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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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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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出自别人之口,尚自可谅,但子逸兄却不该作斯语,你所学所能。不止于读书一项,赚几文并不难。”
  方子逸叹了口气道:“是的!退而学贾,我不敢说多,至少也有百万的身价,但就是害在这个举人的虚名上,进不能仕,退不能贾,眼看着只差一榜,就可以叩开衣冠之门,放弃了又可惜,只好挨下去。一旦从了商,若是没没无闻倒也罢了,偏又在帝都小小地混了个名气,真要沾上一身铜臭,仕途更无望了!”
  李益笑道:“大比是后年的事,你的经书很熟,稍加温理就行了,请破上半年的时间,帮帮我的忙,出去转一圈,借重长才办点事,半年下来,我想贮个十万钱是没问题的,然后你再埋首用功,真要进士及第,等候秋选派缺,也需要打点的!你意下如何?”
  “十郎!别开我的玩笑,你只是郑州主簿,也不过是个副宪而已,难道还要找个幕客不成?”
  “不是我的事,但也算我的事,你要肯帮忙,就打点一下,明天我派车来接你,不肯帮忙。你也得出去转个把月再回来,现在我无法明说,但是你可以相信我绝不会害你,只为事关机密而已!”
  方子逸对长安情形很熟,也知道李益此刻的身价不凡,介乎权贵之间,总有许多秘密的事,因此也不多问,笑笑拿起那两张飞钱道:“十郎!对你的事,我没有不放心的,只要是不影响我后年的大此,任何用得到我的地方都一定尽力,这个我就拜领了!”
  李益拿得很准。知道方子逸穷疯了,一定会答应的,而且此人热衷名利,也一定会卖力帮忙的,所以也不多说,只笑笑道:“子逸,这个钱你不必在意,那怕明天你不想走了,这笔钱也作为我对老朋友的一点心意。”
  方子逸哈哈一笑道:“十郎,对你的长才我是佩服已久的,你找上我,也看准了我的毛病,知道我是需要钱,你许下了十万钱的钜利,凭这二十千是绝对骗不走我的,你放心好了,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说走就走,明天一早准恭候。有什么要我准备的?”
  “什么也没有,连衣物都不必准备,房子也留着,不要让人知道你将出远门,如此而已。”
  他放心地走了,到高晖那儿去补了一张方子逸的札委文书,算是兵部的监工委员,好在这是临时人员,由兵部衙门出具聘任文书就行了。
  一切都办得舒齐了,他方回到自己的寓所,令他忧烦的是霍小玉又病倒了。
  连日操心,霍小玉的病一直就没有好,前夜为他彻夜整理行囊,累了一下,昨夜倒是满心欢喜地等他回来,可是枯候终宵,良人未归,使她一宿没合眼,到了上午,实在撑不住了,才躺了下来。
  这一躺,再也撑不住了,身子又发热起来,浣纱忙叫李升去请了大夫回来,开了方子,抓了药,煎好吃了下去,才稍稍安稳了下来,李益回来的时候,霍小玉刚刚睡着,浣纱却坐在一边掉眼泪。
  李益推门进来,见状忙问道:“浣纱!怎么回事?”
  浣纱正在忧急中,心情不太好,因此脱口漏出一句:“没什么,爷还记得回来?”
  这句话说得太重了,对正在踌躇满志的李益而言,一切都在兴头上,那里听得下这种话,当时脸一沉,但是想到跟浣纱呕气太没意思,走到霍小玉床前摸了一下她的额角,竟是烫得灼人。
  霍小玉也醒了,看见李益同来,连忙挣扎着坐起,陪着笑脸道:“爷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
  李益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叠飞钱,交给她道:“小玉!这儿是五十千,你拿着,把家里的钱再凑一凑,看看有多少,然后明天交给李升……”
  霍小玉诧然道:“爷!李升早已不管钱了,家里有多少钱我也不清楚,都是浣纱经管着。”
  李益道:“这次你就自己辛苦一下,算一下,浣纱一共有多少钱,列个单子交给李升,这钱是给你去买一个人来侍候你,要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我会在明天先遣个小丫头来。”
  “那干什么?我们家里用不着多少人,浣纱跟着我就很好,莫非爷要把浣纱带走?”
  李益冷笑道:“我不敢,我们李家门庭窄小,容不起王府出来的管家大奶奶。”
  霍小玉听得出话头不对了,连忙道:“是不是浣纱得罪了爷,爷请原谅她没知识,犯不着跟她生气。”
  李益冷冷笑道:“我也不敢生气,只是我没有那么好的修养。除了看脸色之外,还要受管,再说李家还没有这个规矩,她是你身边的人,我也不敢作主,你自己斟酌情形看吧,是怎么供养这位大奶奶法……”
  说完他搁下飞钱,转身出门,到书房去了。
  浣纱不经心顶了李益一句,自知理亏,连忙出门沏茶去了,李益交代完了出门,她刚好端了茶进来道:“爷!茶沏好了,是不是要给你送到书房去?”
