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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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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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默默地点上一支烟。
  真想和阿马一样,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这和为不为别人纹身有关系吗? 
  就是人们常说的重新做人吧?完成最高艺术的麒麟纹身了,其他就再也没有什么
  吸引力了。阿柴用手摸着自己的头叹息道,也许是不可能的吧。我这个人老是在想干别的
  各种,你别往心里去呀。 
  阿柴上身裸露,手臂上麒麟露出君临此间的锐利目光,睨视着我。
  我背上的龙和麒麟结了最后的痂,又完全脱落了,彻底成了我的所有。所有,这是
  个很好的词眼。我欲望很多,希望立即把东西占为己有。但所有这个词眼是悲哀的。东西到
  了手,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了,到手前的兴奋和欲望也消失了。想得发疯的服装也好,拎包
  也好,得到了便马上降格为收藏品之一,用个两三次就没什么稀罕了。结婚就是对一个人的
  所有吧。事实上,即使不结婚也一样,处得时间长了,男人也会粗暴起来。有句俗语说:钓
  上来的鱼,是不用再给它鱼饵的。可是,不给鱼饵,鱼儿就会死去,或者就是逃跑的。所有
  这玩意儿,实在是件意外的麻烦东西。可是人都是想所有人或东西的。一切的人都兼备M 
  或S 的要素吧。只有在我背上张牙舞爪的龙和麒麟已不能离我而去,相互间决没有背叛的
  
  事情,我们是不能背叛的关系。看着镜子里没有眼睛的这两个畜生,我十分安心。因为它们
  没有眼睛,所以它们无法飞去别处。纹身前的10G 饰环现在已经换到了6G,每加粗一档, 
  我便疼痛得不想再加了。这一天我会茶饭不甘,这一天我会性情古怪,这一天我会自私任性, 
  这一天我会巴望其他人统统死光。什么思考,什么价值观,统统都抛到爪哇国里了。
  窗户外面的景色寒丝丝的。到了外面,空气里也透着干燥的气味。十二月已过了一
  个星期。对于我这样难得打工的人来说,星期天是没有感觉的。纹身手术以来也有一个月了。
  这段时期,我完全没有活力。也许是天太冷了吧。每天只是希望着快些打发光阴。盼望着明
  天快些到来,但却又没有具体的事情要干。本来这日子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我还是没有活
  力。早上起床,目送阿马出去上班,马上又躺到床上睡觉。有时打打工,有时和阿柴鬼混, 
  有时去找朋友玩玩,但这些行动最终都一一变成了叹息。天黑了,阿马回来了,两人一起出
  去晚餐,喝酒,吃下酒菜,然后回家,再喝酒。整个的人就像浸在了酒里。见我无精打采的, 
  阿马老是为我担心,强打起精神,连珠炮似地没话找话与我聊天,然而我的反应也是懒懒的。
  于是阿马便会突然哭出来,断断续续地发火,忿忿地说:撃到底怎么了呀!见他这样,我
  有时也会生出小小的希望,想响应他一下,但我总是被一种自我厌恶感压得粉碎。总而言之, 
  没有一点的光明,脑子里对于生活、对于未来完全是漆黑一团,虽然我很早就知道这样了。
  现在我能够更清晰地想象自己死在露宿的街头的情景,问题是我现在连将这想法付之一笑的
  勇气也没有。至少,在认识阿马以前,为了生活我还曾想过去土耳其浴室卖身,可现在除了
  吃睡我已一事无成,现在叫我与臭老头缠在一起,我是情愿去死的。作为想法,后者是健康
  的,但如果真的死了,健康也好,狗屎也好,都毫无意义了。这么看来,还是前者健康。不
  是有人说在性方面得到满足的女人更光彩照人吗?那不怎么健康也没关系吧。
  饰环换上了4G。舌头渗血,那天不能吃饭,只喝啤酒充饥。阿马说换环速度太快, 
  可我则急不可耐。虽说没人说我是癌症晚期,但我总觉得时不待我。确实,人生有时也必须
  只争朝夕。
  路易,你想到过死吗?与平时一样吃了晚饭回家喝啤酒时,阿马突然这样问我。
  撌背£想的,我喃喃地回答道。阿马于是便怔怔地看着注满啤酒的杯子,叹了口气:即使
  是你,也不允许杀死你的身体。想自杀,那时让我来杀。我不能忍耐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来摆
  弄你的身子。 
  想起了阿柴,想到如果我想死,这任务应当交给谁。谁能让我死得痛快?明天要去
  一次Desire。这样一想,心头涌起了些许的生活勇气。
  过了晌午,目送着阿马去上班,为了去见阿柴,我便化起妆来。我正想着化妆完了
  就给阿柴打电话,尖锐的手机铃声在这个瞬间响起。真是算好了似的,是阿柴来的电话。
  喂? 
