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落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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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飘落水自流-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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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母子带来的福气,叶雨除了花钱就是花钱,从来不照面,从来没为家里做过一点点小事儿,别打算现在爸长爸短就能跟着沾光,没门!这一番话说得没边没影,听得叶雨蒙头盖脑。 
  “黑猫”会这么说,主要是她紧张,因为叶大伯荣升了,她怕叶雨跟她儿子争宠、争家产,我觉得有的时候女人特有的敏感反而会造成别人有机可乘的空子,明明很称心如意的事真的就变得跟自己想的一样糟糕,特灵。叶雨突然一改过去的态度提起回南京的家过年,我本来以为叶雨会好好利用这个空子报十四年有家不能归的仇,至少也要像“黑猫”教的那样爸长爸短地吓唬吓唬她,我知道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那么干。要是我的话,我爸跟别的女人给我多出个弟,我真的会闹出人命,搞不好还会把自个儿的命都搭上。 
  叶雨春节回了家,叶大伯自然是欣喜若狂,但在女儿面前他的兴奋却因为他的老来子更多地表现出不知所措,他很尴尬。叶雨什么也不说,她抱过那个叫“晨晨”的孩子,她说自己抱他的时候看见他笑了,感觉就好像是去别人家串门抱着别人的小孩儿,心里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叶雨在南京一共呆了六天,这六天对叶雨来说有些漫长,“黑猫”也不好过,她天天演戏,在叶大伯面前装得是扬帆渡船,对叶雨好得不得了,就差没把自个儿奶头拽出来给叶雨吃奶水了。总之好好一个春节,三个人都是戏里戏外,特别夹生。 
  那六天,“黑猫”过得像是过关,她主要是摸不清叶雨怎么突然就回去了,所以提心吊胆。她趁叶大伯出去应酬的时候跟叶雨干脆摊牌,她问叶雨怎么想起回家了,是不是准备再就不走了。还得意洋洋地说,自个儿现在什么也不怕,家里就是花一毛钱也得经过自个儿的手,想回来过穿金戴银的生活不可能,让叶雨不要痴心妄想,趁早回大连卖自个儿花吧! 
  我不知道叶雨怎么想的,所谓的穿金戴银的生活她看淡我能理解,但叶雨竟然交给叶大伯一笔钱,这笔钱就完全不在我的想法范畴之内了。我不明白叶雨为什么要给他们钱,她有没有想过这样做那个女人会更得意忘形,难道她已经忘了那个女人当初是怎么打骂自己,逼得自己背井离乡,寄居千里之外了吗?——我不能懂! 
  也许叶雨在南京那个地方就是注定要给人打来打去的,躲都躲不过,那个女人似乎就是她的克星,叶雨把家给了她,把爸爸给了她,今时今日还要受着她的欺辱,而这一切却似乎理所当然,好像从一开始叶雨就输了,只是这次以后她再也不肯赌了。 
  叶雨到处找围巾,那是一条蓝色格子的围巾,是我买给她的礼物,千禧年的新年礼物。当时,叶大伯已经准备好车子送叶雨去机场,叶雨也就不再找了,但就在叶雨穿好外套要走的时候,“黑猫”养的那只 
  宠物狗跑了出来,叶雨看到她的围巾有模有样地围在狗的身上,还系着蝴蝶结,一看就知道是谁费了心思系的。这条狗是“黑猫”的宝,狗跑在前面,黑猫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啧啧,啧啧”地唤着,跟狗贩子一样。 
  叶雨看着那条摇尾乞怜的小狗,看着系在狗身上的围巾,叶雨说她当时特生气,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不觉得难受。 
  你干的?叶雨指着小狗问“黑猫”。 
  你的呀?我不知道呀!“黑猫”一脸无辜地看着叶大伯,跟叶大伯说,早上佣人说狗不爱吃东西了,可能是感冒了……我也不知道这个是小雨的呀,还以为是咱们家晨晨的尿布了。“黑猫”蹲在小狗跟前慢条斯理地把围巾解下来,接着说,看这事儿弄得多不好,叫小雨还寻思我是故意的,生我气呢,小雨你可别往那上想哈,那可就冤枉你姨我了。 
  怎么会呢!叶大伯拿过“黑猫”手里的围巾象征性地用自己的袖子掸了掸,跟“黑猫”说,你就是爱瞎想,你又不知道是小雨的,小雨怎么会生气,小雨要生气就是她的不对了。 
  叶大伯笑呵呵地把围巾叠成长条,跟没事儿一样说,来,天儿冷,爸给你系上,系上了,看你姨她还能瞎想! 
