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凤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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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凤伟-色-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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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背单词。查词典,已比较熟练。   
  十八日:哥来教课,带来了马尼的名片。晚上我按名片拨电话,心跳跳的,一个女人接,我明白是总机,就说要总台,通了还是女人声,我问是哪儿,她说汇宾大酒店。我说请查一下有叫马尼的外国人住在哪个房间。她的声音立刻显出警惕,问你是他什么人?我说朋友。她问什么朋友?我说生意上的朋友,她问什么生意?我心想她准是怀疑我是做皮肉生意的,很生气,抬声说你管得着吗,告诉房间号码就行了啰嗦个啥!她说我们不能随便泄露客人的房间号码,这是规定。说完挂了电话。   
  碰了钉子,还没查出结果,气人。后想出个办法,让哥替我打电话,男人总不会被怀疑成同性恋伙伴吧。一会哥回电话,说那里没有马尼。我一听心凉了,想唯一的线索断了。完了。   
  十九日:自己和自己闹情绪,蒙头睡了一天觉。   
  二十日:不舍弃重新研究了马尼的名片,发现上回打的电话是用笔写上去的,说明是临时加添的,“没有马尼”,只说明他离开了这家酒店,不说明离开这座城市。名片上有马尼的工作单位的电话,当时没按这个联系,是……现在顾不得许多了,打电话,一个男人接,自报家门说是澳东通讯股份有限公司。我说找马尼,他问是澳方工程师马尼?我说是。他说马尼在新楼,没法找。我问新楼在什么地方?他说在长兴。我问长兴在什么地方,他说你连长兴在哪都不知道我就不好说了。我问是郊区吗?他说是。我问知不知道马尼住在哪儿,他说住市里酒店,哪一家不清楚。我说请你帮我问一下,好吗?他说没人问。我说你是哪个部门的,他说我是看大门的,说完挂了电话。知道马尼没回国很高兴。   
  二十一日:打听到长兴在市北郊,那里有许多合资企业。曹来电话说要去北京出差,问给不给好好带东西,我说你带吧,他问带啥,我说带钱,他二话没说扣了电话。一提钱就恼,鸟玩意。   
  二十三日:一早乘公交车去长兴。长兴是个小镇,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澳东公司在哪儿。再给“看门的”打电话,问到了长兴再到他们那儿怎么走,他说顺大路往东,我说有多远。他说不远,打车一会儿就到。我知道打车快,还知道司机会帮着找到澳东,可不想花打车的钱。用步量,权当郊游。看门的真瞎话,咋不远,走了半头晌才到。看门的问你就是那个打电话的?我说是。他问走来的?我说走路减肥。他问你认识那个老外?我说对。他指指前面的一座新楼说在里面。进到楼里,我忽然想到这样不行,太莽撞,见了马尼怎么说?说我爱上你要嫁给你,才不辞辛苦找到你?他会感动么?不会的,说不定把我当成疯女人,不能这样啊。可来了也不能白来,得有收获。我在大楼一侧找个僻静地坐下,眼盯着大门等马尼,我相信他中午会回市里吃饭休息。外国人有钱会享受,何况连名字都叫金币的。我承认我聪明,事情都在我预料之中。表针指了十二点,我从大楼出来的人中间发现了马尼。还是那扎眼的熊瞎子样,不知咋的,看见他我差点掉下泪来,是激动?是委屈?不清楚,反正他妈的心里不是滋味儿。我眼盯着他上了一辆蓝色轿车,开着离开大楼,离我越来越远,我心里急死了,想这会儿有辆出租车花多少钱也会坐上跟着他。   
  二十四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话真是一点不假。我在出租车上念咕:马尼马尼,看你这遭能逃出我的手心?由于时间计算得好,刚到澳东新楼,就看见夹在中国人中间的马尼出来了,还是上了那辆车,他的车一开,我就让司机跟上,说跟掉了不付车钱。敢说满世界上车技一好的是出租车司机,是叫钱给训练出来的,再一好是他们不管闲事,叫跟谁就跟谁,只要给钱跟到天边不打艮。路上司机小伙精神抖擞,一边夸洋鬼子车技好一边施展自己的能耐,像拍好莱坞电影。要不是跟的是马尼,我肯定会叫停,一直跟到海宇大酒店,看马尼开车进到大院,我让司机停下。我今天不与马尼见面,到此为止。我得想出一个见面方式。   
