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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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论剑篇-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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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停顿不说,阿茸吃了一惊,道:“我们要分开了么?”
  谷沧海指一指暮色中的市镇,回答道:“是的,但我送你到镇内街上才分手。”
  他从她的小手感觉出她正在颤抖,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怅惘。
  阿莺没有抗议,柔顺地跟他向市镇走去。但他走得很慢,显然在拖延时间。
  他们默默地走入镇内,从巷口出去就是大街。谷沧海想自己是男子汉,不可失态。
  于是振起精神,平静地道:“我不出去,你走到街上,自然会碰上你们关家堡之人。他们的服饰马匹都很奇怪惹眼,对不对?”
  他忽地住口,原来阿莺正在哭泣。
  谷沧海蓦然想起前路茫茫,说不定半路上被恶人杀死,永远不能到关家堡去找她,鼻子一酸,也流下两行热泪。
  阿莺发觉他也流泪,反而停止哭泣,惊讶地望住他,说道:“我以为你决不会掉眼泪的,啊,你到底跟那些大人不一样,我不喜欢他们。”
  谷沧海点头道:“我也不大喜欢他们。”
  两人泪眼模糊地微笑对视,久久不动。
  街上忽然传来一阵蹄声,把他们惊醒。
  阿莺喜道:“是我们的人,我听得出这蹄声。”
  谷沧海道:“那么快点出去,我不能陪你啦!”
  阿莺答应一声,迅快奔去。
  走出十余步,忽又回来,就像只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
  她急急道:“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谷沧海点点头道:“我一定去看你。”
  声音十分坚决。
  阿莺走后,沧海听到一阵欢呼声,接着一阵极响亮的蹄声,迅快远去。
  他晓得阿莺已回到自己人手中,此后定可安全,不禁也欣慰地微笑,走出街上,买面充饥。
  同时又买一大包干粮,一把锋利短刀,以及一些需用杂物。拣中一位面相忠厚的老人,详细请问到南阳的走法。
  得知只须沿着官道,再一直往西行就是南阳。他这次出门后,无影刀霍军也曾告诉过他怎生走法,所以很快就记得住其他许多细枝末节。
  当晚就起程,独自赶路。以他料想自己是关家堡和关家堡对头们所欲擒捉之人,特别霍大叔的锦囊在自己身上,必须妥为保藏,才不负霍大叔所托。
  因此之故,他决计不能被任何人捉住。
  他已经细细想过,任何人从关家堡夜游神倪冲等人处都会得知自己毫无武功,必定认为他不敢夜间独行,更不敢舍下大道。
  所以他须得出奇制胜,夜间赶路,而且远离大道,只要不丢失了官道,迟早都能到达南阳。
  他身上带着干粮,不须打尖,休息时爬到树上,用绳子绑住身子睡觉,走路时舍下大道,翻越田野。
  如此走了数日,虽是安然无事,但人己累得疲乏不堪,身上甚是肮脏。
  他平生哪曾经历过许多艰苦;好几次都感到支持不住,反正怀中带有足够的银两,便是雇辆大车直放南阳也无不可。
  但他终于咬牙忍住这个念头,继续与惊惧艰苦行程奋斗。
  又走了两天,虽是大见消瘦黧黑,但筋骨渐渐坚韧强壮,踏上漫漫长路之时,已不觉得那么艰困疲乏。
  起初,白天休息之时,他时时情不自禁会掏出锦囊把玩。他真想晓得囊中藏着什么秘密,尤其是他为了这个锦囊已付出巨大的代价,更加想知道个中秘密,不过他总是忍抑住此念,后来好奇之心渐淡,便不再取出锦囊。
  谷沧海连续走了七八天,居然风平浪静,毫无事故发生。因此他对自己这一番算计颇为骄傲。
  这一天傍晚时分,他睡得很充足,开始赶路。走了数里,忽然见一道溪水拦住去路,但他不以为意,涉水而过。
  快到对面岸上,无意中低头一瞧,只见水中反映出自己的影子,又瘦又脏,与初时离家之际已判若两人,不禁怔住。
  转念付道:“爹爹和妈妈见了我这副样子,定必认不出我就是沧海。不过当他们晓得我这番经历的话,无疑会十分激赏我的坚毅机智。”
  想到畅快之时,不禁仰天大笑,忽然间又觉得不对,蓦地收住笑声,但笑声依然末歇。
  他陡然转头望去,只见身后岸上蹲着一人,笑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不过此人面上毫无笑意,可见得他决非因心中高兴而发笑。
  尤其是他的笑声与谷沧海刚才的笑声十分相似,这一来便显然有意戏谑。
  沧海目力极佳,一瞧那人蹲在岸边,仍然不比常人站着矮上多少,可知站起身时,最少也比常人高出一个头。
  此外,那人头发漆黑,面皮细腻白哲,但却蓄着花白的胡子。对衬之下,极是惹眼,使入猜不出他到底是老是嫩?