  啊,是我,现在说话不要紧? 
  嗯。今天正想到你那里去呢。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是为阿马的事。 
  厖什么事? 
  那家伙,七月份惹过什么事吧? 
  阿柴的问题使我的胸口一下子闷起来。脑子里浮现起阿马打架的情景。
  不知道呍么了? 
  刚才警察来了,查看纹身客人的名单,特别要纹龙的。也许不是阿马,我名单上
  从来只记生客的名字,阿马没记在上面,不过我担心会不会是找他的。 
  厖不是阿马,他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的。 
  我也这样认为,对不起呀。说是红头发的。阿马不是红头发吗?所以我才担心
  
  是吗厖我嗫嚅着,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心脏的鼓动震荡着全身,握着手机的
  手也微微地颤抖了。怎么办?向阿柴说老实话吧。说了我心里会好过一些,还可以让他拿拿
  主意。可是,能说吗?阿柴听了我的话,会不会去问阿马呢?阿马知道我看了那张报纸上的
  新闻会怎么呢?去自首?还是逃走?我每天在阿马身边,每天与他亲密无间,但我一点也猜
  想不出他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况且这是杀人嫌疑,是从未经历过的。成了杀人嫌疑犯,会有
  什么想法?对自己的将来,对亲密的人,对过去的生活,肯定会有太多的想法。然而,我却
  无法推测。当然,我自己是看不见未来的,甚至自己是不是有未来也不清楚,更没有离不开
  的人,生活就是沉溺于啤酒。不过,有一点则是心知肚明的,这就是我的生活应该一直与阿
  马在一起,他在我心里的分量是越来越重了。
  撀·易,别放在心上呀,我只是瞎想想而已,所以给你打电话。今天,要来我这里? 
  见我好一会沉默不语,阿柴用担心的声音说。
  噢,嗯。谢谢,今天就算了,以后找时间吧。 
  厖还是来一次吧?我有话呢,对你。 
  那好厖有情绪的话,就去。 
  我挂断电话,在房里徘徊不停。脑子里乱极了。心情烦躁,就喝起酒来。打开一瓶
  与阿马约好两人一起喝的日本酒,端着瓶朝嘴里猛灌。味道出乎意外的好,看来日本酒十分
  对我胃口。只感到空荡荡的胃里积起了水分。一瓶四合瓶①空了,刚才化妆了一半,现在重
  新开始。化完妆,我拿起拎包朝屋外走去。
  你好。 
  搮呍么啦,脸色这么苍白。敾头望着出现在门口的我,阿柴皱着眉头,惊讶
  地问道。
  心里烦吗?阿柴又苦笑着追问。我也报以苦笑,踱到柜台前。收银机边点着的
  熏香一下扑鼻而来,差点吐了起来。
  不是开玩笑,你脸色很不好呀。 
  什么不好? 
  上次见面是几时呀? 
  两星期前吧。 
  你这段时间,瘦了几公斤呀? 
  不知道,阿马家里没有体重秤。 
  你可是瘦得令人害怕。脸色也不好,浑身的酒气。 
  借着商品架上的镜子照照自己,果然,镜子里的我活像一只小蜻蜓。太吓人了厖
  我自己也这么想。失去了生活勇气,人就会变成如此模样吗?想起来了,最近这段时间,我
  光是喝酒,吃的只是些下酒的小菜,不记得认认真真吃饭是几时的事情了。我也感到自己可
  怕起来,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阿马不让你吃东西? 
  他倒是多吃点、多吃点,啰嗦得烦人。不过,我光喝酒就行了。 
  你这样,还没自杀,就会先饿死的。 
  自杀?我才不干呢。斘艺a样说着,擦过阿柴的身旁进了里屋。
  我去买点什么,你想吃什么呀? 
  好啊,买啤酒来吧。 
  啤酒,冰箱里有哇,别的不要吗? 
  阿柴,你杀过人吗? 
  阿柴一瞬间盯着我。他目光尖锐,我感到被刺得浑身疼痛。搮呎a种事嘛,阿柴
  
  嘀咕着抚摸起我的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心,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是怎样的心情?我追问着,泪水像断了线一般,声音也颤抖了。
  摵ü开心的呢。阿柴的口气就像有人问他洗澡舒服不舒服。看来我这话是问错人
  了厖我心里有些后悔流泪,嘀咕了一句:是吗? 
  脱衣服吧。 
  不是说去买吃的吗? 
  看到你的眼泪,我神魂颠倒了。 
  我脱去了外衣,然后帮阿柴脱衣服。他今天难得地穿着雪白的衬衣,下身是一条灰
  色的料子裤。我为他解开了皮带,他便一下抱住我,将我按到了床上。他俯视的目光依然冰
  冷,我的下半身开始有了反应。我不是巴甫洛夫的狗叞⒉用他的手指抚弄着我全身的肉, 
  我发出痛苦的喘息。每干一次,我都感到他手指的力量比以前更大。这也许是他爱的证据吧? 
