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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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刀客-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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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发郎君领先在巷中摸索前行,毫无戒心地跃登院墙飘身而下。
    库房小屋有灯光,后面一排六座仓库黑沉沉,通机房的走道没有灯火,远处机房已没有
织机声传来,即将三更,机房已经停工了。
    留在小屋的游神、龙须虎、飞虎,大概已经安睡了,仅小厅有灯火。
    手—触大门,白发郎君的手僵往了。
    身后的育衫容和彩风,仍没察觉出他的惊态。
    沉重的右面门扇,正徐徐而开,没发出门臼的转动磨擦声,门臼本来就注了菜油,以免
大夜间出入发出声音,这是江湖朋友爱用的平常技术。
    他感到、浑身汗毛直竖,不吉的感觉像浪涛般袭击着他。门扇自启,怎不令人吃惊?
    飞虎钟雄三个人,应该已经就寝,必须用记号轻叩门扇,唤醒睡了的人启门。
    灯光入目,他已经来不及有所反应了。
    “进来!”里面传出人声,声音充满凶兆。
    他想立即离开,身后已传出彩凤惊呼。转身一看,心中一凉。
    共有六个黑影,堵在他们身后约三丈左右,一个个像石人,叉腰屹立无声无息。
    小厅不大,上首坐着两个人,八表狂龙和东方玉秀,像一双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穿的
衣裙十分亮丽出色,灯光下更为容光照人。
    他一咬牙,迈步入厅。
    “我们来,你们二位刚走,已经等了两个更次。”八表狂龙豪气飞扬,神情得意极了:
“听飞虎供称,你们三位赴柳不思的欢宴,大概不假,你们没醉吧?”
    “你们专门来找我的?”白发郎君硬着头皮问。
    “是东方姑娘找你。”八表狂龙脸一沉,“既然你们和柳不思串在一起,我就有找你的
充分理由了。”
    “在下……”
    “不许巧辩!”八表狂龙冷叱:“你知柳不思是本营的叛徒,居然与他勾结,没有理由
好讲,你说破嘴也是枉然。当然,你欠东方姑娘的帐必须先清理。”
    “好,俗语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下与东方妨娘的债,我白发郎君一肩挑,与我
那些朋友无关……”八表狂龙举手一挥,后堂出来了三个人,把三个鲜血淋漓,仅有一口气
在的半死人拖出,往堂下一丢。
    “你……们……”白发郎君痛苦地厉叫。
    是飞虎钟雄、龙须虎、游神甘霸三个人,鲜血被面,五官变形扭曲,面目全非,手脚已
经骨折,一看便知曾经受到酷刑折磨残害。
    “与本座作对的人,杀无赦。”八表狂龙声色俱厉,“他们已招了供,招出你的确与柳
不思有所勾结,很可能是你们几个人,唆使他叛逃掩护他逃过江来。”
    “你这狗养的杂种无知,我哪配掩护他过江?”白发郎君明知在数难逃,豁出去啦!咬
牙切齿大骂:“我还不配替他提鞋。东方小贱妇,些小过节你竟然作如此惨烈的报复,你的
心肝必定已经被狗吃掉了,你……”
    砰然大震中,八仙桌被八表狡龙踢飞,掼得四分五裂,勃然变色而起。
    “我会给你公平相决的机会。”东方玉秀冷冷地说,毫无愧色,纤手—挥。
    内堂踱出侍女,将一把连鞘剑抛出。
    在都城内没有人敢带刀剑出入,治安人员例外,因此白发即君三个人。身上根本没有武
器可用。
    白发郎君接住剑,拔剑丢掉鞘。向身后的两同伴,打出火速脱身的暗号,拉开马步。
    “来吧!你最好别栽在我剑下。”他豪勇地说,随即一声长啸。身剑合一扑上了,剑化
长虹招出飞虹戏日。走中宫无畏地猛攻上盘。
    同一瞬间,身后电芒进射。
    “呃……”还来不及动身撤走的彩凤,缓缓向前一扑,背心上飞刀柄清晰入目,被人从
后面用飞刀击中背心要害,刃贯体五寸左右。
    青衫客则伸手在背部摸索,摸到一绺镖穗,那是开了血槽的透风镖,正常的长度是五至
六寸。这是说,镖已贯体五或六寸了,只留有定向的镖穗露在外面。
