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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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誓-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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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张口要笑,可是却又是一阵剧痛,但是那并不能阻止他
在心中大笑。
    那可能是他一生之中,最开怀的一次大笑。他从来没有那么轻松过。自从做了那件
事之后,就算他怎么强迫自己忘掉它,总是有一个阴影便在心头,就像是喉咙里哽了一
根鱼骨头一样,并不是不去想它,它就不再存在。
    而现在,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居然都不死在沙漠之中,可知那毒誓是根本不存在
的了!
    毒誓既然不存在,杀一个人有甚么了不起?
    裴思庆这时候,神情一定古怪之极,因为他看到,前面那年轻女人回头向他看来的
时候,双眼之中,有惊讶的神色。
    这时,晚霞漫天,沙漠之上,十分平静,突然之间,裴思庆看到了一个奇景。
    他看到了一道相当深的深沟。
    在任何地方,看到了一道深沟,都不足为奇,唯独在沙漠上看到了深沟,才是奇谈

    沙子是流动的,像水一样,一定是由高处向低处流去,所以,沙漠中不可能有深沟
  一有,流动的沙子就会将它填满了!
    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又确然是一道深沟,不但是,而且,骆驼已经走进了深
沟之中,深沟斜斜伸向下,沟很狭窄,走在沟中,向两边看去,可以看到两壁的沙,都
在向上动,竟然在地下有一股力量,把沙子喷向上,逼住了不让沙子填进沟中来。
    裴思庆看得目瞪口呆,那年轻女人转过头来,向他大声说话,像是在向他解释这种
奇异的现象。可是,裴思庆却听不懂。
    深沟越来越深,裴思庆又问了几次,究竟是到甚么地方去,可是仍是一点作用也没
有。
    这时,天色已渐渐黑下来了,裴思庆虽然从鬼门关中跳了出来,可是身子仍然虚弱
之极,他开始要支持不住了,他紧紧抓住了缰绳,使自己不跌下来,可是眼前仍然阵阵
发黑。
    他想求助,可是还没有出声,整个人就像腾云驾雾一样,又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之
中,他倒十分享受这种情形,因为不少布满全身的痛楚,也不那么明显,像是渐渐在远
去。
    等到他又有了知觉的时候,他所感到的,当然是遍体的清凉。
    那种凉飕飕的感觉,舒服之极,像是在长安的华宅之中,虽当盛暑,可是柔娘却用
才从深井吊打上来的井水,替他在淋浴一样。
    一时之间,他想不起自己是在甚么地方,因为这种舒服的感觉,和生死一线的挣扎
,相差实在太远了!
    他知道自己在快死的时候,全身的皮肤,都可怕地裂开,裂缝而且极深,在裂缝中
渗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种浅黄色的水。
    这时,那种丝丝的凉意,都正从皮肤的裂缝之中,渗进他的身体之内,使他感到无
比的舒适。他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场梦,所以他不敢睁开眼来,惟恐一睁开眼,梦
醒了,他会依然在沙漠之中挣扎。
    他利用这个时间,把一切又迅速想了一遍,直到他肯定,从那场暴风带来灾难之后
,他终于获救,并没有应了昔年所罚的毒誓,他也记起了自己曾在骆驼的背上,所发出
的那一阵狂笑,他缓慢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睁开眼来时,就听得一个相当沙哑
,听来很古怪的声音,操著长安口音在说:“你醒了?你真是运气好,听说,在发现你
的时候,食尸鹰的喙离你的头顶,不到一尺?”
    猝然之间,听到了这一番话,裴思庆心中的高兴,真是难以形容,他还未曾睁开眼
来,泪水已疾涌而出。他是响当当的好汉,本来是不作兴流泪的,可是这时,他完全不
能控制。
    他根本不知道说话的是甚么人,可是那几句话钻入了他的耳中,所产生的感觉是极
度的亲切,而那种亲切,使得鼻子发酸,也令得泪水泉涌。
    他睁开眼来,虽然泪水令得他视线模糊,可是他还是看到,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形
象十分怪的怪人,一脸皱纹,可是身形又矮小得出奇,当他定下神来之后,他立刻明白
了,那是一个侏儒  一个天生比常人矮上许多的侏儒。
    同时,他也看到自己,是躺在一个凹槽之中,凹槽约有两尺深,注满了一种绿色的
水,而他的身子,就浸在这种绿色的水中,那种舒适无比的清凉感觉,自然就是这种绿
色的水带来的。而且,那个像是马槽一样的大凹槽,是一整块白玉所雕成的  裴思庆
十分识货,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质地极佳的白玉。
    (当整理资料,整到这一部分之时,温宝裕叫了起来:“不得了,整个白玉来做浴
缸,比罗马皇帝还要豪奢,那是甚么地方?”)
    (胡说道:“如果那地方恰好盛产白玉,那也没有甚么,就地取材,白玉做浴缸,
和石头做浴缸,也就没有多大的分别。”)
    (温宝裕仍是大摇其头:“不可思议  那浴缸不知道还在不在?”)
    (自然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裴思庆不但弄清楚了自己是在一个白玉槽之中,而且也看清楚,身在一个相当宽阔
的大堂之中,大堂有四根柱子,每根都有一人合抱粗细,也全是白玉的,大堂的地上,
铺著一块一块的方形玉块。整个大堂,气派之大,连见过大世面的长安大豪裴思庆,也
为之咋舌。
    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会,才张开口,发出了声音:“我在甚么地方?”
    那侏儒一直在注视著他,一听得他说话,侏儒的五官一起动了起来,样子十分滑稽
,侏儒的回答是:“你在天国之中。”
    裴思庆呆了一呆:“天国?”
    侏儒又用十分可笑的神情笑了一下:“是的,他们称他们的地方为天国。”
    裴思庆又大是疑惑:“他们?”
    侏儒继续挤眉弄眼,看来那是他的习惯。裴思庆知道,他也见过,在长安,有不少
侏儒,从小就被训练成逗笑的小丑,在杂耍班子里混生活,眼前是这个侏儒,一定也是
这一类人,所以才会一开口说话,就有那种滑稽的神情,令人发笑。
    侏儒道:“我从长安来,多年之前,被天国人在沙漠中救起来  在这里的日子太
舒服了,舒服到了根本不记得日子是怎么过的!”
    侏儒说著,提起一只皮壶来,拔开塞子,裴思庆立时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淡淡的
酒香,和淡淡的花香,裴思庆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他想伸手自那侏儒的手中接过
皮壶来,可是他却发现,浸在绿水之中,身子虽然凉浸浸地,舒服之极,可是却一动也
不能动。不但提不起手来,连头也不能转动。
    他陡地吃了一惊,立时向侏儒望去,侏儒把皮壶伸过来,把壶嘴对准了他的口,还
好,他还可以张开口来,他连喝了七八口那种似酒非酒,似水非水,香味扑鼻的液汁,
长长吁一口气。
    接下来,侏儒所说的话,令得他惊疑参半:“你现在身子不能动,那是为了你好,
你遇救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他们一直在沙漠中生活,知道像你这样情形的人,应该
如何施救!”
    裴思庆虽然绝不喜欢自己的身子一动都不能动,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闷哼了一声

