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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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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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最五光十色的城市。」

  两人坐下来。

  莉莉细细端详不为。

  「奇哉怪也。」

  不为纳,「什么奇,什么怪?」

  「我在你脸上看到许多故事。」

  「莉莉出版业如果不景气了你可转行看相。」

  「你像是刚同一个喜欢的人分了手,眼角有遗憾的意思。」

  不为一怔,咦,被她说中。

  「是谁.是那个剪平头的男子?」

  不为没有回答。

  [但是,你嘴角又带笑意,好像千寻万访,终于遇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不为心中大奇,都被莉莉猜中,她似有料事如神的本事。

  「你找到了对象?」

  不为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莉莉遗憾,「那人不是我。J

  不为更不敢搭腔。

  莉莉一边把衣物放进一只大行李筐内,「那一定是个极之可爱的人。」

  不为问:「可有找到适合原著?」

  莉莉指一指一大叠磁盘。

  不为大奇「什么这样先进?」

  「而巳都已译成流利的英语,附着作者简介及近照,有人若果还这个不写那个不屑,真会吃西北风。」

  不为发呆,她真的脱节,对最新行情毫无了解。

  「但是,他们写得好吗?」

  「好极。」

  不为气馁,她坐到地上,捧着膝头。

  莉莉笑了,「艺术是生活全面性品味,这个条件你比他们优胜。]

  「像打仗一样。」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他们写什么故事?」

  「爱情向往、物质欲望、出国憧憬、美好生活理想,还有一个民族数千年的盼望。」

  「哗。」

  「即使译成英文,感性仍然强烈。]

  [作者年龄呢?」

  「我只要求十八至三十六岁的作者提供稿件。」

  「会不会苛刻一点?」

  莉莉解释:「过了这个年纪,除非已经成名,否则文宇一定苦涩无味。」

  「那你可称满载而归。」

  莉莉看着她,「不为,别堕后。」

  「我尽力而为,不管该处是否一个竞技场,我都会设法做到最好。」

  纵使最好还不够好,也没有法子了。

  「快把余稿传到多市。」

  不为点点头。

  她帮莉莉收拾行李。

  不为时时做梦,大学毕业,好走了,收拾行装回家,可是小小宿舍房间有许多许多东西,无论装几个箱子都装不完,终于急得哭。

  这种梦是什么意思?

  是不舍得走,抑或怕前路茫茫?

  有一段日子,不为做梦只见满嘴牙齿掉下,不痛,也不流血,只觉尴尬。后来心理医生说掉牙,是代表怒火。

  不为替莉莉的箱子拉好拉链。

  「附近有个玉器市场我想去看看。」

  「我替你还价。」

  莉莉很高兴。

  本来只预备逗留三十分钟,可是工艺品实在出色结果逛了足足一个钟头。

  不为说:「我得走了,家母会牵记。」

  莉莉点点头「多市见。」

  她俩紧紧拥抱,莉莉吻她额角。

  不为叫车回旅馆.保姨还未走,与伍太太各自捧着茶杯聊天。

  不为同保姨说:「你也累了明大再来。」

  她送保姨出去。

  保姨依依不舍,「太太精神爽利,我很放心。」

  她不知道师母已经病重。

  「明日我来送你们飞机。」

  保姨伸出手,轻轻抚摸不为面孔当她仍然只有五六岁,「为为,你见过阿忠了。」

  「是。」

  「他可有说什么2」

  不为微笑摇摇头。

  保姨低下头,自言自语,「怎样高攀呢,我知他心事,把你照片放在抽屉里,有空取出看,特别喜欢学你穿白衬衫……唉。」

  不为无言。

  「不为。我知你一时不愿安顿下来,你不过回来探亲,即使……也不会挑这个傻小子。」

  不为这时轻轻说:「忠艺是个好青年。」

  「哪里配得上你。」

  [保姨自幼把我带大,爱惜我,把我看得特别好,其实我一无是处。」

  「不为你最憨厚。」

  于忠艺的车子来了。

  不为在保姨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保姨一生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表白,不禁瞪大双眼,手足无措。

