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上)〔爱尔兰〕伏尼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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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上)〔爱尔兰〕伏尼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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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会的!晚安。”

    亚瑟在走廊里遇见一个打下手的女佣人,请她在早晨六点钟敲门叫醒他。“少爷要去教堂吗?”

    “对。 晚安,特丽萨。”

    他走进自己的屋子。 这里原来是母亲住的地方,在她久病不愈期间,窗户对面的神龛被改装成一个祈祷室,圣坛的中间立着一个带着黑色底座的巨大的十字架,坛前挂着一盏古罗马式的小吊灯。 她就是在这里去世的。 她的肖像就挂在床边的墙上,桌上摆着她曾经用过的瓷钵,里面装着她心爱的紫罗兰花。 她正好去世一年了,那些意大利仆人仍惦记着她。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包裹,里面精心装着一帧镶嵌了镜框的画像。 这是蒙泰尼里的一张蜡笔肖像画,只是在前几天才从罗马寄来。 当他准备打开这件无价之宝的包装时,这时朱丽亚的小厮端着一个盛有晚餐的托盘进来了。 在新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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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来之前侍候格拉迪丝的厨娘弄了一些小吃,她认为她的小主人或许在不犯教规的情况下肯吃这些小吃。 亚瑟什么也不吃,只是拿了一块面包。 那个小厮是吉朋斯的侄子,刚从英国过来。 在他拿走托盘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已经加入了仆人之中的新教徒阵营。亚瑟走进壁龛,在十字架前跪了下来。 他抱着祈祷与默念的正确态度,试图静下心来。但是他发现很难做到这一点。正象托马斯所说的那样,他执行四旬斋戒过于严格了。 他就像喝了烈性酒一样。 一阵轻微的兴奋从心头滑过,眼前的十字架在云中翻滚。 只是经过长时间的连续祈祷以后,机械地背诵经文,收回任意驰骋的思绪,全神贯注地思考赎罪的玄义。 最后纯粹的体力疲劳压制了神经的狂热,让他摆脱了所有焦虑不安的念头,他于是躺了下来,平静而又安详地睡着了。他正沉睡着,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啊,特丽萨!”

    他一边想着一边懒洋洋翻了一个身。 敲门声又响起来,他猛地吓了一跳,并且醒了过来。“少爷!”有人用意大利语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快点起来!”

    亚瑟跳下了床。“什么事?是谁啊?”

    “是我,吉安。 巴蒂斯塔。 快起来,快点,看在圣母的份上!”

    亚瑟匆匆穿好衣服,然后打开了房门。 从马车夫那张苍白、惊慌的面孔上,从走廊那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锒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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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金属声中。 他突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是来抓我的?”他冷静地说。“是来抓你的!噢,少爷,快!你有什么要藏的?瞧,我可以把——”

    “我没什么可藏的。 我哥哥知道吗?”

    在过道的另一头出现了第一个穿制服的人。“老爷已经被叫起来了,屋里所有的人都醒了。 天啊!

    祸从天降——真是祸从天降啊!竟然是在神圣的星期五!贤明的众神啊,行行好吧!“

    吉安。 巴蒂斯塔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亚瑟迎着宪兵走了几步。 他们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群瑟瑟发抖的仆人,身上穿着随手抓来的衣服。 就在宪兵们包围亚瑟的时候,这家的主人与太太出现在这个奇异的行列后面。 主人穿着睡衣和拖鞋,太太穿着长睡袍,头发扎着卷发纸。“肯定又有一场洪水,这些两两结伴的人都在走向方舟!

    这不,又来了一对奇异的野兽!“

    亚瑟看到这些形态各异的人们,心里闪过这么一段话。他忍住没笑出声来,因为感到这样很不合适——现在应该考虑更重要的事情。“再见,圣母玛利亚,天国的女王!”他小声地说道,并把目光转向别处,免得让朱丽亚头上跳动不已的卷发纸再次引起他做出轻率的举动。“麻烦你解释一下,”伯顿先生走近那位宪兵军官,“这样堂而皇之地闯入私宅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就向英国大使投诉你。”

    “我以为,”那位军官生硬地说道,“这就是我的解释,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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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大使当然也会这么认为。“他拿出一张逮捕证,上面写着亚瑟。 伯顿的名字,并且注着是主修哲学的学生。 他把它递给杰姆斯,并且冷冷地说道:”假如你希望得到进一步的解释,你最好还是亲自去找警察局长。“

    朱丽亚抢过那张逮捕证,扫了一眼,然后朝着亚瑟扔了过去,俨然像是一位勃然大怒的时髦女人。“看来你给这个家丢人现眼了!”她尖声叫道,“这下可让城里那些乌合之众大眼瞪小眼了,可以好好看上一场热闹!

