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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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五辑)-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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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说什么事,老猴说你先别问,你快到杨基派出所来。

    老猴给我打电话,而且遇到了难事,求到我的头上我还是要去的,甭管帮不帮
得上去一趟还是要的。我骑摩托赶到了派出所时,老道也在那儿。

    我们见到了老猴。老猴戴着手铐,神情萎靡,感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老猴一
见我,眼里闪动着希望的火苗。他是记者,你问他,他可以给我作证的。老猴对一
个警察哀求着。我把我的名片递给了那个一脸阴沉的警察。说实话,我的手当时在
打哆嗦。在广州这么多年我最怕的就是警察,虽然我并没有干什么大奸大恶的事,
何况我这种记者是水货,一文不值的。然而警察看见了我名片上的杂志社记者和作
家的头衔后,还是给了我很大的面子。哦,是作家。请这边坐。警察将我和老道领
到了外间的办公桌边,还给我倒了一杯纯净水。要给老道倒,老道说谢谢不用了。
警察便没有客气,坐下来公事公办。

    警察说,你认不认识她?

    我一看照片,是A。林红。我说,认识,不是老猴的女朋友吗?

    你能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她的情况详细讲一讲吗?警察说。

    我便将我们从和A 认识到后来的一些事讲了。当然,我没讲我和A 的事,也没
讲老道的事。

    没什么大事吧?我问。

    没什么大事?警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侯志强涉嫌诱奸精神病患者,并且对其
施加暴力。

    林红?精神病患者?我和老道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还将手边那塑料杯里
的水弄泼到了办公桌上。那警察将被水弄湿的一沓材料纸挪到了一边,递给我一支
笔,说,在这儿签个字吧。

    林红,她怎么会是精神病患者呢?她不是一台湾佬包的二奶吗?

    她不叫林红,也不是什么台湾人包的二奶。警察说,她是从市精神病院跑出来
的病人,患有间歇性幻想症。你们三个人同她接触这么久都没有看出她有问题?!

    我傻傻地望着那个警察。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是不是也有病啊!警察也摇摇头。

    我迷迷糊糊地在笔录上签了字。

    我们都是有病的人。我说。

    我说着走出了派出所。

    老道也走出了派出所。

    老猴当然就没我们这么幸运了。据说,弄不好他得在监狱里呆上一两年。


               我们是害虫

                                周崇贤

    1

    胡来福还没走到街口就被李晃灯在半道儿上截住了。李晃灯那边有几个人,脸
色都阴沉沉的,有点凶狠。胡来福吓了一跳,想跑,估摸跑不掉,就壮着胆儿站在
那儿静观其变。

    “打,打这个狗日的!”李晃灯一挥手,身边那几个人就饿狗抢屎扑过来,只
听一阵金属破空之声,几把雪亮的西瓜刀很不友好地展现在胡来福眼前,紧接着他
就感到身上多个部位好一阵痛,他本能地惨叫了几声,被放翻在地。

    有人在翻他的衣兜裤袋,搜走半包“888 ”香烟、一只打火机和10多块钱。
“就这些。”那人说。李晃灯往胡来福脸上呸地吐了一口,飞脚过来把他踢得像皮
球般滚出老远,跟着几步追过来,恶声说:“胡来福,限你半个月,不把钱凑齐,
老子灭了你!”

    李晃灯走了。胡来福趴在地上,脸上粘乎乎的,伸手一摸一把血。有风吹过来
吹过去,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胡来福直到这时才对南方的倒春寒有了比较深刻的
认识。他爬起来,干嚎了几声。

    是傍晚。下班后胡来福打算去街上买支牙刷。自进厂之日起他就没刷过牙,主
要是为了省那两三块钱。为了交李晃灯的介绍费,他花光了所有的盘缠,至今还欠
着200 块。因为找工作无比艰难,加上那个磁铁厂工资较高,李晃灯收取介绍时就
黑了心往你肉里抠。介绍一人进厂,最少也要600 块。胡来福与李晃灯是四川老乡,
还有点不远不近的表亲关系,为了进厂,左哀求右赔笑,得了个800 块的优惠价。
而来广东时没带多少钱,全给了李晃灯也还欠,原以为进了厂就可以还清债务,谁
知生手拿不了高工资,结果一时半时就还不起。李晃灯催了他几回,没见效,这回
就动真格,干脆打他一顿。

    胡来福趔趄着往回走,买牙刷的钱被搜去了,再去街上就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他不敢和李晃灯叫板。李晃灯是主管的红人,据说主管为了达到将他那个嫩得一扯
就出水的妹儿弄过手玩弄糟蹋的目的,一直以来对他关照有加,只要他介绍进厂的
人,都优先考虑尽量安排,于是李晃灯就显得牛气冲天。

    胡来福从一个士多门口经过时,突然被一个陌生人叫住了,那是一个瘦得像病
狗的男青年,正和几个人坐在士多门口的小桌边,桌上有花生和啤酒瓶,看样子他
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过来过来,喂,叫你呢你过来,过来我看看。”瘦子招着手说,看胡来福那
一脸血迹,眼神就凶起来,那种凶穿筋透骨,让人觉得冷飕飕的特别可怕。“你咋
个搞的?杀人了!”

