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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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旧事-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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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摸摸头,笑道:“我倒是嫌炭炉有味道,就算用熟炭,还是会发出毒气。”

    泼在地上的水,没有要结冰的迹象,相反,仔细瞧瞧,似乎还有极其稀薄的白气升腾。

    笑笑走到一边,用足尖点了点地面一个凸起。

    好端端的地面突然露出一个洞,白气就从那洞一下子冒了出来,是腾腾的热气。

    空气中的梅香好像凑热闹似的,忽然就变浓了,原本是疏影横斜孤芳独赏,现在是千树万树破蕊齐放。微闭上眼,恍如置身梅花林中,深深浅浅远远近近,那些花朵似乎就在鼻端就在眼前。

    金百季眨着大眼睛,因为睫毛长而浓密,这个动作让表情带了点疑惑。

    笑笑道:“是南海的香木,点燃了味道淡的几乎分辨不出来,不过跟任何香气混合起来都会百倍的增加其味。”

    又踢了下脚前的机关,把洞口关闭了,空气中的梅花香味渐渐显得悠远起来。

    金百季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懊恼。

    这家伙会烧南海香木倒不算意外,要是连这个也不懂,怎么有脸给她下帖子。不过她现在是用跟黄金同价的香木用来当木炭烧,还是在地底下挖地洞,藏在里面烧……这也不算奢侈,不过确实费心思。

    她忍不住一拂袖,哼!费心思要自己好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府中。

    金百季心中微恼,一路穿过中庭,也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待得进了中堂,只见空空荡荡,唯有中间一套檀木桌椅,也未见什么特别。

    微微一怔,目光教正面一副字给吸引了去。

    也不是说这字写得有什么特别,而是这么巴掌大的一副字竟然裱得整整齐齐的挂在大墙正中,就似苍蝇拍上一只苍蝇,理所当然,不顺眼。

    她忍不住走近去瞧瞧这副字究竟是啥名堂。

    上面写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二十四个字,秀丽的隶书,字是不错,句子更佳,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等等!这是什么?

    那字下面寸许地方用蝇头小楷写了一句——“既有德馨,何需广厦”。红色的异常端庄的字,旁边半个朱色印章,可以辨出一个“德”字,一个“宝”字。

    金百季微微一震,莫不是“德隽之宝”,这是皇上朱笔御批?

    她凝神细细看来,这写着字的纸质地细密,纹理分明,是上等的好纸。这工整的小楷也跟她私下收集的皇上御笔书法很像,暂时看不出什么不一样,而那玉玺她是没有见过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副若是皇上的朱笔御批……她的双目中不禁流露出贪念,这可是有再多钱也难以搞到的好东西啊。

    笑笑这时上前笑道:“我的字不好,贻笑大方了。”

    金百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哪里,写得不错。这是皇帝的御批么?”

    笑笑道:“是呀,我想写个信给报下平安,顺便自嘲一下,不料皇上给批了这么一句。唉,看来还是要折腾我啊。没有办法,只得把这个挂在这里,天天看着好激励自己。”

    金百季正想说话,笑笑却摆手道:“先别说这些泄气的事情了,咱们先来吃酒。”

    唤众人上酒菜。

    这第一盘上来的菜色就很奇特,是洋葱炒牛肉。

    洋葱在扶凤国很稀罕,也因为味道浓郁,一般都是削下小片捣成泥用来调味的,现在这样跟牛肉拌在一起炒了一大盘,令人感觉有点胡闹,好像要吃一大盘调味料似的。

    笑笑让金百季吃,金百季不肯动筷。笑笑便夹了一筷给她,然后自己夹了就大嚼起来。

    金百季仔细瞧着她脸色,确定没有一丝勉强造作后,迟迟疑疑的夹起自己碗里的咬了一口。

    皱了皱眉头,嚼了嚼,终于咽了下去。

    味道是有点重,不过是出乎意料的清甜脆口。那片看似很普通的牛肉却有股乳香味,很是鲜嫩。

    笑笑看她吃了,笑眯眯的说:“味道还可以吧?这牛肉用的是喝牛乳长大的半岁小牛,从出生起就没有喝过一口水,肉里才会没有那股膻味。这是取了位于牛前胸后背第六至十二根肋骨间的肋里脊肉做的,肥而不腻;鲜而不膻。”

    金百季道:“看来跟鸡血菇是一个道理。”

    笑笑转转眼珠:“那是。”

    “不过鸡血菇虽然要用鸡血来养,却是素菜,这牛用牛乳和草料养大,却是荤菜。”金百季撇着嘴说,“巡抚大人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呢?”

