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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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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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得让人目不暇接。

  “醒啦?”胡高转过身,他总是能凭直觉就知道芳华是否醒了。

  芳华拿眼睛看着他,并不说话。

  “要喝水吗?”

  摇摇头。

  “那起来转转吗?”

  又摇摇头。

  “小美秃起来转转,睡累了,歇会儿再睡。”胡高坐在床边哄她。

  “我要上厕所。”终于说话了,芳华现在说话可金贵了,比铁树开花还金贵。

  “我抱你去?”

  芳华伸出一双胳臂,胡高探过脖子,芳华搂住他的脖子,胡高双手托着她的背,说“起”,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

  因为化疗病人一般都便秘,所以必须要蹲着。胡高家只有楼下才有一间符合要求的卫生间,所以每次芳华要上厕所,他就得把芳华打横抱着,拾级而下,下一层楼,转过一个柱子,这才能“方便”。芳华蹲着,完全没有力气,她要抱着胡高的双腿,把脑袋耷拉在他的身上。因为便秘,每次都很长时间,每次味道都很难闻,每次起来的时候,都要胡高把芳华扶起来,女的抱住男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腰上,屁股翘着,男的猫着腰,一只手臂托住女的腰,另一只手拿着手纸……

  我和丁蔓到的时候,芳华和胡高刚刚完成如厕工程,他们都显得虚弱而情深意重。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11

  把芳华抱上轮椅,她穿一件泡泡袖的白色袍子,长袖,裙摆一直到脚踝,脑袋上扣一顶镶缎带的米色草帽,很宽的帽檐。

  黄昏的郊外,空气清新。微风如薰,天高云淡。都是自然界最寻常的景致,但因为心境的缘故,我们一时竟然都没有话。开始的时候,胡高推着轮椅,他穿一件青田色短袖纯棉T恤,一定加了莱卡,绷在身上,显出男性的线条,配一条水洗布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麻色凉 

鞋,他推着芳华在前面走,我和丁蔓跟着后面,傻傻的。丁蔓忽然变成一个安静的女孩子,比仲夏夜的风还要安静。我有点可怜她。所以,我就走过去,换了胡高下来,我推着芳华的速度比胡高快多了,很快胡高和丁蔓就被甩在后面,像两只慢慢爬的蚂蚁。

  芳华先说的话,她声音很细,语调很轻柔。她说:“我们现在可以表演‘血染的风采’了。”

  一句话,说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想起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看演出,一男一女站在台上唱“血染的风采”,芳华跟我说:“这样唱,不感人。应该推一个轮椅到台子上。”

  “如果我倒下,再不能起来,你是否还会永久的期待?”芳华自顾自地唱了一句,然后说:“该你唱了”

  我心里酸酸的。我说:“我忘了。”

  “你该唱——‘如果是这样,我不会悲哀’。”芳华的声音里带点哭音,我怀疑她流泪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好的,不把自己弄哭了,是不行的。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的。所以我打算换换气氛。

  “我们单位有个男的,好容易娶了一个老婆,按他们那儿的规矩,结婚三天,新娘子要回娘家,这叫回门子。这个男的一个人呆着没事,就上街闲逛,逛着逛着就有人叫他‘大格’,他一看是一只‘鸡’,一琢磨老婆也不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把‘鸡’带回家了,结果这对野鸳鸯正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新媳妇拿钥匙开门进来了,原先预备给老公一个惊喜,结果老公给她一个惊讶!”

  “无耻!”芳华“呸”了一声:“结婚才三天,太不要脸了。”

  “呵呵”,我干笑起来。

  “你笑什么?”

  “这事儿我给好多人讲过,我发现凡是女的听了这个事都说‘无耻’‘不要脸’。”

  “那男的呢?男的怎么说?”

  “男的都说‘傻逼’,‘哪能带回家呀’!”

  芳华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她对我说:“在办公室也成啊,不过应该插上门,别以为下班了就肯定没人来。”

  我假装没有听懂。我知道那件事情对她的伤害。温秀玉那时候在卖保险,她在下班后到了我办公室,她说要跟我谈谈买保险的事情,关于那件事情,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能说什么呢?要我说有什么教训,我只能说我没有经验,我应该事先把门插上,这样就不会让朱芳华撞见了。我太粗心了,可是我怎么能想到朱芳华就在那天下午查出了怀孕?在那天之前,我们吵了架,她把我轰出来,说要离婚,要分手,反正她每次都搞得特别夸张,我已经忘记那次吵架的原因,因为那段时间我们总在吵架。我只记得当时心情极其郁闷,正好温秀玉来找我,就是这么回事。在我印象中,每次我和芳华吵架,都是我找她承认错误,请求原谅,她从来不找我,我怎么可能想到,她居然会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她原本是要告诉我怀孕的吧?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12

  回来的路上,丁蔓最初一句话也不说,心事重重。

  我问她谈得怎么样?