    胡来福吓坏了,他双腿发软,几乎就要扑通一声跪下了。“不、不、我没有,
我遭人打了,我没杀人!”他惊恐地分辩。

    瘦子好像对胡来福的反应很感兴趣:“你知道人家为啥要打你吗?因为你和他
妈睡觉不给钱!”


    胡来福以为又要倒霉,吓得大叫:“没、没有,绝对没有,他妈在四川,那么
远,那么老,我没有!”胡来福的惊惧惹得瘦子哈哈大笑。

    胡来福差不多就被吓傻了,他正打算将自己欠钱没还遭打的这一事实坦白出来,
谁知瘦子突然霍地站起来甩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除了我邱娃,谁他妈敢在
这地头上打人?!”

    胡来福痛苦地捂着脸,想都没想就招了:“是李晃灯,磁铁厂的李晃灯,是他
打我。我没还手,不关我的事……”

    那个自称邱娃的瘦子几步蹿出去拦了一辆摩托车,一抬腿就上去了。另外几个
人紧跟着跑过来,拦了几辆摩托车,其中有一个还拉了胡来福一把,将他扯上车去,
也不言语,几辆摩托车哗啦一声直扑磁铁厂。

    胡来福懵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发现前边有两伙人剑拔弩张。睁大眼一看,
差点吓得从车上滚了下来,原来李晃灯一伙已经被邱娃截住了。看样子李晃灯不太
敢和邱娃过招。

    “李晃灯,我日你妹儿!这傻小子是你打的?”邱娃指着吓成一团的胡来福:
“招呼也不跟邱娃打一声?”

    李晃灯瞄了一眼胡来福,有点心虚:“我、我不知道是邱哥你的人。”

    “啥子我的人你的人。李晃灯,今天邱娃警告你,在这地盘上,除了我邱娃,
随便哪个舅子都不要乱来!”

    随即就有人走上去啪的一声给了李晃灯一耳光。胡来福大睁双眼,几乎就怀疑
自己是在做梦。这邱娃是啥人,这么了得?脑子一转似乎有点印象,邱娃好像是工
业区的那帮二流子的老大,这一醒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欠我钱不还。”李晃灯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又捱了一耳光。“你是听不
懂还是耳朵塞起了?老子跟你说打人要跟老子打声招呼,你没听到?!”邱娃火了。

    胡来福真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那几个身揣西瓜刀对自己穷凶极恶如狼似
虎的家伙,现在为何不敢冲上去和邱娃拼杀一场?正想着,冷不防邱娃走过来一把
揪住他,拉过去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他妈的欠帐不还想赖?”

    胡来福不知咋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滚出来了:“我、我还没收工资,又借不到,
进厂给了六百,还差两百,我要还,一定还……”

    邱娃愣了一下:“进厂?是介绍费?”没等胡来福回话他就松手了,掉过头指
着李晃灯说:“那两百块钱,我还。”一边说一边跨上摩托车,往来路绝尘而去。
后边一伙人紧跟而上,剩下胡来福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原以为会遭到李晃灯的打击
报复,谁知李晃灯一伙啥也没说,窝着一肚子火撇下他走了。

    2

    胡来福终于弄清了,邱娃真的是工业区的“老大”,那个家伙好像一年四季不
干什么好事,手下一伙人好吃懒做,整天价惹是生非,隔三岔五又被派出所抓进去
罚款。而他们则三天两头找打工仔打工妹要钱,好像叫“老乡保护费”。特别是那
些收入较高又没有什么后台的打工者,几乎每月收了工资都得“大出血”。因为工
业区四川人特多,因此那伙人的“创收”也挺可观。总之那是一群流氓、无赖加混
蛋。长年被敲榨勒索的打工者宁愿撞鬼也不愿碰上他们。胡来福心想,难怪仗着妹
儿不可一世的李晃灯也如鼠见了猫似的,从此竟也不敢再问他要那200 块钱。

