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保萃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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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少保萃忠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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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叩脮D同众翰苑官在院中,果然博闻洽识,文理纯正,议论合宜,虽总裁刘、杨、赛、夏诸公,亦皆仰重。闲常时,每与于公议论政事,真有经国远猷,安邦宏略。惜乎不乐仕进。每题咏之作,果然脍炙人口。京师盛传于、高二公文词清丽,得一诗一词者,胜如得金。其文词颇多,不能备述。高征君同众纂修国史已完毕,朝廷俱加升职,因升高征君为编修。高君再三固辞,不肯就职,叩乞致仕归故乡,以遂所志。幸朝廷见其固辞,方准所请。
  高君心悦,来辞于公,即日就欲起程。于公仍劝渠就职。高君曰:“弟蒙兄误荐于朝,国史已完,安敢妄贪天禄?弟志已决,不须若留。”于公乃设席款待高君,各言衷曲,并谈国家政事。高君曰:“吾昨夜观天象,不出二十年之间,朝廷多事。非济世之才,不能砥定。安知其不在兄乎?幸朝廷有福,乃生我兄,非兄不能匡济也。”遂别公而出。
  明日,高君不待旨下,即与二仆潜回,留书一秩、诗一首与寓所之人,嘱付曰:“明日于爷来时,汝可将此呈上。”寓主人领诺。高君遂不别于公,飘然长往。于公连日不见高君动静,乃亲到寓所探望。寓主人禀曰:“前日高爷去矣,有书与诗在此。”实时呈上。于公遂取诗拆开看,云:
  兴在思鲈不可留,严滩孤月照羊裘。
  昨宵已定将来事,今日难羁欲去谋。
  报国丹心君自得,栖岩素志我何求!
  谨将治世安民策,付与金兰细玩筹。
  于公看诗,嗟呀不已,曰:“高兄果有严陵之志,吾不及矣!”
  于公因高君去后,国事少暇,乃差人恭请父母并家眷人等到京,同享天禄。差人去不三月,父母家眷皆请到。于公大悦,得尽温凊之礼。正是居家行孝敬,在国尽忠贞。
  不数月,忽报云:“洪熙驾崩。”京城军民人等,若丧考妣,尽皆恸哭。明日乃宣德登基,大赦天下。恩封诸藩王勋戚,次封在京官员。于公生一子,因逢朝廷恩赐父母冠服之日,即取所生子名曰冕。于公正欲奉养二亲,忽报汉王作乱。于是朝廷特取公扈从驾行。公闻报,忙辞父母,随从而行。不知若何。   
  
  



                        


