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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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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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人类能够克隆生命,也没有办法让两个人之间完成你说的这种交换,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选择她的宿命——就像你无法选择芳华的绝症;芳华无法选择你的青春。”

  “但是你有办法选择啊?”丁蔓不甘心。

  “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买了船票的客人,我是这个船的船长,船要沉了,所有的人都要想办法逃命,就是上了救生艇的也要划得越远越好,生怕被沉船带累了,可是我跑不掉,我有责任。”

  “如果救生艇数量足够,船长是可以逃生的。沉船总是要沉的,你呆在上面她也是要沉。”丁蔓不服气,她认为泰坦尼克号的悲剧是因为救生艇的数目不足。

  “我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胡高想到了自己死于车祸的父母。

  “那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痛苦吗?这比让我死还难受!”丁蔓像只充满失望的小猫,她希望得到一个她想要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是虚幻的也好。

  最后一个问题——丁蔓下定决心,她再一次扑到胡高的怀中:“假如你在认识我不久,我就得了绝症,而芳华却好好的,你会和她离婚娶我吗?”

  “丁蔓,你不是说你不在意婚姻吗?咱们俩刚开始那阵,芳华当时还没生病,那会儿我不就和你说了,我不可能和我老婆离婚吗?”胡高显然没有意识到他这话的杀伤力。

  在很多年后,丁蔓见到我的儿子,她对他说:“做一个男人一定要学会对女人说谎,女人并不像男人想得那么蠢,你说什么她就信了。但是女人喜欢男人安慰她,一个男人一定要学会安慰一个女人。”

  胡高在说完那句杀伤力很大的话以后,丁蔓就很少再问他什么问题了。不过,丁蔓是那种自信心很强的姑娘,她不再问他,并不是因为他使她失望,而是因为她对他有信心——她相信,自己比起芳华,更有未来。她有耐心,她想一定有胡高求她的那一天——她甚至都想好届时的台词——她一遍一遍偷偷地打草稿,幻想着有一天胡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说:“经过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是我的真爱。原谅我的过去吧!”她这么想的时候,即使在梦中,也常常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丁蔓最不能忍受的还不是芳华住院,因为芳华住院,胡高虽然忙,但至少晚上还能和她在一起;但芳华出院,胡高就得24小时随叫随到。胡高给芳华请过几个保姆,没有一个能受得了芳华的脾气——有的是人家嫌她事儿多,有的是她嫌人家不尽心。后来,胡高就托丁蔓给找一个合适点的,丁蔓找了自己老家一个远房亲戚,丁姨,乡下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手脚勤快,身体健康,丁蔓还给做了点简单培训,她揣摩着芳华的脾气,嘱咐了丁姨几句。没想到,也只干了一个星期,丁姨就红着眼睛辞工了。丁蔓一打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有一天中午,芳华躺在楼上睡午觉,丁姨跟从外面进来的胡高说:“总算睡着了,吵了一早上,事儿多得很。我这一双手都忙不过来。一会儿要揉揉,一会儿要吐,一会儿又要上厕所。我说就在床上吧,她还不干,非要我抱她起来,她要去厕所上,你说这要摔了怎么办?我没见过像你们家这口子那么难伺候的,事儿太多……”

  正说着,楼上“哗啦”一声巨响,肯定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胡高和丁姨马上冲上楼,芳华已经挣扎着爬起来,她坐在床上,眼睛红红的,指着丁姨说:“我要是好伺候,事儿少,我请你来干什么?你挣的不就是难侍候的钱?我好好的一个人,我为什么要请人照顾?我要是自己能上厕所,我为什么要你抱我去?我要是不吐,我用得着你给我端吐盆儿?我要是自己能洗能涮,我用得着你帮我洗洗涮涮?你跟我老公抱怨什么?这不都是咱们事先讲好的条件吗?”

  丁姨哪儿受过这种委屈,立马儿裹一个小包就要走。胡高知道留不住,塞了丁姨一个大红包,对丁姨说:“真对不住您,她年轻不懂事,又生了病,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个工钱您一定得收下,这是半年的,当时咱们说好的,我也没多给,一共是6个月的工钱,您别推辞。我跟您说,她原来不这样,都是病闹的,心里不好受,她是病人,您别跟她计较。”

  丁姨走之前跟丁蔓告了一个别,对丁蔓一个劲地说胡高的好话,丁姨是个过来人,老公在床上躺了好多年,最后走了。丁姨跟丁蔓说:“病人别管生病前什么样儿,病了就不是人了。我那老伴开始对我多好哇,全村的人都羡慕我哇,后来他一病不起,整日在家里摔摔打打,有的时候拿东西拽我,没轻没重,我给他端杯水,烫了不是凉了不是,脾气暴躁得很,我睡在他边上,他半夜起来,想上厕所,我动作慢一点,立刻就是一拳,有一次,一个大鼻斗扇得我眼冒金星。这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这个老板也是太不容易了,好人呐。”

