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龙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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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龙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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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数十里之内都是惨白一片,毫无生的气息。

  苏摩忽然一惊,发觉了什么似的低头看去果然,自己、居然没有影子!

  死寂中,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地底一下下的震动。

  仿佛这深渊地底的搏动,才是这一片土地上唯一的“活”的象征。傀儡师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进入一个力量骇人听闻的结界中这个结界封印了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在这里,没有生死的轮回,没有日夜的更替,这是一个硬生生靠着强大灵力封闭起来的时空。

  是有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将这一块土地封印,让它生生从云荒上割裂了出来。

  苏摩站在渊旁突兀的巨石上,只觉风浪如刀割面而来,他微微动了一下脚,坚硬的岩石居然被他随便踩下一块来,直坠那一线深渊。

  “嗤”一阵白烟升起。风浪卷来,尚未坠入渊中的石头居然烟消云散。

  傀儡师拍拍肩头的偶人,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

  “少主,”背后女萝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努力地把知道的一切都禀告,“从石下西北角攀下一百丈,有困龙台。金索的钉入点便在此上。但…我们试过了,有封印的力量笼罩着那里,无法打开金索……那个封印,却在水下我们姊妹的力量不能到达的地方……请您务必下水一探。”

  下水一探?苏摩看着脚下连顽石都成齑粉的深渊,嘴角浮出一种笑意。

  龙之怒,有谁敢忤其逆鳞?

  何况,还有如此惊人的封印存在。

  女萝们的声音更加微弱,在地下如丝般断绝:“我们力量有限,已经无法再跟随下去……”话音未落,地上却忽然重新生长出了雪白的藤蔓森林。居然离开了赖以为生的紫河车,那些早已死去的鲛人们纷纷挣扎上来,匍匐在地上,向着站在崖边的黑衣傀儡师深深行礼。

  “少主,请您一定将龙神带出苍梧!”

  天风如刀,吹得那些从地底出来的死白肌肤处处碎裂,然而那些遍身流血的女萝却不肯离去,望着那个站在渊旁的黑衣傀儡师,竟是不见他答复便不退半步。

  苏摩漠无表情地看着脚底那一线裂开的大地,地底下的搏动越发激烈。

  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坚硬无比的岩石大地。

  他忽然发觉自己学成术法以来停息已久的心竟随之跃动起来,似活过来一般在胸腔中跳着,一下,又一下,回应着大地深处的搏动。刹那间他有些吃惊地回手按在胸口正中,看着地底它要出来?它在呼喊着要挣脱出来?

  有什么声音、越来越激烈地在他心魂中呐喊着,说着要出来!

  是龙神?是地底的那条蛟龙,对着他身上冥冥传承着的海皇之血呼喊么?

  他看着那一线深不见地的黑,仿佛一瞬间被看不到的力量支配了,顾不上身后的女萝,足尖一点便从巨石上跃下。

  落下去百丈,果然是崖壁上凭空挑出的一个石台。这个崖下半空的石台有十丈见方,临着底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苏摩站在那里的时候,只觉呼吸微微有些凝滞。

  崖下的风浪已经直扑到了脸上,黄泉之水的死气和冷意在风中呼啸,仿佛地底的恶灵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石壁震的越来越厉害,底下的水仿佛沸腾一样,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一击击拍打着崖壁。

  然而,在这个壁立千仞飞鸟难渡过的地方,凭空却有这样一个石台。做五棱之形,一半色做洁白,一半却漆黑。平整、空阔、泛着玉石般清冷的光,仿佛是造化用鬼斧神工、在这粗砾石壁上生长出了一枚灵芝。

  这,便是空桑传说中星尊帝设下的困龙台?

  然而,如此美丽的灵芝却是破损的。台上残留着凌厉的刀剑交击痕迹,竟深达尺许,劈碎了台面上精美的浮雕。石台中心黑白两色交融的地方透出隐隐的暗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有强大的灵力汹涌而上。凝神透视,有一道金光直射出来,照亮了漆黑汹涌的苍梧之渊。

  肩上的偶人刹那睁大了眼睛金索!

  在石台之下,钉着的便是那一条上古设下、困住蛟龙的金索!

  认出这是上古某种图腾,苏摩在落下的时候,便想直接落到这个石台的中心。

  渊下有某种力量、极力阻拦着傀儡师的进入。苏摩身在虚空,却落下得极其缓慢,似在一寸寸前行。到得后来,一脚终于踩在黑与白纠结交融的中心,身上的黑衣却发出了轻轻的嗤响,裂开一道长长裂缝,仿佛有什么凌厉的剑擦着他脊背掠过。

  裂开的衣缝里,背上那一条腾龙文身、隐隐探出一爪,做势欲扑。

  然而苏摩的脚步刚一落到台心,另一种诡异力量随即从足底涌上,不容他反应、瞬间将他从中心推离,推到台上黑石的那一半上。

  苏摩在瞬间发力,迅速点足抢占台心方位然而无论他用哪一种术法,自下而上涌来的那个力量居然都比他快上一瞬,永远在他发动之前将他逼回原处。到得后来,他终于愕然发觉并不是外来的力量在推拒他而是那个石台本身,随着他的举步在变幻!