    一旦知道伤势,人便支持不住了。两人几乎是同时扑倒的,一镖一刀成了致命一击。
    白发郎君不知道两位同伴倒了,还以为两同伴在他向前抢攻时,乘机撤走突围,他自己
在即将接触时暴退,以进为退或许有希望脱身。
    东方玉秀的剑术和御剑的内力,都比他高明精纯,丝毫不在意他志在拼命的抢攻,信手
一剑挥出硬封硬接,冷哼一声剑进人进。
    双剑即将接触,剑虹猛然后缩。
    “你走得了?”一旁的八表狂龙叫,远在丈外一掌拍出。收剑飞退的白发郎君,做梦也
没料到八表狂龙会乘危出手,身形暴退,感到一阵可怕的劲风及体,全身肌骨似乎突然急剧
收缩,飞退的身形一慢,猛然一声气爆,全身压力一松,转变成外迸,似乎体内的内部器
官,正猛然爆炸。
    砰一声大震,他摔倒向外滚,滚至门限下被门限挡住,小腹立即被人踏住了。
    他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道,只感到浑身骨肉巴经散碎了,痛楚猛然光临,痛得他几乎闭气。
    好可怕的掌力,乍缩乍爆的劲道骇人听闻。
    这瞬间,他完全绝望了,他看到正在断气的彩凤和青衫客,一同扑倒在他身侧不远处。
    “要活的。”八表狂龙沉喝。
    “长上,他一定是活的。”踏住他的人欠身恭敬地回话,脚上的力道骤减。
    “提他过来。”
    “遵命。”踏住他的人俯身抓他的发结,脚离开他的小腹。
    “我要口供……”八表狂龙继续说。
    门外幽暗,突然传出扑打声。
    刚将他抓住拖动的人.突然松手,人向前仆。他并没昏跃,抓剑的手,因痛楚太剧,反
而抓得死紧。刚发现抓他的人向前栽,手掌一松,剑被夺走了,耳中立即听到令人心向下
沉,毛骨悚然的剑吟,与利刃破风的呼啸。
    东方玉秀瞥见自己人倒下,发现多了一个朦胧的人影闯入.剑从白发郎君手中飞起,发
出惊心动魄的异啸,幻出一道光弧,兜头斜劈而下。
    她反应超人,不假思索一剑急架。
    “铮”一声狂震,她的剑被从中吹断了,手中一轻,她本能地缩体吸腹倏然暴退。
    剑贴她的发髻上方掠过,她惊出一身冷汗,暴退了丈余,这才看清剑使刀招的人是谁。
    这瞬间,八表狂龙怒吼一声,双掌连环拍出三掌,来不及拔剑,以劈空掌力进攻。
    这种神奥的掌力,有两种全然不周的怪异劲道进发,一缩一涨,鬼神莫测,对手无法用
两种截然不同的劲道接招,一照面便会陷入危局。
    但来人的剑一点也不受两种怪异的劲道所影响,一连三副挥劈,掌劲化为风雷声四散而
逝,剑光逐渐接近,势如雷霆。
    八表狂龙并不笨,对手愈强,狂态愈敛,反而灵智更为清明,发觉掌力不发生效用,阻
挡不住狂猛的剑光,知道大事不妙。
    先后共发了四掌,精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而且没有机会拔剑,再用掌必定浪费真力,
猛地斜飞而起,脱出剑光的笼罩;砰一声大震,撞破明窗穿出屋外去了。
    东方玉秀剑没有了,已早一刹那窜入后堂。
    变化太快,交手皆出于本能,无法使用绝学和技巧,一沾即优劣立判。
    发出一声长啸,八表狂龙在屋外召唤爪牙,同时拔剑出鞘,羞怒交加咬牙切齿。
    已看出闯入的人是柳思,难怪这条狂龙羞怒交加。虽说变生仓卒,武功无以发挥,但被
一个小混混逼得撞窗逃走,脸往哪儿放?
    可是,大事不妙。
    堵在门外的,应该有五个人,怎么全倒在地上了?显然柳恩带来了可伯的众多高手,才
能眨眼间,毙了五个身手超绝的名家。
    心中一虚,不再逗留,向屋后急撤,会合从屋后撤出的东方玉秀主婢,和五个同伴,发
出急撤的信号,如飞而遁。
    人已经死了一半,自己真力又耗损过巨,再不走可就嫌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发即君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被服下的药一冲,神魂归位,泪眼膜脱,他居然看出救
他的人是柳思,知道被柳思把他从鬼门关拉回阳世了。
    “救……救救他们,柳……兄……”他悲痛地大叫,哇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
    “抱歉,他……他们都死了。”柳思咬牙说:“怎么一回事?东门兄。”
    “天一黑,他们就占了这处地方,在这里等我回来。”他强忍痛楚,说话居然倾畅,
“地方蛇鼠出卖了我们,那小泼妇东方玉秀……咳……咳……哇!”