  丁蔓听丁姨这么一说,就更为胡高难过。一个女人一旦为一个男人难过,就容易奋不顾身。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06

  什么事儿都禁不住小西琢磨。小西对丁蔓的这种奋不顾身私下里抱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我知道他想什么——他在想你丁蔓怎么就独独对他胡高奋不顾身?不计较人家婚否、不计较人家对你的态度?如果胡高是一个穷光蛋,你丁蔓还有这份奋不顾身吗?

  现在我们几个又常混在一起,我说的“常”,指一周一次的频率。吕西安的酒吧比较合适——有天然的植物、昏暗的灯光、红色透明的朱砂帘、宽大的沙发、欧美怀旧老歌,用一 

个旧式唱机吱吱呀呀地放着。丁蔓无论任何时候,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根本不像为情所困,从某种程度上看,她更像一个期待爱情降临的年轻姑娘。也正是凭着这一点,小西根本不相信丁蔓的“痛苦”——他当面讽刺过丁蔓:“你那叫什么痛苦?哥们儿离婚的时候,有一个月没出门,当时哥们儿借住在一军家里,一天到晚蹲在他们家的厕所里,从早到晚喝酒,我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酒,就那么喝,喝完了就吐,吐完了接着喝,要不是正赶上一军回来取个什么东西,我早战死情场了。你问一军,他把哥们儿送到医院,大夫说什么?幸亏抢救及时呀!”

  丁蔓身材火辣,她热衷于各种坦胸露背的装束——尤其是“背心”,简直是她的最爱。她有各种各样的背心,有肩带的,无肩带的,一侧肩带的,透明的,印花的,雪纺纱的,针织的,纯棉的、中式的、西式的、运动款的、休闲款的。小西有一次跟丁蔓开玩笑,说:“你别这么欲火中烧的,一天到晚穿背心也不解决问题,要不,哥们儿带你找一海滩裸泳吧!”

  丁蔓也不急,她说:“你裸泳?那不是污染水源嘛!”

  小西就嬉皮笑脸地凑到丁蔓边上,对丁蔓说:“宝贝,你闲着也是闲着,青春就跟一卷胶卷似的,过期作废。你不在有效期内多按几张,将来恐怕连个回忆都没有,你不觉得亏啊?”

  “我知道,不过我不愿意把胶片浪费在你身上!一卷胶卷只能拍36张,要是能拍3600张,我就可以考虑你了。”丁蔓伸手拍拍小西的脸蛋。

  “你知道一卷胶卷的保质期吗?最长的也就5年。过了保质期,就废了。你省着吧。”小西恶狠狠地说。

  我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有一阵儿,极迷恋摄影,那时候胶卷昂贵,所以老省着拍。有一卷胶卷,我从上到相机里也就拍过两张,总觉得没有值得拍的事儿,也没有值得拍的人,这么一放就放了两年,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期了,再好的胶卷,也怕过期,一过期就拍不出什么好照片了;还不如用次一点的胶卷,比如乐凯。我又一次想到了芳华——如果她的青春是一卷36张的胶卷,我相信她按快门的次数比我的更少。我们都是一直到青春过完,胶卷还剩一大截的人,不像青青和奶茶艾伦这样的人——一卷胶卷对于他们是不够用的,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报废掉整卷胶卷,然后,再有什么更好的景致,跟他们无关了。

  丁蔓偏过脑袋,望着我们,若有所思。过了几分钟,她忽然对我说:“如果可能,我倒是愿意为你浪费几张底片。”

  小西“腾”地站起来,大声嚷嚷:“合影合影,我要求合影。”

  我们三个全笑了,没心没肺,笑出了眼泪。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07

  青春是一卷胶卷

  冲洗她要用整整一季的眼泪

  青春的相片

  需要岁月定影

  然后用你的思念慢慢放大

  ……

  我的爱人

  为什么当年我是那么愚蠢

  为什么我会把镜头对准天上的浮云

  林间的鸟

  ……

  如果,我还能再次握有青春

  如果我还能重新按动快门

  我会

  拍下你的每一瞬

  你美丽或者你丑陋

  你哭泣或者你微笑

  只要是你

  一切都不要紧

  只要是你

  足以感动我和我的每一寸生命

  ……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08

  丁蔓来找我,是上我们公司。

  她穿着印花浅蓝色细吊带背心,低胸、胸前打着几道皱折,脖子上挂着长长的银项链,链子的底部坠着几粒珍珠,垂下来,正好在胸口的位置,下面就是峡谷般的乳沟;同色系的超短裙,动物印花。光脚,脚指甲涂成云天的颜色,拖着一双压花印度凉鞋,金灿灿的,宽宽的鞋带,上面镶着人造宝石,左脚红的绿的,右脚绿的红的。右脚踝上套着一根细得像丝 

