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三百首-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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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　

　　　　　　　　　　　　　　　　　　　　　　　　　　　　　　　　　　　蜀　相　

　　　　　丞相祠堂何处寻①，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②，两朝开济老臣心③。　
　　　　　出师未捷身先死④，长使英雄泪满襟。　
　　　　　①　［祠堂］按：在成都府城南二里。《方舆胜览》：武侯初亡，百姓遇　
节朔，私祭于道。李雄称王，始为庙少城内。桓温平蜀，夷少城，独存武侯　
庙。②　［三顾］诸葛亮《出师表》：三顾臣于草庐之中。［频烦］庾亮表：　
频烦省闼，出总六军，③　［两朝］按：《杜集》注：两朝，指先主后主也。　
　［开济］《晋书·楚隐王玮传》，玮性开济，能得众心。④　［未捷身死］　
　《诸葛亮传》：亮悉大众，由斜谷出，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懿对于渭南，　
相持百余日，疾，卒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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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　　　　　至喜崔明府见过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飧市远无兼味①，樽酒家贫只旧醅②。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①　［盘飧］《左传》：乃馈盘飧置璧焉。［兼味］潘岳诛：重珍兼味。　
②　［醅］《广韵》：醅，酒未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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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　望　

　　　　　西山白雪三城戍①，南浦清汪万里桥②。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　
　　　　　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①　［西山］《一统志》：西山，在成都府西，一名雪岭。［三城戍］按：　
　《杜集》本注：三城，在松维等州之界，时为吐蕃所扰。《唐书·高适传》：　
上皇还京，复分剑南为两节度，百姓弊子奔命，而西山三城列戍。　②　［万　
里桥］《一统志》：万里桥在成都府中和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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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①　

　　　　　剑外忽传收蓟北，　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②，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　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　便下襄阳向洛阳③。　
　　　　　①　［官军］本注：宝应元年十一月，宫军破贼于洛阳，进取东都，河南　
平。朝义走河北，李怀仙斩其首以献，河北平。此诗盖公在剑外闻捷书而作　
也。《唐书》：宝应元年冬十月，仆固怀恩等屡破史朝义兵，进克东京，其　
将薛嵩以柏、卫等州降，张志忠以恒、赵等州降。次年春正月，朝义走至广　
阳自缢，其将田承嗣以莫州降，李怀仙以幽州降。②［妻子］按：原注：时　
已迎家至样，③［襄阳洛阳］原注：余田园在东京，又出峡东北向，便由襄　
阳入洛阳。顾注：公先世襄阳人，曾祖依艺为巩令，徙河南。父闲为奉天令，　
徙杜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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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　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①，潦倒新停浊酒杯②。　
　　　　　①　［繁霜鬓］《诗》：正月繁霜。《子夜歌》：霜鬓不可视，②［潦倒］　
　《五总志》：魏天保间谓容止蕴藉为潦倒，宋武帝举止行事，以刘穆之为节　
度，此非蕴藉潦倒之士耶？而后世以潦倒为不偶之人，误矣。嵇康　《与山巨　
源绝交书》：足下旧知吾潦倒粗疏，不切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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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　楼　

　　　　　花近高楼伤客心，　万方多难此登临。　
　　　　　锦江春色来大地①，玉垒浮云变古今②。　
　　　　　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③。　
　　　　　可怜后主还祠庙④，日暮聊为梁甫吟⑤。　
　　　　　①　［锦江］《蜀志》：锦江，织锦濯其中则鲜明，故名曰锦里。按：锦　
江在成都府华阳县南。　②［玉垒］《蜀都赋》：包玉垒而为宇。注：玉垒，　
山名，渝水出焉。在成都西北岷山界，《一统志》：玉垒山在成都府灌县西　
北。　③　［西山寇盗］广德元年，吐蕃陷松维堡三城及云山新筑二城，于是　
剑南西山诸州，亦人于吐蕃。④　［后主］按：吴曾《漫录》：蜀先主庙在成　
都锦官城外，西挟即武侯祠，东挟即冒主祠。⑤［梁甫吟］《史记》注：梁　
甫，泰山下小山。《西溪丛话》：《艺文类聚》载诸葛亮作《梁甫吟》，不　
知何义。张衡《四愁诗》：欲往从之梁甫艰。注：言人君有德则封泰山。泰　
山喻人君，梁甫喻小人也。诸葛好为《梁甫吟》，恐取此意。按：杜诗本注，　
以后主比天子，无理之甚，“梁甫吟”句兼对严公，盖以诸葛勋名望之也。　
按：钱笺云：代宗任程元振、鱼朝恩，致蒙尘之祸，故以后主之任黄皓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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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　　　　　府本注：时在严武幕中。　

