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派 作者:万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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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派 作者:万方-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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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早晨气息清凉,马路上阳光初现,投下建筑物的影子,预示着晴朗的一天。朱小北满心快活地出门了,果青要开车来接她,和朋友一起去郊外玩。朱小北边走边哼着歌,脚下的感觉像小皮球似的,简直要蹦起来。她丝毫也没有觉察陈言偷偷地跟在后面。

          
      陈言的跟踪行动是经过反复考虑的。本来他不想采取这种不光彩的行动,而是正面地和朱小北谈话,但出于某种很深的顾虑他宁愿把自己的怀疑掩藏着。其实他已经肯定地知道朱小北和果青有来往了,只是不能确定是什么性质的来往。果青给朱小北拍的照片让他想起来就气闷,那照片充分显出一种男人的眼光,下流男人的眼光,而朱小北明明是陈言的妻子,这简直岂有此理。可陈言又觉得说不出什么。一段时间以来朱小北不大和他吵闹斗气,陈言反而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然而他又是一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两者之间的辩证关系。

          
      大街上一派喧闹,人人都那么匆忙,从他们的步履和神态就能感觉到各自不同的生活目的。在混乱而又充满活力的人流中陈言完全不必担心被朱小北看到,可朱小北扭头过马路时他还是躲到一根电线杆后面。这举动使陈言内心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荒谬的感觉,夹杂着一丝屈辱,他恨不得转身回去,可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果然,一过马路朱小北走的就不是平日上班的路线了。陈言不由加快脚步跟上,不小心撞到一个老头儿,老头儿连连倒退,幸亏陈言手疾眼快抓住他的胳膊,两个人挣扎了一会儿,总算站稳了。

          朱小北感觉到身后有一点小混乱,可她顾不上多看。路口,阿康那辆本田3.O已经停在那儿,现在她也和果青一样把“蓝丝绒”的老板叫做阿康了。

          
      朱小北快跑几步钻进汽车,车门一关车就开起来。果青这样并不是想躲避什么,只是喜欢这种迅速的节奏。可这样一来陈言就没能看清车里的情形。他愣愣地站在街头,气愤而沮丧,果青是不会有汽车的,尤其这么高档的车,那么汽车里是什么人呢?

          
      这一天他过得很糟糕,心神不定,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思虑着怎么和朱小北摊牌。汪丽琴觉出他的不正常来,关切地询问他,他却显出十分的冷淡,让汪丽琴无法再开口。

          
      傍晚时分朱小北和平时下班一样回到家,但陈言立刻就闻出她身上那股兴奋而又疲劳的气息。一天的郊游确实快乐极了,三辆汽车十一个人,大家都把朱小北当做果青的女朋友,当做未婚的女孩儿。朱小北完全回到了少女时代,以至于有点疯,有点放荡,她觉得自己活泼娇媚,飘飘然,所有的男人都被她吸引,笑哇跳哇一惊一乍啊,一天下来人都有些恍惚了。

          
      晚上朱小北坐在电视机前,满眼仍然是白天的影像。陈言坐在沙发上看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最后他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朱小北。开始朱小北并没有感觉,渐渐才觉出陈言的目光。

          “怎么了?”她微笑地问。

          “你真的想看电视吗?”

          朱小北瞟瞟屏幕:“是。”

          “关了吧,别看了。”

          她不置可否。

          “咱们聊聊好吗?”

          “好,聊吧。”

          朱小北用遥控器换起台来,浏览着一个个频道。

          “今天我在街上看见你了。”

          朱小北的手停住,眼睛里懒洋洋的笑意消失了,转过脸看看陈言:“你看错人了吧?”

          “不,没错,就是你,你上了一辆汽车。”

          朱小北像是没有明白陈言的话的含义,继续转换频道,突然“叭”地关掉电视。

          “你上哪儿了,那辆车是谁的?”

          朱小北心里在想,他看见我了,确实看见我了。她一下惊醒:“是阿康的。”

          “谁是阿康?”