第八回    从御驾议收汉庶 至单桥谏免赵王


  宣德元年,朝廷乃恩封大小官员,并藩王勋戚臣寮。永乐帝生三子:长即洪熙;次汉王,封于乐安;三赵王,封于彰德。洪熙自幼仁德孝敬,慈爱好文。汉王自幼性凶刚狠,好骑马射箭。及长,甚有膂力。永乐因汉王出兵有功,心甚喜之,初封为天策上将军。王得此职,心中大喜。夸示左右曰:“昔唐太宗曾封为天策上将军,吾今得此职,岂非天意在我乎!”遂造谋有夺兄之意,时常在永乐前谮毁洪熙。洪熙仁厚,不与为较,反加友爱。后永乐察知其欺,遂大怒,改封为汉王,敕于云南建国。汉王哭诉曰:“子有何罪?置于万里之外。”永乐乃改封于乐安。封不数年,永乐崩,洪熙即位。
  汉王心甚不安。洪熙待之益厚,比往时更加优待。不期洪熙在位一载而崩,洪熙之子宣德登极。汉王闻知,心中不乐。后朝廷加汉王封爵,又不上表谢贺,乃与护卫指挥王斌、朱恒、盛坚、侯海等,共为逆谋。暗令人到山东约都指挥靳荣反济南,仍四下里发遣弓刀手于真定、河间诸卫所,尽夺旁郡地方。又遣枚青到京,暗约英国公张辅为内应。张辅见枚青问其来意,青遂递上汉王密约之书。英国公见了大惊,暮夜即拿枚青见宣德。上一见大怒曰:“朕惟至亲只有二叔,今至亲如此,他藩何如!朝廷有王,国法安在!”乃指枚青詈曰:“俱是汝等奸臣离间,致伤骨肉之情!”即命拿青下狱,“待朕擒了汉王,然后处置。”
  明日旨下,敕平江伯陈瑄防守淮安,都督芮勋守居庸关。又尽释放京城军旗刑徒,俱令随驾亲征。宣德元年九月初三日,命广宁伯刘瑞守内城;定国公徐昌、彭城伯张昶守皇城;安乡伯张安守护内外城。初四日,命丰城伯李贤、侍郎郭琎督管军饷,郑王瞻墡、襄王瞻凌留守北京。武安侯郑亨、都督山云、尚书黄福同守辅京师。初五日,率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少保夏元吉,少傅杨荣,尚书胡潆,通政杨善,都御史陈山、顾佐,监察御史于谦、王翱等扈从,御驾亲征。令武阳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为先锋,广平伯袁容、都督张升为左右翼,军容甚盛。
  初六日,驾出都门。行至中途,上顾问从臣曰:“卿等试度汉王计将安出?”少傅杨荣进前对曰:“臣料乐安城小,汉王必先取济南为巢窟。”夏元吉亦奏曰:“观汉王曩时不肯离京,今必趋南京无疑。”上曰:“二卿所料,未必其然。今济南虽近,未易攻打。闻朕大军至,亦无暇攻击。且汉王并护卫家小,俱在乐安,未必肯弃此。”圣言未毕,忽侍御史于谦前奏曰:“臣度汉王外多夸诈,内实懦怯。又且临事狐疑,无有断决。今不直取南京,足知展转无能。今汉王实不料度陛下亲征,量得朝中将帅,无与为敌,乃敢如此悖逆。今日我陛下亲征,城中闻知胆落,必成擒矣。”宣德闻言大喜曰:“观卿所言,正合朕意。”急令将士前进。
