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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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侠心-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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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福神色变了一变,沉声道:“主母并没有死,来的也不是她,而是主母之独子纪昭洵!”
  狄英一呆,倏然狂笑一声道:“想不到这块孽种,他配姓纪?”
  半空中倏然响起一声厉叱:“谁不配姓纪,准又是孽种,朋友话说清楚一点?”
  随着叱声,一条人影,急如飘风扑至,人品俊美,白衫飘逸,肩佩长剑,眉剑上挑,星眸中却射出愠怒的火焰,昂然屹立在狄英面前,脸色苍白,呈现无比的冷酷,正是奉命追索父亲下落的纪昭洵。
  纪昭洵依着身份,命老仆纪福先投帖,自己随后赶到,哪知第一次露面,就听到狄英刺伤人心的这番话。
  也由那番话,使他顿时了解母亲处境的悲惨,也了解母亲为什么要在晚间回家,要自己连夜离开终南纪家的缘故。
  然而他对自己的命运固然认了,可是他对别人所加的污辱,却不甘屈服,是以此刻满腹怒火,炯炯地注视着狄英,等待答复!
  同时之间,不但双方豪雄感到愕然,就是狄英及杨逸凡及尚未动手的杨逸仁也惊异地注视着纪昭洵。
  尤其是杨逸凡,刚才接过红帖,见上面纪昭洵的署名,尚不知道是何许人,现在明白了,因为纪昭洵长的容貌轮廓,太像大哥杨逸尘,使他从纪昭洵的身上,等于看到了大哥的影子,他手足情热,面对血统上应该是自己侄子的纪昭洵,暗暗一阵唏嘘。
  这些不过是在场每个人,对纪昭洵出现后的反应,只有纪福此刻却暗暗着急,不等狄英说话,已急急说道:“少爷,千万别无礼,狄老爷是你表叔公,初次见面,你应该先见过礼才对!”
  纪昭洵一愣,却见狄英不屑地一拂衣袖道:“老夫可没有这份福气,有这么个侄孙晚辈!”
  纪昭洵心头又像被人突然重重刺了一下,气得浑身发抖,满腹怒火几乎从胸腔中燃烧出来。
  纪福猛见他神色不对,一阵红一阵青,慌忙近前惶急地轻声道:“少爷,千万顾全大局忍耐一下,以免背腹是敌,进退维谷,再说狄老爷他说话虽伤人心肺,但十八年来,为了老庄主之死,几番出生入死,不顾自己生命,为老庄主雪仇,看在老庄主份上,你也该对他容让一点。”
  这番话把纪昭洵的愤怒已极的情绪,完全击溃了,满眶辛酸的泪水,只能往肚子里流,他悲痛地暗暗一叹,真实地感触到十八年来,母亲实在太可怜了,也感到母亲确实有憎恨父亲的理由。
  现在,他也感到父亲的确有罪,而且无可饶恕,这刹那,他情绪转变了,一股怨恨之气,立刻贯注在杨家头上,他猛然一转身,星眸冷厉地望着杨逸凡,冷声道:“阁下想必是杨家的人了?”
  杨逸凡正充满感情地望着纪昭洵,骤见纪昭洵那对星眸布满了煞气,狞厉得吓人,心头一震。
  可是转眼间,他了解了纪昭洵的心情及痛苦,暗暗同情一叹,道:“不错,我就是杨逸凡,少侠投贴拜山,有什么事么?”
  纪昭洵厉声道:“在下此来想请贵堡说出杨逸尘现在隐迹何处?”
  杨逸凡摇摇头,充满感情地长叹了一声,方自说道;“十八年来,我时刻不忘大哥,可惜茫茫天涯,音讯全无,我们也四面八方地在探听他下落——”
  接着用一种深切含意的语气,道:“少侠不必着急,若有消息,我一定立刻会设法通知你!”
  话声方落,已经远远走开的狄英响起一声冷笑,大声道:“纪福,老庄主的墓地你去巡视祭拜么?”
