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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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行乐-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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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时常这么口无遮挡,对着每个人都这么说?
  听见她像在盛饭,他微微一楞,「杜画师,你又在盛饭?」
  「唔,嗯,是啊。」盛满,再淋上肉酱。
  这么好胃口?阮府是几天没给她饭吃了?既然她这么饿,他也不便多说叙。
  「爷儿、公子,你们的胃口真好。」饭桶的米饭都去了一半啊,店老板眉开眼笑,店铺内就这一对疑似兄弟的爷儿最会吃,他还在怀疑两个看起来只有他一半体重的男子哪来的这么好胃口?「爷儿,你俩是兄弟吗?」实在忍不住问问。
  杜三衡见阮卧秋不答,她眨眼笑涟:「是啊,他是我兄长。店家老板,你真是厉害,一眼就能看出,以前别人老当我是他的小厮,想要接近他,都来抠打点呢。你说是不是,卧秋哥哥?」她脸不红气不喘,心里乐得很,快活得要命。
  阮卧秋哼了一声,一双堪称漂亮的剑眉微皱了起来。
  那店老板笑延:「小公子,你真是说笑了。你一身贵气,肯定是富家爷儿,谁敢把你当小厮?小人想请教小公子,你的头发……」阮卧秋竖耳倾听。她的头发怎么了?露馅了吗?
  「怎么啦?」她代他问出心里疑惑。
  「您兄弟俩是刚从京师来的吗?」他指指她方巾下乌黑的长发,发尾夹杂着各种颜色,兴致勃勃地问:「这是京师时下流行的吗?」
  阮卧秋低声问:「他在说什么?」
  她以同样的低声答:「哥哥,老板在问我发尾多种颜色不是出自京师的流行?」
  他的眉头毫不掩饰地皱了起来,口气不甚佳地说:
  「你出门前,就不能好好地整理吗?」心里总是不舒服。这女人,在阮府里弄得乱七八糟也就算了,连这乱七八糟的一面也要让外头的人看见,仿佛……自家的东西分给外人窥视,让他有点恼火。
  「要出门前我在整理最后的颜料,不小心沾上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转向店老板,露出明亮灿目的笑:「是啊,时下京师就这么流行的,店老板,你觉得够不够花哨?」瞧见阮卧秋沉着一张脸,好像又在怪她说谎。
  她暗暗扮了个鬼脸,她只答应不对他说谎,可没说一辈子都要痛苦地学他一板一眼的。
  「是挺花哨的。」老板见她和善,好心地说:「公子,你要小心点。这位爷儿看起来就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算我多重两只眼,也不会把爷儿误看女人……」
  「老板,你是说,我像女人了?」她笑问。
  「不不不……」男人最忌说像姑娘,店老板连忙澄清:「我不是这意思,只是小公子肤白,有时候会很不小心被人误当是女扮男装。」瞧见阮卧秋仔细听着,他说我起劲:「你们也知道的,时下世道是挺不错的,没有战争也没有内乱,咱们小老百姓只要肯拼,就能活下去,唯一怕的就是官。」
  「官?」阮卧秋开口:「为什么要怕官?」
  「爷,您是宝贵人家,难道没给高官好处过吗?我铺子每装卸就得缴点保护费,地头流氓早就跟官府打点好,咱们老百姓也只有认命了。」店老板对着她低声道:「小公子,你最好小心点,前两天我还瞧见知府大人的独子在这附近走动呢……」
  「知府大人的少爷跟她又有什么?」阮卧秋的眉头已是打成结了。
  「知府大人的独子前阵子才闹出事来,强抢民女,人家告上衙门,最后被知府大人压了下来,大伙敢怒不敢言,您没见最近街上少了很多闺女走动吗?」
  杜三衡见他脸上沉下,连忙压住他的手,对着店老板笑问:
  「我瞧,也不见得所有的官都是如此。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个姓阮的高官,挺为百姓着想的……」指下的手臂动了动,她不理,继续:
  「他为赴法场救人,牺牲了一双眼。店老板,你瞧,还是有这种好官的。」
  「有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记忆来来去去,就是没这印象。
  她微笑着请店老板再端碗肉酱来,这才放开手,笑道:
  「阮爷,你只吃了半碗呢。若不吃太浪费了,就给我好了。」见他不理,她暗叹口气,又笑:「好吧,你一定是在计较无人记得你了。」
  「胡扯!」他终于开口:「我计较这做什么?」
  「那阮爷在惦记着什么呢?是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官呢?不对,你又不笨,必知世上不管任何人事,都会有好坏。那就是……你还想当官了?」
  他眯眼:「杜画师,你认为我这么不争气吗?连成了瞎子都想负累朝廷?」
  「可是,你骨子里一直是官啊。」她笑,「你一点也不像我。我一向及时行乐,爱做什么就去做,就算哪日我当了官,有人找我贪污,我心头乐了就去贪;……不开心那就算押我入牢,我也不理。你跟我完全不一样……」忽然改了话题,道:「不得这人,打我来你府里作画后,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见他在听,她笑,「阮爷你一表人材,为什么会任由自己跟阮府一样,逐渐成为衰败的废墟呢?」
  他闻言,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阮府变成废墟?」
  「你不知情吗?」她讶问:「既然阮府留下的都是你熟悉的奴仆,那一定十分有限,阮府到底有多大,这些下人能不能顾及每个地方,你一定很清楚。」
  凤春从未跟他提过……是打算不让他烦心吗?对他未免太小心翼翼了!
