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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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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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留的东西呢?
  “知了”一声,一只金蝉从他身侧飞过,没入他脚下的荒草里。储茫然四顾一眼,目光
转动处,心头不禁抨地一跳,一阵难言的寒意,从脚底直透而上。
  群星满天,月光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映在长满了荒草的泥地上,但使他惊悸的却是,此朝
在他的影子后面,竟映着另外一个影子——一个人的影子。
  他大惊之下,还未来得及其身,却听身后已传来一声厉叱,道:“你泄漏老夫的秘密,
老夫打死你!”
  他又是一骇!心中电也似地闪过一个念头:“我何曾泄漏过什么人的秘密,他不要是认
错入了。”身随念动,倏然转了过去,却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竞站着一个矮胖的老人、
  月光之下,只见这老者满面怒容,眼睛恶狠狠地瞧着地上的影子,竟又厉声道/你泄漏
了老夫的秘密,老夫打死你。”扬手一掌,朝地上映着的影子打去,只听“呼”一声,地上
荒草乱飞,泥沙溅起,竞被这老者凌厉的掌风扫了个土坑,这老者意犹未尽,身形末动,扬
手又是数掌,掌风虎虎,竟是他前所末见
  他惊骇之下,不禁为之呆呆愕住了,飞扬起的断草泥沙,沾了他一身,他却挥如末觉,
片刻之间,只见那片本来映着这老者人影的荒草地上,泥沙陷落,那条影子果真不成人形
了。
  展白心中一寒,转目望去,却见这老者目光亦正转向自已,手指着地上的土坑,竞突地
哈哈一笑道:“这种坏东西,非打死他不可,姓展的娃娃,你说对不对?”
  展白心中又是抨地一跳。
  “他怎地知道我姓什么?”目光转处,突地想起眼前老者,竟是方才和那“追风无影”
华清泉、“摩云神手”向冲天同时策马入林的,只是自己方才没有注意此人的行动,此人也
从未有所行动,却想不到他此刻竟会突然在自已面前出现。
 标题 
古龙《剑客行》
第四章 神秘美妇
  少年展白心思转处,却见这老者伸出一只肥胖而短小的手掌,道:“展娃娃,你把手上
的东西交给老夫看。”
  说着又哈哈一笑:“老夫要看看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怎的拿出一样,就送了
华老猴儿的终?要是老夫也有个这样的袋子多好!”
  展白不禁后退一步,躬身道:“此乃先父遗物,老前辈请恕晚辈不能——”
  话犹未了,那老者突地冷哼一声,面上笑容尽敛,厉叱道“你是给还是不给?”
  目光中恶毒之意竟又大现,就生像是方才瞪着那条影子时的神态一般。
  展白心中一寒,想起他方才的掌风,不禁长叹一声,心中暗骂:“怎的我今日遇着的尽
是这些不可理解之事,不可理喻之人?”心里一发闷,越发说不出话来。
  却见这老者面上神色更加不耐,缓缓地移动脚步,向他走来。展白从未逃避过任何事,
但此刻仔细一想,自己何必和这种不可理喻之人夹缠?脚步微错,口中喝道:“晚辈有事,
恕不奉陪了!”刷地向林中掠去。
  哪知耳畔闻冷冷一哼,眼前一花,那老者竟又挡在自己面前,厉声喝道:“娃娃,你想
跑?你不问问,有谁逃得过我费一童的!”
