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 作者:[日]山崎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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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 作者:[日]山崎丰子-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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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庆子小姐? ”佃得意地说道。
    “真不愧是统率医局这个50人的大家庭的佃先生! 没错,就是该用这一招。大师级的东教授,也是在紧要关头演了一场戏,所以我们只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来回敬他就行了。这次轮到我们来演戏了。”庆子大力鼓吹着,财前的脸色却暗了下来。
    “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们为我做了那么多,万一我在选举中落败,你们的立场也会变得岌岌可危的。就算你们两人到金泽去谈判,会让情势变得对我有利,我也实在没办法再继续给你们添麻烦了。”
    “医生,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消极的话呢? 我们都是抱着与医生同生共死的念头,才走到这里的。因为有财前医生,才有今天的我们,我们怎么能够只顾自己呢? ”佃奋不顾身地说。
    “这样啊……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听从你们的话,交给你们去办吧! ”
    财前以罕见的“沉痛”口吻回答道。
    “既然这么决定了,愈早行动自然是愈有效果! 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庆子催促道。佃与安西对望了一眼:“我们两个也不能独断独行地就前往金泽,等明天去医院上班后,我们会立刻召集五六位志同道合的人秘商,然后再和安西出发前往金泽。若是搭特急列车的话,只要4 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所以,明天黄昏左右到达金泽,展开谈判。”
    “那么,为了预祝两位成功,我来开一瓶‘拿破仑’请大家。希望两位就像凯旋将军一样,胜利归来……”
    庆子说完,要侍者送来一瓶“拿破仑”,毫不吝惜地扭开了瓶塞,注入酒杯,同时向财前送出只有彼此两人才能够意会的微妙眼神。
                                 第十章
    随着列车渐渐驶进金泽,积雪越来越深,窗外的群峰在一片白雪的覆盖下,层峦叠嶂地耸立着,展现出美丽的威严。
    佃和安西擦拭着因蒸气而模糊的窗玻璃,将身体贴近窗边,欣赏着冬天山峦清冽的景象。北国的冬日白昼极短,虽然还不到4 点,山中已经阴沉起来,夕阳为山峰抹上一道晚霞,将山顶上的白雪映照出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真不愧是雪国,洁白的雪好刺眼……”
    佃叹息地说道,安西接口道:“以前,我曾经在初夏时期来参加过学术讨论会,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冬天造访北陆,真美! 如果不是身负着医局代表的重大责任,就更加完美了。”
    安西说罢和佃四目相接。
    昨晚,和财前一起在阿拉丁酒吧的包厢内决定了这趟金泽之行以后,佃和安西连夜联络了作为医局主要成员的5 位资深助理。今天上午10点左右,巧妙地溜出医院,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店举行了医局秘密会议。5 位医局员中有3 位面露难色地认为佃和安西前往金泽太冒进,但佃和安西竭力说服他们,在现阶段只有采取这种突袭策略才能让财前副教授升上教授一职,终于在正午左右征得全体成员的同意,于是,两人立即跳上了12点35分由大阪出发的特急列车。从大阪出发后的4 小时里,佃和安西周密地商量着和菊川候选人交涉的顺序。虽然交涉的流程已经大致定调,但到了离金泽只剩二三十分钟车程的咫尺之遥的地方时,迎面而来的忐忑不安仍然充塞着两人的心。
    过了犀河的铁桥,列车一驶进金泽车站的月台,两人立刻快步下车,穿越地下通道,走出了检票口。迎面而来的冷风拂在脸上,刹那间带走了被车内蒸气保存了许久的体温,两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搭上了停在车站前的出租车。
    “请到上百百女木町。”
    向司机说出在学会名册上查到的菊川家住址后,轮胎上绕着防滑链的出租车慢吞吞地沿着市区电车的轨道出发了。屋顶上堆满积雪的房子鳞次栉比,行人们头上包着头巾,披着斗篷,穿着橡胶长靴艰难地踩下每一步,还有人用铲子铲下屋顶上的雪……眼前呈现出一派雪围的独特风景,但佃和安西笼罩在即将造访菊川家的紧张感中,根本无心欣赏这片雪围美景。
    “不知道菊川在不在家,如果他刚好去出差就惨了。”安西担心地说。