  「阮爷。」她的声音从对面移到左手边:「杜某还有一个疑问。」
  「杜画师,你的问题真不少。」
  她笑叹:「只有今天才会。平常我可是眼不见为净呢。」
  「你到底要问什么?」
  她的气息微微向前倾,更加贴近他。他皱眉,几乎可以想象她那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阮爷,为什么一定要当官才能为百姓谋福呢?现在的阮卧秋,就不行吗?」
  他转头瞪着她——事实上,是瞪着一片黑暗。黑暗之中,她又成形了,五官还是模糊着,但确定不漂亮,身子隐约带白,迷雾始终覆盖着她完整的身躯,唯一他能确定的就是她话中有话。
  她想说什么?拐了这么一个大弯想暗示他什么?
  一个画师能懂什么?
  「唉?」她忽叫。
  「又怎么了?」他不悦道,总是无法预料她下一步。
  「阮爷……」那声音如耳语,让他不得不仔细聆听。她嘴里的气息轻轻喷在他的耳畔,令人发痒,「你身上有没有带碎银?我刚买了颜料跟伞,把钱都用光。没钱吃霸王饭,会被店老板打的。」
  「……」

  紫夜冰心、艾文扫校涓涓细流
  





第五章

  「多亏阮爷的玉佩,不然今天咱们兄弟俩真的要落魄在这家饭铺子里了。」身侧背着颜料,一手扶着他,一手拿着伞。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唉,每天他的脸色总是要臭上这么几回,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整天都笑的模样。算她多嘴,竟然跟他聊起为官之道,以往,她的确是眼不见为净,今儿个是傻了脑吧。
  「阮爷,你气啦?」她讨好地笑:「下回若再发生这种事也不打紧,咱们就来卖个字画,对于画画,我可专精了。」
  「你以为还有下次?」她这散性子,怎么会以为他还会跟她再出门?
  「出来走走也是件好事,阮爷不肯那就算。下回我找二郎出来便是。」
  他咬牙,心里一股怒火又波涛汹涌掀了上来。她的语气像是只要有人陪,任何人都可替代似的。
  「唉,那有顶轿子,我去雇吧,阮爷你等等——」
  声音很突兀的消失,阮卧秋直觉不对劲,要抓住身边扶他的小手,却扑了个空,仿佛她突然被人往后拉走。他立刻伸手再抓,只抓住她脱落的方巾和飘扬的……发丝?
  他心一跳,马上喊到:「杜画师!」
  「糟,是知府大人的少爷!」陌生的声音轻呼,来自左边某家店铺,随即他听见门被关上的巨响。
  知府大人的少爷?
  那几个字在他耳边轰轰作响,想起店老板的话,他心里更为焦灼,没听见那已经习惯的脚步声……四周全是杂乱的足音,好像有个人被拖着走……是杜三衡吗?
  眼前尽是黑暗,根本无从揣测!知府之子拖着她走作什么?他双拳紧握,对着四周怒喊:「杜画师?」
  努力侧耳,只听见几名汉字的笑声。
  他咬牙,容不得那无力感在此刻纠缠,他再度压抑怒气,喊道:「知府大人之子在此吗?」他声若洪钟,同时,他不理前方有何阻碍,在黑暗之中循着那杂乱的足音上前。
  有人在笑,他不理是为何而笑,只往前直走。
  他眼瞎,自然没有看见杜三衡被人用力捣住嘴,一路要往小巷子拖去。
  「哎呀,我就说没看错,果然是个女扮男装的俏姑娘。啊,好香好香,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身子?脱了衣服是不是更香呢,小美人?」在她耳边淫笑不断,直凑着她闻着。
  杜三衡用力要拉开那几乎闷死她的巨掌,却发现男女之差有多可怕。
  双足踢着地,眯眼瞧见阮卧秋一脸怒气,直往这里走来。这个笨蛋,明明看不见,还要趟进这混水吗?