　　　　　清秋幕府井梧寒①，独宿江城蜡炬残。　
　　　　　永夜角声悲自语，　中庭月色好谁看。　
　　　　　风尘荏苒音书断，　关塞萧条行路难。　
　　　　　已忍伶俜十年事②，强移栖息一枝安。　
　　　　　①　［幕府］《汉书·李广传》：莫府省文书。注：莫府者，以军幕为义。　
　《古字通》：军旅无常居止，故以帐幕言之。［井梧］《鸿书》：世尝言，　
金井梧桐飘，以叶上有黄圈文如井，故曰金井，非井拦也。　②［伶俜］《寡　
妇赋》：少伶俜而偏孤兮。　［十年事］按：邵注：自禄山初反至此为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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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　夜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①。　
　　　　　野哭几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②。　
　　　　　卧龙跃马终黄土③，人事音书漫寂寥。　
　　　　　①［动摇］《天官书》注：左旗九星，在河鼓左，右旗九星，在河鼓右，　
动摇则兵起。②［夷歌］《蜀都赋》：陪以白狼，夷歌成章。③［卧龙］《蜀　
志》：徐庶谓先主曰：“诸葛孔明卧龙也。”［跃马］《蜀都赋》：公孙跃　
马而称帝。注：《后汉书》曰：公孙述，字子阳，扶风人。王莽时为导江卒　
正，夏始立，述恃其地险众附，遂自立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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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怀古迹五首　

　　　　　支离东北风尘际，飘泊西南天地间①。　
　　　　　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②。　
　　　　　羯胡事主终无赖，词客哀时且未还。　
　　　　　庾信平生最萧瑟③，暮年诗赋动汪关。　
　　　　　①［东北］［西南］公避禄山之乱，自东北而西南。谓从陷贼谒上凤翔，　
旋弃宫客秦，入蜀自乾元二年，至此已八年矣。因风尘故怀及先主、武侯，　
因飘泊故怀及庾、宋，明妃，知非泛咏古迹。②［五溪衣服］《水经注》：　
武陵有五溪，谓雄溪、　溪、力溪、无溪、酉溪，辰溪其一焉。夹溪悉是蛮　
左右所居。故谓五溪蛮也。注：《宋书》说五溪曰雄溪、　溪、酉溪、沅溪、　
辰溪，无力溪二字。《后汉书》：武陵五溪蛮，皆槃瓠之后。槃瓠者，犬也，　
得高辛氏少女，生六男六女，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采衣服，裁制皆有　
尾形，浦注：五溪在湖广辰州界，正在夔南，③［庾信］［萧瑟］《庾信传》：　
信在周虽位望通显，常有乡关之思，乃作　《哀江南赋》。其辞曰：“信年始　
二毛，即逢丧乱，狼狈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　
泣将何及。”又云：”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　

　　　　　摇落深知宋玉悲①，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江山故宅空文藻②，云雨荒台岂梦思③。　
　　　　　最是楚宫俱泯灭，　舟人指点到今疑。　

　　　　　①［摇落］宋玉《九辨》：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按：玉言此，本怀亡国之忧也。②［故宅］赵曰：归州、荆州，皆有宋玉宅，　
此当指在归州者。③　［云雨］宋玉《高唐赋》：昔先王尝游高唐，梦见一妇　
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　
岨，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为　
立庙，号曰朝云，　《汉书》注：宋玉此赋，盖假设其亭，讽谏淫惑也。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①。　
　　　　　一去紫台连朔漠②，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③，环珮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④，分明怨恨曲中论。　

　　　　　①［明妃村］《一统志》：昭君村，在荆州府归州东北四十里。《汉书》　
注：昭君，本蜀郡秭归人也。②　［紫台］江淹《恨赋》：若夫明妃去时，仰　
天太息，紫台稍远，关山无极。注：紫台，汉宫名。③　［画图］《琴操》：　
王昭君名嫱，齐国王襄之女也。年十七入元帝宫。会单于遣使请一女子，帝　
谓后官谁肯行者，昭君喟然而起，遂以赐单于。《西京杂记》：元帝后宫既　
多，使画工画形，按图召幸。宫人皆赂画工，昭君不与，乃恶图之。后匈奴　
求美人为阏氏，以昭君行，及见，貌第一。帝按其事，画工毛延寿弃市。④　
　［琵琶］石崇《王明君辞》：王明君者，本是王昭君，以触文帝讳改之。昔　
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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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昭君作怨思之歌，后人名为　《昭君怨》。　

