车林茂坐不了几天了。林茂真将这话当成了玩笑,龙飞却认起真来,一踩刹车就将金水桥撵下车去,还说这车谁可以坐谁不可以坐得由他说了算。林茂到厂里以后,发现各车间科室人员的那种开始对他不恭敬的情绪更浓一些,只有胡乐乐对他还一如既往。林茂有些感激,就对胡乐乐说,自己可以同何友谅建议,至少让她享受副厂级待遇。 
  林茂以为江书记会过问这事,等了几天也没动静,后来偶尔翻电话记录才知道江书记已经召见何友谅三次了。这样的电话过去不管是否与林茂有关,办公室的人都要向林茂汇报,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他不免还是有不少怅然。 
  没过多久,县里下文件免去了林茂的厂长职务,并任命何友谅为厂股份制改革领导小组组长,主持全厂的工作。肖汉文还没走,袁圆也还没回。肖汉文让林茂同他一起到罗县长那里去过两次,林茂一点也看不见罗县长表情有不正常的地方。反惹得罗县长反问他为什么总盯着自己看。 
  林茂到农机厂去得越来越少了。何友谅虽然仍让他当领导小组顾问,他却不顾也不问。几乎每天都在康采夫公司里泡着。好在只要见到雅妹,林茂心里就会舒畅起来。 
  这天林茂被何友谅打电话请过去,商量农机厂改为股份制的庆祝活动怎么搞法。林茂劝何友谅从简,何友谅却提出适度大搞一下的方案。尽管林茂意识到何友谅有庆祝自己登基的心理,他还是说了一些中肯的话。并搬来林奇压何友谅,何友谅不得不放弃别的打算,只保留在县电视台登广告,点歌等形式。 
  刚议完正事,办公室的小董就来报告说南京来了两个人,要见负责同志。何友谅让林茂也参加。一见面才知道是那边客户的纪检人员,说这边有人写匿名信过去,揭发他们的业务人员在开展正常业务的工作中接受了色情服务。林茂从何友谅手中接过检举信一看,就认出是李大华的笔迹。他同何友谅矢口否认,说这一定是同行企业的人在捣鬼,目的是破坏他们厂在客户中的信誉。他们找了个借口,说是明天再抽空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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