  她说:“我恨我自己,为什么生病的不是我?我他妈的体壮如牛,还穿得臭美臭美的,能让人同情吗?”

  我无声的乐了。丁蔓急吃白咧地跟我嚷嚷:“你乐什么?你傻乐什么?”

  “嘿嘿,干什么呢?跟我嚷嚷什么劲的,谁惹了你你找谁去啊。拿我撒什么筏子啊!”

  丁蔓用手捶着我:“就拿你撒筏子就拿你撒筏子!”

  “行行,等我把车靠路边成吗?”

  丁蔓安静下来。过了一阵子,她问我:“你说胡高对朱芳华是不是就是同情、怜悯还有一点点感激、舍不得,不忍心?那玩意能叫爱情吗?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我心说,什么叫爱情?爱要是不包含同情、怜悯、感激、舍不得、不忍心,那还叫爱吗?你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天天俩人叠一块,大呼小叫高潮迭起?那就做爱。你还可怜别人,小姐,可怜可怜自己吧!

  “胡高跟我说,芳华下个疗程比较短,只有三天,是一个巩固疗程,现在病情比较稳定,大夫都很有信心,说打完巩固疗程,就可以观察了。”丁蔓一旦开始说话,就跟娱乐节目主持人似的,不懂得停下来。

  “那你岂不是很惨?”我嘲笑她。对丁蔓这样的姑娘,你千万不能盲目同情。她们其实特懂得怎么把自己先弄合适。

  “我问了他,我们俩怎么办?”

  “哦?他说什么?”

  “他说我年轻、健康、聪明、漂亮、人见人爱,我怕什么呀?我失去他,只是失去锁链,而得到的则是全世界。他说芳华不一样,芳华已经快34岁了,而且又得了这么一个病,即使不打化疗,也得观察,这种病一旦复发是很可怕的。他说芳华现在只能匍匐前进,她的头上布满了铁丝网,只要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送了性命。她只能爬,至少要爬两年,才能爬出危险区。他说他不能丢下芳华。”

  “听起来蛮感人的。”

  “狗屁!我跟他说芳华根本不爱他,芳华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叫许一军,我跟他说他用不着有那么大的使命感,我还答应他,只要他肯和我在一起,我同意继续照顾朱芳华,把她当我妈照顾,给她养老送终。我跟他说,人的生命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你为什么要把你的一生浪费在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身上?”

  “你这么说,他没有给你一个大嘴巴?”

  “没有。他说我不了解他。”

  “你觉得你了解他吗?”

  “我太了解他了。”

  “你既然这么了解他,为什么还在他那儿碰了钉子?我告诉你,你压根就不该找他,你应该等着他来找你。”我教训丁蔓,口气巨得意。

  “我压根就没想着一次解决问题。你知道我是做销售出身的,没有几个销售是一次成功的,你得不停地说服,用你的产品你的服务你的实力你的诚意打动你的客户。”

  “成,你就把胡高当做你的客户,看你怎么把他从朱芳华那儿抢过来。”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13

  我们一回到城里,小西就打过来电话,说晚上闷得慌,想出来混混。

  吕西安的酒吧,我们到的时候,小西正一个人绕着台球案子打黑八呢。他是越来越胖了,小鲔鱼肚已初具规模,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我过去拍拍他,跟他说:“你该减肥了,估计洗澡的时候都看不见自己的脚了吧?”

  “是该减了,洗澡的时候看不见脚问题不大,办事的时候不方便倒是真的。碰上丁蔓这样的还行,个子高,腿长,人瘦;要是碰一个也特壮特胖肚子圆圆的,那就累了。”小西对丁蔓进行“口头性骚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小西,你也老大不小了。给你说个媳妇吧,看你这样,要自己找还真困难。”丁蔓还挺善解人意的。

  “那敢情好。”小西重新开了一局。

  “你要什么条件的?”丁蔓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一定得选最有身份的,怎么也得美国正经学校硕士毕业;找老婆嘛,找就找最漂亮最有身段儿的,在学校就是校花,身高最少也得一米七零,什么钢琴呀,弗拉明戈舞呀,卡拉OK什么的,一般人能会的全会;还得特有气质特有个性,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每天得早上5:00起床准备早餐,晚上还得早早回来做饭,做好饭就站楼门口,扎围裙,特恭敬那种,等我一进门儿,甭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得跟我说:‘May 

