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匆匆-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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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匆匆-谈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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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同意离。那男的就猛地扔下笔:都同意就到民政局去办,这里不管。韩小芳
急了:离婚不是都上法院吗?那男的有点不耐烦:你们谈妥了就上民政局。快去吧。
说完,就又低头翻抽屉,嘴里嘟囔着:妈的,打火机呢?
    两人恹恹地出了法院,就回家。进了家,谁也不说话。乔迈就闷闷地抽烟,越
想越委屈,就哭了,越哭越伤心。韩小芳也软下来:离就离,你哭什么?乔迈哭道:
我现在进也没路,退也没路。我他妈的还有什么意思啊?韩小芳怔了怔,忙说:你
可别乱想啊。说完,又低声说:是我不好,不该乱猜你的。说着也掉了泪。乔迈越
发伤心了:你说我天天累得跟狗似的,我容易吗?两人就痛哭起来。
    婚就没离成,两口子又商量了一天,就把那小饭店关了,把小马小周也打发走
了。韩小芳去找韩小梅,央求妹妹把那小饭店接过去。韩小芳又哭又闹,韩小梅答
应了。乔迈又让韩小芳去找郝书记,让郝书记跟厂里说说,让乔迈回厂上班,那辞
职不算数了。韩小芳晚上就去郝书记家,很晚才回来,眼睛红红的。乔迈就猜到韩
小芳一定到郝书记家哭了鼻子。韩小芳说郝书记答应跟厂领导们商量商量。
    一批家具做出来了,有很多客户上门。生意挺好,公司还破天荒发了点奖金。
大家脸上就有了笑模样,都说没白跟着田杰受累。
    田杰对大黑说:现在主要是把木材厂先弄上去,弄活了这一个厂,服务公司就
活起来了。
    大黑说:我是书记,经营上的事你就弄吧。
    田杰笑道:你不怕我夺你的权啊?
    大黑笑:你爱夺就夺球的吧。
    两人就笑。田杰想了想,对大黑说:现在厂里缺一级木材,要派人去南方买。
    大黑就说:派个人去就是了。
    田杰说:派别人去我不放心。
    大黑说:那我去一趟。
    田杰说:你去当然最好。他看了看大黑发灰的脸,就又说:算了,还是我去吧。
这些日子把你也累得够呛,你在家看摊吧。
    大黑觉得田杰挺可爱的。
    田杰走后的第二天,就有三家客户来催货。大黑好言好语劝人家走。班组长们
就说:用二级硬木也行。反正有人要的。大黑就发火:怎么?刚刚竖起的牌子,就
想砸了?大家不敢再劝。
    又过了几天,又有客户来催。客户表示用二级硬木也行。大黑动了心,班组长
们也趁机劝大黑。大黑就同意了,让大家格外注意质量。于是,厂里就开始加班加
点。一批活赶了出来,大黑也病倒了,发烧咳嗽,却不休息。总厂的邢秘书打来电
话,要大黑写一个书记围绕经济建设抓党建的材料,大黑皱眉道:我抓什么了?邢
秘书说:这是何副书记让写的,你不写不行的。大黑被邢秘书的口气弄火了,就摔
了电话,骂道:要写你就来写,老子没空写什么材料。
    周志勇又出车走了。出了娘子关,天就飘开了雨丝。老周捏紧了心,稳住神,
缓缓地开。刚刚爬出十几里山道,迎面晃晃地来了一辆黄河车,周志勇忙按喇叭。
可那黄河车还是生生猛猛地冲过来。周志勇忙躲闪,车轮子一打滑,车歪进沟里,
翻了。后面的车就停了。
    小张小李老高他们就窜下来去救老周。
    那辆黄河车的司机吓得脸白,他刚才睡着了。小齐上去把他揪下来,当胸给了
他一拳,破口骂道:我操你姥姥。
    老周没死,被小张小李老高他们从车里拖出来。老周一身是血,腿断了。小张
他们把他抬上车就近送医院。小齐和老刘就看着那辆黄河车。公路堵了。一会儿来
了个二十来岁的小警察。小警察说:人要是死了是一种处理,人没死是一种处理。
开黄河车的吓得跟小齐去医院。老刘就忙着去给老郑打电话。
    公鸭嗓第二天才赶到,到了医院没去看周志勇,就和黄河车的司机在病房外面
吵翻了,几乎动手打起来。公鸭嗓要黄河赔车赔人。那黄河也是个体户,脾气也很
大,不服公鸭嗓的气,于是吵得很凶。那小警察来了一趟,说你们双方协商解决,
如果不行,就到交警队去解决。公鸭嗓说:私了不了就公了,上交警队,不行就上
法院。黄河就软了些,说:我认了,你说多少钱吧,我可不是怕去法院,我是跟你
泡不起工夫。公鸭嗓就说:你给两万块钱走人。黄河就瞪眼:你要吃人哩。两万?