  早有探事人入城,报知汉王曰:“闻朝廷差大将武阳侯领兵到此。”汉王闻报,攘臂大喜曰:“吾何惧哉,吾何惧哉!此易为退耳。”复顾左右曰:“吾料朝中无我对手,今果然矣。”正欣喜之间,又有人急报曰:“今上亲征我国。”汉王闻得“亲征”二字,半晌无语,面如土色,心中大惧。护卫指挥朱恒即忙进曰:“大王勿惊。乘此南京无备,可急起兵,直至南京。若得南京,号令文武,谁不允从?大事成矣。少若迟疑,大军一至,围绕城池,城中若釜中之鱼,必遭擒耳。”汉王终是心怯,果然不能决断。
  宣德行至乐安,乃命三军一齐蓐食,倍道兼行,不可迟滞。大臣齐谏曰:“林莽之间,恐有埋伏。百里趋战,兵家所忌,甚为不便。”上曰:“兵贵神速,朕兵直抵城下。况彼乌合之众,方汹汹未定之时,何暇设谋计伏。”
  大臣皆贺曰:“此陛下圣算,臣等皆不及也。”上曰:“卿等所言亦是。且古昔圣人,尚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但朕度之审矣,卿等无虑。”遂催兵急进。来至庆云、阳信(二县名)并无官吏人等迎接,皆慌慌避入乐安城中去了。上曰:“眼见彼处兵民,皆遁进城中去也。”
  初九日,驾住乐安城北。但见城中黑气黯黪,遂围其城。汉王将校凭城举炮石打下。我军发神机铳炮攻打,其声震如霹雳,城中一时鼎沸,慌乱起来。诸将急请打城。上不许,敕谕汉王令其改过。汉王密地遣人到驾前奏曰:“愿今日与妻子诀别,明日出城待罪。”上许之,遣人归报汉王。汉王尽收诸兵器及通谋逆等书烧毁。
  十一日,汉王将出待罪。王斌等力止,泣谏曰:“宁决一死战,无为人擒。”汉王见众将如此,假以复入宫中取物,潜自从地道中出来,投见上位,乃顿首伏地曰:“臣该万死!惟恳陛下怜之。”乞命者再三。上遂命护卫人役,发一围轿,令汉王坐于轿内抬行,仍悉召诸子从行归京。赦城中百姓之罪,乃降汉王为庶人,改乐安州为武定州。
  处置已定,回驾至单桥,有都御史陈山迎驾奏曰:“汉王谋叛,赵王实与之同谋。今乘此得胜之兵,移指彰德,擒赵王如反掌耳。今若不取,后赵人反测不安。设有他变,恐复劳圣虑也。”上闻言,沉凝半晌。杨荣、于谦二臣急忙谏曰:“先帝止有二弟,今汉王自绝于天,不得不伐。赵王反形未露,逆谋未彰,今遽用兵伐之,恐伤先帝之爱,有累陛下之仁。”上曰:“二卿之言是也。”陈山扈从在后,屡屡言曰:“今不取,日后必为子孙忧。”杨士奇、夏元吉闻陈山之言,不以为是,乃进谏曰:“赵王事未彰露,不宜遽伐。”上亦不忍,即命广平伯哀容、都御史刘观,持群臣奏章以示赵王。赵王闻广平伯等到,不知所为,心中大惊。及见广平伯传旨并群臣奏章,赵王视看俯拜于地曰:“蒙皇上恩德浩大,骨肉保全。”即同广平伯等入朝谢罪。上待之甚厚,仍加俸一百石,彩缎二十端,送赵王归国。
  上乃令汉庶人当殿见上。上责其叛逆之罪,庶人当殿犹自倔强,反出不逊之语,不伏判逆之情。朝臣默然。忽班部中闪出一员官来,大喝一声,声若洪钟,乃曰:“庶人不得喧哗强辩,吾今与汝明正其罪。”未知闪出何官。   
  