          
      她告诉陈言阿康是个香港老板,搞了个野餐会,请一些朋友去玩。听了朱小北的解释,陈言脑子里闪过女孩儿傍大款的想法,他无法再保持矜持的态度了,问了朱小北一连串的问题,阿康多大,是做什么的,他们怎么认识又怎么来往,他甚至把果青抛到了一边。朱小北已经猜到了陈言的怀疑,暗自冷笑:那个阿康,屁股像对拳头那么大,窄窄的小肩膀,上面长着一个头发蓬松的小脑袋,打死她她也不会喜欢他,而且他是个同性恋,这是果青告诉她的,要她保密。陈言这么想简直太可笑了。

          朱小北觉得受了侮辱似的,口气里充满嘲讽:“问完了吗?可以睡觉了吗?”说完就脱衣上床。

          
      她躺在床上继续回想白天的情景,阳光啦,山坡啦,小树林啦,大家的欢笑啦,都是多么好啊,想着想着景物渐渐模糊起来,融合成一条宽阔的光带在她面前平缓地展开。朱小北沉沉睡去,睡梦中她的一条腿搭在了陈言的腹部。

          
      陈言承受着朱小北的那条腿,没有动,几天来那种气闷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有所加强。他的脑子里闪过一句话,萨特的话:他人即地狱。这个萨特实在太深刻了。他和朱小北是夫妻,躺在一张床上,身体挨着身体,可朱小北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痛苦,这是多么悲哀而无奈啊!一时间陈言有些灰心丧气,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然而过了一会儿,那些折磨人的一个个问题又来缠住他。 


          第二天陈言找到贾主任,要求和汪丽琴一起去开会,立刻获得同意。汪丽琴很高兴,她并不了解陈言的心思,如果了解了可能就不会这么高兴了。

          陈言把出差的事告诉了朱小北,等着看她的反应,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瞟着陈言:“好哇,去吧。”

          “你想什么?”

          “我想什么?”朱小北似乎在装傻。

          陈言只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登上了火车,火车开动时他想:他妈的,去它的吧。

          
      会议在南方的一座小城举行,一共五天,后两天是玩。会议期间不管干什么汪丽琴都和陈言一起行动,既然他们俩是一个单位的,这样倒也很自然。晚上陈言和一位退了休的主编老廖住一个房间。老廖很有意思,开会时眨巴着眼睛,偷偷和陈言讲荤笑话,转过脸却不苟言笑,每晚睡觉前认真地做一套自我保健运动。陈言不由拿老廖和马尔福比较,觉得老廖要真诚得多。

          最后一晚老廖先走了,房间里就剩下陈言自己,晚饭后他和汪丽琴一起出去逛街,回来的路上买了酒和一些熟食,准备在他的房间里夜宵。

          
      汪丽琴先回自己的房间洗澡,陈言也洗了澡,坐在屋里等汪丽琴来。没有了老廖,房间里冷冷清清,几天来淡忘了的烦恼又回到心头。一时间他几乎想给汪丽琴的房间打个电话,让她不要来了。

          
      汪丽琴来了,洗过的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脸庞红润,看上去挺漂亮。她张罗着摆好小菜,洗干净玻璃杯,倒上酒,还准备好擦手的纸,陈言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做这些事情,心情慢慢平静了。

          
      两人举了举杯,陈言感觉到汪丽琴的目光颤动,感觉到她欲言又止的矛盾心情,可他偏什么也不说,好像非要难为她似的。对于汪丽琴来说,有一个晚上能和陈言单独在一起是她期待已久的,她当然要好好和他说说心里话。

          她一点点讲出那天和杜震的谈话,虽然很难启齿,她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后来睡觉的事情。

          “以前我以为如果没有感情绝不会那么做,可我做了,是不是我太坏了?” 

          “是他主动?”

          “那当然了,”汪丽琴急得脸都红了,“我怎么能哪!”

          “那也没什么,你们是夫妻嘛。”

          “不不,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绝不会了。”

          
      “我看还是顺其自然。”陈言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希望汪丽琴和她的丈夫发生关系,希望她悔恨,希望她因为他的看法而焦虑、难过,这种心情有点残忍,可就是这样。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吗?”

          “没有,不至于。我说了,你们是夫妻。”

          “可我对他没有感情了,要说有,那就是恨。”

          “一点儿也不爱了?”