    笑笑不防此人竟然如此阴损,挖了个陷阱给自己跳,只若无其事的笑道:“我说的是跟百季你说的一样,就是两种东西都珍奇又好吃啊。”

    金百季礼貌性的牵牵嘴角,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菜一道道珍馐百味,熊掌猩唇,不珍奇的不上,不精巧的不做。

    金百季却都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嘴里再也没有说些什么。

    笑笑肚子里暗骂,心道你这死土财主还装!这里一顿饭比你家五百余人一个月吃的还贵!

    知道此人虽然生性吝啬小气,倒还真沉得住气,一丝异样也没有露出来。

    当下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撤了酒宴,也不提拆迁之事,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闲事说了些。

    金百季见撤了酒宴,这厅中除了一副皇帝亲批的字看得上眼,其余装饰也无,称的上是家徒四壁,当下压力顿减,闲闲的应付,脸上渐渐的又泛起不屑来。

    聊了一回,金百季发现外面天色已黑,便想告辞,心念忽然一动。这厅中也没有见点灯,怎地就这般亮堂呢?

    她仔细观察了一回,实在没有发现地方有光源,实在非常奇怪。

    笑笑这时就说晚饭后应该做做运动帮助消化。

    说着要请她同去。

    金百季本来就想来摸摸此人底细的,当然是毫不推迟的跟去瞧瞧她想玩什么把戏。

    笑笑把她带到一间宽敞的大厅,厅中什么摆设皆无,只在地板中央挖了一道槽,三尺左右宽度,浅浅的,打磨得很是平滑,槽的尽头是个大坑,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金百季瞧了又瞧,满肚疑惑,实在猜不到如此一道宽槽要派什么用场。假如挖得深些,不定可以埋棺材,现在这么浅浅的一道……她激灵灵打个冷战。

    笑笑却拍拍手,有人推了个木架子过来,上面的东西她却是一眼认得的,一堆椰子大小的圆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不是稀世珍宝夜明宝珠又是什么!

    她大吃一惊,忍不住拿起一个来看。

    柔和的光芒照在脸上,似乎连身体也变得透明起来。这么大的夜明珠……她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在架子上面那堆圆球上逐一看过。

    最后脸色铁青的说指着夜明珠上面的三个圆孔问道:“这是你干的?”

    竟然有人把这么稀有的珍宝给破坏了!

    她发誓,她不是心疼,而是鄙视!

    竟有人暴殄天物到这种地步,是会遭天谴的!

    “没错!”

    笑笑在她面前笑嘻嘻的将三根手指插入孔洞,轻松的提了起来,“你看着!”

    她走到宽槽前,宽槽尽头已经摆好了一些金澄澄的瓶子,长颈的胆瓶,却没有瓶口,一共十个,倒三角的形状摆放着。她小快步走到宽槽前面,挫腰,侧身,拉臂,撤手……夜明珠顺着宽槽直直的往前滚动,扫倒了那堆金瓶子,横七竖八的一起掉进挖好的坑内。

    笑笑掂了掂另外一颗,“这个我把里面挖空了些,比较轻,应该比较适合你……”

    “哎?你没事吧?没吃饱?怎么晕了!”

    

卷三:转 堂上衮衣明日月3

    豳州城中最大的钉子户拆分成两半,一条可供四辆马车并驰而过的大路,把庄子从中剖开两半。

    按照巡抚大人的话来说,人来人来可以有助流通,财富就是在流通中积累的。人气旺才能聚财。

    金百季也没空去理这些事,她最近忙于去练习一种据说可以保养容颜的滚球运动。

    巡抚大人教她练过几遍,可她的滚球从来没有碰倒过一个金瓶子。巡抚大人说她只要把瓶子碰倒,就送她了。她就不信,自己手里的球,哦,不,巨大的夜明珠明明比那些瓶子要大多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把瓶子击倒!

    巡抚大人开始还是很有耐性的手把手去教,嘴里还不住的说着些角度啊、惯性啊、旋转力度啊什么的古怪道理,到了后来就木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了。问急了,会憋出一句出来:“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是智商问题!”

    金百季急了,这明摆着是鄙视她!

    她的谋士那么多,不相信就比不上区区一个官!

    于是她日练夜练,为的就是要争口气,到了后来,觉得自己右臂因为用力的缘故,迅速强壮起来,似乎比左臂大了一倍。

    她在祖宗牌位前流着眼泪祷告:“祖母啊,娘啊,女儿今天终于通过苦练变得强壮了!你们当年说我过于瘦弱在人群中恐会被人味熏死的预言永远不可能实现了,女儿今天的手,完全可以用来打老虎!”

    她说到激动处,为了展现神威,握着拳头“喝”的一声往供桌敲了一下。

    “哇呀……痛!”