    这么说你要蹲班房了,原来你是这样虔诚的!我们原本就该料到那个信奉天主教的女人养出的孩子——“

    “你不能对犯人说外语,太太。”那位军官呵斥道。 但朱丽亚滔滔不绝,在她那一番连珠炮般的英语中,他的劝告压根就没人能听见。“果然不出我们所料!

    又是斋戒,又是祈祷,又是虔诚的默念。骨子里干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我还觉得仅此而已呢,不会出什么事呢。“

    华伦医生曾把朱丽亚比作沙拉,厨子把醋瓶子打翻在里面了。 她那尖刻而又刺耳的声音直使亚瑟怒不可遏,所以他突然想起了这个比喻。“这种无用的话您就别说了。”他说,“你不必害怕将会引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明白你是一点干系都没有的。先生们,我看你们是要搜查我的东西吧。我没有私藏什么东西。”

    宪兵们在他的房间里,阅读他的信件,检查他在大学写的文章,倒空了抽屉和柜子寻找证据。 他坐在床边,因为兴奋而有些脸红,但是一点也不苦恼。 搜查并没有让他感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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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不安。 他总是烧毁那些可能累及任何人的信件,除了几首手抄的半是革命性的,半是神秘性的诗歌,两三份《青年意大利》报,宪兵们折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 朱丽亚经不住小叔子的再三恳求,最后还是回床睡觉去了。 她满脸鄙夷地,从亚瑟身边走过,杰姆斯乖乖地跟在后面。托马斯一直在屋里踱来踱去,尽量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们走了以后,他走到那位军官面前,请求准许他跟犯人说上几句话。 得到对方点头同意以后,他走到亚瑟跟前,扯着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说,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对此我深感遗憾。”

    亚瑟抬起头,脸上如同夏日的早晨那样镇静。“你对我一直很好,”他说,“对这事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我会平安无事的。”

    “呃,亚瑟!”托马斯使劲一捋胡子,提出一个很难启口的问题。“是——这些是与——钱有关吗?因为,若是的话,我——”

    “跟钱没有关系!噢,没有!怎么可能与——”

    “那么是某种政治上的轻率举动吗?我是这样想的。 呃,不要垂头丧气——也不要介意朱丽亚说的那些话。 她就是那个德性。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现金或者是别的什么——尽管跟我说一声,好吗?”

    亚瑟默默地伸出手,托马斯离开了房间。 他尽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使他的脸显得冷漠。宪兵们已经结束了对房子的搜查。 那位负责的军官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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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穿上出门的衣服。他立刻遵命照办,然后转身离开房间。这时他突然有些迟疑,并且停下了脚步,仿佛很难当着这些宪兵的面离开母亲的祈祷室。“你们能让我独自在房间呆会儿吗?”他问,“你们知道我逃不掉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对不起,与这个没关系。”

    他走进祈祷室,跪下来,亲吻着蒙难耶稣的双脚和十字架的底座。 他轻声说道:“主啊,让我至死不渝吧。”

    当他站起来时,那位军官站在桌旁正在查看蒙泰尼里的肖像。“这是你的亲戚吗?”他问道。“不是,是我的忏悔神父,布里西盖拉的新主教。”

    那些意大利仆人在楼梯上等着,又着急又伤心。 他们全都喜爱亚瑟,因为他和他母亲都是好人。他们拥到他身边,亲切地亲吻他的双手和衣服。吉安。 巴蒂斯塔站在一边,眼泪顺着他那灰白的胡子流下来。 伯顿家的人没有一个出来送他。 他们的冷淡越发突出了仆人的友善与同情心。 当他握紧伸过来的手时,亚瑟快要哭出声来。“再见。吉安。 巴蒂斯塔。替我亲一亲你家的小孩。再见,特丽萨。 你们大家为我祈祷吧!再见,再见!”

    他匆忙下了楼梯跑到前门。 片刻之后,一群沉默的男人和抽泣的女人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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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六 章

    亚瑟被带进港口那个巨大的中世纪城堡里。 监狱生活非常难过。 他那间牢房又湿又暗,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但是他是在维亚。 波拉街的一座豪华住宅里长大的,因此对他来说,密不流通的空气与令人作呕的气味都是新奇的东西。 食物既少又差。 但是杰姆斯很快就获得准许,从家里得到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他被单独关押着,尽管狱卒对他的监视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严格,但他还是不能查明逮捕他的原因。 他尽量保持平静的心态,这种心态自他进入城堡以后就没有发生变化。 因为不许他带书看,所以他只是祈祷和做虔诚的默念,借此消磨时间,不急不躁地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变化。有一天,一名士兵打开了牢门,向他喊道:“请往这边走!”