  展白虽然初人江湖,但“费一童”三字一入他耳,却不禁连通打了几个寒战,暗叹自己
倒霉,今日居然遇着此人。
  原来这费一童武功绝高,行事又极难测,纵然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也没有不爬遇着“辣
手童心”费一童的。
  展白此刻目光一转,看到荒草地上,又映出了这费一童的影子,心念突地一动,指着地
上随影子道:“费老前辈,你看这该死的家伙又来了。”费一童目光一凛,望着地上的影
子,缓缓扬起手掌来,展白心中自暗喜,哪知这“辣手童心”突地收回手掌,咱哈笑道:
“来了就来了,老夫才不上像这个当;快把手上的东西拿来!”语声方落,突地出手,电也
似地往展白手上的麻袋子攫去。
  展白大喝一声,身形微长,向后倒窜。
  费一童哈哈一笑,手腕徽抖,伸出小指,斜斜一划,展白只觉左腕一麻,右手的麻袋便
被人家攫了过去。
  他微微定神,却见那“辣手童心”身形已在两丈开外,正摇摇晃晃地走入树林;心中羞
恼交集,再也顾不得别的,候然两个起落,便已追人林中,只见那费一童的身形,正在树干
之间缓缓而行,一手拿着只细麻编成的袋子,另一只却在掏那袋子里装着的东西。
  展白半日之间,连遭打击,理智几乎完全抿没,立即像只疯了的猛虎般朝那仿佛在林中
施然踱步的“辣手童心”扑了过
  但这树林枝干颇密,那“辣手童心”费一童看来似在踱步,其实身法却迅快无比,等到
展白绕过十数栋树干,发狂似地扑近时,这费一直却又早已走得远远的了,—手从布袋里抓
出一团乱发,往地上狠狠丢去,一面口中连连骂道/原来这小于是个呆子,原来这个小子是
个呆子!我当他这袋子里放着什么好东西,哪知却是些臭垃圾。”手臂连挥,将袋子里的制
钱、钢珠、铜扣、丝条,纷纷丢到地上,突又纵身跃起,左手抓住一根柔弱的枝丫,右手将
袋子挂了上去。
  展白抬头望去,只见这枝丫离地竞有三丈,但费一童身躯吊在上面,却像是四两棉花似
的,随着这柔弱的枝丫上下弹动。
  他大喝一声,亦自纵身扑了上去,哪知身形掠起不及两丈,就又“扑”地落了下来,费
一童哈哈大笑,一翻身,横跨到枝丫之上,望着地上的展白,笑声得意已极、
  展自心胸之中,怒火大张,虽然明知这怪人武功远在自已之上,但却早将生死置之度
外,继续使足全力猛扑上去。
  这次他竟跃至两丈开外,跟见那枝丫已离头顶不远,伸手一抄,哪知拇指方触着枝干,
就再也无法向上跃高一寸,只得又落了下来。
  这“辣手童心”费一童拍掌大笑,突地像是得意过度,身子一歪,跌了下来。
  展白暗哼一声☆准备只要他身形一落地,便狠狠给他一掌。
  哪知费一童跃上一半,凌空一个“死人提”,身躯竟又笔直地翻了上去,四平八稳地坐
到树枝上,哈哈笑道:“小伙子,你要是能上得了这里,我就把这破袋子还你。”
  展白见他凌空吊着的两只脚,不住地来回晃动,而那根柔弱的枝丫,仍只被压下一点,
心知这怪人员似疯蹦,武功却高不可测。长叹一声,方待回身走出,但转念一想,暗骂自
己:“展白呀展白,你这还算得什么男子汉,遇着一点困难便畏首畏尾起来,将来还能成什
么大事?不如死了算了!”
  一念至此,他但觉心中热血奔沸不己,突地一个箭步掠到树下,手足并用地朝树干爬了
上去,耳中听到那怪人的笑声虽仍末绝,但却似乎已渐渐远去,抬头一望,枝丫上果然已空
空的再无人影,那怪人已不知哪里去了。
  转眼四顾,风吹林木,狡叶筛动,那种混合着讥嘲和得意的笑声,也已消失在统统风声
里。展自征了一怔,见那只袋子仍在树梢随风飘动,便再爬上几尺,伸出右手去抓那只袋
子,但校长五尺,手长却不及三尺,他空自着急,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袋子摸在手里,
  袋子仍在摇动着,仿佛那怪人的声音,讥嘲而又得意。展白暗中一咬牙,拧身一扑,将
它抓在手中,但身躯已无着力之处,“噗”地掉到地上,蹬、蹬、蹬冲出数步,方自站稳。
  一时之间,他心中羞、怒、愧、恼,交相纷至,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伸手一探,袋
中早巳空空,只剩下那方褪色的丝绸。但他脑子里却堵塞着太多的事,多得他自己也整理不
出一个头绪聚。
  树林之中,虽有月光漏入,但究竟是黑暗的,他茫然举步而行,既忘了自己从何而来也
不知路要向何而去,不由暗中谴责自已:父亲的遗命,朋友的重托,自己竞没有一样能妥善
地完成,就是父亲临终之际那么慎重地交给自己的东西,此刻也全都从自己手中失去了,他
纵然有心一死谢罪,却又有何颜面见父亲于九泉之下呢?
  于是他开始在地上搜索,希冀能找回被那如疯子般的怪人所抛去的东西,但在这连对面
都看不清的树林里,又怎能找到这些细小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脚步,极力将心中杂乱的思潮压了下去,目光四扫,见自己立
身之处,竟还是方才遇着“燕云五霸天”以及“安乐公子”等人的那块林间空地,但此刻已
人迹全渺,就连那“追风无影”华清泉的尸身,都不知被谁搬去了。
  抬目一望,树梢星月仍明,他暗付道:“此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且在这里歇息一
下,等天光大亮,再人林去找找那些爹爹的遗物,唉!反正我现下已是无处鸥出踞在这里一
刻,少留在这里一刻,又有什么两样?”