          “我的爱早就死了。说心里话,我从来也没有尝到过爱情的滋味。”汪丽琴没想到自己会和陈言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陈言微微发怔地看着她,脑子里笼统地想到了爱情,是啊,爱情,忽然间他强烈地思念起朱小北来。这股突如其来的想念把他弄得恍惚了,望着汪丽琴发呆。

          
      汪丽琴感觉到陈言的目光,胸口一阵阵酥软,完全没了主张,简直不知身在何处。生活中的许多不幸都是这样开始的,许多幸福也这样开始,然而这个房间里的这对男女却像被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手脚,坐在各自的椅子里动弹不得,时机飞快地溜走了,或许是时机还未到来吧。陈言缓过神继续说话,汪丽琴默默地听着他说,偷眼看着他整齐的发际和轮廓分明的耳朵。

          喝了点儿酒,陈言忘掉了朱小北,什么都忘了,五脏六腑似乎在身子里面一齐微笑。他拿老廖打趣,尖刻而幽默,逗得汪丽琴忍不住笑了。

          汪丽琴走后陈言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眼睛渐渐睁不开了,就脱衣上床,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八 黑月亮

          陈言不在的这段时问里,朱小北和果青的关系却迈出了一大步。朱小北已经感觉离不开果青了,那种难舍难分的感情使她痛苦。

          
      她几次到果青租的房子去,在那里和他做爱。她没有想到自己是个如此放荡的女人,为了那种通电般的喜极而泣的高潮,没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果青也变得让人认不出,那么凶狠、霸道,朱小北激动地感到自己被他一次次地占有、蹂躏,无比地陶醉。

          她不由自主地喊,哦,哦,我是你的你的你的……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离婚!

          “你离吗?”果青勒得她的肋骨咯咯直响:“你不离我就杀了你。”

          “那我就吃了你。”

          他们嘶嘶地叫着,脸兴奋得变了形。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样快。转眼之间就到了陈言回来的日子。朱小北忧郁得要命,简直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陈言回来后的第三天,出版社公布了分房方案的第一榜,陈言是个一居室。他立刻给朱小北单位打了电话,可单位的同事说她没来上班。陈言的心一沉。

          其实陈言回家后就有所感觉,觉得朱小北变了,人发蔫儿了,总在愣神儿似的,这使他觉得自己一直被欺骗,必须和朱小北严肃地谈谈了。

          
      朱小北下班回来陈言问她今天干什么了,她说买月饼去了,快过中秋节了嘛。陈言犹豫了一下,把一居室的消息告诉她,只见她眼睛亮了一下,亮光很快熄灭:“是吗,那太好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没说别的。

          
      晚上陈言画出一张一居室房间的平面图,给朱小北看,他想把门厅当客厅,把厨房的门改一个位置,脑子里有很多很多想法。朱小北默默地看着图,微笑地点着头,陈言觉得她并没有听他说话。

          “你想什么呢?”他问。

          “我吗,”她顿了一下,“我想要是有两间就好了,一间太小了。”

          “嗨,以后有了孩子再说吧。”

          朱小北出神地一笑:“孩子,是啊,孩子。”

          她温和的态度让陈言不安。上床后陈言在黑暗中和朱小北做爱,然后从身后搂着她,想象着他们怎么躺在自己的新家里。

          “你困了吗?”他问她。

          朱小北没出声。陈言默默地抱着她不动:“小北,你还爱我吗?”

          她也不动。

          “你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

          “爱。”这一声“爱”就像是一声叹息那样。

          陈言抬起手打开灯,朱小北慢慢翻过身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果青见面了?”这句话终于说出来了。

          朱小北眼睁睁地看着陈言,平静地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陈言感到心咚咚咚跳得厉害,不知该说什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朱小北当然和果青见过面。说到底见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朱小北的平静。天哪,陈言真的有点害怕了。

          
      经过清洁工两天的扫除,活动中心的窗子擦得透亮透亮,阳光把屋子照得明晃晃的,四下里耀眼极了。一盒盒装潢漂亮的月饼把门口的那张大桌子堆得满满当当,满屋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这些当年的领导干部可不是拿了月饼就完事,人人都要问朱小北一些问题,月饼是哪儿出的,什么厂家,质量和价格如何,好像要考察工作似的。朱小北答不上来,就推到小胡身上,说是他去买的。小胡一进屋就得回答许多人的问题,他告诉他们这是正经的杏花楼的月饼。

          郑局长用手点着小胡的鼻子尖:“你个小胡,想蒙我哇!杏花楼在上海,你去上海买的不成?”

          
      小胡干脆拉下脸:“人家美国的麦当劳有分号,咱们中国的杏花楼也有分号。”这下他招来了众多人的围攻,骂他滑头,搞假冒伪劣。有人当即打开盒子检验,品尝之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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