  叶雨没让叶大伯系围巾,她把围巾接过去没吭声。她后来跟我说其实“黑猫”怎么对她怎么和她过不去,她都不觉得什么,因为那个女人跟自个儿没有关系,犯不着难受,可是当叶大伯掸着那条围巾说着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头特难过,就觉得有一股气流压在自己的心口窝上,压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的,特憋得慌。 
  叶雨没让叶大伯系围巾,叶大伯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左右为难,这时候“黑猫”又开始装腔作势了,她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跟叶雨说,天也冷,哎呀,这晨晨也扔不下,你这一趟回来姨也没带你出去逛逛,这五百块钱你拿着,喜欢什么就去买点什么吧!要不,再去买一条围巾,买条好的!“黑猫”的钱叠得板板正正,应该是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她把钱塞给叶雨,叶雨没要。叶雨心平气和地说,不用了,要买我有钱,你自己留着花吧! 
  这下子“黑猫”算是铆上了,她拿着钱像之前唤狗一样“啧啧”两声,一副要多犯愁有多犯愁地说,唉!我这个人在你们家真没法儿当啊!就这点事,这要自己亲妈肯定当成乐子乐上好几天,换成了后妈就不行了,生气了不是?我给钱不要,这么看来翅膀硬了!好!从今往后别跟你爸再要钱!我倒要看看你硬成什么样……“黑猫”越说越大声,多委屈似的,叶大伯从中斡旋也被她推开了。 
  叶大伯在这只猫面前根本就不是个男的,给老婆整得服服帖帖。但现在,他也不好说叶雨什么,这一趟女儿能回来,他还是心存感激的。叶雨就那么看着他爸为难的模样,这个家很明显已经容不下自己,这早在十四年前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在“黑猫”眼里,叶雨就是一粒沙,变着法儿怎么也得除了,要么她难受!叶雨说其实她也知道他们容不下自己,自己也没想呆下,春节回去,她就是回去送钱的,算还债也好,算孝敬也好,反正把钱给叶大伯心里好受,仿佛痊愈了长久以来的一场大病,松快! 
  叶雨告诉我,她不恨叶大伯,也不恨“黑猫”,就算恨过也是小时候,现在不恨。只是,他们把自己一生的轨迹都给改变了。因为他们,小时候自卑,不敢说话,每当别人炫耀自己的父母,她就偷偷躲开。现在长大了,越大越严重,害怕受伤害,害怕谈恋爱,拒绝所有人,也不关乎什么蹑手蹑脚,那是从心底的一种抵触,不是当事人,谁也不能懂。 
  离开的时候,叶雨把支票掏出来,她跟叶大伯说不用送了,她把支票放在茶几上。就那么一张便笺大小的纸条,整整二十万! 
  叶大伯还没来得及说不要,“黑猫”已经拿过支票,她将信将疑,看看,摸摸,就像杂货店的小老板辨认假钞那样。然后挑衅说,哎呦,二十万呐,看来咱们小雨真是年轻啊,岁数好,倒就赚钱快,就不知道都是怎么赚的哈!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叶雨也听得出来,叶雨说,您放心,我没您年轻时候那么有办法,这钱光明正大,没腥味儿。 
  “黑猫”气得磕磕巴巴,指着叶雨说,你,你个臭丫头,老叶,这个臭丫头刚才说什么,你听没听见?你听没听见你? 
  “黑猫”推着叶大伯两条胳膊,叶大伯当时腮帮子乱跳,他打了叶雨一记耳光,一边安抚“黑猫”一边骂道,滚!给我滚! 
  叶雨只感到脸上突然一阵灼热,她没哭,也没再说下去,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南京,离开了那个连旅游都不想去的地儿。 
  我觉得叶雨话虽尖锐,但事实上那只猫年轻的时候确实是小鸡一只,况且又是她挑衅在先,我就不明白叶大伯为什么打叶雨,难道他的手不疼?——有后娘就有后爹,这句话是谁说的?怎么说得这么对呐?! 
  〈25〉 
  刘星端着饭碗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盘酸辣黄瓜,头不抬眼不睁,就像谁会跟她抢似的。我说,你慢点吃,别噎着。她嘴里全是饭,含糊不清地跟我说什么吃慢了会发胖,她这么苗条都是这个速度吃出来的!经验!我就纳闷,估计那些相扑运动员一顿饭得吃上俩礼拜吧,要不怎么会“猪圆玉润”,那么胖呢? 
  柳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撂下饭碗,电话是叶雨接的,我就听叶雨说了句“柳仲吧?我是小阳她姐,不是她妈,你找小阳吗”?我把电话拿过来,我说,你别逮着谁都喊妈行不?不分辈了咋的?柳仲嘿嘿乐,她说,我和文文在外面溜达,想去你家认认门儿,你们家怎么坐车?坐几路呀?柳仲这么问完又小声不点儿地说,那个,文文跟“鸡眼”在一起,你不反对带她去吧?我听得出柳仲后面这句话是捂着电话讲的,估计小晏就在她旁边。当时,我心里激动了一下。我说,你看你,别叫人外号好不好?怎么那么不懂礼貌! 
  柳仲特生气,使劲呸了两口。她说,你丫真能装!你不知道叫得多顺溜呐,还扣我屎盆,说我不懂礼貌,姐姐我懂礼貌的时候,你还在尿炕玩儿呢!我操,没准儿一边尿还一边和泥呐!大■■! 