I help you dear 

(我能为您作点什么吗?)一口地道的英国伦敦腔儿,倍儿有面子。我们俩,有事没事的就出去玩,住总统套房,一年光住HOTEL(宾馆)就几万美金,她怎么也得有几千万的身家吧?要不我娶她干什么呢?夫妻过日子,这排场那应酬的,一天二十四小时花钱,就是一个字儿——贵!现在都这行市,我不这么着我被人瞧不起。看咱周围的哥们儿都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光香水儿就得花个万八千的。咱周围的邻居不是泡影星就是彪歌星,我要是找一日本妞呀,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我呸,你打一辈子光棍去吧!谁家的女孩这么贱,非找你!”我和丁蔓集体反对。

  “你们同情同情我,我找不着媳妇,自己过过干瘾还不成吗?”小西笑嘻嘻的。

  “成,不就是痛快痛快嘴吗?有什么不成的?”话音未落,一杆进洞。

  小西打算再开一局,丁蔓接了一个电话,说不玩了,要早点回去睡觉。小西顿时觉得特扫兴,他可怜巴巴略带点浅醋意,对我说:“就剩咱哥俩,还混什么呀?你们公司有没有靓妹,找出来玩玩。”

  丁蔓收拾东西迅速撤退,我最恨丁蔓这种姑娘——她找你的时候,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你乐意不乐意手头有事没事,总之她找你就是“9·11”;等她有自己安排的时候,拔腿就走,跟美国从伊拉克撤军似的,它把你弄个稀里哗啦,完后说走就走,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自己慢慢对付着来吧。

  “慢点,丁蔓。你不再上个洗手间补了妆什么的再走?那么急着是要睡觉去吗?跟谁睡去?”

  “反正不是你。”丁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和小西顿觉兴味索然,有那么一阵,我觉得自己挺不着调的。后来小西说他可能要去趟加拿大,让我给他温秀玉的联系办法。我说没带在身边,回去找着给他。小西说是他前妻要去加拿大拍一个戏,让他跟着帮点忙。我说这不挺好,还不趁机死灰复燃?小西叹了一口气,他头一次问我:“你和朱芳华到底还有戏吗?”

  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男人如果坐在一起,既不谈生意也不谈国际大事,而是谈儿女情长,那种感觉是很怪的。我们又枯坐了5分钟,各自找了一个理由作鸟兽散。

  我洗了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正打算做点“睡前阅读”,电话响了,是小西,他问我:“温秀玉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说:“几点了,明天给你成不成?”

  小西那头儿有点腼腆,他一腼腆我立刻意识到他在和“花痴王婆钱美丽”鬼混。这还没去加拿大呢,就开始“热身”了。不过,我一向“与人为善”,所以我马上改口说:“我这就给你找,你等着。”

  小西拿了电话,跟我心不在焉地胡扯了两句闲天,我善解人意,知道他其实是急于挂断电话展开新一轮攻击,所以我说:有事明儿再说吧。

  小西求之不得,欢天喜地挂断电话。

  我静静的把电话放回座机上,又一次想到“芳华”。难怪小西会问我和芳华是否有戏!我发现小西人很怪,他和任何一个女人风流,恨不能撒传单,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不觉得丢人难堪有什么不好意思,惟独是钱美丽,他去她那里,永远是偷偷摸摸,生怕别人知道。在人前人后谈到钱美丽,往往很不在乎,充满不屑,好像那是一只破鞋,让听的人直替他庆幸——幸亏早扔掉了!可是钱美丽一有什么事儿找到他,立刻三孙子似的,给人家提鞋也乐意。唉,一物降一物!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14

  小西让我给温秀玉打一个电话,说说他们要去加拿大的事。他们想在当地找一个翻译,再找一个跑腿的,对路况什么都比较熟的,问问温秀玉有没有物美价廉的劳动力可以推荐。我现在还不想把温秀玉的事儿,闹得尽人皆知,那对我没什么好处。不过,我是真不想跟她有什么来往,温秀玉那种女人,你给她一个梯子,她立马往上爬,属猴的。

  原来,我想就把温秀玉当一“台湾问题”,先搁着,将来时机成熟了再说。这种处理问 

题的方法,比“苏联解体”要强多了。像我和朱芳华就属于“苏联解体”,有什么矛盾不能说呢?暂时解决不了,先放一放。想起朱芳华,我就又气又恨——就算我一时冲动和其他的女子做了苟且之事,但难道你朱芳华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如果你不是动不动就和我吵架,一天到晚说要离婚,我会吗?如果在发生事情之后,你肯听我解释,肯给我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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