  二十六日:学英语。晚上七点给马尼打电话(已弄到房间号码),房间里无人接,可能出去了。十点再打,里面吆哈啰。是马尼。我不应声,接着扣了电话。通了就行,暂时只能进行到这儿。反正我也不怕马尼丢了,他已成我囊中之物。   
  二十七日:学英语。心神不定。认真谋划和马尼的第一次见面。我想最好是邂逅方式,当然,这得精心安排……   
  这晚没事,吴桐把大学同学毕可超约到泰达大酒店“坐坐”,这个昔日的差等生现时的小官僚在吴桐眼里还有另种身份:老师。他的社会关系学老师,此言不讹,自上回向他请教并获益,毕的老师地位便在他心中确立下来,每每有不知该怎么办的事都要向他求教,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称他为“毕老师”,而“毕老师”也当仁不让,每次都认真帮“学生”分析问题并提出建议,使吴桐学会了许多官场规则及潜规则,受益匪浅。他早就想表示一下意思,可要么他有事要么毕可超有事。拖拖拉拉直到今天才如愿。   
  虽然是在本公司酒店,但吴桐是以最高规格来款待。菜品酒品都是。服务小姐殷勤伺候,一口一个“吴总”地叫,给吴桐在毕面前挣足了面子,某一瞬间似乎仍有一种不真实感,想自己一个平凡人物,如今一下子这么风光,就像老家里的那句“鞋帮做帽檐——一步升天”的话,真是弄得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兴奋,喝酒就没数了,说话也没数了,拍着胸脯说老毕以后你不管有什么事只管对我说,没问题。   
  不料毕可超马上接了他话茬,说眼下倒正有一件小事,想请你帮忙运作运作。吴桐又说没问题。毕可超就说出这桩“小事”:他的一个表兄在郊区县开一家生产水净化设备的工厂,打市场遇到困难,想请个名人写篇文章宣传宣传,点名让民间文学协会的金主席去写。因知道吴桐和金主席的关系,请他跟金主席说说,哪天拉着他去厂里一趟,招待招待,把这事促成。   
  “没问题,没问题。”吴桐虽还大包大揽,话已没有了底气。他知道毕可超交办的可决不是件“小事”,他了解金正,正因为了解才知道这事有难度。他顿了顿说:“不过……”   
  毕可超打断说:“老吴你不用说了,如今都懂规则,不能白劳动人家,润笔费是少不了的,包他满意。”   
  “不,不是这个问题,……”   
  “那还有什么?”   
  “金老师这个人太刻板,怎么说呢,太不适应社会。他自己都说,和年轻时候比,心性一点都没变。”吴桐说。   
  “会有不变的人?”毕可超摇头,“没听说有不变的人,不合逻辑嘛,不变是相对的,变是绝对的。”   
  为证明自己所言不差,吴桐举了许多关于金正古板的事例,并说了上次金正给他讲仁人比干,并让他效法的事。说得毕可超的嘴角上翘,说:“要是这样,我尊敬。就为这个也一定要把他请了去,先不说写文章的事,你觉得行不行。”   
  话说到这份上,吴桐就不好再说别的了,他想改日到金正家里去一趟,郑重其事地请。   
  又喝了一会儿,毕可超渐显醉相,把领带解下来,又解开衬衣领扣,吴桐眼尖,一下子看见他脖颈上有一块牙痕,吃惊地指指:“这,这是咋的?”   
  “咬的。”毕可超淡淡说。   
  “老婆?”   
  “老婆?瞎,老婆会有这份激情?”   
  “那……那是什么人?”   
  “老婆之外呗。”毕可超洋洋得意。   
  “你这家伙,花心!”吴桐摇头笑着。   
  “谢谢你的夸奖。”毕可超也笑。   
  “你这家伙。”吴桐继续摇头。   
  “老吴,你,你坦白,一共搞,搞了多少女人了?”毕可超反戈一击。   
  吴桐看了站在门边的服务小姐一眼,小姐领悟地退出房间。   
  “你这家伙,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胡说。”吴桐责怪。   
  “她们呀。”毕可超指指门,“全都被熏陶出来了,具有职业抗药性。别打岔,快说,共搞了多少女人?”   
  “还能多少,一个。”吴桐说。   
  “一个?什么人?”   
  “老婆。”   
  “嗐,和自己老婆能算搞么。”   
  “除老婆我没和别人。”吴桐实话实说。   
  “谎话。”   
  “真的,撒谎是王八。”吴桐极力证明自己。   
  “你就这么纯洁?”   
