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男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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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男电女-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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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宽赶紧自责:“是我们工会的工作不到位,真没想到有这样困难的职工。”
    巴立卓默然拉开皮包,点了一千块钱,搁在病女人的枕畔。邹宽和王二美见
了,也慌忙慷慨解囊。吃五香饭的职工也愣住了,又感激又难过。巴立卓收住眼
泪,说职工都是好样的,要怪就怪我无能吧,我对电信市场的惨烈应对不足,你
们跟我受苦了。
    小龚的车子往单位转,巴立卓长叹一声:“我最近老爱发无名火,乱发脾气,
不该这样失态的。”
    邹宽说:“虽然很难,总比那些下岗失业的人强吧。”
    巴立卓喟然而叹:“可电信是优势产业啊,朝阳企业快沦落成问题企业了,
我难逃其咎!”
    邹宽很会说话,含糊其词地表态,听起来就像是夸领导:“不过,无情未必
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巴立卓情绪低落,不觉想起自己小时候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读高中时就
馋同学带的饭菜,头一回吃人家的肉丝榨菜,那滋味终身难忘。他检讨说:“真
留恋邮电局的时光,也为那个黄金岁月而痛心。我们只知道发展发展再发展,职
工的利益考虑得很不够。别看各地的邮电局都高楼大厦的,可普通职工并没有多
少积蓄,就怕家庭成员生病、上学。”
    “倘若家庭成员得场大病,就要一夜赤贫。”邹宽的话题一转:“从全省的
情况看,当年的邮电职工都解决了住房,也很了不起的。”
    汽车驶过一个街口,街边排满了甩卖旧货的摊位,彰显城市开发建设的热浪。
松河这座像手掌一样熟悉的城市,充满了动荡和焦躁,它似乎永远都在打墙拆楼,
永远都在挖坑修路,永远都在川流不息。今年市政府大兴土木,老城区改造的力
度很大,要彻底消灭棚户区。对其他电信运营商而言,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时机,
正可以建设基础网络。移动方面的光缆一铺再铺,在光接入层面后来居上。可对
于老电信企业来说,不仅原有的管道线路都要改迁,而且还要建设新的接入网,
资金从哪来啊?
    巴立卓很粗鲁地说了句:“操!现在知道穷日子是多么难了,可整整十年光
景,我误以为自己真是大款呢。”
    邹宽说:“给省公司打的报告踢回来了,上边说投资的盘子已定,绝不追加
项目。”
    王二美也犯愁:“线路跟不上,叫我们怎么去推销啊?”
    邹宽说:“移动公司的实力太强大了,钱多得不知道怎么花才好。人家已从
领先到卓越了,电信行业已经进入新的一家独大的时代。”
    巴立卓没说什么,他对松河移动的状况非常了解,去年霍达的利润就超额了
三千万元。基层企业烧钱无外乎三个途径:加速固定资产折旧,由十年改为五年
;加大广告的投入,大量补贴手机终端,套牢用户。再就是加大成本,前不久林
紫叶就添置了一辆帕拉丁越野车。强者亘强,富者愈富。就移动公司而言,老邮
电留下了好底子,房屋、基站和传输都是现成的。这些年埋头抓发展,管理手段
日新月异,不蒸蒸日上才怪。移动公司大打品牌攻势,以手机补贴和低资费来争
夺一切可以争夺的客户,实际是逼着其他运营商打成本的损耗战,凭借现金流的
优势压倒对手。巴立卓看过一篇论文,说小灵通的建设和运营成本是GSM 移动电
话的三倍。单单从这个角度分析,无论是价格还是服务,松河网通怎么打得过人
家?
    王二美忍不住说:“紫叶嫂子那边真火,打一赠二的套餐,新入网交一百元
就能买到三百元的话费。”
    “别老和人家去比!”巴立卓回头瞪了王二美一眼,恨恨道:“我再一次警
告你,你少和我唱对台戏!”
    王二美吐了下舌头,紧了紧领带。
    邮男电女(48)
    47、割席断交?
    孔萧竹终于同意离婚了,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突如其来的变化面
前,巴立卓眉头紧锁,好像在怀疑这个消息是否真实。
    咖啡厅里灯光昏暗,柔和的曲子悠悠扬扬地飘了过来,那氛围能让暧昧的情
人多一份浪漫,让虚伪的商人多出一点真诚,让久违了的朋友多一份温馨。可此
时此刻,巴立卓却有一种类似梦游的感受。
    孔萧竹上穿白色羊绒短衫,下着银灰色长裤,应该说是相当顺眼的,可到了
巴立卓眼里却有了森严壁垒的意味。这身打扮,很像电视剧里谈判桌上的女高管,
既沉稳知性又踌躇满志。她轻轻搁下茶杯,“你不是朝思暮想地期待这一天吗?”
    “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何突然通情达理了?”