    但李晃灯那刚刚高中毕业坐办公室的妹儿确实是越来越水灵了,关于台湾主管
打算将她占为己有长期玩弄的信息,除了她自己蒙在鼓里,恐怕全厂人都心照不宣。
在这个春节后的招工过程中,交高额介绍费通过李晃灯介绍进厂的打工者,已占全
厂招工人数的一大半,他在捞得心花怒放的时候,自然不会将台湾主管往太坏的地
方想。至少,他没想过要把妹妹清清白白的女儿身捐献出去。他一直以为仅仅靠他
那颇有些风骚的老婆就可以将那台湾佬放倒了。这些年他一直装聋作哑睁只眼闭只
眼。实际上,当初的他也是老婆跟台湾佬吹枕边风,忍辱含垢才弄进厂的,他非常
明白这一点。为这个事他经常性地找发廊妹玩儿,以求取一种心理平衡。他甚至不
采取任何防护措施,决心惹上梅毒传染给老婆再通过老婆来传染给那个台湾佬。然
而奇怪的是,他在工业区附近风里来雨里去,几乎就杀遍发廊无敌手,却没惹上那
很多男人都不以为耻的恶心病。这多多少少有点让他感到意外。

    而更意外的是,这天老婆黑着脸回来告诉他:“李晃灯,恭喜你,主管要睡你
妹儿。那个老狗日的!满头大汗忙半天都整不出个名堂来,还想老牛啃嫩草。”

    老婆充满嫉妒的声音让李晃灯愣了很久。

    “你怎么不说话?妹儿是你的,你管不管呐!”老婆踢了他一脚。

    李晃灯闷了半天,拍拍屁股站起来往门外走。“关我锤子个事。”他说,他的
话又让老婆愣了很久。

    “关你锤子事?做梦吧猪!这回关台湾锤子的事!”她不知为何突然恶狠狠地
尖叫。

    3

    胡来福发觉自己有点喜欢李幺妹了。李幺妹那清纯灵动而又活泼的样子就像一
只温软的手,撩拨得他一想起来就心动。然而工友间谁都在偷偷摸摸地传说李幺妹
将来的下场,胡来福审时度势,估摸自己想要实现梦想不大可能。在他眼里,不用
说李幺妹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而最让他切齿痛恨的是那个头上只有几根毛的台
湾老狗,那个混蛋甚至牛粪都算不上,那恶心样子简直就是一堆稀巴巴的狗屎!可
以想见,一朵缀着露珠我见犹怜的花蕾,却要被一堆狗屎玷污,作为挚爱美好的任
何一个人,又怎么能够容忍呢?胡来福一冲动,就产生了一种意欲英雄救美的激情。

    一个连阳光都有些冷飕飕的早晨,胡来福在饭堂门口堵住了李幺妹,那时候李
幺妹刚好端着一钵鱼片粥和两个包子哼着歌儿往外走,见有人在门口,就本能地让,
让了两下没让开,双手烫得差点把瓷钵扔地上了。“哎哟哎哟。”她娇娇地叫着,
胡来福本能地伸出双手,李幺妹就把瓷钵塞给了他:“你是谁呀,哎,多谢你啊!”

    李幺妹的眼神和笑容就像山泉一样清澈透明。胡来福本想自报家门,却又像鬼
拧住了喉咙不听使唤:“我是谁你别管,我只想提醒你,那个台湾佬不是……好东
西”

    李幺妹愣了,她盯着胡来福看了好一阵,醒过神来非常生气:“我看你才不是
个好东西!”她一把将胡来福手中的瓷钵端了过去。

    胡来福慌了,堵在那儿不让她走:“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是一个坏人。”

    李幺妹说:“让开!”李幺妹又说:“我看你才是一个坏人!”

    胡来福发觉自己像只斗败的公鸡,他甚至连替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垂
头丧气地让过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李幺妹从自己身边走过,走远。他差点就急哭了。

    4

    胡来福越来越感到自己吃睡不宁,他的脑子里晃来晃去的全是李幺妹的影子,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走火入魔,后来才发觉自己这种烦躁不安更像一个不祥
的预兆。糟糕!他想。他决定向邱娃求救。

    胡来福四处打探邱娃的住处,几乎每一个被他询问的人都睁着吃惊的眼睛,把
头摇得像随时都有可能呼的一声从脖子摇飞出去摔在地上。与此同时胡来福不知死
活的举动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一天晚上,胡来福在寻访邱娃的途中被两个人抓住了:“你认识邱娃?”

    胡来福说:“认识,怎么不认识呢?他还帮我打过李晃灯哩!”

    那两个人一声不吭,在交换眼神的过程中变魔术般咔嚓一声给他戴上手铐:
“请跟我们走一趟。”

    胡来福发觉情况不妙,他想邱娃可能出事了。

    胡来福在派出所时坦白从宽,将自己找邱娃营救李幺妹的想法和盘托出。民警
觉得好玩:“你想让邱娃去救一个你认为即将被老板糟蹋的打工妹?”

    胡来福纠正他说:“不是老板,那个台湾佬也是帮人打工的,他是主管。”

    民警说:“都一样,反正是我认为那不是个好玩意儿的台湾佬将要对李幺妹采
取行动,于是你四处找邱娃,让邱娃去制止台湾佬极其野蛮的兽行?”

    胡来福盯着民警说:“对。”

    民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以为李幺妹是邱娃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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