    庄子附近歪着头看热闹的乌鸦全部被吓得拖老带幼另投别枝了。

    大夫看完说:“小姐的臂筋有些微拉伤,皮肉发肿,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日,不可用力过猛!”

    巡抚大人来探病,见到金百季的手臂缠着布带好像断了一样吊在胸前,笑得打跌。

    金百季恼羞成怒,忍不住便要破口大骂。

    巡抚大人一个转身,捧给她圆圆一样东西。

    “夜,夜明珠?”她的眼睛立即瞪得比那圆珠还要圆。勉强装出不屑的神色:“这么小,怎么打得到瓶子!”

    “谁说这是用来给你做球滚的,这是给你磨成粉,涂在墙上的。我家的墙都涂了这个,可以节省灯油。”

    “……”

    “你想要保龄球那样大颗的,我也准备送你几个,不过你得先好起来,还有,至少也得打一局漂亮些的给我看看。”

    “……”

    此后,豳州首富金百季跟新任的巡抚大人,成了很铁的好朋友。

    豳州城的环境改造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不过太傅大人很明白一件事,攘外必先安内,内调理好了,就是时候对付外了。

    豳州城外山地上住着的苗人,跟平地上的汉人,一向矛盾很多。

    她们很少种地,靠山吃山,蛮荒瘴疠,深山老林,养就了桀骜不驯的性子。

    汉人们也看不起苗人,偶见到个把进城,必定是没有好脸色脾气的。

    苗人知道汉人看不起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偶尔有些脾气特别臭,行事特别彪悍的,遇上什么不顺心不顺景的事情,约上几个族人,冲来打闹一番,抢劫下店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城里的汉人就是比别处硬挺,也怕了苗人的蛮不讲理,一点小事便会拼命,更是避之如蛇蝎。久而久之,双方关系越来越差。

    现在城内正在大搞建设,巡抚大人带来了大笔的金钱,最重要的是有一颗爱心,大家都被这希望工程激励得两眼放光,恨不得一觉睡醒就过上了幸福生活。

    然而,在这种美好理想的外缘,也有人双眼放光的盯着,不过迸发的是妒忌的红光。贫富悬殊,进一步激发了民族矛盾。

    巡抚大人收到探子的密信,苗人们准备组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抢劫活动作为对自己这个好官的盛大欢迎仪式。

    笑笑收到这个密报后,皱了皱眉头,然后就叫了钟仪来关起门商议。

    两人商议了个多两个时辰,太傅大人独自离开,然后找到忠心耿耿在外头守卫的钟仪亲信,低声嘱咐:“给参领大人拿套被褥……别吵她,她睡饱了就得去干大事了。”

    钟参领这一觉睡得好长,到了第二天下午,太傅大人忍无可忍的跑去掀她的被子,捏她的鼻子。

    钟仪张开嘴呼吸,继续睡。

    笑笑忍不住要踢她屁股,钟参领嘴里冒出句:“喂,别太过分!”

    “你醒了?”笑笑放下脚,如释重负。

    “早醒了!你捏住我鼻子,我怎么起来。”

    笑笑连忙讪讪缩回手,不能怪自己迟钝,这人一双眼睛睁跟没有睁根本没有差别。

    钟仪坐起来,慢腾腾的穿衣服,收拾东西。

    笑笑皱眉:“你就不能快点?等你出发天都黑了,还不如明天再走。”

    “那就明天再走。”钟仪把手里的东西一放,似笑非笑:“反正是你急又不是我急。”

    倒真没有见过如此惫懒之人,笑笑想想道:“这不是我急不急的问题,你是为了朝廷办事,既然拿了工钱,就有责任在身,这是你的责任不是?”

    钟仪要做一个有责任的人,所以她最后还是出发了。带领着四个随从,抬着好酒,出了城。

    太傅一直送到城门,笑着拍拍她肩膀,伸出一根指头。

    参领大人摇摇头,好像还没有睡醒,伸出了三根指头,还晃了晃。

    众随从都不知道两位大人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敢问,只是一路跟着。然后发现不大对劲,这一路是越走越高,越走越偏,好像要进山。

    “参领大人,这是要到哪里去?”

    “去找苗人们。”

    众随从的脸一下子白了,大人真是不厚道啊,这天都黑了,还急着去送死么!

    钟仪打个呵欠:“谁想现在回去的,我不拦。不过我提醒一句,今天我是约了苗子们的头人喝酒,她们会在寨子里等我去。现在大伙脚下踩着的也已经是她们的地头了。”

    这话说的清楚,就是,你们害怕可以先回,反正我是约了人非得去赴约的了。不过这已经是人家地头了,你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是爱莫能助的。

    众随从掂量一下,觉得未知的恐怖比已知的恐怖还是更要恐怖一些,于是都快步往前,跟在参领大人马后,那就是黑暗的唯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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