    “主要是我比你有人性,我不忍心看你的心肝死去活来,我很想帮帮那个可
怜虫。”
    巴立卓举了举茶杯道:“那我就替小林谢谢你了。”
    孔萧竹哼了一声,“我想提醒你,请不要得意忘形,更不要自以为是!”
    巴立卓说:“人的感悟要一点一点地升华,只有行到水穷处,才能坐看云起
时。不到那个地步,就没到那种境界。”
    “巴立卓,这么多年过去了,油嘴滑舌的爱好怎么不改改?”
    “我是在感慨你幡然醒悟,感激你孔总的大恩大德。”
    “好好把握你想要的幸福,好好照顾你想要的女人!”
    有人说过,在餐馆里看见一对男女目不转睛地互相盯着,那一定是情侣,否
则就是夫妻。而此时此刻,巴立卓和孔萧竹坐在茶馆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但他们是夫妻,马上就劳燕分飞的夫妻。
    孔萧竹颇为伤感:“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
走我的独木桥。”
    “你不想提提什么要求吗?”
    “当然,你还是儿子的亲爹。如果你不打算儿子改姓为孔的话,可以随时资
助,包括他的升学、就业乃至娶妻生子。至于我本人一无所求。”
    巴立卓提议:“好像我们之间应该签署协议的。”
    孔萧竹满口答应:“可以,你写好了,我来签字。”
    “希望我们还是朋友。”巴立卓伸出手来,想和前妻握手致谢。
    孔萧竹不为所动,巴立卓讪讪地收回手。女人还算优雅地用纸巾揩了揩嘴,
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为你殉情!”
    巴立卓笑了,铁树开花似的在嘴角流出了一丝笑意。“如今殉情的人少之又
少,加之医学发达,所以人口有增无减。”
    孔萧竹无心恋战,白了他一眼,拎起皮包就走了。单单看女人的背影还不难
看,脚步声里依然有着难忘的清韵。
    离婚应该有一种沉重感,可巴立卓觉得他们的分手太轻了,轻得好像这婚还
没有离成。尽管如此,还是立即通知了林紫叶。不想,林紫叶淡淡地应了句:
“我正加班呢。”
    巴立卓捂着手机说:“你们移动怎么老加班呢?又研究啥呢?”
    “公司机密,无可奉告。”林紫叶正在开会密谋VIP 俱乐部和积分计划呢,
没功夫和巴立卓细说。
    热脸贴了冷屁股,这是巴立卓始料不及的。开始还以为林紫叶矫情,但是在
随后的一个黄昏里,林紫叶明明白白地告诉巴立卓,她改变主意了。巴立卓简直
难以置信,女人究竟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奇怪?
    “紫叶,你不要这样做,人家会说我玩弄女性,是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
    林紫叶质问:“你结婚只是为了自己的清白,不是因为爱情,虚伪不虚伪?”
    巴立卓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就听女人抱怨:“我这个第三者当得好辛苦,
也好不光彩。我不想趁人之危,更不想捡谁的便宜。”
    “请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在婚姻面前,情人是第三者;可是在爱情面前,不
被爱的那一方才是第三者。”
    “爱情是陌生人变成情侣,又把情侣变成陌生人的游戏。我有些厌倦了。”
    巴立卓满腹狐疑,“是我不好,还是你后悔了?”
    “兼而有之吧,反正我不想嫁给你,至少是现在。”
    巴立卓拍了拍脑门,故作大度地说:“女人真是地球上最复杂的动物,总爱
说反话,办反事儿。比如你提出分手,却期盼我能够挽留。”
    林紫叶直言不讳:“我没有信心面对未来,特别是对你。”
    巴立卓忽然笑起来,“紫叶,你不是想和我割席断交吧?”
