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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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21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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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潮水的涨势
  沉沦的鱼争相跃出海面
  
  染一身耀眼的鳞光
  它们惊讶的发现自己
  
  原来都没有翅膀
  
  
  不得安宁
  
  遥远的热带
  暖融融的海流
  一尾旗鱼晃着透明的翅膀
  飞翔于珊瑚与荇藻间
  玳瑁和乌贼频频致意
  它不时眯上眼睛
  吐出一串晶莹的珠儿
  而另一尾鱼
  由于怀念的缘故
  终生不得安宁
  
  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
  
  祖母是我童年最亲爱的人
  委屈时候  孙子
  就投入她干瘪的怀里
  她头发像一片稀疏的荒草
  她的嘴巴是一道难以愈合的刀伤
  夜里在昏黄的油灯下筛米
  鸡鸣时分摸黑下田去戽水
  她从上里筛出白米
  又从米里筛出了沙子
  七十七年  她的生命
  始终都与米粒发生关系
  从没有过清闲的日子
  陶缸空了的时候  邻居
  就会想到这个悲伤的老人
  最后两年  她瘫倒在床上
  姐姐与我伺候她的便溺和饮食
  每天早晨  我便盛来一碗米饭
  看她艰难地吞咽下去
  那天  吃完了她还要一碗
  当米饭再次盛来  她的头已偏向
  
  一边
  任我千呼万唤也不答应
  随着尖锐的碎裂声
  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
  
  
  一个女人的哭声
  
  某一个深夜
  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
  记得这个夜晚没有月亮
  只有满天的星斗
  和这个女人的哭泣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悲痛
  只是听到了她的啼喊
  从夜的深处传来  像是撕裂了
  一件绣花的织锦
  我相信一定是有什么东西
  击中了这个女人的良心
  一定有尖锐的利器
  戳入胸腔  伤到她的内脏
  这世间的生活一定有什么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或是有人做错了事情
  我平日里的欢笑实在大不应该
  我想对她说  对不起
  请为了我的缘故安静下来
  如果有一个人在痛哭
  另一个人就不应该欢乐
  从深夜到黎明
  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
  最后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的抽噎
  仰躺在冰凉的竹床上
  我发现自己的眼睛早已饱含着露珠
  满天的星星都掉了下来
  无名的女人啊  这个长夜
  罪人终生都难以渡过
  
  
  很容易的事情
  
  某一个中午  可能是
  受到母亲的责骂
  或者是跟同伴闹了别扭
  我独自走进那片无人的荒野
  在木麻黄浓郁的阴影里
  张望云天下延伸着的坦荡的土地
  黛色的山峦波涛一样拱起
  这时  世界的辽阔真是无可企及
  我的苦痛也无济于事
  当怅惘的目光从天边收回
  往往会发观一只
  或者两三只黑色的蚂蚁
  无意之间  我已将它们踩在脚底
  还听不见它们的呻吟
  我无从知晓  对于它们
  世界意味着什么
  我的存在又意味着什么
  这些体形藐小的灵物
  常常在草地里寻寻觅觅
  以自己敏觉的感知
  体会着生命那微不足道的意义
  与我有多少差异?
  将一只蚂蚁放在掌心
  看它仓皇失措的样子真教人恻隐
  掐死一只蚂蚁  对我来说
  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可我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选自诗集《水的滋味》南方出版社2004年5月)


鸽子泉(外—首)
■  海  田
  战争没有性别
  如同鸽子与雄鹰
  都能横空飞翔
  温柔和刚强
  同时守护家园
  玫瑰被阳光洗濯
  愈加炫目
  
  鸽子疲倦的翅膀
  被黑色的雨水洞穿
  鲜花倒下了
  透明的血水
  凝成山涧的清泉
  鸽子在泥土上
  依旧萦绕
  心愿润泽了
  芬芳大地
  
  鸽子泉涌动
  微笑的婴儿
  倒映着少女
  羞赧的乌发
  它用晶莹的羽毛
  轻抚母亲的面颊
  想让她的泪
  流淌甘甜
  
  泉边伫立
  一只雄鹰
  它绿色的眼睛
  正巡视八荒
  
  
  压岁钱
  
  把你的红绳给她
  岁月替你搀回梦中的女儿
  她将你的心愿穿起
  编织成聿福的形状
  坐在你的床前
  
  可心的女儿闪烁着
  你心底的笑容
  为你打开快乐的窗户
  让阳光走进你的皱纹
  所有困顿
  被她娇嗔的眸子清澈
  你的霜花
  融化在她呢喃的呼唤里
  
  从此
  你疼爱的掌心中
  闪亮一颗欢跳的种子
  那是你最小的女儿
  手里挥动着红绳
  踏歌而舞
  
  (选自诗集《嫁给绿色》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年12月)
  