    “不要再说了,不能再吐血,老兄。”柳思抱起了他,“我先安顿你,再找人来替他们
善后。”
    “我好……恨……”
    “不要让恨影响你的情绪,慢慢来,老兄。一个愤怒如狂,被仇恨冲昏了灵智的人,办
不出什么好事的,你必须冷静、冷静、冷静。”
    一天、两天、三天,风平浪静,南京没有惨烈的事故发生。
    第四天午后,两个挂剑书生出现在江东门。
    江东门的城门楼附近,其实已形成小市集,没有城墙,大街小街相当凌乱没有章法,也
就显得杂乱,算是南京外围的市镇。
    外城的十六座城门,环绕南京全程一百八十里,有一半以上已经形成镇市,有些本来就
是市集。
    江东门可能是最繁荣的市镇,设有江东驿和江东巡检司卫门。巡检是正式的地区治安首
长,是真正的官,官阶是最起码的从九品,但毕竟仍是官。
    巡捕是所谓胥吏,最低的甚至只能算丁役,毫无地位。处境可怜。一个巡检老爷,可随
地区的大小而增减所属的巡捕人数,却不能直接指挥县衙班房的巡捕。
    巡捕通常分两种,马快和步快,所以也称捕快。但在南京的大半地区,没有马快而改为
舟捕,乘船。船称为哨船。
    妙手金刚是江宁县衙的捕快头头,不受江东门罗巡检的直接指挥,但碰上了仍得听命于
罗巡检,所以妙手金刚除非有其必要,不然就避免到江东门走动,看罗巡检的白眼,更不想
去接受驱策。
    通常从上江来的旅客,船靠泊江东门码头。那些够资格住官驿的官方人士,必定到江东
驿接受招待。其他的旅客如不在码头区的旅舍投宿,也得到江东门落店,以便第二天进都
城,可知江东门确是繁荣的市镇,不然岂能设有巡检司衙门?
    巡缉营的营本部(汉指两浙盐区的营),设在江东门码头区,距江东门市镇仅五里左右,
简直就是巡缉营内院,走狗们在江东门市镇,比巡检衙门的巡捕多上好几倍、人人害怕,把
他们看成洪水猛兽。
    两个书生出现在江东门市镇,等于是公然踏入巡缉营伪内院。
    黄鼠狼闯进了鸡笼,引起的混乱可想而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两人穿的是士子的青衫,有点像江宁县学舍的生员。生员挂剑是正常的,他两人就挂了
剑,书剑游学,是读书人的专利,因为读书士子必须文武全才。
    帽就戴得不合身分了,是四方平定巾,那是仕绅们的巾帽,有身分人才配戴,那是开国
皇帝所设制的巾帽。
    更糟的是,前摆抄起掖在腰带上,不再斯文,走起路来方便些,龙行虎步不像读书人。
    柳思身材稍高些,白发郎君则稍为雄壮。
    一脚跨入稻香居茶坊,立即吸引了所有茶客的目光,英俊、魁梧、虎目炯炯有神,当然
吸引人们的注意。
    茶坊占地甚广,花木扶疏,雅座四面授空,凉风习习格局不俗。
    南都的茶坊,真正纯吃茶的人并不多,点心瓜果百味杂阵,茶反而成了附属品。
    彻了一壶龙井,十几碟干果点心排满一桌。两人润过喉,开始亮大嗓门高谈阔论。
    白发郎君的内伤已经痊愈,比往昔更为神采奕奕。四平巾把发根也掩住了,谁也看不成
他是少年白发。
    “傍晚时分,咱们绕城前往利涉桥,登替月花舫,召芳姿女史簪花,我作东,如何?”
白发郎君语惊四座。
    那年头正是秦98风月最光辉的时期,读书士子到秦淮摆花酒、捧妓女,似乎是理所当
然的事,不以为怪。
    后来的明末四公子,在这里谱出末世风流奇谭。
    秦淮内河(城内)有四大名花,正河(城外)也有四大名花。
    利涉桥,也就是艳名动天下的桃叶渡所在地,在城外文德桥的东面。文德桥西面,就是
织锦三坊的武定桥。白发郎君的五位同伴,就死在织锦三坊。
    芳姿女史,是四大名花之一,是替月花肪的红牌首席艳姬。形容女人美丽丰满,称圆姿
替月。替月花舫的姑娘们,芳名的第二个字都用姿。
    “敬谢不敏。你老兄喜欢这种调调儿,可别把我拖进风流阵仗里摆布。”柳思更是有意
吸引茶客的注意,声如洪钟,说的话毫无文味,“你老兄爱色,我爱酒。我宁可到聚宝门
外,富有田园风味的马祥兴,喝十斤花雕,饱餐一顿美人肝、风尾虾、油鸡、板鸭,大快朵
颐。”
    桌四周共来了七个人,像七条大鲨鱼,接近了笨拙的翻车鱼。
    “老兄,你一定搞错了,一定不曾来过南京,仅凭耳闻。”那位眉心有一颗指大黑胎记
的人,在旁抱肘而立狞笑着说。
    “搞错什么?老兄。”柳思笑吟吟地扭头问。
    “马样兴已经关门快二十年啦!”
    “真的呀?什么时候重新开张?”
    “不知道,马家的子侄好像没有重新开张的打算。”
    “真扫兴。”柳思脸上流露出显明的失望,“不瞒你说,我不是没到过南京,而是来去
匆匆太忙,没有机会尝尝马祥兴的名菜。我在我老爹口中,听说过马祥兴,没料到这次慕名
而来却扑了空,百年老店居然关门大吉,难怪人事沧桑
    “你这次是徐州来的?”
    “没错。呵呵!你这三个眼睛的笨头,是个活神仙,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从徐州来,真
了不起。”柳思疯疯颠颠地说。
    “你姓柳?”
    “对呀!哈哈!我真的开始佩服你了。”柳思将一片玄武湖肥藕丢入嘴,说话含含糊
糊,“也许你这家伙多了一个眼睛,所以看穿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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