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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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债-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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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东明满头大汗的站起,白着脸点点头,低声说:“好,好,二哥,好,我就看看,看看你如何的她。”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脚步不稳踉跄一下,伤腿撞在低矮的茶几一角,只疼的潘东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潘振南本能的伸手要去扶他,却被潘东明一把甩开,他咬着牙努力忍着,扶着墙壁一步一挪的走了。

  潘振南用手揉着额角,无力的坐进沙发里,他在想,东子是他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他顽皮,霸道,熊心豹子胆,脸上永远带着自信却又倔强的神情,可今天的东子,他从来没见过,几曾何时,那个军区大院儿里的孩子王,拿着水枪玩捉迷藏,让别人叫他将军永远是跟在自己身后嘻嘻叫着他哥哥的跟屁虫,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能与他较量、势均力敌的男人?

  那天晚上潘东明很晚回别墅,可能是有不得已的应酬,喝了不少酒,领带松松的挂在脖子上,头发凌乱,脚步踉跄,狼狈的样子就像在普通的酒吧门口随时能见到的那些普通的喝高了的普通男人一样。把他辅导卧室里让他躺下,看他闭着眼不说话谢乔就去洗澡去了,从浴室里出来后发现潘东明并不在卧室,她打开门,就站在水晶灯一侧看着露台上的潘东明,困兽一样烦躁的走来走去,就像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正在想对策,一会儿站在扶栏前默默的出神,一会儿又烦乱的拨弄着头发,一只手夹着一支烟,另一只手不停的把带有钢音的打火机盖子打开,合上,又打开,一直快速的重复着这个单调的动作,打火机就发出单调的“咔咔”声,谢乔就站在那里也不出声,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潘东明一支烟接一支烟的不停抽,一声曾告诫他养病期间最好戒掉烟酒,工作应酬难免,可这个样子的抽烟法让潘东明觉得紧绷的神经得到自虐的发泄,苦涩的尼古丁已经把他的舌头麻痹,嘴巴里有眼泪的味道,又苦又咸又涩,喉咙被烟熏得火烧火燎,西口凉气就觉着疼的要命,可这种疼却比不上心里某处正在嗤嗤冒烟的疼,手上的烟已经燃尽,他想把它按灭在烟灰缸里,可是还要转身弯腰,并且他的腿也疼,伤处疼,撞在桌子上的那一下让他感觉好像那个地方又断了,怎么这儿么疼,疼的他焦心疼的他烦的慌,他忽然抬手把烟蒂按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空气里慢慢浮出一阵皮肉烧焦后散发出的那种难闻的焦臭味,问起来让他恶心,他又点燃一支烟,刚吸了一口就呛住,伏在围栏上开始咳嗽,用力的整个背都在抽搐,用力的,四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谢乔早已经看的泪流满面,看不下去,这个样子的潘东明,还是以前那个步伐优雅,唇角噙着不屑的笑,眼睛里带着能洞悉一切又冷又奥=傲的精光,身上永远散发着王者气派的潘先生么?她一动脚步,短短的一段路似是隔着千山万水那般远,可又明明触手可及,他还伏在那里咳嗽,她想把手伸到他的背上去,却忍住,轻声说:“别抽烟了,医生说过不好。”

  潘东明被她突然开口吓了一跳,手里的烟都掉了,扭过头来看看她眼睛里是红红的血丝,谢乔弯腰把烟捡起来拧灭在烟灰缸里,又回身拉起他的手,手背上清晰地一点焦黑,她忍住眼泪轻声说:“你,你这是何苦呢,糟践自个儿做什么,这么晚了,去睡吧。”

  潘东明不说话却顺从的任她拉着手跟在她的后面进了卧室。

  她帮他放好了热水,他就去洗澡,出来脱掉浴袍换睡衣的时候谢乔发现他的伤腿处殷红一片,居然又肿了起来,葛医生曾送来外敷的要有,她又找出来一边给他涂抹一边轻声说:“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还有烟也少抽,对你身体没有好处。”

  又给他手背上抹上了烧伤的药膏,那里已经起了一个明晃晃的水泡,谢乔抬起眼皮瞧瞧他,潘东明也不说话,他只是靠在床头侧着脸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不知大在想什么,面上没表情。

  整儿人冷冰冰的没温度,谢乔看他这个样子,心里突然很难过,等要有被皮肤吸收谢乔站起身去洗手间,潘东明忽然在身后极轻的问:“乔乔,你去哪儿?”

  谢乔转回身努力挤出一丝笑举起双手:“都是药油,去洗手。”

  潘东明点点头“唔”了一声,又看着窗外发呆,仿佛除了这个再没别的事可做。

  躺在床上俩人都没人和睡衣,也并不交谈,谢乔的鼻端若有若无的闻着不时飘过来的一阵阵些微酒气,过了很久,潘东明才翻个身,胳膊搭在她的腰上,不停留,慢慢划勾她的腹部,胸部,来到她的脸颊,拇指扫过她的唇角,轻轻用力把她的脸板过来对上他的,无声无息的吻住。谢乔没有犹豫就抬起手臂拦住他的脖子,潘东明便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很久才轻轻说:“乔乔。”

  “嗯?”