太阳风·流星雨(三首)
■  宋文华
  打鼾的工厂
  
  呵,工厂睡得多么甜蜜
  锅炉房发出深沉的鼾声
  
  黯淡的路灯渐渐合上双眼
  排排车库双唇紧闭
  钢铁的胳膊塞进夜色厚厚的被窝
  微风吹门旁的垂柳
  飘拂成工厂额际的一绺发丝
  此刻,连城市都放心地睡了
  倚着那根高大的烟囱
  
  间或,锻工房传来剧烈的咳嗽
  汽锤又响起强劲的心音
  直捶得失眠的灵魂浑身颤动
  机械此起彼伏一片涛声
  
  午夜时分,门卫把大门拉开
  放走了困倦的星星和疲劳的段落
  上后夜的工人用饭勺
  把月亮敲成巡夜的梆子
  工厂爬起来,点一支烟
  与夜读归来的青工赏析李白的《静
    夜思》
  烟囱上火光明明灭灭
  飘出来缕缕悠闲的心绪……
  半晌,工厂打一声哈欠又合衣睡下
  均匀的鼻息里
  睡成一片绰约的轮廓
  
  钢炉在贾岛的诗句里长成池边大
    树
  钢包里藏着夜宿的小鸟
  铸工月下在敲工厂的梦境
  扑棱棱,小鸟一只一只惊落在砂模
    上
  辉煌了一阵儿,便钻进砂床的巢窠
  慢慢闭上了明亮的眼睛
  这时候,一根根羽毛挂上钢窗
  成为工厂灿烂的微笑
  
  夜深,混砂机搅拌着鼾声的轰鸣
  整个工业区已连成一片男性宿舍
  
  
  热带雨林
  
  热带雨林在工厂南北纬15°的夹缝
    里
  是令灵魂也要大汗淋漓的铸造车
    间
  
  当天车的雷声
  沿路轨的赤道线响过
  钢包里那群刚出窠的小鸟
  扑棱棱掠过玫瑰色的天空
  在钢窗上落下一片辉煌的羽翎
  铃声,唤来了一群男子汉
  
  这让人看到了赤道上特有的森林
  森林摇起的赤道风
  和赤道风卷起时迷人的景色
  
  太阳的宫殿
  鳞次栉比地矗立在砂床上
  神话中那队日车
  划过美好的想象,缓缓
  驶进了神奇的雨林
  霎时,绚丽的虹霓喷薄而出
  强烈的光轮辐射出
  所有酷热的情节和感受
  立刻,赤道雨劈劈啪啪地落下
  在茂密的森林里
  敲出终年苦涩的声音
  
  大雨淋透了燥热的气氛
  四处生长起钢铁植物和热带花卉
  铸口里钻出红色胚芽
  高炉这棵古稀的橡胶树
  汩汩流出金黄的胶汁
  远处,混砂机踏起大象的足音
  孔雀在砂轮旁扑啦啦开屏
  吊斗这只灵巧的猴子
  在长长的吊索上爬上爬下
  提起诗人出模的灵感
  令人叹服
  
  这时候,热带故事开始强行登陆
  我知道,工厂最热的话题有3000℃
  
  
  神笔马良
  
  马良的画笔很神
  焊条的笔尖饱蘸电的水墨
  能画出生动美丽的图画
  
  画车间速写画工厂素描
  焊缝的线条流畅奔放
  寥寥数笔就勾勒出喧嚣的机声
  未了,用铁锤敲打下多余的笔触
  和静默中过重的阴影
  工厂便活灵活现地凸出在阳光里
  画弧光的墨趣画焊花的写意
  凝重的笔墨和紫青的色彩
  泼在钢铁的宣纸上
  神似刘海粟冷峻的《黄山图》
  