  李益没有说话,拔脚就走,浣纱还想跟着过去,霍小王道:“浣纱,把茶先给我。”
  浣纱道:“这是爷的雨前雀舌,小姐喝了寒性太重,我再给小姐沏你的普弭茶去!”
  霍小玉怒声道:“叫你拿过来就拿过来。”
  浣纱虚──地走到她床前,霍小玉望着她半天没说话,浣纱一直低着头,过了很久,霍小玉才叹了口气:“丫头!你到底怎么开罪爷了?他要遣走你!”
  浣纱一听急了,跪下来道:“小姐,婢子没说什么,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你求求爷饶了我吧。”
  “丫头,爷不是那种绝情寡义的人,别说是你我的关系了,就是一个寻常的使唤佣人,也不会轻易地遣出去的,你老实说,究竟是对爷怎么了?”
  “爷回来的时候,小姐刚睡下去,我想到小姐等了一夜,把身子又熬病了,说了句气话……”
  霍小玉叹道:“丫头,你是怎么了?不管爷对我们怎么样,他总是爷,再说熬夜是我自己傻,爷并没有叫我熬夜,这几天爷经历了多少事,一定是忙的,我病倒下来,不能为他分劳,反而要给他添烦,已经够对不起他了,你还要给他颜色看赌气,你是昏过了头了!”
  “我是在为小姐生气,不回来也该叫人回来告诉一声,免得我们为他着急!”
  “浣纱!你是萤火虫飞上秤钩儿,不知自己多重了,你我是什么身份,够资格要求这些吗?话又说回来,爷是怎么一个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就算我们是他的正室元配,他也不会这么做的,何况万一他正是在跟人谈论什么公务,忙得不可开交,难道还能叫人家派个人来说一声,爷自己又没有带跟人出去,这些事本来就不该由你来操心的,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你到底对爷说什么?”
  “我只是说‘爷还记得回来’,又不是什么重话。”
  霍小玉怔住了,身子慢慢向床后倒去,浣纱连忙过去托住她,急声叫道:“小姐,你怎么了?”
  霍小玉的眼中流下了眼泪,轻轻地叹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叫我怎么替你求情去?这都怪我平时太纵容你了,你怎么连个上下尊卑都不知道?这话也只有他家老夫人才可以如此说的。”
  浣纱愕然道:“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呀!”
  霍小玉苦笑道:“不错,话是很平常,也没什么严重,只是身份不对,爷是一家之主,这是他的家,你我都只能算是下人,那是老子训不肖儿子的口气。”
  浣纱从霍小玉的神色中,也看出事情的严重了,可是她仍然不解地道:“隔院的钱家娘子对她的钱大官人一天到晚都说这句话,还有就是鲍姨也是这句话不离口,记得有一次我奉了夫人的命去请鲍姨来商量事,她刚好有个客人来,鲍姨也是那样说了,人家听了还直笑………”
  霍小玉苦笑道:“隔院钱家是做买卖的小户人家,而且她丈夫有点怕她,至于鲍姨……
  唉!那是娼家女子对客人打情骂俏,你怎么跟她们学呢?你要是狐媚善蛊,平常能把爷迷得一步都离不开你,说了倒也是一种使娇的手腕,偏你又是个木头人似的冷冰冰地,说话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这句话不是你本份该说的,怪不得爷要生气了,你叫我怎么办?”
  浣纱木然地道:“小姐,我说过这一辈子是跟定你了,要我走,除非我死了!”
  霍小玉潸然泪落,哽咽地道:“丫头。你这是在跟爷呕气呢,还是跟我呕气呢,你难道嫌我的命长了,所以才盼我早点死,那你不如用根绳子勒死我算了。”
  浣纱一听话重了,连忙跪在她的身前:“小姐。您怎么说这话呢,这叫婢子怎么当得住。”
  霍小玉无言地把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浣纱,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抱怨不平,可是你跟鲍姨一样,都用错了方法,我的一辈子都托付在爷身上了,任劳任怨,只要爷不遗弃我,我就活得比谁都高兴;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就该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如何使爷对我好一点,我病了,你就该替我多尽点心,把爷侍候得好好的,他多疼咱们一点,我才能活下去,像你这样,如果把爷气跑了,不是存心要逼我上死路吗?浣纱,你好好地想一想!”
  浣纱连连地叩头道:“是!小姐,婢子错了。”
  霍小玉慢慢地叹了口气,对镜整顿了一下仪容,梳理一下头发,还淡淡地敷了一层脂粉,然后才道:“爷上那儿去了,是不是在书房里?”