把我杀了算球的。就又吵起来,吵到半夜,那小警察就在当中抹稀泥,于是黄河扔
下一万块钱。然后,黄河和公鸭嗓就跟朋友一样了,共同请小警察去医院外面的小
饭馆吃饭。吃罢饭,公鸭嗓给小警察买了两条红塔山,黄河给小警察一个信封的辛
苦费。小警察说了几句今后行车注意安全的话,就走了。于是公鸭嗓和黄河又大骂
了一通腐败,互相交换了名片,就十分友好地散了。
    公鸭嗓回到医院,就让老刘把老周的车拖回去,找保险公司赔偿。然后才到病
房看老周,问老周有什么事要办?老周苦脸道:我一时出不了院,让我的徒弟大黑
和大吕来一趟,就把电话和地址告诉了公鸭嗓。公鸭嗓走了。
    当天下午,大黑大吕来了,还带着大毛二毛。大毛二毛见了就哭。老周说:你
们来这里干啥?今天几号了?该开学了吧?你们赶紧去学校吧。大毛二毛不肯走,
要留下给老周陪床。老周就开口大骂。大黑大吕劝道:你别发火了,孩子们也是孝
顺你。就让二毛陪你两天吧。
    大黑大吕带着大毛回去找公鸭嗓,问这事怎么办?公鸭嗓说:我没法办。我这
是个体,没有公费医疗,天灾人祸只能是自己扛着。我最多给你们三千块钱,两清。
大毛红了眼,劈手揪住公鸭嗓:你敢不管我爸,我就杀了你。公鸭嗓笑笑:别来这
套,我玩得多了。一甩,大毛就被跌了出去,大毛爬起来再往前扑。大黑大吕拽住
大毛,对公鸭嗓说:我们不怕你赖。你得先让周师傅转院,他总不能在那个县医院
里住着吧。公鸭嗓想了想说:行,你们看着办吧。反正医药费我就掏三千块钱了,
多了我没有。大黑没说话,带着大毛走了。出了门,大黑对大毛说:你和你弟弟去
上学吧。该开学了,不然你爸又着急了。大毛落了泪:我爸这样,我们怎么走啊。
大黑怒道:让你们走你们就走。你们在这里能解决什么问题?明天就走。大毛看一
眼大黑:我和二毛不想上学了。大黑惊了脸,呆呆地看着大毛,吼一句:你胡说什
么?
    大黑和大吕开车把周志勇从那个县医院拉回市里,到了市医院,办了住院手续,
大吕在医院守着,大黑就回了公司。他还惦记着那批家具呢。
    一进办公室,见田杰正铁着脸骂人呢。家具厂的几个头头都闷在那里,谁也不
敢吭气。大黑就笑着问田杰:你回来了?怎么回事啊?进门就炸了?田杰冷笑:怎
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怎么能用二级硬木?
    大黑就笑:这事啊,客户同意用二级硬木。大家这次干得十分卖力气,你田杰
要给大家多发点奖金啊。
    田杰光地火了:发鸡巴毛。谁的主意?
    大黑有点愣,就说:我的主意啊。
    田杰骂道:你混蛋。万达公司的牌子非让你砸了不可。
    大黑怔了怔,就问:你骂谁?
    骂你。还有谁?田杰怒吼:都给我拆了。
    大黑也火了:你说的是屁话。你要拆你拆,我不干了。
    工人们恼恨地看着田杰,谁也不动手。玩命似地干了一个多月,都累得要吐血。
说拆就拆?你他妈的田杰也太操蛋了吧?
    田杰怔了一下,就看懂了大家那种仇恨的目光。苦笑一声:算了。你们真是话
该开不出工资。我真是个混蛋哩,来跟你们治气。我他妈的来这逞什么英雄啊?说
罢,脸就跟白纸似的,像得了一场大病。
    大家都怔住了。
    田杰对大黑说:师傅,我这就走,我也不会再让你生气了。就走出办公室,步
子软软的,大家追出来。
    大黑大吼一声:田杰,你回来。
    田杰身子一颤,转过身来。就见大黑疯了一样,抄起一把斧子,冲向院子里那
些家具,乒乒乓乓地乱砸起来。转眼,那些崭新的家具都千疮百孔了。砸完,大黑
就像使尽了一生的力气,坐在那里,呼呼地喘气。
    谁也不说话。死一般的静。
    大黑落了泪。人们都闷头闷脑地听树枝上的知了求救似地叫成一团。
    田杰僵僵地站在那里,仰天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侯志和老秦买了三天的预售车票也没买到,说到新生入学,车票紧张。侯志急
得牙疼,对老秦说:咱们别这样傻等了。不行坐硬座算了。老秦苦笑:怕是硬座也
不好买哩。侯志说:不管怎样也得走了。家里还不知道咱们干啥去了呢。两人就结
清了大车店里的账,奔了火车站。火车站人山人海,侯志就发愁怎么买票。老秦让
侯志在广场上等着,就进去了。一会出来了,说买了两张卧铺。侯志大喜,说想不
到你还有这两下子,何必等这好几天啊。老秦苦笑:什么两下子,高价买的。黑票,
贵两倍多。侯志泄了气,嘴上却夸奖说:黑票也不容易。我现在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就上车,坐了一天两夜,狼狈不堪地回来了。