  “你想家么?”

  “。。。为什么这么问?”

  “不想么?”

  “。。。。想,想我吗,还有我爸。“

  ”多久没见到他们了?“

  “年前十一见过我妈,我爸,只是通通电话,很久没见到了,他忙。”

  “想不想回家看看他们?”

  “。。。。。可以么?”

  “乔乔。”

  “嗯。”

  〃对不起。”

  这句久违的对不起让谢乔心里忽然嗵嗵乱跳,无意思的用手去拨弄他的头发,很想哽咽,潘东明的声音从她的颈窝里飘出来,听起来闷闷的:“我是不是很混蛋?以前老是不许你做这个做那个的,很自私,对不对?”

  谢乔睁开眼睛,房间里虽然不能开灯,但落地窗没有拉窗帘,楼下花园草坪里的地灯亮着,银杏的枝丫被黄昏的灯光印在窗子的玻璃上影影绰绰,她的鼻根处突然很疼,热辣辣的像是呛了辣椒水一样,眼窝儿里很热,没多久就凝结成一颗泪珠,噙在眼角,毫无阻碍的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落在耳边的枕头上。

  潘东明还在喃喃说:“我知道是我自个儿的心理有问题。”

  “老是怕你出门了就管不着,又怕你去见罗昊。”

  他好像叹了口气,又说:“对不起乔乔,我是混蛋我明白,对不起。”

  潘东明沉默一会儿,不抬头,却抬起一只手去摸索她的脸,摸到她的眼泪时,抹掉,又叹口气,很小声说:“我没法子乔乔,对你我,没法子。”

  谢乔只是沉默着流眼泪也不说话,揽紧了手臂,把潘东明的头紧紧地揽在怀里。

  过了很久潘东明又开口说:“我们去上海吧,离你家那么近,什么时候想你爸妈了,就回去瞧瞧,好不好?”

  “以后我把生意慢慢的以上海为重点,北京也没什么再发展的趋势。”

  “江涛也曾建议我把上海的公司搞大一些,上海的房地产业发展前景比在北京好,以前老是觉着在家门前什么事儿都好办,现在想想,做生意不就是图个赚钱么,我们就去那里,我把上海分公司扩大规模,你不是不想呆在家里么,那么就去上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咱们俩好好的。”

  “我在上海的办公地点就在徐家汇,附近就有一套房子,咱们要是去了就先住那里,周围都是较繁荣的商业区,干什么都便利些。”

  “你要是喜欢静一点,等浦东的别墅群建好了,就让梓怡帮咱们好好弄个设计,你喜欢什么样的装饰风格告诉他,按你的喜好装修,成不成?”

  “我不想老是呆在北京,没什么新意,前段日子在上海竞标拿了块儿地,正筹备着项目计划,在四川待了 一个多月,又加上过年,都没来得及做规划,上海那边的分公司催了好几次了要总公司出任务计划呢,我看 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放在这块地上的开发建设上了,等我这 几天把公司的事安排一下咱们就走。”

  谢乔一直没说话,他就抬起头,模糊地光线里眼睛像是倒映在海里散碎的星星,一只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扫去她的眼泪,低声说:“别哭了,以后,就咋俩,我不会再让你收委屈,能再相信我一次么。”

  谢乔想挤出一个笑,可是嘴唇颤抖已经哽咽出声,看着他的眼睛好久才能开口说话:“怎么像起来要说这些。”

  潘东明轻轻笑了笑,用手拨弄她耳边的头发,似乎是想了想,说:“想通了呗,在哪混饭不是混呢,我爸总说我们哥三总得有一人继承他的传统吧,老想着让我去部队,我出来做生意就是想让他瞧瞧,不混部队我照样儿能出息,既然是生意人,天南海北的跑也是难免的,就先去上海吧,杨群那家伙不止一次在我跟前儿提起你妈妈的好手艺,你什么时间也能带我去尝尝鲜那?”

  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谢乔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伸出手去揽他的脖子,轻轻叫:“潘东明。”

  “嗯?”

