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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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一路向北-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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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祁连忙道:“不是,书记,白天您在忙,我就——”
  顾灏南拍了拍他的肩,打断道,“安了,错不在你。”他揪紧上腹,又是一阵绞痛,指间湿润,额际狠发了一通冷汗,每痛一次,他都感觉几乎要休克过去,事实上,他都挺过来了。
  如果他结婚了,又拿什么立场要求她,站在原地。
  如果因为他的自私,他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如果因为他的疏忽,缺席了她骨肉分离的痛苦,那么他还想要自私一回,她是否愿意,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们就像世间平凡的男女一样,美好地邂逅,自然地开始,正常地恋爱,好好地在一起。
  顾小北提高声调,不可置信地概括着母亲的话,“你的意思是,你和我妈是好朋友,然后你横刀夺爱,抢了你好朋友的男朋友,我妈怀着我离开,你跟我爸结婚,再然后,我妈生下了我,难产死掉,我爸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抑郁而终。”
  顾墨禾拭着泪,轻道:“大概——是那样吧。”
  顾小北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下一秒,竭尽歇斯底里,“自私,你们顾家人全都自私,”顿了顿,她又冷笑,“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弟弟,也就是顾灏南,早在三年前,那时他还是小舅,我就跟他有一腿,我还流掉过他的孩子。”
  顾墨禾怔怔地望住她,眼泪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双手揪住她的两袖,埋在她胸前,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原来,赎了二十多年罪,却还是不够。
  顾小北朝她喊,“对,你对不起我妈,你对不起我,你以为带我回顾家是待我好,你罪孽深重,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说完她一刻也不想留地冲出顾家。
  “小北,小北——”顾墨禾伸手够着她的影子,声声撕喊。
  真真是人生如戏,连老天也配合起这样恶俗的戏码,秋潮带雨,晚来风急,庭院里,石板间的罅隙,又积了浅浅一洼水,高墙上放肆的蔷薇,也收敛了张扬,风雨中摇曳的兰花,不露声色,细细地香着,却是天底下最极致的虚伪。
  她垂着头,盲目地向前跑,刚出了顾家大门,却撞上一堵熟悉的胸膛,她揪起他前胸的襟领,仰头看他,一汪清澈的眸子,波光流转。
  他撑着黑伞,罩住两人,她看着他,深深地,他看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唇色惨淡,小腹以上,骤然紧缩,捏住伞柄的手,极力克制着,力道之大,似能将其捏碎。
  嘴角轻咧,他冲她虚弱地笑着,这样的情景,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曾经,他们的第一次正面邂逅,黯夜的雨幕中,顾家门口,她看着他,也是这样倔强的神情。
  “我恨你——”一句话,三个字,足以打破他美好的恍惚,他以为,那样干净纯粹的开始,是属于他和她,他们之间的,她却推开他,嵌进伞外巨幅的雨幕,在他的视线里,渐渐褪为原点,他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七十九,病发