    侯志进家洗了洗,换了身衣服就去厂里了。走了十多天,总要找何副书记销假
啊。可没找到何副书记,就在宣传部呆了一会,干事们关心地问他给服务公司买到
木材没有?侯志含糊地笑笑:有那么好办啊?白跑了一趟。又说了几句,回家了。
进家就躺下了。
    小杨下班回来,见侯志正蒙头大睡呢,就捅醒他问:这一趟赚了多少?侯志骂
一句:赚你妈的屎。小杨被骂愣了,因为侯志是从来不骂人的,就没敢再问。
    到了第二天,侯志病了,高烧不退,就住了医院,输液打针闹了好几天。出院
那天,老秦来了,问了问病情,安慰了几句,就掏出一张纸和几张零票,笑着说:
这一趟总算没赔。乱七八糟都刨了去,咱俩每人分三块七角八分钱。这是所有的账
目,给你看看。就把那张纸递给侯志。小杨在一旁愣愣的。侯志就笑:这就不错了。
不管多少,总是没赔。老秦也笑,又说了几句玩笑,就走了。侯志闷闷地,终于,
鼻子一酸,泪就刷刷地淌下来了。小杨呆了半晌,叹口气:我也想通了。你别出去
乱跑了,一不小心再把命搭上,我得后悔死了。你不是就为了出那本书吗?我把存
折取出来,再跟我弟弟借点,你出就是。说着眼睛也湿了。侯志挺感动的样子,拉
着小杨的手,叹口气:算了,你有这片心就够了。
    大黑去找律师,想打官司。律师说:这事不大好办,现场都破坏了。责任在谁
也说不清楚。而且官司一打起来还不定拖到什么时候呢。你还是私下跟那个姓郑的
协商一下好。大黑想想又问:假定法院判决,最多能判给我们多少钱?律师说:也
就是七八千块钱,不会再多。
    大黑就又去找公鸭嗓,公鸭嗓正在和几个女人打麻将,大概手气不大好,很不
耐烦:三千就三千,多一分也没有。你们爱上哪告就上哪告。
    大黑笑笑:你别嚷,你听我说。你还不至于为了几千块钱跟我们结死仇吧。就
算你这样把我们打发了,你心里能踏实?你就不怕半夜走路有人打你的黑拳?他可
是有两个儿子。你如果没钱也就算了,你有钱何不花钱买个平安呢?他来你这儿干,
也不容易,把工作都扔了。你总不能逼他走绝路吧?
    公鸭嗓就不再嚷,想了想,说:算我倒霉,你说多少?
    大黑说:两万。
    公鸭嗓摇头:不行,你不能狮子大开口啊。让法院判也没这个数。我了解过了。
    大黑道:至少要一万五。
    公鸭嗓说:我的车都坏球的了。
    大黑笑道:你的车上过保险。
    公鸭嗓也笑了:就这样,我缠不过你们。
    公鸭嗓点了一万五千块钱扔给大黑。大黑收了钱要走。你回来。公鸭嗓突然喊
住大黑,目光有些柔和,叹一口气:算了,老周跟我干这一个多月,也挺实在的。
他也不能开车了,总算是认识一场,我就好人做到底,再给他五千块钱,让他做个
小买卖吧。就又点了一叠钱扔给大黑。
    大黑愣了愣,接过那叠钱,朝公鸡嗓点头笑笑,走了。
    大黑先去银行把两万块钱存了,就去医院看周志勇。把两万块钱的存折交给周
志勇。讲了和公鸭嗓私了的结果。
    老周这些日子好些了,能拄着双拐走路,可还是走不稳。听大黑说,叹口气:
这就很不错了,还真是多亏了你。要是换了我,还真对付不了姓郑的,老郑那家伙
软硬不吃哩。呆了一会,又叹气:我现在这个样子,出了院干点啥?总不能在家呆
着啊。
    大黑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出了院再说。反正总要干点事。
    周志勇苦笑:你看我这人就算是废了吧。
    大黑笑着说:什么话啊,您出了院闲不住的,您不是摆过摊嘛?
    老周说:我卖过小吃,就卖小吃吧。
    大黑笑道:行,行。您天天早上起来炸油条卖豆腐脑。
    老周又说:我给大毛二毛写了信,可总不见回信。我有点不放心,想去北京看
看他们哥俩。大黑看瞒不住了,就讲了实话。说大毛二毛退了学,昨天刚刚给我来
了信,不让告诉您。他们哥俩跟人到广州做生意去了。
    周志勇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了。呆了许久,就破口大骂起来,骂着骂着又放声大
哭起来:我这是图什么啊?哭了一会儿,劈手揪住大黑的脖领子吼起来:你为什么
不拦住他们?你还帮着他们哄骗我。
    大黑苦笑:他们哥俩儿不愿意您这样拼命,是孝顺孩子啊。
    老周哭了一会,脸黄黄着叹气:早知如此。我也不让这两个王八蛋上什么大学,
害得我也辞了职。就又流下泪来。
    大黑苦笑道:上了学也不一定能有出息。田杰那小子,小学都没毕业,可就是
能挣钱,我现在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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