  他以为她想要说什么就低下头,谢乔的下巴微微一仰,颤抖的唇贴在他的唇上,舌头轻易地滑进他的口中,他的呼吸里还带着一股清甜的酒香。这却是潘东明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他觉得他激动的像个初坠情网的雏儿,这是这么久以来谢乔第一次主动亲吻他,他就把持不住了,用力去抱紧谢乔,他就觉得他自个儿抖的比谢乔的唇还厉害,这是他期待了多久的事情,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满世界寻找解除病痛的良药,谢乔恰如是那缓解痛楚的一株婴粟,让他欲罢不能,就算挫骨扬灰也不愿意再停下来。

  潘东明呻呤着爬上她的身体,一边极度热情的深入这个来之不易的吻,整个过程他都是捧着谢乔的脸,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浅浅的亲吻,轻轻地呢喃,谢乔都不知道,原来潘东明的记忆力这样好,她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第一次见她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都记得,他说他忘不了,然后就是成串成串的对不起,原谅我,他说,让他再给他一次机会,赎罪的机会。

  谢乔的睫毛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脸上,耳朵里听着他的呻呤呢喃,用心感受着他的律动颤抖,以及释放。

  第二天潘东明照常早起,精神比昨儿个看起来好太多,他赶去公司,太多的事情要交代,最起码他着急先把谢乔弄走,昨儿个晚上的谢乔,那轻轻一吻就似一支强心剂,令潘东明瞬间斗志昂扬,信心大增,跟二哥过招,得提起十二分哦精神,他不能让谢乔待在这里分他的心,把他安置好了才能让他集中精力对付接下来的难题。

  想起二哥昨儿个说的话,他坐在办公司忍不住在心里哼哼冷笑,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在几年前就应该看清楚,可他是脑抽了或是进水了怎么就傻到请他帮忙呢,还以为曾经轰轰烈烈闹革命却不幸惨败的二哥,会有仁慈之心,哪想到他竟然铁石心肠,跟他玩狠!成,他想,那咱就来试试好好练练,跟我死磕我可是不怕鱼死网破的,咱看看谁狠!

  潘振南的一番言辞早已激起他的斗志,他在想他多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他想到了小时候,跟他在后海湖面上因玩冰球干架的那个比他高出一头不止的男孩子,用手按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按在冰冷的冰面上,想让他求饶,可惜他潘东明的字典里从来不会出现“求饶”“妥协”这种形容孬种的词汇,最后当然是那家伙被他红着眼睛不要命似的拼命吓呆了,最后吃亏得自然不是他潘东明,“哼哼。”他还在冷笑,紧紧捏住手里的钢笔,仿佛那是仇人的脖子。

  最起码家人的态度二哥已经做了最佳代表提前让他有所防备,对谁该用什么对策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还有就是他更为坚定对于反弹的越高,母亲心软,不是难关,对,还有父亲,父亲倒是难办些,可他不怕,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对付父亲的坏脾气,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不会像当年的潘振南一样,既然要揭竿起义就鼻血要马到成功,他坚决不会像潘振南一样,他恶狠狠地想,潘振南,你只是一个孬种。

  他想得太入神,不想却真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孬种。'几个部门主管看着老板阴狠得样子面面相觑,不明白把他们叫进来却只是坐在那里耍帅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说话就算了还没暗牧狰狞的让人心里发毛,难不成浙大老板一时心血来潮的让他们瞧他在四川学会的变脸绝技?正纳闷呢就瞧见老板手中的钢笔咔嚓一声,竟然被他折断了,蓝色的墨汁弄了他自个儿一首他才回神,盯着自个儿的手仿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经理赶紧抽出桌子上的纸巾递过来,问:“潘先生,您没事吧?”

  潘东明忽然笑出来。轻松地说:“呦,这是怎么弄的,怎么断了,瞧这质量差的。”

  他这么一说几个经理倒是轻松了,一个经理甚至开玩笑说:“即使,还名牌呢,脸人家小学生的铅笔还不如,我上次去深圳签合同,名字写了一半还不吐谁了,真糗。”

  几个人都开始呵呵小,潘东明擦了擦手,说:“一会儿叫你们来时想搞死你们,这几天我得去上海办公司,这里就占有程副总主持,我可能在那边待些日子,有什么事就发邮件或是传真。”

  “呦,”程副总说到:“可前几天罗先生已经跟您越好了见面呢,就这几天谈首城那块地的事,怎么回他呢。”

  潘东明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我又不是不会来了,急什么,让他等。”

  程副总点点头说:“那成,我让王小姐给陈秘书回个信,就说您行程有变,过后再谈吧。”

  潘东明皱皱眉说:“陈秘书?哪个罗先生约我呢?”

  “咳,他们兄弟俩咱们老是弄混,得,以后啊就叫大罗小罗得了,是小罗先生约您。”

  “罗昊?”潘东明又直起身,把胳膊架在桌子上想了想问:“这事儿不是一直都是罗建负责的么,怎么变罗昊了?”

  “听说兄弟俩闹得厉害,要分家呢。”

  “什么?”潘东明吃了一惊,随后点点头说:“那成,眼下去上海的时间上有些紧,约他一个礼拜后见面吧,地点你亲自安排,甭在办公室硬邦邦的,找个安静点的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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