    “没问题,今天早上我已经打电话到金泽大学的学务处确认过了。所以,我们现在去他家,如果他不在,我们就一直等到他回来。据说,菊川除了大学的研究室和医院以外,不会去其他的地方。”
    佃说罢,表现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出租车开上宽敞的坡道,穿过兼六园旁,来到一片有许多古色古香的围墙和庄严的武士府第门楼的住宅区,在地势稍高的小立野高地上,金泽大学医学部和附属医院笼罩在一片白雪中。
    “上百百女木町应该在这附近吧? ”
    佃看着金泽市区地图问司机。
    “对,在几丁目? ”
    “我们要去三丁目的菊川升家,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们找一下? ”
    出租车立刻从电车大道左转,在迷宫般的蜿蜒小路上穿梭。一路透过车窗看着屋顶上积满白雪的房子门口的门牌,走了大约两个街区,司机停下车,手指着门牌。
    “到了,就是这家。”
    已经到了巷子的尽头,只有一幢用土墙围起来的平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已然被世间遗忘。土墙和院子里的树上都顶着一层厚雪,只有通往玄关的铺石上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了。
    佃和安西用力搓掉鞋底的雪以防滑倒,刚走到门脸并不算很大的正门,里面便走出来一个年近50包着头巾的女人。
    “请问是哪一位? ”
    她亲切地看着两人。佃说自己和安西是从大阪的大学来的,她立刻用金泽话大惊小怪地说:“是吗? 原来是从大阪大老远赶来的客人。但教授还没回来,请进来坐着等他吧。我是帮佣,请别客气。”
    她带他们走进6 叠大、放着桌炉的房间,壁龛内挂着一幅画轴条已经磨损的廉价字画,屋内连一枝花都没插,丧偶鳏夫居家特有的单调无趣在这里表露无遗。
    “请把脚伸进桌炉吧,我马上点火。”
    帮佣往桌炉里加炭时,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
    “啊,好像回来了。”
    她立刻起身迎接,似乎准备向主人通报佃等人的造访。菊川以低沉的声音小声地嘀咕了两三句,便一身黑色西装、手提公文包,一脸纳闷地走了进来。佃和安西慌忙坐直。
    “请问是菊川教授吗? 我们是在浪速大学第一外科从事助理工作的佃和安西。
    趁您不在府上的时候登门打扰,万分抱歉! ”
    菊川看了一眼两人的名片,简单地答了一句:“我是菊川。”
    菊川隔着桌炉,在佃和安西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的脸消瘦而阴郁,一双锐眼显得格外清澈。他稳重地紧闭着双唇,看起来应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佃和安西感受到空气中有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闷。
    “我们代表第一外科的全体同仁,诚恳地前来拜托菊川教授。因为事态紧急,才会如此冒昧无礼地登门造访。”
    “拜托我? 是怎样的拜托? ”
    佃在桌炉前端正地跪坐着。
    “就是为了这次第一外科继任教授选举的事,相信菊川教授您已经接到通知了,在前天的教授会投票中,无法决定下一任的教授人选。目前决定,将在2 月5 目的临时教授会上举行决选投票,决定到底由菊川教授还是本校的财前副教授出任。在得知将要举行决选投票的那一刹那,长期接受财前副教授指导的全体医局员顿时茫然若失,医局内部陷入了出人意料的混乱。有些人准备向不支持财前副教授、反而支持菊川教授的东教授递交抗议书;也有人准备和校友会串联,要大规模地发动支持财前副教授的运动,各个情绪激动,令人担心会对日常的诊疗工作带来负面的影响。身为医局长的我和同行的安西虽然极力安抚医局的工作人员,却力不从心。为了平息目前的混乱状态,惟一的办法就是由我们两个人代表医局全体同仁直接拜访菊川教授。所以,今天才会如此冒昧地突然登门拜访。”
    佃紧张地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菊川将双脚伸进桌炉内,双手互抱地端坐着,面无表情地听着。佃又继续说道:“我们完全没有试图挑剔菊川教授的失礼念头,相反,在心脏外科方面成绩斐然的菊川教授是我们这些有志于外科医学的人的榜样,我们对您深表敬意。但与此同时,在我们的内心还有另一种矛盾的心情,我们迫切地希望直接指导我们的财前副教授可以升上教授。相信您也知道,东教授致力于学术研究,是一位地道的学者。因此,研究人员的指导工作、与就职单位斡旋以及筹措研究经费等所有的杂务都由财前副教授一手包办,他为此耗费了大量的心思和时间。但财前副教授除了本身的研究工作、门诊和医学部授课等本职工作以外,还十分尽责地处理研究室的所有杂务,连年轻助理前往地方医院赴任,他也会一一举办欢送会加以激励。这种温馨的关怀给了我们莫大的支持,医局员对财前医生的感情已经不是尊敬、信赖、景仰这些冠冕堂皇的字眼所能表达的。对我们医局员而言,第一外科的教授非财前副教授莫属,每一个人都坚信财前医生就是继任的教授,但菊川教授却突然出人意料地……”
    佃慷慨激昂地说到一半,安西打断了他的话。