  在他对着石台中心那一处金光伸出手的时候,尚未接触到那缕光芒,便被再度逼开。

  无论他如何极力想去接近那个金索钉入点,却永远被留在那一半黑色的石台上。

  那一瞬间,一直眼高于顶的傀儡师霍然止步,盘膝坐下,用灵力长久地追溯。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远远凌驾于他的力量之上!

  然而这样强大的力量,却是温和的。仿佛只是守护着这一处困住龙神的结界,一次又一次将他从结界里推出,不容许他接近,却对他没有半分伤害。满地刀剑交击的上古痕迹中,傀儡师凝视着石台中心那一道裂痕。那一剑的力量是令人震惊的,然而剑势到得后来却有衰竭得迹象,只斩开一线便无力深入。在裂痕周围有淡淡的暗红色,掺杂在黑白两种纯色中。

  这个困龙台上,何时曾有过这样惨烈的搏杀?

  为了破解这个结界,他穷尽力量去追溯,然而这个结界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无论如何用幻力遥感,他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景象。

  那是一片泼天的血之红色。台心,有一袭白衣如入血池。站在黑曜石上的,是另一个人。在这小小的一方石台上,竟有两种旷世力量在静默地对峙,似要将时空都凝定。

  风起,浪涌,巨大的声音在地底呼啸着,满空的愤怒、绝望和不甘。

  大浪忽然从深渊涌起,瞬间将那袭白衣卷去。

  忽然间,有一行空桑文、就这样浮凸在他的记忆里。

  “后奔至苍梧之渊下,欲开金索而力竭。见帝提剑至,知不可为,乃大笑,咒曰:‘阿琅阿琅,愿吾死而眼不闭,见如此空桑何日亡!’语毕断指褪戒,血溅帝面,乃死。帝解袍覆之,以手抚其额而眼终不瞑。帝忽悲不自胜。乃集白薇皇后之神力、镇于苍梧之渊下,为龙神封印,携后土神戒罢兵归朝。”

  那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苏摩霍然抬头!

  这是“护”的力量?!

  这,就是当年被星尊帝封印在苍梧做为龙神结界的、白薇皇后“护”之力量?

  位于苍梧之渊最深处,和被困的蛟龙同在了千年。

  一念出,脚下风浪汹涌直上,凌厉如刀。仿佛地下蛟龙感知到千年后又有人来临,更加不安愤怒起来。地底隆隆的震动,台心殷红的残血,一分分催动傀儡师静默已久的心。六千年过去了,如今空桑已亡,一切苦难却还没有终结。

  已经不能再等……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那一瞬间,阴枭的傀儡师居然压不住心中涌动的念头,便要径自从困龙台扑下渊底。

  但就在同一瞬间,这个封闭的结界里,忽然起了微妙的波动,仿佛又有什么来到。

  苏摩抬起头,头顶是一线灰白,看不到天的颜色这个幻力封闭起来的、无始无终的结界里,没有六合,没有天地。光阴,似乎永远停留在结界设立的那一瞬间。

  然而,这个到来的人、却给这个凝滞的空间带来了微妙的改变。 
 
   三、梦中身 
 

  裂成一线的灰白中,忽然有柔风吹过。

  松开缰绳,白色天马在结界上空长嘶一声展翅飞回,一袭白衣如同飘雪般翩然而落,半空中随着风浪飘飘转转,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困龙台正中心。

  方才苏摩竭尽全力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位置,她却踏入得那般容易。

  苏摩忽然间神色一动,却不曾起身迎接。

  “正是五月初十你来得这般早?”

  白璎看到台上静坐的傀儡师,微微笑了起来,竖起一根手指:“以你身手孤身潜行,一路上定然没什么拦得住。可怜西京带着那笙,虽和你一起出发,却还被追杀在康平郡。”

  苏摩没有回答,他肩上的那个傀儡自从进了结界后一直都静默,此刻望着从天而降的白衣太子妃,眼神忽然也是微微一变:“后面有人追你?”