  不为拉开车门送她上车。

  回到房间,发觉伍太太已经睡着。

  旅馆只得一间房二张床,不为洗把脸,躺在母亲身边。

  幼时,她老渴望与妈妈睡,时时恳求,被兄姐嗤之以鼻,今日,轮到她陪母亲。

  半夜,伍太太醒来上卫生间,不为也一同醒来。

  伍太太有点歉意。「不为,吵你睡觉。」

  「不要紧。」

  「我肚子有点饿。」

  「我替你叫宵夜。」

  不为打电话替母亲叫一碗白粥。

  粥来了,她服侍母亲吃了半碗,替她漱了口。

  伍大大感谓「你看这具臭皮囊老了多么讨厌。」

  不为只是笑笑。

  「挂住小仍小行她们,明日好走了。」

  她躺下来,悠然入梦。

  不为却睡不着,坐在窗口,喝咖啡,等天亮。

  她趁空打了几通电话,办了些事。

  保姨带着小于来送行,保姨恍然大悟的样子。

  道别时,伍太太使劲挥手,像个孩子。

  不虞与大嫂在飞机场接她们。

  不虞抱怨:「幸亏平安回来,我们两日两夜未曾合眼,担足心事,都是不为多事。」

  不为自小习惯受兄姐责怪,引以为常,照单全收从不反抗。

  伍太太嘴角一直挂着微笑,脸容异常光洁,似年轻十年。

  到了家,进大门的时候,她忽然双腿一软,幸亏子女一左一右扶住她。

  她催大儿去接孙儿回来。

  「快放学了妈你先睡一觉。」

  不为悄悄通知了医生。

  孩子们放学回来,围在伍太太身边,各自取出测验成绩比较。

  「才拿乙级,咦,我是甲,在班上我是算术王。」

  「占美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祖母这是我的图画,题目是一家人。」

  伍太太微笑欣赏。

  女佣上来轻轻说:「欧阳医生来了。」

  进来的都是欧阳慧中,「家父去医院做手术,由我做一次替工。」

  不虞诧异「欧阳医生同我们家不为像一对姐妹,竟长得那么像。」

  孩子们出去,医生诊治,伍太太轻轻说: 「痛」

  慧中替她注射,「进医院观察可好?」

  不虞问:「好端端为何入院?」

  慧中看看病人,伍太太仍不想说话。

  这时连一向粗心大意的伍不虞也起了疑心,拉着医生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慧中看向病人。

