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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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翼剑-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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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梁有德身畔尚有不少人,其中一人杨飞居然认得,赫然便是那个冤枉他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临汾知县,那潘知县显是因有了梁有德这个大靠山,方敢公然前来太原。 
  梁有德自前门行入大厅,厅内之人立时鸦雀无声。他缓缓望了众人一眼,方用那极是尖锐似公鸡般的声音道:「边关战事正紧,本官在大同督军,杨大人却在此大宴宾客,好生快活。」 
  他开口便出言嘲讽,杨同德堂堂封疆大吏,何曾受过此等鸟气?心中虽是大怒,却知得罪梁有德,无异得罪汪直,眼下汪直势大,得罪不起,只能忍气吞声道:「姚总兵平定盘踞吕梁、滋扰地方的朱阳一伙山贼,今日得胜而归,此刻正在为他庆功。」 
  梁有德「嗯」了一声,望向姚昭武道:「这位可是此次剿灭山贼的太原总兵姚昭武?」 
  杨飞忍不住向南宫博低声问道:「南宫兄,为何此人说话怪声怪气的?」 
  南宫博轻声道:「他是个太监,说话自然怪声怪气。」 
  杨飞恍然大悟,二人在此低语,那梁有德似曾闻得,向这边瞥了一眼,杨飞连忙垂下头去,肚里暗骂阉狗。 
  姚昭武官衔本较他为高,闻得他直呼自己之名,心中大怒,只得忍气应了一声。 
  梁有德忽嘿嘿笑道:「可是本官听说姚总兵此次未竟全功,放走了女匪首毒娘子,还苛刻百姓,滋扰地方,败坏朝廷名声。」 
  后面这个罪名极大,若是落到姚昭武头上,莫说乌纱不保,便是人头亦会落地。姚昭武心中大骂这个阉狗胡说八道,乱加罪名,强忍怒气,陪笑道:「那毒娘狡猾之极,又有那朱阳拼死相护,方能逃脱,怎能说是本官放走。至于梁大人所说苛刻百姓、滋扰地方之罪,空口无凭,可有人证?」他一向御下甚严,自问属下从未有此情形发生。 
  梁有德嘿嘿冷笑两声,忽然高声道:「潘知县。」 
  那潘知县连忙自他身后闪出,恭声道:「下官在。」 
  姚昭武虽闻其名,却并不认得他,愕然道:「梁大人,此人是谁?」 
  梁有德冷哼道:「他便是临汾知县潘超。」 
  姚昭武与杨同德皆不由怒火中烧,这个潘超弃城而逃,还未追究他的罪名,反倒恶人先告状,倒打一靶。二人互视一眼,杨同德忽大声喝道:「来人哪!」 
  自厅外涌入近百亲兵,为首是名千户,向杨同德恭声道:「属下在。」 
  杨同德指着潘超道:「将枉法弃职的临汾知县潘超拿下。」他心知梁有德前来分明是在找碴,今日之事必难善了,若让梁有德落了姚昭武之罪,无异当场掴他耳光,反复思量之下,不如先来个下马威。 
  那些亲兵一拥而上,梁有德带来之人虽然都是西厂高手,人数却是太少,加之猝不及防,潘超立时被那千户领兵拿下。 
  潘超哪会想到自己跟着当朝红人汪直心腹亦会这般情形,大急道:「梁大人,你可说过会保护下官的。」 
  梁有德气得身子发颤道:「杨大人好大的官威。」 
  杨同德冷笑道:「此乃本官份内之事,不劳梁大人费心。」 
  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梁有德再横也不敢在杨府太过放肆,只得忍气道:「潘知县所犯何罪,杨大人竟会如此待他?」 
  杨同德道:「潘超徇私枉法,物证人证确凿,本官蒙圣上弘恩,托以山西军政要务,不敢留此罪臣,自然要将他严办。」 
  梁有德见杨同德连皇帝都抬出来了,不好再说,冷哼一声,向潘超问道:「潘知县,可有此事?」 
  潘超心道时下为官之人十个倒有九个徇私枉法,你这太监只怕比老子更重十倍,他又不好明说,只能大叫道:「梁大人,下官冤枉,绝无此事!」 
  杨飞见潘超有难,心中大快,心道你这老家伙那日在公堂之上威风凛凛,今日竟落到如此惨景。见得潘超喊冤,哪会让他得逞,急急行上前去,施了一礼,落井下石道:「各位大人,云飞可以证明这潘知县犯了栽赃嫁祸之罪。」 
  梁有德见杨飞出来掺和,心中恼他,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插言,来人哪,与本官拿下。」 
  「且慢。」姚昭武大声道:「梁大人,他是本官属下梅云飞,此战立了大功,拿下朱阳首级,蒙杨大人应允,受封百户。」 
  杨飞面目大变,潘超此刻方才认出,见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军中百户,气急败坏道:「他明明是下官在临汾所断死囚,犯下连桩杀人命案,怎可从军?」 