  如果有一个人,二十多年来,你一直将她奉为信仰,在你心里,她是有如神袛般存在,你以为她是圣洁的天使,一朝惊变,她从天堂入地狱,幻化为嗜血的恶魔。
  “喂,说话,在哪儿呢?”管理学那老头子啰里八嗦,又拖了半堂,一下课他就打给顾小北,那女人一贯地没心没肺,有几天没跟他联系了。
  “你猜。”对方还能开玩笑。
  “不猜。”他没好气地回了句,真想赏她一暴栗,那女人到底有没有当人未婚妻的自觉?
  顾小北从后面抱住男子的腰,电话还搁在耳际,她凑近他耳朵,“生气了?我都来接你放学了。”
  男子反过身体,将她夹在腋下,看了她一眼,作挑眉状,“无事献殷勤。”
  顾小北顺溜地回道:“非奸非盗。”
  许鸣切了一声儿,更紧了紧她。
  顾小北亦往他怀里偎了偎,喃喃道,“我对你好是应该的,因为你值得。”
  男子突然说不出话,舌头像打了结,因为她的一句话,心子在胸腔里晃悠,随时都能脱跳而出。
  两人肩并着肩,踩着C大的林荫道,月亮照着荷塘,静悄悄地,偶尔掠过一丝风,恬静的荷塘又掀起波光粼粼。
  顾小北想到三年前,也是这样闲适的月夜,刘华背着莫小米,许鸣背着她,他们沿着C大的林荫道赛跑,“谁赢了?”她突然问。
  “我们。”他回道。
  她错愕着望向他,她这样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他竟然也能会意。
  他歪着嘴角,似笑非笑道:“怎么,现在才发现我的好?”
  她看着他,眼睛慢慢弯成天上的月牙儿,也许,痛苦并不意味着结束,相反,它可以是幸福的开始。
  几天后,他们又约在羲和,莫小米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麻将桌上,手起牌落,颇有乃妻风范,刘华在一旁,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地,倒像个准爸爸的模样儿。
  趁和牌的空档,许鸣边点了根烟,边调侃道:“我说哥们,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是个妻管严?”
  刘华一副不以为然,径自朝莫小米嘴里喂了块蛋糕,“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伟大的造人事业作出光荣贡献,”顿了顿,那厮不屑道,“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你俩有的时候,就能体会当事人的心情了。”
  许鸣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翘腿坐着的顾小北,心里一阵发慌,顾小北赶紧指着牌桌子,“碰,碰???”连珠炮似地说出一串。
  许鸣碰了牌,桌子底下,拿膝盖也碰了下她的腿。
  双颊一阵火烧,等到一圈打完,她借口上洗手间,这才行至门边,身后的莫小米又朝她喊道:“要不要我陪你?”
  她连忙摆手,手脚利索地闪出门外。
  她在洗手间磨蹭了半天,想到她百分之九十九地要同许鸣结成夫妻,心里就莫名地恐慌,结婚,三年前,不是没试过,只是从朋友到夫妻,落差到底有多大,如人饮水,冷暖她却不自知。
  从洗手间出来,不远处的露台上,男子背对她,单手扶着栏杆,另一手还夹着烟,垂在笔挺的裤缝线旁,如果这样的背影,她已经有九成的把握确定是他,那么她再一偏头,看见那柔光下晦暗不明的侧颜,她更有十成十的确定,是他,那个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的男人。
  她怔立着看了两秒,随即准备离开,迈出的步子却不自觉轻了些,下意识不想让他发现罢,她这样想着。
  “连打个招呼都不愿意么?”他戏谑道,未回头,原来,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因为他一句话,她浑身僵直,杵在原地,踱不动脚步,顿了顿,他才终于转过身来,“原来我们的关系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他接着上句,眉梢讽刺的意味更为明显。
  人生何处不相逢,何况他们还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
  “我以为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说得直白,很冷漠的样子。
  “那是你的想法,我跟你没完。”背抵着栏杆,他这样说着,喉结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多日不见,她产生的错觉,他瘦了许多,本来已经不算饱满的颊,愈发凹陷,棱角更为分明,所以她才会注意到往日根本不甚明显的喉结。
  对于她明显不在状态的神情,他略微恼怒,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跟你没完,你听见了么?”情绪牵动小腹,方才稍稍缓解的绞痛,卷土重来,他缓缓地将夹着烟的手移至上腹,作若无其事状。
  她瞟了他一眼,清淡地说,“你脸色不怎么好,少抽点烟吧,我走了。”说完她挪回视线,步履轻盈地走向转角。
  寒怒交加,这样激烈的情绪竟足以盖过,生理上凶猛的疼。
  她站在彼岸,说着那样客套而疏远的话,仿佛他们是维持着可有可无关系的两人。
  他跨出一大步,掣住她的手肘,迫使她面对自己,“不要结婚。”看着她的戒指,酝酿了满腔的妒意,话到嘴边,倾吐出来,才发现少了许多底气。
  她望向他,秋风很劲,却吹不动他拧紧的眉毛,如果她已经决定放下仇恨,接受她应该接受的幸福,她不想和他吵,“我承认我爱过你,可是爱情,早在你结婚的那一刻便停止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们是两条平行线,是他不守成规,倾斜了一点,又或是她经不住诱惑,中途改变了方向,如此,总之,他们有了属于彼此的交点,只是错过了交点,从此,天各一方。
  他卡住她的肘骨,那种深刻的痛觉,已经轮回了好几趟,额际的虚汗亦在发生与风干中反复,他依然面色如常,笃定道:“那就重头开始,再爱上我。”
  她苦笑,缘何又重蹈覆辙,和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说这些愚蠢到极点的话。
  她试着要甩开他的手,没料到,却真的轻轻松松便甩开了,脱离了他,她一刻也不停地走,后面半天没有动静,她忍不住稍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看见的时候,他已经顺着墙身,刚才滑坐在地上。
  仿佛那一刻,心子都停止跳动,她冲过去,稍嫌吃力地扶起他,他一腿曲着,薄唇紧抿,像是昏厥过去,眉毛却拧成一团,丝毫没有松弛。
  “你怎么样了?”慌乱中,她发现自己笨手笨脚,这样近距离的看他,才发觉他的脸色惨白得骇人,她不是早该注意到的么,却不甚在意,也许是潜意识中,顾灏南是强悍如神袛般存在,她根本没想过,他也会像这样,在她眼前,在她身边,在她生命里,倒下。
  “不要结婚。”说完这句,他似乎真正晕厥过去。

  八十,峰回?