  伍太太微微点点头。

  慧中把伍不虞拉到一旁轻轻说话。

  只见那壮汉的眼泪忽然管籁落下。

  不为别转面孔。

  那是一个阴大,医生离去时,天渐渐下雨。

  慧中说:「我去替伍太太办入院手续。」

  「慧中谢谢你。」

  「应该的。」

  伍太太对子女这样说:「我快要去与你们父亲见面,很是安乐,纵使牵挂你们,也顾不得了。」

  那天晚上,小仍自梦中醒来,叫醒姑姑,这样说:「我看见外公回来接外婆。」

  不为紧紧抱着小仍,轻轻问:「外公白发还是黑发?」

  「黑发,穿西装,戴领花,很漂亮。」

  「外婆呢?」

  「外婆很高兴的跟着他走了,真不舍得。」

  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慧中的声音:「不为,你们快来一次。」

  不为立刻醒悟到是什么一回事。

  小仍已经看见他们走了,想必已经来不及。

  不为叫醒各人。

  大嫂还想扑粉,被大哥一手拍落粉盒,大家带看孩子们赶去。

  两个欧阳医生同时走出来摇摇头。

  伍不虞像疯汉似放声大哭,不为与孩子们坐在走廊上发呆。

  她把一切安排得最好,放放心心地离去。

  大嫂问:「她身有重病,为什么不说?」

  「一说出来,子孙脸上还好意思有笑容?人人愁眉苦面,还有什么意思。」

  大嫂一怔,低头说是。

  没有人提到钱。

  第二大清晨,不为通知姐姐。

  到头来,两个女儿比儿子坚强,因为女儿早有预感,而儿子懵然不觉。

  不为知会了宋律师。

  宋这样说:「星期五上午十时我来府上宣读遗嘱。」

  不为把时间告诉兄姐。

  大家穿着黑衣坐在客厅中食不下咽。

  孩子们在不为坚持下全体去了上学。

  怨有头债有主,毋需小孩也一起寝食不安。

  不劳说:「终于可分产业了。」语气中毫无欢喜。

  不虞忽然慷慨地说:「三人平分吧。」

  居然没有人反对。

  可见都叫母亲的温情感动。

  不为沉默,过两日宋律师一开口,一切水落石出。

  不虞说:「新生意刚有点眉目,母亲看不到了,上头欢迎我们回去设厂呢,我们打算把西游记设计成三部曲电子游戏机,名宇都拟好了,叫‘上天、入地、成道’可是——」

  他说话上句跟下句不联一气,语无论次,可见极之伤悲、疲倦、失望。

  不为觉得大哥这时最像一个堂堂正正男子。

  而大嫂呢,也当起家来。

  不为听见她同佣人商量:「这几天剩下许多白饭,倒掉可惜,不如做炒饭。」

  「胃口不佳,油腻腻谁吃炒饭?」

  「那么,做葡国鸡饭。」

  「不如海南鸡饭吧。」

  正当每个人都明白这个家何等可贵之际,这个家就快结业。

  不劳在房里收拾母亲的杂物。

  她说,「奇怪,妈妈平时穿的皮裘、大衣、披肩全部不见了,一件首饰也找不到。」

  不力仍然缄默。

  「莫非都送了人?」

  「她没有亲友。」

  「阿保呢2」

  「阿保绝对可靠,大件东西也不是佣人可以随意搬走。」

  大嫂说:「那对西瓜玉镯,自然也一并失踪了。」

  不劳说:「只有她给我的这副耳环还在我耳朵上。」

  「我记得爸有好几只百德菲丽手表。。。。。。」

  不为微笑。

  「不为,你可知那些东西下落?」

  不为第十次摇头。

  「也许在银行保管箱里,宋律师会告诉我们。」

  这几日大嫂与姐姐都来向不为借黑白衣裤。

  宋律师一进门,只看到整齐的黑白两色。

  他朝三兄妹点点头。

  「伍家这一季连二接三发生这么多事,全靠你们坚强应付。」

  他喝一口茶,坐下来,取出文件宣读.「我阮咏坤将财产平均分给予女三人,希望他们互相敬爱,和气共处。」

  大家松了口气。

  宋律师说:「她银行户口剩下现款十七万六千八百余元。」

  不虞瞪大双眼,等待宋律师说下去。

  宋律师却说:「没有证券也没有珠宝。」

  不劳问:「屋契呢?」

  「这座独立屋已经押给银行,你们必须在一个月内迁出。」

  不虞站起来,大惑不解,「你是说,母亲什么都没有留下。」

  宋律师忽然笑一笑,「有,她遗爱人间。」

  不虞缓缓坐下。

  只有不为一个人没有意外。

  宋律师说:「我告辞了,有什么事,请与我联络。」

  不为送他出去。

  到门口,宋律师转过头来,「奇怪,他们仿佛相当接受事实,并无吵闹。」

  不为答:「到底是成年人。」

  宋律师离去。

  回到客厅只见不虞躺在长沙发上。

  「原来什么都没有!」他反而笑起来。

  「妈也真有一手,一直哄撮我们。」

  「她竟这样会花钱。」

  不劳说:「应该的,自己的钱,用在自己身上,我得学一学。」

  「不,她也用我们身上,手段阔绰,婢仆成群司机进出,我们好好享受了三个月。」

  「才三个月吗,感觉上已有三年。」

  「我吃得很痛快。」

  不劳说:「我自觉像千金小姐。」

  不虞搔摄头,「不为吃亏了,她什么都没有。」

  「她不开口要,自然没有。」

  不为一直没有说话。

  不虞问:「各位有何打算?大家商量一下。」

  不劳说:「我得回上海做生意。」

  「两个儿子呢?」

  「看你了,如果你们住本市,请代为照料,如不,我带他们到上海读国际学校。」

  I我们会租一间小公寓住。」

  「不再回美国?」

  不虞说:「待那边经济好转才回去,唉,像游牧民族一般,何处有水有草,就在该处扎营生活。」

  大嫂说:「孩子若不怕挤,交给我们好了,你可专心发财。」

  不劳感激,「谢谢你们。」

  「自己人,谢什么。」

  分不到钱,反而像一对好兄妹,人性古怪,可见一斑。

  他俩看着不为「你呢,小妹。」

  「我?」不为假笑。

  「是,你,结婚还是升学?」

  「我继续写作。」

  不劳笑问:「何以为生?」

  「白天做侍应生。」不为没好气。

  不虞说:「随她去,她若是喜欢呢,就不觉累。」

  「仍然回去住那货仓?」

  不为说:「三个月没交租,也许已经租给别人。」

  「你不是付了按金吗,房东不致于这样绝情。」

  「嘿。」

  「不为——」

  不力摆摆手「明白明白,年纪大了,该好好打算,储粮过冬。」

  大家都笑了。

  半晌大嫂说:「谁会想到,妈会没有钱剩下。」

  「办完事之后解散佣人吧。j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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