  纪福慌忙垂首恭然回答道:“回禀表老爷,老庄主的墓地,老奴每年必去打扫祭祀,不敢或缺!”
  狄英一哼道:“很好,我还以为你忘记了老庄主哩!”
  纪福一愕,道:“老奴怎会忘记,表老爷是发觉老奴有什么地方差错了么?”
  狄英冷冷道:“当然,你既没有忘记老庄主,就不该再跟这个野种,嘿!刚才我还以为他是为老庄主报仇而来的,原来是千里寻亲,想露一份孝心,嘿嘿……”到底是杨家的骨血,我看纪昭洵不如改叫杨昭洵来得适当些!“
  心头怀着满腔悲愤的纪昭洵一听这番话,顿如万箭穿心,几乎要发狂。
  刚才他受纪福的暗示及阻拦硬把燃烧的怨火压下,现在却再也忍耐不住,凄厉地一声大吼,道:“狄老匹夫,你跟我闭住臭嘴。”
  纪福这时也听不过去了,接口沉声道:“表老爷,不是老奴大胆顶撞你,刚才表老爷那番话可有些不识大礼了,少爷经瑶屏姑娘辛苦抚养长大,迢迢千里而来,投贴拜山,为的就是报仇雪恨而来,你是长辈,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连连伤损少爷的心?”
  狄英灰眉一挑,目珠一转,似乎倏然间改变了主意,冷冷一笑道:“好,好,纪福,你既这么说,老夫就算说错了,现在拭目等着,看看他怎么报仇?”
  昔年随着纪正宗走南闯北的纪福已感到这种场面异常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两面成敌。
  此刻他见“铁扇书生”狄英说话让了步,虽明知他是袖手旁观,绝无好意,却觉得这正是纪昭洵下台的机会,慌忙对悲愤欲绝的纪昭洵连施眼色,低声道:“少爷,千万忍辱负重,昔年韩信受犀,才能成人上之人,将中之帅,你千万别使主母失望!”
  纪昭洵通红的星眸迅速四下一扫,只见狄英这三四十人,有一大半脸上呈露着卑鄙不屑之色。
  他蓦地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笑,笑声中反手一探,肩上长剑嗖声出鞘,一缕寒光已横当胸。
  纪福心头一惊,却见纪昭洵倏又转身面对杨逸凡吐语如冰地道:“请亮长剑!”
  纪福悠然松了一口气,立刻退开身子,让出地方,可是杨逸凡却一愕,眉头一皱,暗暗叹息起来。
  眼前的人,应该是自己的侄子,再说,自己对他的态度,比“铁扇书生”对他好得太多。
  但是看样子,纪昭洵似乎并不领情,难道他认为我知道大哥的消息而不告诉他?
  其实,他不了解纪昭洵此刻心理上的复杂,是无法形容的,他把狄英恨透了,却因狄英的话,不得不先表明自己的立场,这种复杂而痛苦的心理,除了纪福外,没有人能体味出来。
  杨逸凡沉思了片刻,沉重地说道:“我一切都是据实相告,你难道一定要动手。”
  纪昭洵冷酷地道:“量量杨家‘百蝶剑法’的威力,正是我第二个心愿!”
  杨逸凡眉稍一挑,还没有说话,却听到杨逸仁已怒声喝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二哥,让我来教训教训他!”
  只见杨逸仁叱着对尤飞一拱手道:“在下稍等再奉陪你尤当家。”
  身形一晃,纵身就到纪昭洵面前,还未站定,杨逸凡却沉喝道:“三弟,还不与我退下。”
  说着已伸手抽剑出鞘,沉声对纪昭洵道:“你既执意要动手,现在就请进招吧!”
  纪昭洵瞥了一眼愕然而退的杨逸仁冷笑道:“谁上都一样,接招!”