  他心胸之中,茫然已极,随意寻了一块石块,倚着树于坐了下去,只觉思潮越来越是混
婉,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竟不知东方之既白。
  睡梦之中,他仿佛又回到那有如黄金般的童年,慈祥的母亲,正温柔地拍着他的身子,
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儿歌。
  于是他笑了,初升的阳光,正像慈母的手,温柔地拂在他身上,一时之间,他不知此刻
是真是梦。只觉得那拍在自己身上的手,竟越拍越重,终于一揉眼睛,醒了过来,耳畔却有
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朝露晨风,如此之重,你睡在这里,也不怕着了凉吗?”
  这声音越发真切,真切得使他也知道并非来自梦中。他努力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张目
一望,只见一个满身华服的中年美妇,正站在自己身前,用一种无比慈祥的目光望着自召,
而这种目光,他已久久没有享受到了。
  这中年美妇见他张开眼来,慈祥的脸上微微一笑,又道:“少年人不知珍借自己的生
命,到年纪大了以后,耍后悔也来不及了”
  语声虽亲切,其中却似有种难以描述的忧郁味道。
  展自怔了一征,翻身爬了起来,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此刻见这中年美妇与自己素不相
识,却如此温柔慈祥地对待自己,心中不禁大为感动,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又油纳地不知
该说什么好。
  那中年美妇见到他这副样子,目中的神色更为慈祥了,轻轻长叹一声,又道:“男子汉
志在四方,本应出来闯荡的好,但是,唉,世上又有什么地方能有家那么温暖呢?我看你面
目憔悴,显见得在外面已经流浪很久了,你要是不怪我多嘴,你……你还是快点回家的
好。”
  说宪轻轻一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过去。
  展白望着她的背影,心胸之间但觉热血奔腾,不能自已,突地哀声叹道:“我……我没
有家!”两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转了两转,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中年美妇走了两步,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额,又转身回来,展白伸手一抹面颊上的泪
珠,长声四道:“我一生之中,从没有见过像夫人这样的好人,所以忍不俊——”
  他语声一顿,扫目望处,却见树林尽头,停着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车辕两侧,竟有四
个劲装佩剑大汉端坐马上,不住地回头望来,一个个浓眉深皱,似是不高兴。
  他心念一动,便又接道:夫人有事,还是走吧,我·..…我以后一定珍借自已的生
命。”
  他嘴里如此说,心中却在暗付:“其实生命有什么值得珍惜的,魏若不是还有父仇宋
报,就算立刻死了也不可惜,只是我连杀父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父亲的遗物也被我弄掉
了!”不禁又为之悲怆不已。
  那中年美妇柳眉微皱,柔声问道:“你年纪还轻,但言词之中,都怎的像是有着许多悲
恼难解之事?唉!你们少年人总是这样,还未识得愁滋昧,就已如此忧郁了,等到你像魏这
样的年纪,心里就是有忧愁烦闷之事,也不会说出来了,唉!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唉,少年人,还不笑一笑?大好生命,黛绿年华,都在等着你去好好事受哩!”
  这中年美妇温柔地说着,展白只混不得她永远说下去,抬头一望,却见她眼中的忧郁之
色,似乎甚于自己,不禁暗忖:“这位妇人衣衫鲜丽,风姿华贵,显见不是达官贵人家眷,
便是巨商富贾妻室,正是极有福气之人,怎地却有着如许烦恼?”
  又忖道:“她和我索昧生平,就已如此对我,想见她平日必是极为慈祥的好人,她若真
是烦恼,我岂能不为她解决?”
  他只知人家如此对待自己,自己使应加上十倍去报答人家,却将自己的烦恼抛在一边,
至于人家的烦恼,是否他所能解决,他也不管,一挺胸膛,朗声说道:“我看夫人也像有着
什么烦恼之事,不妨告诉在下,我虽然无用,却还有些笨力气。只要我能办到的事,一定全
力为夫人去做。”
  那中年美妇展颜一笑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帮我的忙呢?”
  展白不禁怔了—怔,讷呐地说道:“夫人如此问我答不出,但我流浪以来,就算躺在大
雨之下,也从未有人管我,而此刻夫人却如此照顾我,我若能为夫人效劳,便是最为高兴之
事了。”
  说到后来,他只觉自己所说之话,正是天地间唯一的道理,是以声调便越说趟响,仍自
惺松着的睡眼,也露出神采来了。
  那中年美妇目光转了两特,似乎心中也大为感动,轻轻叹道:唉,傻孩子,我只是乘车
经过这里,看到你睡在朝露之下,怕你营了凉,是以便下车招呼你一声,这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若真有什么困难之事,要你去做,那你岂不是太呆了些吗?”
  展白长叹一声道:“我不会说话,心里想着的事,常常充法说出来!”
  那中年美妇突地轻轻摇了摇手,道:“不说也好,反正我已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
的好意,我会常常记在心里的,唉——青儿的心,要是有你一半善良就好了,老天为什么总
是让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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