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以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离婚以后- 第5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个组长身边,往下张望,湿气很重,雾蒙蒙的,看不到底。望着虚晃的安全索,我请求救援组长让我下去。他抬头盯着我,毫不留情地拒绝。我跟他说我是国际登山俱乐部的资深会员。他有点意外,可依然不松口。王鹏走过来,盯着我身上的伤口思量了半天,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咬牙,跟救援组长说:“就让她下去吧,正好能照应照应修总,能劝住修总的大概也就只有她了。”

  救援组长简明扼要地交代了几条注意事项,王鹏最后补充强调了几句,我仔细记下,转身拉起安全索,熟练地扣在腰上。

  降到谷底,用了三分钟不到。

  下落的过程中踏脚点很多,难度不大。

  踏在软软的湿地上,我解开腰间锁扣,晃晃索链,向上面的人报平安。

  估计事发地点就在不远处,我顾不上欣赏谷底别样的风景,顺着救援组长指示的方向小心前行。下来前,王鹏告诉我,谷底是特殊地理环境演化出的变异沼泽。湿地上,随处可见一汪汪冒着气泡的小水坑,一个不慎踩进去,整个人很快就会被吞入地下。

  很快,我就找到了事发地,看到了修月瘦削挺立的身影。

  眼睛一热,泪珠儿如释重负般,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叶子?!”倦意浓浓,却难掩他惊讶的低唤。

  我抹去眼泪,跑过去,跟他面对面地站着,空荡荡的心,登时被填满。

  “你怎么来了?”他低头,轻轻抹去沾在我脸上的草屑,嘴角微弯,笑得很倦,但很开心。

  “修月,我完全有能力跟上你的脚步,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

  他点头,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青黑的眼圈,只有眼睛很亮很亮。

  “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也不太好。”

  我叹气,环住他的腰,掌心轻轻按摩着他僵硬紧绷的肌肉。

  “没事,解决得差不多了。”他搂着我,垂首埋在我肩上,额头很烫。

  遇险者是在峡壁上高空作业架设钢轨的三名工友,出事时几个人乘坐的小型升降吊篮突然脱落,从五十多米的高空直直坠下,跌进了峡壁和谷底湿地交接地带的一个大石缝儿里。升降篮卡在石壁上,三人皆不同程度受伤,其中一人下落时头撞在一块儿尖利的岩石上,情况十分危急,救援队员正在紧急开凿。

  我来之前,修月一直蹲在石缝儿边,不停地跟他们聊天儿,消除他们的恐惧,安抚他们的情绪。开凿工作接近尾声,我让修月在旁边歇着,自己趴在石缝儿边冲着黑黝黝的地洞喊话,告诉他们马上就能获救了,顺便还很详细地盘问了一下他们的个人情况,什么媳妇漂不漂亮啊,有没有孩子啊之类的。终于,在我口干舌燥之际,开凿工作宣告结束,三名遇险工友全部获救,被安全地送了出去接受进一步治疗。

  遇险者的住院事宜及其家属的安置,我让陈秘书去安排。

  修月从青县回来的路上就撑不住了,特诚实地告诉我他现在难受得要命。我把副驾驶位放平,让他躺着。嘴上硬邦邦地骂他活该,暗地里却心疼得要死。

  进了市区,直奔医院,抽血化验拍片,上上下下折腾了一遍。检查完,他被送到七楼VIP病房,我忐忑不安地去庞院长办公室取检查结果。

  “叶南,刚才我就想问,你跟修月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庞院长问我。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上工地视察去了。”这身灰头土脸的装扮,果然是人见人惊。

  “不错,挺敬业,年轻人就得有这股劲头。”

  “修月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我最关心这个。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庞院长摇摇头,“这份儿检查报告真是触目惊心!”

  “您别吓我,”我一听就急了,头皮发麻,“他不就是体质差点,不至于怎么样吧?”

  “体质差,什么毛病都容易找上身。”庞院长神色严肃。

  “您就赶快跟我说说吧!”我急了。

  “我刚从301调来他的病历……”

  “啊!您调他病历我妈知道吗?”就是因为不想惊动那帮老佛爷,我才舍近求远的。

  “没惊动你母亲,她今天开会。”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您赶快跟我说说修月的检查结果。”

  “我看他的病历,不久前刚喝酒喝到胃出血。”

  “嗯。”

  “然后持续发低烧,连续打了一个礼拜点滴才退下去?”

  “嗯。”

  “胃出血不是小事,疏于保养调理的后果很严重!”