  



                        


第九回    叱庶人骤升三品 旌义叟全活万民


  宣德当日令汉庶人殿廷朝见,庶人犹强辩不服。忽左班中闪出一员官来,众视之乃是侍御史于谦。谦当殿大声叱曰:“汉庶人不得强辩,吾今与汝明正其罪。汝且听着:天生烝民,立君为亿兆之主。海内诸侯,莫不臣服,欣戴奉命。今我皇上与汝,名虽叔侄,分实君臣。既有君臣之分,当尽臣子之心。昔者先帝临御,待汝恩隆无比。今日陛下即位,首加汝之爵封。惟愿共辅邦家,睦亲骨肉。岂意汝不思尽忠报国,辄敢谋为不轨。初令徐颅四出劫掠,复遣枚青潜结勋臣。用铁瓜挝死指挥徐郧,而多营求护卫;陈盛兵赫劫中官侯泰,而强邀绝马驼。瞻圻是汝之子,宠妾而杀其母,仍绝其嗣。父子夫妇间,垂恩绝义,亦已甚矣。且先帝是汝之兄,谗构百端,谋夺储位,实欲推刃同气,大灭彝伦。何忍为哉!散骑军劫夺旁郡,养亡命横杀士民。如此逆恶,死有余辜,尚何强辨?”
  汉庶人听于公喝出平日所为,心胆皆颤,不敢复言。两班文武见于公言词严凛,声若洪钟,矢口发出庶人真正情状,皆暗暗称羡他。宣德帝闻于公之言,触起雷霆大怒,曰:“朕宥得汝,国法不能容也。”即令金瓜武士,拿庶人幽于逍遥城中。过数日夕,朝廷令排宴,大宴庶人三日,令其自尽了。
  宣帝日前因于谦扈车驾从征之际,料度庶人之谋,灼见无差,今又证庶人之罪,言词严厉如此,宸扆大喜,乃属意用公。不数月,忽有奏山西、河南二省荒乱。有内旨:特差侍御史于谦,即升都察院佥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巡抚二省。明朝御史竟升侍郎,于公一人起也。
  于公闻旨,即辞别父母并夫人董氏,单骑带二仆人前往到任。公时年三十二岁。行香毕,乃立二木牌于院门首:一写着求通民情;一写着愿闻利弊。二省里老皆自远来迎公。公皆和颜悦色,款问风俗。里老见公开诚下问,无不悉言风俗。公曰:“今二省饥荒最甚,此为急务。吾欲与诸里老议平籴之法。汝众里老,俱将吾善言劝谕富豪之家,将所积米谷麦粟,先扣足本家食用之数,其盈余者照依时价粜与饥民,以救其急。自古贫富相周,有无相济,此亦一乡、一邑邻里之通义也。若有仗义者,每石肯减价二钱,减价至百石以上者,给与冠带荣身,免其终身差役,并杂色差役。若一二千石以上者,奏请建坊旌表。若不愿减价者,勿强之,但行平籴之法。若有奸民擅富要利,坐视饥民,不与平籴者,汝等里老从实举呈,吾当重罚不恕。”诸里老唯唯领诺。
  公又谓里老曰:“今蒙我朝廷发一十三万银两赈饥,吾尽发于二省州、县官员,分给赈济。中间多有豪富奸猾之徒,不思饥民得银止可苟延数月残喘,反恃强挟逼赈济银两,以偿往日拖欠私债者,汝诸里老并饥民被挟逼者,实时鸣告,吾当重治不贷。凡有欠私债者,俱候年丰,渐渐还纳。”诸里老唯唯听命。公又嘱曰:“今凶荒之年,多有骨肉至亲,不能保全,有遗弃子女者甚多。汝诸里老当即开报州、县等官,务要设法收养,候岁熟查访还之。若汝等里甲地方贤良之民,能收养四五口者,吾即犒以羊酒,给尚义之匾;十口以上者,加彩缎,免其各差役;二十口以上者,给与冠带荣身。汝众里老当听吾嘱,勿使遗失。”众里老闻嘱,领诺而出。
  公即领各府、州、县,一一开报明白,分上、中、下三户造册。限半月之间,排门册籍,俱赴本院稽查。然亦不时体访。乃大开仓廪,发粟出谷,赈济饥民。先将前朝廷发十三万银两,分赈二省。仍每里煮粥于通衢,如穷乡村落之处,亦每里给米四石,令四人兼押一缸粥。每一饥民来就食者,止许吃四、五碗,即令止之,复令他行动半日,再与之食。此乃是公为民深虑,恐一时食之过多,久不得食之饥民,反伤脾胃,损命者有之,故令行动,不使过伤,实救饥民之良法也。于是饥民扶老携幼,俱来就食。有惜体面者,有年老并少年妇女,不好出外就食者,着查实计口给米。或给粟麦,或颁与粥食,不使失养。
  公又思饥民虽目下得食延生,奈仓廪空虚,倘再遇凶荒,何以接济?乃大书榜示,告谕富家巨族,劝其捐贷资粟,以备仓廒,以济饥荒。告谕才出,早有河南富民赵守贤者,家资巨万,年近七旬无子,乃亲赴院中投词案下,情愿将家资悉捐到官,籴谷赈饥,余者存之义仓。于公见词,亲令起来,以礼优待之。着府官设席款待,加以宾礼,令簪花赐酒,仍备鞍马旗鼓旌匾,迎送街衢。又以花红、羊酒、彩缎犒赐其家。即星夜赍本奏闻。
  不一月旨下,着有司建坊旌表义民于闾里,仍月给米一石,冠带荣身。当时赵老冠带到院拜谢于公。公令免拜,曰:“此是朝廷旌尚义之典,何劳拜谢。”因问赵老:“汝年几何,有儿子?”赵守贤禀曰:“某今年正七十岁,并无子嗣。”于公曰:“吾观汝首能尚义,阴德不小。年虽七旬,体貌健厚,非无后者。”乃劝其纳妾,以生后嗣。公令里老择一贫家女到院,命赵老纳之。赵老领谢而出。后赵守贤将及一年,果生一子。至院中叩谢于公。公心甚喜,以为天之报施善人,如此之速。于公思:吾才出告谕:赵守贤先来损资赈济,亦良民之豪杰也。叹羡久之。仍大张榜文劝示。各处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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