  总之,此人全身上下以及神情态度,没有一处不是诡异古怪。
  谷沧海心想这入不好惹,我还是赶路的好。
  于是掉转头,继续前奔。
  又走了两三里,头上一群夜鸟归巢,掠空飞过,发出鸣声。
  他身后不远处也传来鸟鸣之声,谷沧海甚是聪慧,也知必是那怪人所为,便不回头瞧看。
  这一阵鸟鸣之后,不久就传来种种奇异声音,有狼啤,有虎啸,也有鸡啼犬吠之声。
  若是不知底蕴之人,定会讶骇何处来了千禽百兽跟在后面?
  谷沧海一直不回顾,心想那怪人自个儿叫得疲乏没趣,自会走开。
  紧接着后面传来小儿啼哭,妇人哄拍等声音。
  一会变为紧弦急鼓,猜拳斗酒之声。
  一会又变为两军对阵,冲锋肉搏之声。
  真是无奇不有,每一种声音都惟妙惟肖,极是逼真。
  谷沧海虽是性格沉毅坚决过人,但也有好几次几乎忍不住要回转头,瞧瞧那人到底怎生弄得出这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
  天色渐暗,四面俱是荒野,不见灯火行人,谷沧海虽一身是胆,脚也不免渐见迟缓。
  原来这时他身后传来一片啾啾鬼哭之声,哀鸣厉啸,此起彼落,不时隐隐听到有人凄厉大叫还我命来这等骇人的话。
  他盘算了一下,便站定脚步,不过却不回头,身后诸般异声渐渐消敛。
  他仍然沉住气等了一阵,才道:“我只是个十三岁的男孩,那位伯伯你就算把我骇倒,也不足为奇。”
  这话极是尖锐有力,任谁听了也会大出意料之外。
  谷沧海见身后没有声响,微微一笑,付道:“他无词可答,或已走了也说不定。”
  走出七八步,眼前一暗,仿佛有座小山遮挡住他去路,抬头一望,原来是个极高之人,袍宽袖阔,峨冠博带,似乎不是阳间世上一般的衣着装束。
  谷沧海竭力抑制住心中震恐,淡淡道:“伯伯请了,我还须赶到前面站头。”
  那人缓缓蹲低,双膝屈曲之时,发出响亮的噼啪声,好像多年没弯曲过,所以十分僵硬。
  这种声音使入联想起野兽咬嚼骨头的声响。
  谷沧海微觉毛骨惊然,但仍然瞪大双眼瞧着面前之人。
  他仰起头细瞧,认得这是刚才对岸发笑的那个怪人,但见此人眉目五官长得甚是清秀,可惜有一种死板板的可怕味道,瞧了觉得很不舒服。
  这一大一小两入相对瞪了一会眼睛。
  那怪人缓缓道:“好大胆的娃儿,你不怕老夫吃了你?”
  谷沧海道:“不是不怕,只是想到怕也没用,只好挺起脊骨。”
  那怪人点点头。道:“说得好,你若是不承认有点害怕,老夫反倒瞧不起你。”
  他停一下,接道:“老夫此生第一次见到能够使我怦然心动的孩子,那就是你谷沧海。
  ”
  谷沧海这回讶异得说不出话。
  那怪人道:“老夫刚才施展天魔妙音,一直都不能让你回转过来,心中的吃惊比你这刻还甚。”
  谷沧海讷讷道:“老……老丈……怎生得知小子姓名?”
  那怪人道:“老夫姓庞名珏,名号天魔,这一点点小事何足道哉。”
  谷沧海道:“听说天魔的神通极大,跟仙佛差不多,老丈外号既是天魔,那就当真不足为奇了。”
  天魔庞珏起身振衣道:“你跟老夫走吧!”
  他振衣之际,激起阵阵劲风,谷沧海站不住脚,退了四五步之后,仍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庞珏道:“起来。”
  谷沧海跳起身,讶道:“老丈命我到何处去?”
  天魔庞珏俯身瞧住他,眼中露出惊异之色,道:“这且不提、老夫先问你一句,难道你不佩服老夫这一手功夫么?如果佩服。怎的没有一点想学之意?”