  他还在里面急救,不过半小时光景,顾家人员已经悉数到场,走廊上,前来探病的各色人等,前簇后拥,将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歪着脑袋枕在许鸣肩上,以前所未有的清醒,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她似乎开始了解,他以那样高高在上的淡然姿态,习惯了受万人簇拥,甚至是顶礼膜拜,那种感受,但凡沾到点儿荤腥的人,对任何其他,怕都食不知味,更何况,他习惯如此,理所当然如此。
  高处不胜寒,也许,正是那样的清冷,颠倒众生。
  门顶的灯一黯,下意识地,胸腔一紧,许鸣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安抚道,“放心吧,没事的。”
  她还是歪着脑袋,盯着那盏熄灭的灯,一动不动。
  主治医生率先出来,才跨出一步,立刻又被人潮逼回门边,顾景天询问着病况,其他人不敢造次,都默默地关注着。
  医生卸掉口罩,微微叹气,她的心陡然揪紧,虽然她已经经历了现实比戏剧还更恶俗的剧码,她却不希望这次,又从医生口中说出电视剧里,反复演绎至烂俗的情节。
  “病人的胃出血,已经到了会引发间歇性休克的严重期,再进一步,可能演变成胃癌,”医生的正经八百,足以骇到众人。
  “不过,晚中求早,目前看来,还算及时,术后好好调养,应该没什么大碍。”
  顾景天双手握住医生的手,嗓音微哑,“谢谢,谢谢了。”
  医生似乎对此种情节司空见惯,只微颔了颔首,淡淡回应。
  顾墨禾偶尔和她对上两眼,也只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婉菲匆忙向她道了声谢,便追随着车床,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一时之间,空荡的走廊上,就剩下她和许鸣互相偎着,她更往他肩胛挤了挤,人生总是在反复中轮回,想到三年前,许鸣陪她流产,他们也是这样靠着,从头到尾,她人生里每一次巨大的悲痛,有一个男子,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缺席。
  半小时后,男子搂着女孩儿渐渐走向医院的出口,女孩儿歪着脑袋,认真道,“我是不是该颁个全勤奖给你?”
  男子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儿,顿了顿,又道:“我倒宁愿你颁个结婚证给我。”
  她突然用肘子顶了一下男子的小腹,男子猝不及防,作躬身状,她趁势溜出他的怀抱,跑了老远,才回过头来,冲他喊道:“你来追我呀,追到了就给你颁结婚证。”
  许鸣赶紧就追上去,边跑边喊,“这话我可是听进去了,你可别后悔。”
  不过两分钟而已,她困在他怀里气喘吁吁,男子倒半点不喘,带着她大步流星,“走,办结婚证去。”
  “我闹着玩儿的,”她耍赖道:“又没有第三人听见。”她打的是抵死不认账的算盘。
  “明月为鉴。”男子丢出这句,带着她,脚步一刻没停。
  女人:“民政局关门儿了。”
  男子:“门前蹲点去。”
  女人:???????
  如果这样的结束,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然而生活总在峰回中路转,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柳暗处,会否有花明。

  八十一,后来

  后来的???
  某一年,某一天
  “现在请大家翻到本书的末页。”一边说着她走下讲台,午后的春光由两面的窗墙倾泻进来,顺带,也染红了鼻梁上镜框镶嵌的金丝。
  “这支琴曲是我私自添加上去的,我很喜欢,有谁知道?”她一手握着书本,推了推梁上的眼镜,略有兴致地提问,眼睛也弯成美好的弧度。
  “是旅韩华裔new age 的‘白日梦’。”前排穿红格子衬衫的女孩儿率先答道。
  她微笑着颔了颔首,继续道:“还有人知道更多么?”
  “在圣马克广场看到天使飞翔的特技,摩尔人跳舞,但没有你,亲爱的,我孤独难耐。”
  都说学音乐的人感性,这样惊艳的句子竟出自一个干净的大男孩儿之口,她不由嘉许道:“你的感触已经颇为深刻,又能以文字恰当地表述出来,如果我是作者,听你这样说,会十分满足。”
  “还有人要发表感言么?”她微笑着,循循善诱。
  “我竟然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在最最枯燥的文艺学理论的课堂上。醒来之后发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该如何为自己的走神来辩白,我可以告诉你,我梦见了什么吗,老师?”说话的是一个喜着白T恤的男生,她有小小的注意他,总体来说,外表很阳光,上课爱睡觉。
  此话一出,近200多人的大教师,同学都哄笑起来。
  她抬了抬手,示意底下安静,氛围轻松到忘形,她竟也对着那个男生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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