  “不错,飞廉少将的下属吧。”白璎一边说,一边微微震了震衣襟,有血色从雪白的衣衫上被震落,忽地笑,“从无色城出来,恰好又看到变天部在到处追那笙他们,我便趁机将他们引开了一部分。反正,这个结界他们也难进来。”

  孤身引开征天军团、又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她却只是这样笑笑的一句掠过。

  苏摩坐在黑曜石的石台上,一身的黑衣几乎溶入其中。唯独那双眼睛是深碧色的,听得她这样淡淡的说笑,那里面的神色却有些越发琢磨不透起来。

  “沧流也算是人才辈出,有一个云焕也罢了,居然还有飞廉这样的人才。西京在桃源郡的伤势还未愈,半路又碰上飞廉若不是天香酒楼的魏夫人帮忙,只怕不等我们半夜赶去支援,他们便要在半途被截杀。”刚从一场厮杀中脱身前来,空桑太子妃有些微微的疲惫,忽地笑,“魏夫人是如意夫人的手帕交,所以冒死相救说起来,还应谢谢你们复国军。”

  然而,只由她这般说着,黑衣傀儡师却是一句未答。

  碧色的眼睛是空茫的,似是直视着白璎、却又仿佛看到了不知何处的彼岸。

  白璎一眼也看到了石台中心的金索钉扣,然而她尝试着伸手解开时,却同样被一种外力推开和苏摩一样尝试了几次、最终明白是封印的作用,她霍然一惊,注视着台上的残血,恍然大悟地转过身来,想说什么。

  转身之间,终于发觉了他这样奇特的眼神,忽然间她便是一惊。

  他原来尚在用心目进行观测她知道靠着“心目”来观测外物的术士,往往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东西因为在他们的意念里,被感知的不仅仅是眼睛能看到的世间一切,还有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过去、未来和异界。

  但,如今他这般神色,却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

  白璎不敢打扰,便地在另半边月白石铸就的地面上坐下,开始闭目静坐,回复自己在片刻前的遭遇战中消耗的力量潜入苍梧之渊解开封印、释出龙神,这是如何艰难的事情,她并不是不明白。

  然而这样的寂静中,苏摩这样沉默凝视的眼睛,却让她不能安心。

  她霍然睁开眼睛,直视着对面的黑衣傀儡师,想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默无声地分坐在黑白两色的石台上,仿佛各自都溶入了背后的底色。

  很久,依然不知道苏摩在看什么,白璎有些微微急躁,侧头看向台下汹涌奔腾的黄泉怒川,看着那一条金索的另一端垂入深不见底的水下,默默估计着深度,太子妃伸手捻了一颗飞溅上来的黄泉之水,感受着水终恶灵的烈度,开始做下水一探的准备。

  然而转头之间,她忽然发觉有什么在水底看着她,带着某种隐隐的召唤。

  她霍然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等得她定神在望去,那双眼睛却已经在怒川巨浪中消失不见。那是什么样的眼神?那样熟悉、亲切,似乎几生几世魂梦中看见国。那一瞬间,空桑太子妃恍然有一种冲动,便想立刻投身于这万丈深渊之中,追随那一双清亮的眼睛而去。

  然而苏摩依然只是聚精会神地凝望着虚空,面上的神色瞬息万变。

  “阿琅!阿琅!愿吾死而眼不闭,见如此空桑何日亡!”

  他看到台心那个白衣女子对着虚空厉声诅咒,浑身浴血,已然魂魄将散。

  “竟为鲛人叛逆我?你是我的皇后,所有一切都是予你共享的,这天,这地,这七海你却为何如此?”他听到有个声音在虚空里回响,同样的愤怒、绝望和不甘。

  却如此的熟悉。

  是谁?那个站在“黑”位上的人,是千古前的星尊大帝?

  他努力想看的更清楚。然而穿越千年时空的景象已经是如此模糊,他看不清白衣女子的脸,更看不清那个黑衣帝王的模样。

  “终不能共享如此天下!我愧为君妻。”那个白衣女子忽然抬起头来了,毅然回答不再是片刻前那样面目模糊,面容清晰可见。一语毕,居然挥剑、硬生生将手指斩断!铮然作响。一枚细小的指环随着喷涌的血跃上半空,转折出晶莹夺目的光 

  苏摩没有去看那只戒指,只是震惊地看着瞬间抬起脸的女子。

  白璎?是白璎?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脱口惊呼出来。是虚像?还是真实?还是因为在同一地点、在用心目看来的时候,隔了六千年的两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他吃惊地站起来,想继续努力分辨清楚。

  然而仿佛追溯忽然间变得艰难,他“看到”的所有景象在一瞬间便得极其缓慢。

  那枚银白色的戒指从断裂的手指上滑落,在虚空里转折着慢慢上升,划出优美的弧线。戒指上蓝色的宝石折射出夺目刺眼的光,血珠一滴一滴飞溅满了空气。一切忽然变得如此缓慢。那一瞬间,天地间没有丝毫声音。血洒落在那枚后土神戒上。

  戒指极其缓慢地上升,下跌。最后落入了一只带着同样款式戒指的手里。

  那只手流满了血,轻轻覆上女子已然无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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