  「知府大人之子,请放开杜姑娘!」阮卧秋边上前边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掳人,依万晋律法是有罪的!」
  「哼,这是你的相公吗?可一点用处也没有呢,小美人。」
  吹在她耳边的气,是一股令她极为厌恶的气味,让她差点晕了过去。
  「呦,是个瞎子呢,小美人,你配这种瞎子也真是浪费了,不如跟着小爷一块吧。对了,你说,要让你相公就在这大街上盲目寻人呢,还是给他一顿好打?」
  阮卧秋似是抓住了声音的源头,不怕撞到东西,直往这里快步走来,嘴里说什么,她也听不真切,只知八成又是一些律法。她心思移转极快,注意到他一直在侧耳倾听,她猜他是不停说话,想引起对方注意。
  她半眯着眼,快要糊掉的视线注视着阮卧秋,然后放掉全身力气,当是被闷昏了,再趁着身后男人不察,从腰间抽出小小的雕刀,用力刺进他的手掌,其力道之重,连自己的脸颊吃痛也绝不松手。
  男人的痛呼,让阮卧秋顿时停步。
  「贱蹄子,敢这样伤小爷?」吃痛的放了手。
  杜三衡连忙屈身钻出,使劲划过另一个奴仆的手臂,毫不留情。
  她眯眼,哼笑:「想动我,也得看我想不想被人动!」
  「你胆敢冒犯知府大人的少爷?是不是不想活了?」
  「杜某还想快乐活它个七、八十岁,当然得好好保护自己啊。」任由长发凌乱披肩,抿唇笑道:「若真有人让我活不下去,好歹我也要拖个垫背的,心里才快活!」
  强掳她的男人身边走狗一拥而上,她眼捷手快,一脚踢翻铺子外的圆凳,那些汉子措手不及,摔了个大跤,她反身就跑,不料阮卧秋就在身后,撞个正着。她连忙把雕刀反手收回,这才没伤了他,正要叫她快走,她整个身子却被用力地抱住。
  「杜三衡,你没事吗?」
  唉,他这是在做什么?她会胡思乱想的。
  「没事没事,毫发无损,不过再不走,我可能就会变成被强抢的民女啦。」她不以为意地笑,不忘拉住他的手,嘴里笑道:「靠左边,拐巷。」一点也不惊慌。
  「你先走,别管我!」
  「阮爷,我很像是无情无义的人吗?」她笑道。
  他皱眉,注意到她语气如往常般轻浮。她没有被吓着吗?毕竟是个姑娘家啊。还是瞒着他?他问:「他们追上来了吗?」
  她回头一看,瞧见那些狗仗人势的奴仆跌倒时,撞上一名贵公子,那公子的身后有不少的随身武士,多半也与官脱不了干系,便道:「狗咬狗,一嘴毛!」
  拐了弯,正好看见有轿子停着。那轿夫急忙道:「爷儿,小姐,趁他们还没瞧见,快上轿吧!」
  那轿夫显然跟大街上的人一样,早就看见却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只能趁着没人发现,赶紧帮点小忙。
  「麻烦,阮府。」她先让阮卧秋进轿,再跟着入轿。
  阮爷,您没关系吧?孤男寡女共坐一轿呢。」她笑。
  「情非得已,自然没有关系。」他移向轿窗的方向,与她之间保持距离。
  「情非得已啊,若哪日有人遇难,不得不在你面前宽衣解带,阮爷是不是也是情非得已呢?」
  「你没一刻正经吗?」他斥骂,迟疑了会儿,问:「你真没事?」
  「被人拖着走,差点晕过去。」他一提,那男人的味道就扑鼻而来,她皱眉,捣了捣鼻子,偷偷往他靠去。用力吸——唉,果然还是他的味道好闻。
  阮卧秋并未察觉,只咬牙道:「堂堂一名官员的儿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抢人,未免太过横行!」店铺子老板才说,一出门就遭被抢,简直太过巧合。
  「说是巧合不如说是这种事太常发生了。」杜三衡读出他的想法笑:「要不,就是他见了我貌美如花,不动点邪念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貌美如花?亏她脸皮这么厚,竟能如此自夸!轿子在行走,明明很平稳,她却好像在坐船,有点摇摆不定。
  「杜画师,你真没事?」
  她原要说她安好,后来脸上疼痛到让她无法忽略,摸上颊面,五指沾着鲜血,这才想起方才刺进那人手掌时,连带着划伤自己的脸。
  「杜画师?」那眉头又皱了起来。
  「脸颊受了点伤,不碍事的。」她笑,取出手巾压住伤口。
  那不就是破了相?她的长相已是不怎么好看,再破相怎么得了?
  仿佛又读出他的思绪,她展颜笑道:「我又不在乎这点小破相,反正也没天天照镜子,不会看了碍眼。」
  他未及答话,轿子颠簸了下,娇软的身子扑向他。他心一跳,要保持距离,却听她道:「阮爷,你身上的味儿真好闻。」
  「又在胡言乱语!」要推开她,听她吃痛叫一声。五指似乎滑过她的脸颊,是碰到她的伤口了吗?
  这伤口不小啊……她怎么会毫不在意?
  「我这是实话。原来,男子身上的味道各有不同,方才我被人拖着走,那男人身上就呛鼻许多。」
  他闻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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