  柳仲骂完,告诉我她们走在百盛,让我开车去接。我心想,她也就比我大那么一岁,那我尿炕的时候她也没懂礼貌呀,顶多就在学着走路,还不是嘴张得跟澡盆那么大嗷嗷待哺?估计咿呀咿呀还围着小饭兜随时擦口涎呢!我靠!牛B什么! 
  放下电话,洗头,然后找衣服出来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现之前觉得好看的衣服都不好看了。我翻着从学校拿回来的旅行袋,那里面的衣服几乎都是脏的,根本没法儿穿。我问刘星,我说,天呐,我怎么这么懒,攒了这么多脏衣服,弄得没有衣服穿了。刘星端着一碗汤,嘴贴着碗边直哧溜,她说,你还知道懒呀?你还知道脏呀?你还知道穿衣戴帽梳洗打扮呀?你知道不知道…… 
  我赶紧打住刘星,我说,得得,慢慢喝你的汤吧,这就带个人回来跟你贫,你丫别走哈! 
  在去百盛的路上,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买了一件衣服,付钱的时候人家服务员问我,说你穿走还是打包?我被问得不好意思,本来想直接穿在身上的,但没说出口,我说打包吧!然后,我把衣服拿到车里面,慌慌张张换上了,还特意把换下的衣服藏在后备箱里,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好像小偷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衣服,自问并不喜欢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以前我妈就为这个说过我,她老人家有点洁癖,老想把我邋里邋遢的毛病改过来,我猜我妈肯定是处女座,结果真的就是处女座。——我望着后视镜,还从来没这么特意打扮过自个儿呢!这一身板正,我妈看了,不知道会有多乐!——正在想着,电话突然响起来,吓得我一哆嗦…… 
  百盛门口人山人海,我把车停在路边给柳仲那个催命鬼打电话。 
  我说,已经到了,你们在哪儿? 
  柳仲大声吼吼,她说,怎么这么晚才来,大■■,还以为你丫出事故了呢! 
  柳仲狗嘴吐不出象牙,好像我出事故她能捞着点什么似的。 
  撞上车门,我站在比较入眼的角度,不一会儿,柳仲出来了,柳仲走路从来都不拐弯,给几个购物出来的妇女挤得东倒西歪,她倒好,雄赳赳的。 
  我迎上去,我说,你看你,都把人家东西挤掉了。 
  柳仲砍我一掌,反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到,这一掌力道还蛮大,估计这阵子练 
  跆拳道练的。 
  我横她两眼,看到文文和小晏也出来了。 
  小晏走在文文身后,见我咧开嘴笑了一下,她说,你去哪儿啦,再不打电话,柳仲都要报警了。 
  我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文文说,赶紧走,这里不让停车,回车上审你! 
  小晏看着文文飞快地走向对面马路的车子,她说,快过来,你衣服上有东西。说着,把我拉过去,踮起脚后跟儿,两只手在我的脖子那里撕扯着什么东西。 
  在百盛那种大型的商场门口,周围都是进进出出的顾客,还有一些 
  出租车和 
  摩托车的司机等待着生意,我和小晏就那样面对面站在台阶上,她的手圈在我肩膀上,她边撕边说着什么,我当时都蒙了,心怦怦跳,杵得规规矩矩,就跟一雕像似的,我就觉着自己活了那么大好像都没那么规矩过。 
  好了好了,还真结实!小晏晃动着手里的价码牌儿,打趣说,喔唷,这么帅的女生么,就卖两百块钱?这要给文文看到真得审你了! 
  我看着小晏手上的那个小纸壳牌儿都快羞死了,我一点都没想到她之前摘的是那个东西。当时要有个洞,我非钻进去不可,真是没脸见人!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我听见自己说了句“去买衣服了,来晚了。”——天呐,这不废话吗? 
  小晏笑笑,她说,你怎么脸都红了,我不告儿文文就是了,谁说谁小狗,赶紧走吧,快,过来俩警察。 
  小晏那个紧张样就好像停车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柳仲一共买了四瓶绿茶,我们一人一瓶,我喝两口便驾轻就熟打道回府。柳仲哧溜哧溜,恨不得插根吸管才享受。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也不管方向盘关乎人命,朝我肩膀一推,牛气烘烘地说,哎哎,刚才怎么事儿,怎么那么半天才过来? 
  我从后视镜望望小晏,也不知道小晏看没看见我,反正,她及时把话茬接过去。她说,柳仲你别动手动脚,开车呢,刚才车坏了,修理耽误了,是吧小阳? 
  柳仲翻着碟片包,抬头朝我问,是吗?那现在好了吧?边说边四下打量车内,就跟她能看出点什么门道一样。 
  我借跛下驴,连连说,没事,修好了已经,修好了。我说的时候用余光扫了小晏两眼,看见她和文文在偷笑。 
  柳仲倒是一点儿没怀疑,她根本一点儿也想不到我迟到是因为挑衣服耽误了,修车这个借口自然是比挑衣服相对符合思维逻辑,于是信以为真,转说无聊话题。 
  小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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