  “是的,小姐,我去请爷过来。”
  “别不知死活了,你还以为咱们是什么?跟着我去给爷陪罪去。到了那儿,你就别说话。”
  “小姐!您的身子不能再起来动了!大夫说……”
  “你要是记得我有病,就不会为我找麻烦了。”
  浣纱不敢再开口,扶着霍小玉来到前面的书房,李益背手向着壁,看着那幅中堂出神,似乎没有发觉她们到来。霍小玉走到他身后五六步的地方一声不响,颤巍巍地跪下去,浣纱自然也跟着跪下,可是李益仍无知觉,霍小玉不作声,就是这么跪着,浣纱几度要开口都被霍小玉峻厉的眼色止住了。
  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霍小玉已经支持不住了,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才惊醒了李益,浣纱惊惶欲去扶她,霍小玉厉声道:“跪好!不许动!”
  神色之厉从所未见,把浣纱吓住了,果然不敢动,李益却急急地过来,伸手要扶她,霍小玉执着他的手,身子仍然维持着跪姿:“爷!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李益硬把霍小玉拉了起来:“唉!小玉,你这是做什么?这跟你没有关系。”
  霍小玉喘息着道:“不!爷!是我的错,我没有把浣纱管教好,才会如此没有尊卑上下,爷!您若是生气,责罚,打骂,都由我来领,只求您饶了她这一回……”
  李益笑了,把霍小玉抱了起来:“小玉,你真是的,我再混帐也不会把浣纱赶走的,别说她曾经侍候过我,就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会做这种绝情的事,她对你的感情已超越了一切,等于已成了你的一部份,把她遣离你的身边就等于是从你身上砍下一只手来,对你固然是极大的痛苦,对她更是死路一条,一只手离开了身体。也就是离开了生命,还能活得下去吗?我怎么忍心做这种事呢?”
  霍小玉蜷缩在李益的怀中,看出李益并不是在开玩笑,才深吁了一口气:“十郎,你可真会吓人的,我想你也不可能那么绝情,可是你刚才那么认真……”
  李益看看仍然跪着的浣纱,微微一笑道:“浣纱,起来吧,坐下来,刚才我是吓吓你,但不是跟你逗着好玩,有几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你也要弄明的,这是重要的,而且是为了你跟小玉好。”
  浣纱虚怯地磕了个头,低声道:“谢谢爷!”她还是不敢坐下去,李益却将霍小玉抱到榻上坐下,让霍小玉依然倚在自己怀中,双臂轻拥着她,眼睛看着浣纱,整了整神色才道:
  “浣纱!你对小玉忠心是很好的,不过你要明白,你是一个人,并不是小玉的一只手,因为手只会听主人的意志而行动,你却是个有着自己意志的人,如果我口渴要喝茶,手会去倒茶拿茶,绝不会去拿一罐盐卤,这样才能协调,如果我因为口渴思饮,手却给我拿了一灌盐卤,倒进口中,将会有什么后果呢?”
  浣纱张大了眼睛,没有答话,她实在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而且她连李益的话都没有听懂。
  霍小玉忍不住道:“十郎,中人以上可以语上,对浣纱说话可不能这么深,她想不到这么多。”
  李益笑道:“我的话并不深,她不必深思,只要从我举的例子上直接去想就行了。浣纱!你说,假如手给我拿来的一罐盐卤,喝进口中是什么结果?”
  浣纱祗得道:“那会使爷渴得更厉害!”
  李益道:“这就是了,所以你不能太任性,眼睛里更不能除了小玉之外,没有别的人了,你可以尽心尽力地侍奉小玉,却不能自以为是代她做出一些行动来,因为你认事不如小玉明白,你那样做,只会给她添麻烦。”
  浣纱低下头来道:“是的!爷,婢子错了。”
  李益道:“现在是在这儿,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可以原谅你,像以前你跟鲍十一娘两个人自作主张为小玉延医治病,不顾一切花钱事小,把小玉的病却弄得重了,就是一个例子,那次我没有生气,由着你们花费胡闹去,直到后来,我说了两句,你们还以为我是小器舍不得花钱,结果如何呢?”
  浣纱的声音更低了:“是!婢子无知,婢子该死!”
  李益叹了口气:“你这种毛病不改,将来等我娶了卢家小姐来,麻烦越多了。”
  浣纱有点怯畏地道:“那位表小姐是不是很厉害?”
  李益道:“她很精明,也很开通,心胸也很宽大,对我跟小玉的事毫无芥蒂,且很欢迎,在性情上她跟小玉也能合得来,我定亲之前已把这些问题都考虑清楚,大家可以很和气地生活在一起的。”
  浣纱道:“爷!我明白,我也会很尊敬她的。”
  李益道:“不过她是个很讲规矩的人,而且也是个很坦率的人,对人无伪无私,有事不会放在心里,行事很有分寸,很能顾全大体,我将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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