  “真的纯洁。”   
  “你纯洁,就没有女人往枪口上撞?”毕可超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成了抢手货。”   
  “老毕,我没必要和你说谎,我真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吴桐认真说,那诚恳的样子不由得毕可超不信。   
  “老吴,真这样我也尊敬你。”毕可超同样诚恳地说,“来,为这个我老毕敬你一杯。”   
  “少来吧你。”吴桐笑说,却也端起杯。   
  “老吴我不是开玩笑,真的佩服你,我,我是孙膑的脚——没治了,也知道乱来不好,不道德,特别对不住自己老婆,一见老婆心就发虚,比方这脖子上的伤,怕老婆看见,连晚上睡觉都系着领带,老婆说老毕你是不是当公务员当出病来了,在家里也周武郑王。我想可不真是当出病来了,可他妈的这事不由人,拿自己没办法。”毕可超红着脸滔滔不绝说。   
  吴桐被逗笑了。说:“是病,欠揍的病。”   
  毕可超点点头,说:“我小时候就为这不着调挨过揍。”   
  吴桐笑着问:“你这家伙从小就不正经?”   
  毕可超说:“有一次做作业,题目是中国的婚姻制度是什么。我故意把一夫一妻制写成一天一妻制。老师说错了,我说没错,老师就告诉家长,我爸把我好揍一顿。”   
  吴桐说:“你那时候就反叛一夫一妻制,长大后就诉诸于行动。”   
  吴桐又问:“老毕,你这么滥,还会有人对你有真情么?”   
  毕可超说:“有啊,有的还很让人感动。前年出差遇上一个女大学生,各方面都极出色,好上了,对咱如醉如痴,什么也不图,给买件衣裳都不让。那一阵子我受凉感冒了,做爱时我避免与她接吻,怕传染了她,可人家不管不顾,主动和我接吻而且更热烈,说情愿陪着感冒。就把咱感动得不行。想起那句‘人间自有真情在’的话。”   
  吴桐的心被触动了一下,问:“老毕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毕可超说:“我为啥要说谎?有这个必要么?”   
  吴桐问:“那后来呢?”   
  毕可超说:“结结实实做了几天露水夫妻,然后就各走各的了。你想想,除此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   
  吴桐点点头感叹说:“老毕你行啊,能遇上这么一个女人,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   
  毕可超说:“说到底,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老婆。”   
  吴桐问:“你老婆知不知道你这德行?”   
  “不清楚。”   
  “是你不清楚还是她不清楚?”   
  “我不清楚她清楚不清楚。哎,这话咋说得像绕口令。”   
  “话别扭日子别扭不别扭?”   
  “什么意思?”   
  “她和你还一心一意过?”   
  “当然了,过得好好的。”   
  “是你过得好好的,还是她过得好好的?”   
  “两人都过得好好的。”   
  吴桐不由倒吸一口气,他想到自己,自己干干净净一点乱事没有,可老婆一口咬定有事,闹个天翻地覆日子都没法过了。他妈的真有事的没事,没有事的有事,这理到哪里去讲呢?   
  毕可超大概看出吴桐的忧郁,问:“老吴你过得咋样呢?”   
  “不咋样。”吴桐不想隐瞒,便把老婆无理取闹的经过讲给毕可超听。   
  毕可超说:“女人是天然的对男人不信任,个个都会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一棍子把男人全打死。这样,男人便失去了做好男人的理由,再好,再一片忠心人家也不承认,比方说你老婆。”   
  吴桐并不认同毕可超的说法,他混淆了是与非的概念。坏男人有瞒老婆的本事也不是好男人,好男人受了冤枉也算不得坏男人。他觉得自己就是后者:被冤枉了的好男人。   
  “既然这样,你有什么打算?”毕可超问,听口气像又要为他的“学生”分析问题,拿章程了。   
  “没打算。”   
  “不打算离婚?”   
  “我不知道。”   
  “不要离婚。”毕可超警告说,一反往常的先分析再结论的“教学”方式,而是先做结论后分析。“婚姻这东西,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假若要上吊,在松树上吊,在柳树上吊,或者是在槐树上吊,本质上是没有不同的,反正都是个吊死。”   
  吴桐同样不认同他的这一极端看法,把婚姻一概比成上吊去死,这不符合婚姻的客观实际,许多夫妻都过得好好的嘛。当然他只是不同意他的分析,还同意他给下的结论,即不能离婚。   
  “我不打算离婚。”吴桐说。   
  “OK。”   
  吃过了饭,毕可超意犹未尽,说要找地方放松放松,他请客。吴桐心里不情愿,可他已经提出来了(自然不会让他请),又难以拒绝。便问他想到哪儿去,毕可超说今晚酒喝多了,去桑拿桑拿,醒醒酒,再按按脚。吴桐同意。   
  吴桐签了单带毕可超出了酒店,小汪已把车开到跟前,上了车,吴桐问毕可超去哪一家。毕可超说了一家洗浴中心的名字。小汪说知道,就开车直奔而去。   
  在那家洗浴中心门外吴桐先下了车,正等着毕可超,这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往洗浴中心里走,呵,陶楚!吴桐差点喊出声来,慌忙钻进车里,对小汪吆句:开走,再换一家……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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