却亮得像钻的脚链,左手腕上则对应套着单只景泰蓝手镯。耳朵倒是两边都照顾到了,不过一边是一弯新月,另一边是一轮红日。

  翠西在走廊里迎面碰见这身打扮的丁蔓,瞠目结舌。她目送着丁蔓推开我的那扇玻璃门,一个下午都没有办法再集中精力,临下班的时候,还发了脾气。

  我早以习惯丁蔓的“火辣穿衣风格”,但是我没想到,她能跟个“拉丁宝贝”似的上我们写字楼找我——她一进来,我的脸就像燃起了森林大火。丁蔓把夸张的蓝色眼镜推到头顶,以一种只有在沙滩椅上才合适的姿态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她抬起一只胳膊,是那只有手镯的胳膊,手镯瞬间下滑几个厘米;她翘起二郎腿,翘起的恰巧是那只戴了脚链的右脚,随后她做环顾状,先把脑袋向左一转,秀出“新月”;又向右一转,秀出“红日”,然后她向椅子深处一靠,银项链上的几粒珍珠摇了两摇,做娇喘微微状。

  我的脑袋轰轰作响,眼前似有一个连的彩蝶飞舞,耳边像集结了一个营的蜜蜂采蜜。几个同事,包括查尔斯都借故到我办公室找我,丁蔓也很大方,她对每一个人都重新做一遍环顾,脑袋向左一转,再向右一转……

  “丁蔓,你怎么也没有打电话就来了?”我稳住阵脚,像一个大长辈一样跟她说话。

  “你不欢迎?那我走了?”她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我连忙阻止,天哪——这个“拉丁宝贝”不会像卡门似的特夸张特疯狂地跑出去吧?别人会以为我们怎么着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她坐回沙发,长长的假睫毛上闪着夺目的银粉。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找不到什么话,而那边丁蔓则用光炯炯的目光牢牢地罩着我。

  “我给你出一个迷吧,你要是猜对了,我就走。”丁蔓盯牢我。

  “那要是猜不对呢?不会是让我走你留下吧?这可是我的办公室。”是谁说的?如今成功男人在全世界搞破鞋都不算回事,问题是,再怎么不算回事,也不能在办公时间的办公室里吧?

  “猜不对,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情。”丁蔓做出一副小可爱相。

  “什么事情?”

  “你先猜谜。猜一种用具,1橡胶制品,2套在人中间部位的肉体上,3关系到生命的存活,4有大小号之分,5有漏洞就不安全。你说是什么?”丁蔓一脸坏笑。

  我脸“腾”地红了,好容易刚才那场森林大火自己快熄灭了,这会儿,西北风一吹,火势又有蔓延的趋势。

  “想歪了吧,是救生圈!”丁蔓洋洋得意。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09

  丁蔓要我办的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她说她想胡高了,自从朱芳华出院以后,胡高就被她缠得死死的,一连几天,一面也见不上。打电话,胡高索性把手机关了。发短信也不回。丁蔓跟我说:“再这样我就疯了!”她说话时候那样子,真跟要疯似的。我赶紧说:“别别,别在我这儿疯,我给你想办法。”

  丁蔓说有什么办法,你去替胡高值两天班不就得了。

  我说成啊,我天天替胡高值班都成,不就是陪着你丁蔓姑奶奶吗?这事儿我乐意干。

  “你还有正经的没有?人家这着急着呢!我是说你去陪朱芳华去,换出胡高给我。”

  “不成,我好容易跟她离婚了。”

  “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朱芳华可还给你怀过孩子呐。现在人家病了,你去关心关心不应该吗?”丁蔓一面说,一面往我身边蹭。

  我赶紧说:“应该应该,你先坐在那边。你这么着让我想入非非,不好。”

  不得已,我在丁蔓的“淫威”之下,当着她的面给芳华打手机,是胡高接的电话。他说芳华睡了。

  我说:“丁蔓在我这儿,她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手机也关了,她要见你。”

  胡高犹豫了几分钟,说:“你带她过来吧。”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10

  朱芳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钟左右。她睁开眼,看见胡高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巨大的落地花窗,窗外是夏日的黄昏——天还很亮,彩霞像透亮的锦缎,层层叠叠,铺张开来,美得让人目不暇接。

  “醒啦?”胡高转过身,他总是能凭直觉就知道芳华是否醒了。

  芳华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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