　　　　　蜀主窥吴幸三峡，崩年亦在永安宫①。　
　　　　　翠华想像空山里，玉殿虚无野寺中②。　
　　　　　古庙杉松巢水鹤③，岁时伏腊走村翁。　
　　　　　武侯祠屋常邻近④，一体君臣祭祀同。　

　　　　　①［永安宫］《蜀志》：先主忿孙权之袭关羽，遂帅诸军伐吴，次秭归。　
章武二年，败于猇亭，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为永安，三年四月，先主殂于　
永安宫，《寰宇记》：宫在州西七里。②［玉殿］原注：殿今为卧龙寺，庙　
在宫东。　③　［巢水鹤］《抱朴子》：千岁之鹤，随时而鸣，能登于木。其　
未千岁者，终不能集于树上。《春秋繁露》：鹤知夜半。注：鹤，水鸟也，　
夜半水位感其生气，则益喜而鸣，　④　［武侯祠］《寰宇记》：武侯祠在先　
主庙西。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①。　

　　　　　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　
　　　　　伯仲之间见伊吕②，指挥若定失萧曹③。　
　　　　　运移汉祚终难复，志决身歼军务劳④。　

　　　　　①　［宗臣］《蜀志》本传注：张俨曰：“一国之宗臣，霸主之贤佐。”　
②　［伯仲］魏文《典论》：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伊吕］彭羕《与　
诸葛亮书》：足下乃当今伊吕。注：伊尹、吕尚也。③［指挥］《陈平传》：　
诚能去两短，集两长，天下指挥即定矣。　［萧曹］《汉书　·赞》：萧何、　
曹参，为一代宗臣。《丙吉传·赞》：高祖开基，萧曹为冠。④［军务劳］　
　《魏氏春秋》：亮使至，宣王问其寝食及其事之烦简，使对曰：“诸葛公夙　
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所啖食不及数升。”宣王曰：“亮将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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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卿　

　　　　　　　　　　　　　　　　　　　　　　　　江州重别薛六柳八二员外　

　　　　　生涯岂料承优诏，世事空知学醉歌。　
　　　　　江上月明胡雁过，淮南木落楚山多。　
　　　　　寄身且喜沧洲近，顾影无如自发何。　
　　　　　今日龙钟人共老①，愧君犹遣慎风波。　
　　　　　①　［龙钟］《广韵》：龙钟，竹名，年老者如竹，枝叶摇曳，不自禁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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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沙过贾谊宅①　

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　
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　
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　
①　［贾谊宅］《一统志》：贾谊宅在长沙府濯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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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夏口至鹦鹉洲望岳阳寄　

　　　　　元中丞《唐诗别裁》作阮中丞，①　
　　　　　汀洲无浪复无烟，楚客相思益渺然。　
　　　　　汉口夕阳斜渡鸟②，洞庭秋水远连天。　
　　　　　孤城背岭寒吹角，独树临江夜泊船③。　
　　　　　贾谊上书优汉室，　长沙谪去古今怜。　
　　　　　①　［夏口］《一统志》：夏口在武昌府荆江之中，正对沔口，唐称鄂州　
为夏口。本在江北，自孙权取对岸名夏口，而江北之名始晦，②　［汉口］《一　
统志》：汉口在汉阳府大别山北。③［独树］何逊铸：天边看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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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起　

　　　　　　　　　　　　　　　　　　　　　　　　　　　　　　　赠阙下裴舍人　

　　　　　二月黄鹂飞上林，春城紫禁晓阴阴①。　
　　　　　长乐钟声花外尽②，龙池柳色雨中深③。　
　　　　　阳和不散穷途恨④，霄汉常悬捧日心⑤。　
　　　　　献赋十年犹未遇⑥，羞将白发对华簪。　
　　　　　①　［紫禁］谢庄《宣贵妃诔》：收华紫禁。注：王者之官以象紫微，故　
谓宫中为紫禁。吕注：紫禁即紫宫，天子所居也，②［长乐］《三辅黄图》：　
长乐宫本秦之兴庆宫也，高皇帝始居栎阳，七年，长乐宫成，徙居长安城。　
③　［龙池］沈佺期《龙池篇》：龙池跃龙龙已飞。按：明皇为诸王时，故宅　
在隆庆坊，宅有井，井溢成池。中宗时，数有云龙之祥，后引龙首堰水注池　
中，池面遂益广，即龙池也。　④　［阳和］《史记》：始皇登之罘刻石曰：　
　“时在中春，阳和方起，”⑤［霄汉］谢灵运诗：结念属霄汉。《玉篇》：　
霄，云气也。　［捧日］《魏书》：程昱少时，常梦见两手捧日，私异之。以　
语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