  “我以后一定注意。”

  “新毛病没有,老毛病一样没少,他什么时候开始发高烧的?”

  “大概昨天晚上淋了雨……”

  庞院长一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昨晚那场雨的规模,不大适合雨中漫步玩浪漫吧?”

  “我的错,以后一定注意!”要是有个地缝儿,我肯定早钻进去了。

  “你这嗓子动静也不对,也伤风了吧?”

  我连忙摆手:“我身体好着呢,没事,吃点药就行。”

  “别大意了。对了,你说修月的腰不舒服,片子出来了,他的腰以前受过伤?”

  “嗯。”说起来,这厮还真是伤痕累累。

  “以前恢复得不错,这次就是一般的扭伤,暂时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也得注意。”

  我一听,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回肚里:“谢谢您,这次又麻烦您了。”

  “说起来,你跟姓展的那对兄弟也认识?”

  我点头:“怎么了?”

  “我干脆让人把七楼VIP病房改称叶南亲友俱乐部算了。年纪轻轻的,都不甘落后地往医院躺。你们这些孩子,这么透支健康,老了有你们的苦头吃。”庞院长是妈妈的学弟,跟我家私交不错,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在他眼里,估计我还是那个就知道疯玩的小丫头。

  回到病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脚底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棉花团儿上。推开门,修月睡得挺沉,床前多了个人——展阳阳。

  我无精打采地冲他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疲倦直往上涌。

  “你刚从战场上下来?”展阳阳盯着我看了半天,很不解。

  “没错。”我漫不经心地敷衍,不想说话,嗓子里冒火。

  半天,他没出声,房间里特静,我的意识有点模糊,蜷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喝点水!”硬邦邦的声音,我撑起眼皮儿,一只冒着热气儿的玻璃杯举在眼前。

  “难得啊,”我缓缓坐起身,笑着接过,“真感动。”

  他哼了一声,也在沙发上坐下。

  温热的水滑进喉咙,比琼浆玉液还美,我仰起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全灌进肚里。

  “真不斯文。”他见我喝完,抽走杯子准备再去倒,我拉住他,“够了,喝饱了,你手怎么样?”

  “没事了。”他下意识地握住缠满绷带的右手腕,轻轻晃了晃。

  “你哥怎么样了?最近是不是风水不好,一个个儿地都把自己往医院折腾。”

  “他不好。”

  “哦?怎么了?”我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随口问道。

  “心情不好。”

  “这可不好办。”

  “都怪那个烂人!”

  我从后面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傻瓜,为那种人生气多不值。”

  “明明他就没尽过一点为人父的责任,凭什么现在又冒出来插一脚!最可恨的是展夜每次都会被他影响情绪,低落很久!那种烂人根本不配!”

  “嘘,小声点儿,”这小孩儿一激动嗓门儿就高,“别吵着修月,他好不容易睡着。”

  “你决定跟他好了?”

  “嗯。”

  “那楚尘怎么办?”

  “阳阳,我们已经离婚了。”

  “可他还爱你!”

  “我也爱他。”

  “你!那你又说要跟修月在一起?”

  “不冲突,”我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我对楚尘的感情,是爱,很深的爱。可婚姻、相守、与子偕老,是一辈子的事,仅仅靠爱情不可能实现。爱情不等于幸福。”

  “那你爱修月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跟他在一块儿,我就觉得特别安心、特别舒服、特别随心所欲,你觉得这算不算爱?”

  他想了想:“当然算,如果有个人让我产生这种感觉,那我肯定会觉得自己爱上她了。”

  “孺子可教。”我揉乱他一头小卷毛儿,激起他的强烈抗议,竟然伸手咯吱我!怕痒,是我最大的弱点。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为了躲避他不依不饶的追逐,拉开门跑到走廊。他追出来,两个人一路折腾到天台。

  “不行了。”我投降,实在没力气了,靠坐在护栏边,呼呼直喘。

  展阳阳得意地鼓鼓腮帮子,盘腿坐在我对面,小脸儿跑得红扑扑的,像只可口的苹果。

  “你跟楚尘很熟?”这个问题我早想问了,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一副为楚尘打抱不平的架势。

  “我不告诉你。”他撇撇嘴,故意气我。

  “算了,等有空我问展夜也一样。”小样儿,我要连你都治不住那不白活了。

  “你!”小孩儿果然不识逗,天才有时候也会短路。

  我没搭话,盯着他那排五颜六色的耳钉出神儿。

  “我是通过展夜认识的楚尘。”

  “那展夜是怎么认识楚尘的?”