  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我会被他杀死的。
  你,不想嫁给我吗?完事后,我仍然躺在床上,阿柴坐在我身边,点上烟问道。
  刚才电话里,你说懳矣D话呢,就是这句话? 
  这个嘛,阿马不是你适合的人,你呢,也不是他适合的人。怎么说呢,不平衡, 
  你们在一起。 
  所以,你要我嫁给你? 
  也不是,和这个没有关系。只是我总觉得该结婚了厖阿柴以若无其事的口气
  讲了古怪的话。总觉得该结婚了厖这样的求婚方式,真是太含糊了。阿柴不待我回答,就
  下床穿了衣服,然后从写字台里动作利落地取出一样东西来。
  总之,我准备了戒指。这样说着,他把一枚粗大的银戒指递给我。戒指宽宽的, 
  几乎可以将整根指头套得只留出指甲。真是的厖一股鬅客族味儿。做工倒是蛮精细的,手
  指关节处还能弯曲自如,我把它套在了自己右手的食指上:你自己制作的? 
  哎哎,照着自己的趣味。也许不合你的胃口厖 
  撪,手艺不错。不过,太粗大了。斘倚|了笑,阿柴也苦笑了一下。谢谢, 
  我道了谢,亲了阿柴一下。他的表情怪怪的,说了句撐ò去买东西,便出了房间。我回想
  着他的话,不平衡,这是什么意思呢?世上真有平衡的人际关系吗?我浑身无力,思考起结
  婚的可能性。不现实。我现在脑子里思考的东西,眼前看到的东西,甚至手里夹着的香烟, 
  都不是现实的东西。我感到自己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在观察着自己。什么也不可信,什么也感
  觉不到。我实实在在地感到自己活着,只有我在感到疼痛的时候。
  阿柴拎着塑料袋回来了。
  摾′呀,吃点东西,哪怕是少一些,也得吃呢。斔槐说着,一边把炸猪排盖交
  饭和牛肉盖交饭并排放在我面前,要哪一碗? 
  不要。啤酒,能喝吗?不待阿柴回答,我起身去冰箱里取出啤酒,坐在了桌子
  边上的钢折椅上喝了一大口。阿柴怔住了,好一会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唉,随你怎样,我都行。你想好了,就和我结婚。 
  知椀à棗啦。我鼓起精神大声回答,将一罐啤酒喝了个精光。
  天黑之前,我踏上了归途。外面寒风呼啸。我到底能活到几时呢?总感到不会太长。
  回到家里,便马上将舌头上的饰环换成2G 的。一刺入舌孔里,血马上渗了出来。痛得流出
  了眼泪。我到底为什么这样做?阿马回到家,马上就是斗嘴。我为了镇痛,又大口地喝起啤
  酒来。
  这天晚上阿马没有回来。发生什么事情是一定的了。我们同居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有我在,他肯定会赶回来的,他是个十分守信的人。碰到加班也一定会来电话,绝对没有如
  
  此整夜不归的。打他手机,也没有呼叫音,切换到了留言电话。我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 
  眼圈发黑。怎么办呀!到底怎么办才好呀?阿马抛下我一个人,他到底在哪里干什么事呀? 
  他到底在想什么呀?我有一种预感,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寂静之中消失。
  阿马。没有阿马的屋里,回响着我干巴巴的声音。饰环已换上2G 了,你快来
  为我高兴呀,蛇舌眼看要成功了,你快对我笑笑呀。日本酒我一个人喝光了,你一脸傻相地
  发火吧。
  我终于从胡思乱想中振作起来,意气风发地出了家门。
  寻人表格,不是亲戚也能申请的吧? 
  啊椏é以申请。警察态度冷冷地回答,我心里不由来气。
  还有,申请时,带照片来。 
  我不想回答,扭头出了派出所。我漫无目标地在马路上游荡。突然,我停住了脚步。
  啊厖我心里又产生了一个不安。
  撐ò还不知道阿马姓甚名谁呢。斘ò小声嘀咕着。问题太严重了,不知姓名,就不
  能申请寻人表格。我扬起头,急匆匆地朝前走去。
  一脸死相的我,将阿柴委实吓了一跳。
  阿马,叫什么名字? 
  啊?什么事,这么急呀? 
  阿马昨天没回家,要让警察帮着找人。 
  什么?名字,你连他名字也不知道? 
  不知道。 
  住在一起的? 
  住在一起的。斪ì里说着,我已是泪珠盈眶了。
  摫e哭呀。名片呀,家信呀,平常总有吧。斘ò的眼泪使阿柴也紧张起来,他神情
  严肃地注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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