  谷沧海道:“小子不是不知道老丈错爱垂青之意,但小子只好辜负老文美意。”
  庞珏默然一会,才道:“武林中不知多少人得到消息赶来拜遏老夫,希望老夫收列门墙之内,但你这孩子却甘心放弃福缘,天下之事真是难以测定。”
  谷沧海歉然地微笑着,没有答话。
  他这等表情,一望而知深深了解庞珏的话,只是不能遵命,所以甚是歉疚。
  庞珏轻拂颏下灰白长髯,心中又是气恼又是爱惜。
  要知自古以来,武林中所有出类拔萃之士,总有传人难得之痛。
  庞珏已百般试出谷沧海的坚毅胆力与其机智,加上他的天生票赋,乃是他生平所见唯一良材美质,是以对他极是爱惜,但因他不肯拜师学艺,而又不禁气恼。
  他连问数次,谷沧海都不肯说出不拜他为师的缘故,仅仅泛起了歉然微笑之容。
  庞珏心想此子坚毅无比,不屈不挠,任是如何恐吓也不中用。
  当下说道:“你且仔细想想,日后见面再说。”
  话声未歇,人已消失不见。
  这一回轮到谷沧海大惑不解,心想这位老丈竟不强迫自己,实是大出意料之外。
  呆了一会,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十余里路,已是深夜,寒风掠过树林和荒野,发出高低不同声响,使人感到甚是荒凉可怕。
  他穿过一片树林,忽见前面出现几点灯光,顿时精神一振,不知不觉放步奔去。
  要知他虽是胆大心坚,但长夜漫漫,独走荒原之上,单单是那种孤独凄凉就使他觉得难以忍受。
  何况寒风啸号,另添可怕的气氛,他忍是忍得住,但见到灯火之时,也不免有空谷足音迢然而喜之意。
  不一会奔到切近,只见灯光悬挂在树下,每一盏相隔十多丈远,却都是如此,并无屋舍。
  黯淡灯光之下,却有一个人站着不动,远的瞧不清楚,但最近的灯下那人僵立如死,甚是诡异可怖。
  他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只见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袍,甚是宽大,襟袖袍角在寒风中不住飘摆,瞧来极似丧服。
  这个人恰好是面向着他,年纪约是三十左右,眉横口大,一面凶相,双手叉掐住自己的喉咙,瞪大双眼望住黑暗的旷野。
  谷沧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恐惧,心想这人原来是自己掐死自己,只不知何故到了快要死之时还不松手?
  忽见那人动一动,谷沧海骇然一惊,汗毛皆竖,付道:“难道这世上果真有鬼魂么?”
  不想便没事,一想到鬼字,尽管他胆大包天,视生死如无物,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头皮发炸,双腿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他很想掉转身子飞奔逃走,可是他又晓得决计跑不过鬼魂,所以逃奔也是无用。
  于是,他像个木人似的呆立不动。过了一会,那个人还是那样子瞪眼掐脖子,动也不动。
  谷沧海陡然恢复几分胆气,想道:“这人若是已变为鬼,却也是和善的鬼,也许他生前的样貌不会像现在那么凶。”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好几次都见到那人身躯各处微微动弹,实是测不出是何缘故。
  忽然记起四下还有好些灯火,远远也见到灯下有人影,难道他们都是这等模样?
  他本是武林名家之后,平日见闻渊博,陡然间想起这人姿势奇怪,莫非是被人点了穴道而死?
  当下鼓起勇气,举步向那白衣人走去。
  走到身边,见他还没动静,更觉放心,缓缓伸出手摸他的身躯,触手处感觉得出那人的体温,还有肌肉,并非僵硬如死人。
  他喂了一声,说道:“大哥,你怎么啦?”
  白衣人动也不动,谷沧海转到他面前,但见他双眼仍然瞪住黑暗,毫不转动。
  谷沧海自言自语道:“是了,听说穴道被点之后,可使人僵立如死。”
  当即伸手摸他胸膛,竟觉不出心脏跳动,这一点与穴道被制的现象不相应。
  他呆了一下,好在他长得比平常孩子高大,于是把耳朵贴在白衣人胸口,凝神静听。
  那白衣人胸内全无声息,谷沧海拔一根头发放在白衣人鼻孔下面,也没有透气呼吸。
  如此情状,分明已死,焉能又时有动弹之象?又怎生会有体温?他惊讶的张口结舌,退开六七步。
  他接着拔步飞奔,刚才消失了的恐惧,此刻又回到心中。
  不一会,己奔近另一盏灯光之处,只见那盏灯吊在树上,灯下也立着一个白衣人。
  黯淡的光线照出那白衣人惨白色的面孔,这白衣人左手捏拳,举到头上,右手握着一把短刀,刀尖反转过来,抵住自己胸膛。
  这个姿势也是十分可怖,谷沧海这时已不再怀疑是鬼魂僵尸之类,而是认为必定是有人在练邪法,又想到这个练邪法之人无疑就在他瞧看不到之处,窥伺着他的动静,候机也把他拿住做邪法的牺牲品。
  他心中虽是恐惧,但仍然奔到那人身边,只见此人若不是面色惨白得惊人,倒是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
  他伸手抓住这白衣少年的右腕,用力拉扳,意欲拉下来弄掉那柄锋快短刀。
  但一任他用多大力气,那白衣少年右手纹风不动,身躯也不摇晃一扑。
  谷沧海骇然转身又跑,转眼间奔到另一盏灯下,只见那灯下的白衣人长得甚是高大。
  面貌狰狞,双膝半屈,两手作出握拳殴击的姿势。
  他走到他面前,恰好正当他拳势来路。
  他道:“大哥,你也不会说话,不会动弹么?唉,但愿有人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推拉这狰狞的白衣人。
  忽见那白衣人眼珠一转,拳头微微移动两寸左右。
  登时一股力道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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