  “他……”正说着,展阳阳突然站起来,匆匆擦过我身边,跑向楼梯入口,“你怎么起来了?”

  我转头,正好看见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展夜脚步缓慢地走上天台。展阳阳冲过去,想扶他,却被推开。我觉得纳闷,难道哥俩儿吵架了?

  “叶南,你怎么在这里?”看到我,他有些意外。

  “我在这里不奇怪,你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了,肋骨断了不疼?”我起身拍拍身后的土,两步走到他身边,扶他坐在身后的水泥台子上。他挺给我面子,很配合,没推开。展阳阳见状,气鼓鼓地掉头离去。

  “其实挺疼,不过在床上躺得太闷,想出来透透气儿。”他的声音很轻,笑得很浅,很快就散在风里。

  “跟阳阳吵架了?”

  “他背着我去参加选秀,我说了他几句,他就不高兴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的街舞跳得很棒。”

  “我不想他这浑水。”

  “那你自己呢?”

  “阳阳跟我不一样,他有更好的前途。”

  “基本上,我觉得像阳阳这样的小孩儿干什么都离不了大谱儿,没必要干涉太多。”

  “他要听见你对他的评价,肯定又得拽上天了。”

  我笑,不难想象:“对了,能问问你跟楚尘是怎么认识的吗?”

  他仰起头,看了看不太蓝的天空:“我们曾看过同一个心理医生,开始是偶尔碰到,后来慢慢熟了,很投缘。”

  “什么时候的事?”我从来不知道楚尘曾经看过心理医生。

  “三四年前,那时候我刚回国。”

  那时候,我在做什么?

  翻开褪色的记忆簿,仔细搜寻,除了零星的记忆碎片,我竟记不真切。四年前,我的婚姻、我的生活,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第二十一章

    这阵子,我开车开到想吐,经常一天绕着市区转好几圈儿。
  系好安全带正准备走,有人敲我的车窗。拜楚建国所赐,我对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极其反感,没好气地转过头,嗯?是展阳阳。他冲我撇撇嘴,绕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自顾自地坐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他那对招牌般的大眼珠子,有点无神。
  “本来想去公司找你,隔着马路就看见你的车了。”
  “找我有事?”
  “拿点资料。你要去哪儿?”
  “医院。”
  “那我也去。”
  “你要什么资格?”
  “你跟客户签的那些广告宣传合同,还有财务部关于这些支出的原始单据。”
  “要这些干吗?”
  “有人想从帐目上搞你。”
  “谁啊?”还能有谁,我心里暗骂。
  “我哪知道,这些事你去问修月,我只答应帮他把那些从香港调来的帐和本部被偷偷做过手脚的帐整理清楚。”
  “小样儿,还挺能干。”
  “切!”
  “昨晚没睡好?”
  “嗯,一只手打电脑慢得要死,两只手打又痛得要死,折腾到半夜。”
  “真乖。”我笑着逗他。
  “少来!你请我吃饭,我连早餐都没吃。”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累坏了的小孩儿少了几分拽拽的傲气,软软的,挺惹人怜爱。
  “川菜。”
  “喜欢吃辣?”
  “嗯,能走了吧?快被晒成人干儿了。”他皱皱眉,拉下遮阳板,轻轻晃着受伤的手腕。
  “先去医院,然后带你去吃川香苑吃地道的川菜。”
  拜展夜所赐,每次来医院我都得鬼鬼神祟祟地从食堂后的侧门进。展阳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立马表示以后也要走这个门儿。我揉揉他的头发,   “谁让你去参加选秀,才这么点围堵就烦了?”他皱皱鼻子,哼哼了两声,不说话。
  电梯里,我按下三和七。
  “你去三楼干什么?”
  “小孩儿别瞎打听。”
  “少来!你才比我大几岁?”
  “你心理年龄年轻,多好。”我边说边乐。
  “我在哈佛做过专业的心理年龄测试,”他打个哈欠,“十六岁那年测的,心理年龄四十。”
  尽管电梯里还有其他人,我仍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小孩儿从哪个角度看心理年龄最多也就十四。
  “你!不信算了,反正女人的智商本来就有限。”
  我正想反驳,三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滑开。
  “别老跟展夜对着干,他其实很疼你。尽管你们年纪差不多,可他的世界远比你复杂。”临走前,我说。
  走廓里,来来往往的人挺多,两溜儿墙边还搭着些临时病床。病号太多,病房紧张。会议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