    提了两三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却是:“不许交谈!”。亚瑟只好听天由命,跟着那位士兵穿过迷宫一样的庭院、走廊和楼梯,一切都多少带着一点霉味。 然后他们走进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有三个身着军服的人坐在一张铺着绿呢的长桌子旁,桌上杂乱地堆着文书。他们正懒洋洋地闲聊。当他走进来时,他们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 他们之中年长的那位看上去好像是一个花花公子,此人留着灰白色的络腮胡子,穿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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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军服。 他用手一指对面的一把椅子,随即就开始了预审。亚瑟想过会受到威胁、侮辱与谩骂,并且准备带着尊严和耐心来应答。 但是他们对他很客气,这让他感到失望。 对他提出了通常的那些问题,诸如他的姓名、年龄、国籍和社会地位,对此他都作了回答。 他的回答全都按照顺序被记录下来。 他开始觉得乏味,有些不耐烦。 这时那位上校问道:“现在,伯顿先生,你对青年意大利党有什么了解?”

    “我了解这是一个组织,在马赛出版了一份报纸,并在意大利散发,目的在动员人们挺身而起,把奥地利军队从这个国家赶出去。”

    “我看你读过这份报纸吧?”

    “对,我对这件事情挺有兴趣。”

    “你读报的时候,你发觉你的行动是违法的吗?”

    “当然。”

    “我们在你房间所发现的报纸,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我可不能说。”

    “伯顿先生,你在这里不能说‘我不能说’。你有责任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不许我说‘不能’,那么我就说‘不愿’。”

    “如果你容许自己使用这些字眼,你将后悔莫及。”上校严肃地说。 因为亚瑟不肯回答,所以他接着说道:“我可以这么跟你说,我们的证据说明,你和这个组织的关系密切,不仅仅是阅读违禁读物。 你还是坦白交待,这对你有好处。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会弄个水落石出的,你会发现用回避和否认就想开脱自己于事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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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意开脱自己。 你们要知道什么?”

    “首先,作为一个外国人,你怎么牵涉到这种事情当中的?”

    “我曾经考虑过这件事情,读了我所能找到的所有东西,并且得出了我自己的结论。”

    “谁劝你参加这个组织的?”

    “没什么人,我只想成为组织一员。”

    “你这是在跟我磨时间。”上校厉声说道,他显然正在变得不耐烦。“没有人能够自个儿参加一个组织。你对谁表达过想要参加这个组织的愿望?”

    一阵沉默。“请你回答这个问题好吗?”

    “你如果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亚瑟怒气冲冲地说道,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怒火。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已经在里窝那和比萨逮捕了很多人。 尽管他仍不清楚这场灾难波及了多大范围,但是风言风语他已听了许多,因而他为琼玛及其朋友的安危感到非常的不安。这些军官们故作礼貌,狡诈阴险的问题和不着边际的回答有来有往,他们相互之间玩弄着敷衍和回避这种乏味的把戏,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担心与烦恼。 门外的哨兵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走去,刺耳的脚步声让他不堪忍受。“噢,顺便说一下,你上次是什么时候见到乔万尼。 波拉的?”经过一段争论之后,上校问。“就在你离开比萨之前,是吗?”

    “我不知道有人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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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乔万尼。 波拉?

    你一定认识他——一个高个儿的年轻人,常把脸刮得光光的。 哦,他可是你的同学。“

    “大学里有很多学生我不认识。”

    “噢,但是你一定认识波拉,你肯定认识波拉!瞧,这是他的手迹。 你看看,他对你可是很熟。”

    上校漫不经心地递给他一张纸,抬头写着“招供自白”

    ,并签有“乔万尼。 波拉”的字样。 亚瑟扫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十分吃惊。“要我读吗?”

    “对,你可以读一读,这事与你有关。”

    于是他读了起来,那些军官默不做声地坐在那里,观察他的面部表情。 这份文件包括对一长串问题所作的供词。 波拉显然也已被捕。 供词的第一部分是通常的那一套,接着简短地叙述了波拉跟组织的关系,如何在里窝那传播违禁读物,以及学生集会的情况。 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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