  杨飞胜券在握,不急不徐道:「云飞所犯之罪皆是潘知县栽赃陷害,若是案卷在此,各位大人一查便知,其中多数案例皆是中秋之前发生,而中秋之时我尚在长安,此事南宫公子可以作证。试问云飞怎能分身千里,身处二处,在临汾作案?」 
  他将南宫博扯入其中,南宫博乐得送他一个顺水人情,行上前来,向诸人施了一礼道:「在下南宫世家南宫博,中秋之日确在长安见过梅云飞。」 
  梁有德虽为朝廷中人,却也闻得南宫博之名,知其来头极大,有他作证,一时难以辩驳,只能哑口无言。 
  潘超哪知南宫博来历,见他一身布衣,以为可欺,厉喝道:「尔等区区百姓竟敢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他被那千户缚住双手,此言说得色厉内荏,模样颇是可笑。 
  杨飞冷笑道:「你连闻名天下堂堂南宫世家少主南宫博公子都不认得,不是该死吗?」 
  杨同德面现赞许之色的望了杨飞一眼,大喝道:「大胆潘超,竟敢狡辩,本官自即日起革去潘超临汾知县之职,打入大牢,待得明日开堂会审。」 
  那千户恭声应是,押解潘超领命而去。 
  此乃杨同德官职份内之事,梁有德一时亦无从阻挠,只得哑巴吃黄莲,干巴巴的看着那千户离去。 
  杨飞心中暗喜,大声道:「杨大人明察秋毫,帮云飞洗脱冤情,真乃再世青天,云飞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杨同德呵呵笑道:「云飞过誉了,你要谢也应该谢梁大人,若非他识清那潘超罪行,本官怎可如此轻易将潘超打入大牢。」他此言用意颇深,虽明着对杨飞说,其实是向梁有德示好:大家一人退一步,相安无事。 
  梁有德听信潘超之言,此来趾高气昂,满以为能落姚昭武之罪,再治杨同德一个御下不严,抖抖西厂的威风,却未想会落到刻下这般颜面扫地的尴尬情形。他孤掌难鸣,心想只能以后再报此恨,心念急转间,打了个哈哈,藉此台阶下道:「杨大人这是说哪的话?」 
  杨飞深深作了一揖道:「云飞多谢梁大人大恩大德。」他这一揖作得不情不愿,兀自心中大骂这阉贼断子绝孙,操他祖宗十八代。 
  梁有德眯起一对鼠眼瞧着杨飞道:「方才姚总兵说你在平定山贼一役中立有大功,不知是真是假?」 
  杨飞恭声道:「云飞不敢居功,皆是姚大人领导有方。」心中却道若是假的,老子便做你这没种狗太监的龟儿子。 
  梁有德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理他,向杨同德道:「杨大人,本官此次是为边关督运粮草而来,不知杨大人可曾准备妥当?」 
  杨同德道:「早已备好,只是近日辖境山贼闹得厉害,为防敌人劫粮,不敢擅自北运,有梁大人押送,自是再好不过。」 
  梁有德道:「既是如此,本官这就去交接。」 
  杨同德佯道:「梁大人不留下同我等共饮几杯?」 
  梁有德哪会留在此地自讨没处,干笑两声道:「本官军务在身,不敢久留,告辞了。」 
  杨同德道:「那本官不送了,梁大人慢走。」又对身畔一名官员道:「江知府,你随梁大人前去。」 
  梁有德轻哼一声,拂袖而去,正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杨同德落了梁有德面子,心中得意,待得梁有德去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高声道:「扫了半天兴,大家继续,尽兴才好。」 
  回到席中,姚昭武面有忧色,在杨同德耳边低语道:「杨大人,那梁有德回去之后必会向汪直添油加醋,对大人不利,大人须尽早提防。」 
  杨同德正色道:「姚老弟所言极是,还好我们并无把柄在汪直手中,他一时尚无法奈何本官。」这几年汪直权势已大不如前,否则杨同德再胆大,也不敢如今日般公然同梁有德为敌。 
  姚昭武忽道:「下官听闻皇上有意废去西厂,不知是真是假?」 
  杨同德道:「汪直专权,朝纲日废,再如此下去,如何得了。皇上这几年身子大不如前,再过几年,太子即位,哪有汪直立足之地。」这几句若被西厂探子闻去,皆是杀头之罪,故而声音颇低,仅身畔心腹可闻,不虞旁人听见。 
  杨飞竖起耳朵,听得颇有兴致。姚昭武忽回过头来,向他微笑道:「云飞,你方才那番指证真是精彩之极。」 
  杨飞老脸一红道:「大人过奖了,云飞愧不敢当。」 
  杨同德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家飞儿有你一半稳重机警就好了。」 
  对座的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离座拂袖而去。 
  杨同德拿这个宝贝儿子毫无办法,只得陪笑道:「大家不要客气,喝酒,喝酒!」 
  宴间姚昭武领着杨飞向在座大小官员一一介绍,众人皆知杨飞是他的乘龙快婿,不敢怠慢,个个大拍马屁,一片歌功诵德之声。 
  杨飞听得意气风发,得意之极,心道若论拍马屁,老子只怕还高了你们一筹。 