  一抖长剑,先分三路,斗然向杨逸凡刺出,出手就是“追魂十八式”中的精着“游魂如丝”。
  十余年的苦学,使他一露手就令人刮目而视,立刻吸引了满场注视,接着剑剑翻飞,不时夹着剑中套掌绝学,源源进攻,招招不离杨逸凡要害。
  可惜他第一次碰上的就是强硬的对手,杨逸凡起初似尚有容让之心,五招一过,觉得纪昭洵剑式辛辣,丝毫不留余地,心头不由也微有愠意,一声轻啸,立刻放手反击。
  这一来,搏斗情势顿时一变,杨家剑法,盛誉果非虚传,但见剑光挥处,满空都是翩翩银蝶,上下飞舞,丝毫不留空隙,根本使人摸不清虚实。
  五招一过,纪昭洵的攻势,顿时改作了守势,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无论剑法及功力上,确实比人差上了一筹。
  他虽明白趋势必败,可是他能退却吗?他知道不能,不说自己此刻已无法突破缠身剑圈的威力,就是狄英的话,也将使自己消受不了。
  这刹那,他在一口怨气无法发泄下,下定了破斧沉舟,与敌偕亡的决心,一声凄厉大喝,剑掌俱出,提尽真元,泼风狂扫。
  略荡开周身剑光,长剑一挑一抖,顿时挽出三朵斗大剑花,三朵剑花一闪即隐,化作一溜精芒,奋力向杨逸凡咽喉刺去。
  力沉真力,划空嘶嘶作响,正是家传剑法最后一式“三元化一”。
  杨逸凡心头一凛!他觉得纪昭洵这一剑功力上比前几招强出好几倍,而且招式玄奇无比,只是前胸空门大露,像是拼了命,他在震骇之下,剑势一敛,奋力一挑。
  叮地一声,火花了然中,纪昭洵的长剑被震高一寸,但去势仍劲而疾,刺向杨逸凡的鼻尖。
  但杨逸凡究非纪福,功力剑术上也比纪福高明了好几倍,而且此地也非终南山喂招的情形可比拟。
  他眼见剑尖方刺上杨逸凡鼻尖刹那,倏觉人影一花,剑势竟然刺空,这时的纪昭洵大吃一惊,咬紧牙根,长剑向下一压,猛欲倒拖回来。
  这正是终南深山中,接受母亲无数次考验而苦想出来弥补缺点的,同归于尽的一手剑法。
  哪知剑势方欲下压,手腕倏觉一紧,已被五指扣紧脉门,接着胸头一痛,骇然垂目,只见杨逸凡的长剑,光寒如水,正紧紧地抵住自己心窝,杨逸凡面严如冰,双目炯炯地盯视着自己。
  “完了……”纪昭洵心头发出一阵悲叹,右手五指一松,长剑呛当坠地。
  在他的感觉中,眼前已是死数,哪知杨逸凡凌厉的神色倏变得异常温和,发出一声轻叹,低声说道:“昭洵,纪家那批人虽容不得你,但杨家却绝不会那么无情,看在我大哥份上,我不为已甚,你也该好好深思一下!”