    “菊川教授,您的确很有实力,您的实力使您的票数和坚决反对外来教授的财前派之间只有1 票的差距,因而不得不采取决选投票的方式。这次教授选举中,由支持菊川教授的东派、支持财前副教授的鹈饲医学部长派,和支持浪速大学校系下的德岛大学葛西教授的革新派这三派人马混战厮杀,引发了各种激烈的选举运动,才会使大学出现目前这种最为人诟病的严重混乱状态。在我们第一外科医局内部,那些坚决反对外来教授的激进派已经决定针对菊川教授展开阻止运动。事实上,今天早晨,我们从大阪出发前,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这些激进派,我们保证会当面向菊川教授报告目前的情况,并一定会带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要求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样才得以动身前来拜访您。”
    虽然他们自己才是最激进的成员,然而安西和佃却大言不惭,不时偷觑着菊川的神色。菊川仍然面不改色,请他们享用帮佣端来的茶,自己也拿起茶杯放在掌心,注视着茶杯上冒出的缕缕白汽,慢慢地一饮而尽。他的动作平静之至,看不出他的内心有丝毫的动摇,也似乎让人觉得方才两人所言之事于他无关痛痒。佃和安西看在眼里,更加焦急不安起来,根本无心品尝端来的茶。佃以跪坐的姿势向前挪了一步。
    “菊川教授,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我就开诚布公地告诉您,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会演变成今天这种情况,全都是因为从很久之前开始,东教授和财前副教授之间就产生了嫌隙。东教授的专业是比较不起眼的肺外科,但财前副教授致力于消化道外科,尤其是癌症手术方面,不管他本人的意愿如何,目前他已经是受到极大关注的食道·胃吻合术的年轻权威,不仅在外科学界,在媒体上也成为一颗耀眼的新星。东教授对此感到很不舒服,虽然我不该这么说,但每次学会杂志和媒体报道财前副教授时,他就会对财前副教授冷嘲热讽,我们看在眼里。都觉得于心不忍。
    那种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副教授或许可以讨东教授的欢心,但财前副教授是个铁骨硬汉,即使是东教授所言,一旦有不合情理的地方,他也勇于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种情况曰积月累所导致的恶果便充分体现在这次教授选举中。东教授像丢破鞋一样抛弃了长期以来一直像贤内助般含辛茹苦的财前副教授,反而支持菊川教授。而且,我们刚才也向您提到过,目前本校内产生了异常激烈的派系斗争,东教授或多或少受到了这方面的影响,才会因顾及个人私利而改推荐菊川医生。因此,菊川教授,您只是被当做一个充场面的棋子——不,我说话太无礼了,东教授支持菊川教授,只是他实现个人野心的手段。您就是基于如此复杂的原因才获得推举,而且,即使有朝一日您在强烈反对外来教授、支持财前医生的声浪中前来本校就任教授一职,恐怕只是空有虚名,很难持续您目前进行的、足以做出伟大学术成就的研究工作。像菊川医生您这么优秀的人才,何必来蹬这种浑水? 相信有更适合您前往的地方,这样也不至于辜负您长久以来热爱的伟大的学术研究。”
    佃敬畏地低下了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菊川终于开了口:“所以,你们的要求到底是什么……”
    他的话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很简短,却有种震慑人心的严厉。佃和安西的视线不敢正对他。
    “教授,我们十分清楚,这种要求很失礼,也很没有道理,我们也为此深感痛苦……”
    佃吞吞吐吐地看了菊川一眼。
    “教授,可不可以请您退出? ”
    “退出? ”
    “对,请您退出决选投票。”
    菊川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儿变化。
    “在启程来此向您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之前,我们不知道犹豫、烦恼了多久。
    但教授选举的战况已经如此惨烈,在前途叵测之际,除了向教授您求救之外,别无他法了! 恳求您! ”
    佃和安西双手放在榻榻米上,做出恳求的姿势。
    菊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保持端坐的姿势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结成一片的积雪闪着雪光,充斥了渐渐在黑夜中沉落的宁静。
    菊川将视线移到两人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地问道:“你们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是,希望您可以接受我们的劝退。”佃再度重申自己的请求。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们吧。如果你们说完了,就请回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在我们向您如此开诚布公、衷心恳求后,您仍然无法接受我们的劝退吗? 我们是抱着如果您无法接受劝退就要引咎辞职的决心前来拜访您的。菊川教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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