  钻进鼻烟壶般狭窄的管道
  工笔描绘出鲜活的花卉
  驾起凌空飞翔的天车
  即兴画道道神奇的彩虹
  踏上高耸入云的塔架
  惊险的大手笔
  写出满天风云日月星辰……
  
  空余,马良爱揣摩绘画的技法
  顾恺之的“高古游丝描”
  吴道子的“吴带当风”米芾的“米
    点”
  是他刻意追求的《焊工基础》
  而“后印象派”绮丽的光点
  “超现实主义”梦幻般的渲染
  注释在蓝色的图纸上
  是一部新版的《罗丹艺术论》
  
  画兴勃发就在夜幕的长卷上作画
  透过焊帽,机声掀起大海的潮汐
  神笔下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他把工厂画成了灿烂的金甲
  最后,焊枪只在黎明的龙头上一点
  红日光芒四射,竟画活了眼睛!
  
  (选自诗集《太阳风·流星雨》)


要歌唱,以免死于叙述
■  邵风华
  本文是对抒情诗歌的一次强烈召唤。上世纪90年代以来,“叙事的”、“经验的”、“智慧的”诗歌成为时尚,而真情表露的抒情诗歌则大大萎缩了。作者呼吁,“我们要有抒情,以免死于反讽,我们要有歌唱,以免死于叙述。”
  自上个世纪末以来,诗歌的写作已被置于愈益巨大的喧嚣和混乱之中。它与时代的惶恐和精神的困惑紧密关联。我发现:真正的抒情诗正在被误解和掩盖。而这致命的伤害正是来自那些我所尊敬的诗人。
  一方面,他们的思想、精神及表现已经越来越是个纯粹的“知识分子”而减少了“诗人”的成分,或者说,他们中有人已从诗人成功地转型为纯粹的知识分子。因为诗是被创作甚至是自己来临的,就像“一匹马来到我们中间寻找骑手”,而诗歌的知识和理论才是被写作的。当诗歌如有人说的那样被“写作”,那么它不是仅仅剩下思想就是仅仅剩下语言。他们依然被我所尊敬,但已不是因为他们的诗,而是知识分子的精神关怀和良心。
  我说真正抒情的诗歌被误解了,是因为他们把时代对精神和思想的要求(其实是对人的要求),误以为是时代对诗歌的要求。当他们把所有人在这时代中承担的一切都加诸诗歌一身的时候,在他们喊出“中国诗歌需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就令人心悸地想到肯定有一些无辜的诗人和诗歌面临被批判与控诉的危险。难道只许他们“及物”、“历史”和“承诺”,就不允许别人“不及物”、“抒情”和“歌唱”?
  另一方面,我也十分遗憾地发现,有些人竟然简单和轻率地把生物进化论的观点移植到诗歌的发展史中,比如对“80年代诗歌”和“90年代诗歌”的粗率划分,以及对“90年代诗歌”超越“80年代诗歌”的指认和评判。难道艺术是这样简单地、直线式地按时间的推移而进步的吗?当今之世,有哪一个作曲家超越了巴赫?又有哪一个书法家超越了羲献父子?再比如,对“反讽的、叙述的”诗歌比“反叛的、抒情的”诗歌更为先进,“开放和自我颠覆”比“凝重的、内聚的、承受式”的更成熟,“叙事性”写作比“歌唱性”写作更具难度等的判断,也显得过于武断有失公允和科学、中肯。我们可以说这首抒情诗比另一首抒情诗更成熟和更完美,这首诗中运用叙事的技巧比另一首诗中的更娴熟和更巧妙,但可比“叙事”和“歌唱”哪一种风格更好,哪一种技巧更高吗?
  抒情的诗歌是永远不会过时的。我相信和坚持诗歌抒情的本质。它与高贵纯净的心灵有关。它有自己独特的美学和原则。古往今来一切优秀和伟大的诗人都写下了大量优秀的抒情诗歌,这些永远是诗歌艺术宝库中最为瑰丽和明亮、最具魅力和打动人心的部分。它肯定与知识、经验和智力相关,但并不呈现一种数学上的比例关系。
  尼采说,我们要有艺术,以免死于哲学。我也可以说,我们要有抒情,以免死于反讽;我们要有歌唱,以免死于叙述。很明显,尼采不是不要哲学,我也不是不要反讽和叙述。
  (选自2004年5月1日《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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