  沉重的语声中,一松扣住纪昭洵的腕脉的左手,缓缓收回长剑,退身三步。
  纪昭洵愣住了,一股辛酸的泪水,倏地涌上的眼眶,他说不出心头那种复杂而又悲怆的感觉。
  但他知道自己无法领受对方的感情,而现在又不能不领受这一份沉重的感情,他正努力止住自己眼中的水流下来,那边狄英却张口发出一阵大声的狂笑:“哈哈……精彩,精彩,不过这么就算是来报仇的,那老夫及一千纪庄主的知交同道,十八年来出生入死,又不知算是什么了?……”
  语声是在讥嘲,充满了不屑和鄙视。
  纪昭洵立刻悲忿地转身向狄英大吼道:“老匹夫住口,终南纪家的事,用不着你姓狄的来管。”
  接着向鄂南三叟这边群雄一指,抱拳一揖,大声道:“各位前辈都是为了晚辈外祖雪恨而来,隆情高义,晚辈非常感激,但终南纪家并未断嗣,一切恩怨自有家母及晚辈会来了结,隆情只有容后再谢,高义谨有心铭,各位前辈仗议之情,只有在此拜谢了。”
  鄂南三叟白眉一皱,那边狄英却厉声叱道:“小子,你配姓纪?……”
  “嘿……”
  纪昭洵勃然大怒,但还没有表示举动,场外却进出一声冷笑。
  笑声娇滴滴地像个女子,但笑声却清楚地贯入双方群雄每个人的耳朵中,把所有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纪昭洵怔然转过头去,只觉扑鼻一股幽香,停神一看,身后已经亭亭玉立地站着一位少女。
  这少女绿衣绿裙,手中却圈着一条蛇皮软鞭,杏眼,桃腮,配上直挺的鼻梁,风度幽雅,俏丽已极。
  可是此刻俏生生的脸蛋上却露出一丝怒意,对“铁扇书生”狄英冷笑着说道:“你‘铁扇书生’的侠名也不算小,年岁也活了一大把,可是此刻说话却使任何人听不入耳,人家姓什么居然也要你来管,好像你的权力已经越过了皇帝老子,嘿!听了实在使人惹厌!”
  狄英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丫头,你是谁?与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绿衣少女冷笑道:“我是谁,你也不配问,我与这位纪少侠也没有什么关系,嘿嘿,老实说,我是恰巧路过此地,本来想看一场热闹,不过对你那张臭嘴中说出来的话,实在听不下去了,所以才来打个抱不平!”
  哈哈哈……狄英气得进出一声狂笑,笑声中衣袖一抖,唰地一声,手中多一把精光闪闪的铁扇,厉声道:“好啊!
  管闲事管到老夫头上来了……“
  话未落,绿衣少女已冷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姑娘我清楚你们这里的纠纷,为友尽义,确是好事,可是对一个故人后辈,横加污辱,却大不应该。
  “再说比武决生死但凭功力,纪少侠尽力而败,不算得丢人,武林中有谁能保持长胜不败的?胜得光明,输得磊落,才是武人本色。”
  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又道:“再说杨家堡也不是好惹的,就是你狄英,十余年来邀了人,打了多少次,还不是落得灰头土脸,摇动了人家杨家的一堵墙没有?嘿嘿,还笑纪少侠做什么?”
  这番话把个狄英奚落得颜面丧尽,而且无言可驳,就是狄英一齐来的鄂南三叟也不禁暗暗佩服!
  只见绿衣少女说完,对纪昭洵用同情的秀眸一瞥,温柔地道:“英雄出头,十年不晚,你也不用伤心,现在还是离开这边为妙!”
  这段话像春风一般,稍稍吹散了纪昭洵心头一股积怨,他虽不知道这绿衣少女的来历,却对她产生了一阵莫名的感激。
  因为这份同情,对他来说太少了,因为太少,更显示出可贵,何况来自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异性身上。
  纪福本来就反对纪昭洵到杨家堡来,此刻也趁机接口道:“少爷,这位姑娘说的话不错,既见识过杨家剑法,也可以走了!”
  说着,急匆匆地过去拾起垂落地上的那柄长剑,递给纪昭洵,目光暗暗向四周一溜,低声又道:“少爷,情势非常恶劣,别忘了我们主要的是先找出杨逸尘下落!”
  那绿衣少女已在充满孤傲的神态下,向场外走去,纪昭洵被纪福连拖带扶地跟着绿衣少女身后走去。
  蓦地,纪昭洵就挣脱了纪福的扶持,倏地转身,目光向满场群豪一扫,最后落在杨逸凡身上,冷冷地一字一语说道:“如不雪今日之耻,犹如此剑!”
  举起左掌,猛敲剑叶,叮地一声,长剑立断为二,他举起断剑向地上甩去,入土直没至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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