  晚宴之后,杨飞酒足饭饱,向杨同德告了一声罪,又在姚昭武耳边低语数句,追上正欲离去的南宫博道:「南宫兄请留步。」 
  南宫博似早知他会追来,好整以暇道:「梅兄今日春风得意,真是可喜可贺。」 
  杨飞老脸一红道:「南宫兄若是有暇请到城南太白居来,小弟有样东西送给你。」 
  南宫博心道你要送东西现在不能送吗,但见他神秘兮兮的,只好点头道:「梅兄可否先告诉在下是什么东西?」 
  杨飞心中暗笑道:「要是先说出来就无趣了?记得一定要来,这样东西南宫兄一定正在找,而又寻之不得。」 
  南宫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揖手道:「梅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梅兄即便不送小弟东西,小弟亦将前去拜会。梅兄,告辞了。」他自与李梦柔一战后,心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性子大变,傲气全无。 
  杨飞道了一声「后会有期」,望着他远去背影,心想他今日回去必定大想特想,可想破脑袋也不知那样东西是什么?思及此处,心中暗暗好笑。 
  「云飞!」姚昭武行至他身畔,问道:「你同南宫公子很熟吗?」 
  杨飞道:「在长安认识的,有些交情。」 
  姚昭武道:「他肯得罪西厂帮你,可不是有些交情这么简单。」 
  杨飞见他话中起疑,忙道:「当时南宫公子正被敌人追杀,云飞恰逢其会,救了他一次,故而谈不上什么深交。」 
  姚昭武颔首道:「原来如此。云飞,你不是说你是洛阳人吗?为何又到长安去了?」 
  杨飞见自己原来谎言漏洞百出,只好继续圆谎道:「自从父母过世之后,云飞便四处流浪,后来到过长安。」他言至此处,反问道:「岳父大人,你问这些干什么?」 
  姚昭武见他忽唤自己为岳父大人,其意自是说我现在既然已是你的半个女婿,你就不要问东问西,大起疑心了,心中暗暗佩服这小子交游广泛,呵呵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杨飞又道:「大人,云飞今晚尚有事要回客栈去看看我的那些朋友,就不陪您回府了,还望见谅。」 
  姚昭武略加沉吟道:「陈千户既已出面放还你的那些朋友,你自当前去瞧瞧,记得快去快回,青青还在府中等着你。」 
  杨飞深深施了一礼道:「大人,云飞暂且告辞了。」言罢,便即转身离去。 
  姚昭武叹了口气,他自己亦不知道为何对杨飞如此钟爱,连最心爱的女儿都许配于他,大概是杨飞似极年轻时的自己吧。 
  来到河间客栈,只见大门紧闭,里面已是漆黑一片。杨飞不觉大奇,眼下仅是酉时,正是路人投店之时,怎会熄灯关店? 
  敲响客栈大门,半晌客栈的店小二方才应声,见了杨飞,道:「客倌,今日本店不做生意。」 
  杨飞道:「小二哥,为何如此早便熄灯不做生意了?」 
  那店小二道:「当然不是,有一群住店的房客将客栈包下,他们吩咐下来不许掌灯,我们只好照做了。客倌,你也是来住店的吗?」 
  杨飞心中大奇,白向天这是在搞什么鬼,难道知道他今晚要来偷剑?思及此处,不禁有些作贼心虚,笑道:「我是来找那伙镖师的,我是他们的朋友。」 
  那店小二道:「原来如此,那客倌快进来吧。」 
  杨飞行入客栈,又道:「那些年轻的镖师今日可曾回来?」 
  店小二点头道:「他们昨日出去,今日才回来,真是奇怪,难道另投了间客栈?」 
  杨飞心道不是投了客栈,是投了大牢,自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塞入这店小二手中,道:「多谢你了,小二哥。」 
  店小二见了银子,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哈腰道:「不敢当,小的这就引客倌去见你的那些朋友。」 
  杨飞轻车熟路的来到白向天门口,那店小二恭声道:「客倌,小的先告退了。」 
  杨飞点点头,在房门上仅敲得几声,便闻得里面白向天的声音道:「是小飞吗?门未上栓,进来吧!」 
  杨飞不觉愕然,为何今日人人皆知敲门的是自己,姚柳青如此,白向天亦是如此。他不好相问,闷不作声,推门而入。 
  杨飞反手关好门,房内立时漆黑一片。他正欲出声相问,火光倏现,只见白向天负手站在房中含笑望着他。 
  杨飞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师伯,别这么吓我!」 
  白向天笑道:「生平未做亏心事,夜半遇鬼心不惊,小飞你可有什么亏心事?」 
  杨飞怎敢说是为了偷蝉翼剑,忙道:「师伯,你知道小飞一向胆小,虽然没什么亏心事,亦做不到什么夜半遇鬼心不惊。」他说话之时,忍不住望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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