    “很难说,也许会吧。”
    巴立卓轻轻拍拍女人的脸。林紫叶的脸依然清丽,只是那双眼睛的周围,多
了一圈淡淡的黑晕。巴立卓心中涌起了一股很不安的感觉,不好再啰嗦什么,便
起身去看窗外。楼下的白桦亭亭玉立,花丛粉粉紫紫,在夕阳美丽的余晖里,能
见到有蜜蜂颤动羽翼飞翔。他叹了口气,“天涯何处不开花,一花一花又一花。”
    林紫叶在想,自己和巴立卓是安营扎寨的树,连根拔起会有一种伤筋动骨的
痛。女性无论传统还是前卫,骨子里还是希望以婚姻为人生归宿的。性和感情在
女人心里绝对是浑然一体的,有情有义的女人,哪能春梦一去无痕迹呢?女人无
论当时得到多么热烈的追求,也只是男人的一个陪衬。林紫叶不想做这样的陪衬,
假设离开巴立卓,她可以独立自主地活下去,但有些下不了决心。
    月亮孤零零地挂在西天,巴立卓垂头丧气地从辽海花园出来,一点精神头也
没有了。而在昨天,他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呢。巴立卓心里像长了草,边走边想:
婚姻真是个深奥的问题,让那么多的男男女女饱受磨难,甚至精神失常。与女人
相比,做男人真的很苦,千般难万般苦自己都不会去说,只因为他是男人。做变
性手术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由男变女。要是不想承受男人的苦,只需一刀把那“苦
根”断了,从此轻轻松松做女人。
    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巴立卓不禁苦笑起来。笑过之后,忽然发觉自己是那
样的孤独。此时此刻,他很想找人叙话,却没有合适的人选。虽然他的朋友圈子
很大,但世故虚浮者居多,除了互相欣赏就是互相利用,鲜有良师益友。巴立卓
就给柳鹏去了电话,汇报他离婚成功的消息。柳鹏已正式退休了,他建议这事要
向巫奎总经理报告,不要打电话,一定要面谈,说清说透……
    耷头耷脑地推开家门,巴立卓扑进更浓重的黑暗里,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
日光灯发出很尖锐的吱吱声响,光线一跳一跳的,把四壁照得惨兮兮的。去了趟
洗手间,扳开水龙头却发现停水了。巴立卓无精打采地躺到沙发上去,迷迷糊糊
地睡着了。他梦见自己乘坐一艘小船,在一条陌生的河上飘荡,没有月色也没有
星光,惟有奔涌不息的水声。
    睡到半夜,忽听有人砸门。巴立卓跳将起来,一脚踏进水里去了。定睛一看,
水漫金山了,连拖鞋都漂起来了。赶紧关掉卫生间的水阀,再去开门。宋大架怒
目相向,想骂娘又不敢骂的样子,一扭头回家处理水患去了。余赫闻讯披衣过来,
动手帮着掏水。
    满屋子都是水,脚下发出噗噗的声响,连饿死的蟑螂都从角落漂了出来,隐
隐中还有陈腐的味道。巴立卓这才发现家里乱得乾坤大挪位,菜刀竟然放在了卫
生间里,不知何时的剩饭还滞留在电饭锅里,生长起蓬蓬勃勃的绿毛红毛。他心
头酸成一团,连连自责:“我真是昏了头。”
    “过日子没有女人,也真成问题。做领导的人,处理不好家务事,很耽误前
程的。”余赫觉得,一官半职的人绝少离婚,并非糟糠之妻不下堂,而是害怕老
婆揭自己的老底。巴立卓大张旗鼓地闹离婚,不能证明他多么廉洁,只是没有什
么把柄攥在孔萧竹的手里。
    巴立卓闷头去擦地板,稍一用力,水就从地板缝隙中喷泉似的涌出。心里懊
恼,业务出现负增长了,自己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哗哗的掏水声,更显窗外夜色的死寂。
    余赫在猜测巴立卓的心思,没话找话:“邮电分家这么多年了,我们再不能
像过去那样当大爷了,况且现在的用户也不是过去的用户了,都懂得维护自身权
益,也学会了比较价格和服务。”
    巴立卓叹了口气,“过去的邮电局不只是一个单位,而且还是一个大家庭,
给我永远难忘的温暖。人活着就这么几十年,开心才是真实的幸福。地位再高,
钱再多,也活不出两辈子。可我现在有一种挫败感,老觉得自己很失落。”
    余赫安慰他:“高官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寿,高寿不如高兴,有个好心态
最重要。何况你才四十出头,前途无量的。”
    巴立卓回答:“历史确实像势不可挡的车轮,它开过大街时总要轧死一些人、
碾伤一些人,我大概属于第二种,稀里糊涂地就受伤了。”
    余赫听了直乐,“总体来说还是幸运的,你只是负了轻伤。”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固话业务会衰减得这么快,转眼间就危机四伏了。
我有种生不逢时的英雄气短,总想起冲不出亚洲的中国足球。我现在就像一只趴
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余赫宽慰他:“别忧心忡忡的,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你是企业的老
总,别说泄气的话。”
    巴立卓感觉自己就像在拉屎,虽然已经很努力了,可出来的只是一个屁。这
个月的全省营收报表下来了,松河的形象进度名落孙山。自己工作二十年了,很
少叫领导挖皮挖脸地批评过,更没弄过倒数第一。可他还在文过饰非:“松河的
价格战打得太凶了,各电信运营商都增量不增收。”
    “邮政这边也难,集邮业务萧条,速递业务被大量分流。”
    巴立卓问:“你们邮政体制改革的方案不是定下来了吗?”
    “定下三个婆婆,成立监管机构、邮政银行和邮政集团公司。我们基层何去
何从,实在难以预料。”
    巴立卓想了想说:“金融可是门大学问,邮政银行是新手上路,要格外小心。”
    不觉中,静悄悄的黎明爬到了窗前。余赫捶了捶酸胀的腰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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