    (身子一动都不能动,意味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一个武林大豪级的人物,当然绝
不会喜欢。)
    侏儒却笑了起来:“你才从死亡关口闯过来,应该没有甚么可以令你害怕的了,是
不是?”
    裴思庆又闷哼了一声:“怎么只有你?他们呢?救我的那个女人呢?”
    侏儒的眼珠转动,答非所问:“我刚才说,在这里的日子十分舒服,连岁月都不记
得了,那是对我来说,未必每一个人都这样想。”
    裴思庆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当然他也无法有反应。
    侏儒又道:“这里……天国……的情形,有些特别……”他说了一句,却又不说特
别在甚么地方,话头一转:“看你的样子,像是锦衣美食惯了的?”
    裴思庆盯著对方,他十分有自信!若是从长安来,应当知道长安大豪的名头,所以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叫裴思庆。”
    他料到侏儒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却想不到反应会如此之怪,只见侏儒突然睁大
了眼睛,眼珠像是要从眼中跌出来一样  那自然不再是他受训的逗笑滑稽神情,而是
真正的吃惊。接著,他连退了好几步,本来他是双手攀在白玉糟上的。在退开了几步之
后,他又大口喘著气,指著裴思庆,想说甚么,可是一开口,却又没有发出声音来,又
立时紧紧闭上了口。
    裴思庆接著问:“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侏儒这才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又来到了近前时,他已完全恢复了正常。连连点头:
“自然……自然!长安大豪裴大爷,谁没听说过!”
    在沙漠上挣扎求生的时候,一个脚夫和长安大豪,并没有甚么不同,可是在不同的
情形之下,不同的身分,就会有不同的作用。
    裴思庆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自然而然,感到意气甚豪,若不是他不能动弹,一
定会有适合他身分的行动。
    侏儒在走近之后,又喂裴思庆喝了三口香酒,才道:“裴大爷,救了你的,是天国
的女主。”裴思庆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他有十分怪异的想法,他的那种想法,十分模
糊,只是一个概念,可是随接,侏儒的话,使这个概念变得清楚。
    侏儒的眼珠转动:“天国的情形很怪……历代都是女主,而且女多男少,男人少到
了……极少极少……少到了我在这里那么多年,竟不知有多少男人,因为……所有的男
人都受到严密的保护,不是人人可以看得见的。”
    裴思庆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一个男人,一个壮健之极的真正的男
人。
    他也想到,自己和那个灰眼珠的女人  天国的女主之间,会有甚么事发生。
第八部:天国的规矩是绝对不能说谎
    一想到这一点,裴思庆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兴奋。
    天国的女主,虽然是一国之主,但因为是女人,在裴思庆的一生之中,还未曾见过
不可征服的女人,尤其是在一个只有极少男人的地方,他,一个壮健之极的男人,会有
甚么样的地位,可想而知。
    裴思庆当然也可以料得到,这个女多难少的国度,不可能是甚么大国,多中只是一
个城堡,仗著沙漠作屏障,才没有被别的部落征服,甚至,它的存在,只怕都不是很为
人知。
    但是一个国度毕竟是一个国度,如果由他来当一国之主,那也当然和女主当国,大
不相同,说不定以一国之主的身分,回到长安,连大唐天子,都要以礼相待。
    (翻译草书到这里,出现了“大唐天子”一词,可知故事发生在唐朝。但是在哪一
年,却不知道了。)
    裴思庆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兴奋,那侏儒十分善于鉴貌辨色,裴思庆虽然全身不能动
,可是眼神和神情,都表示了他的兴奋,侏儒点了点头:“是的,裴大爷,你将成为女
主的丈夫。”
    裴思庆当然不会表示反对,因为他十分乐意在九死一生之后,又有这样的奇遇,那
和一步登天,也差不了多少,令他感到自己,幸运之极,一定是一生之中,或是上一辈
子,做了许多好事,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自然而然,笑了一下,那侏儒也凑兴道:“恭喜裴大爷了,不过,还有几件事,
一定要做。”
    裴思庆心情好,所以他的回答十分轻松:“我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可以做甚么事?

    侏儒道:“不必你做,只要你说就可以了……”
    裴思庆有点不明白,就在这时,有一行八个穿著白袍,又用白布包著脸面的人走了
进来。虽然看不清脸面,但是从体态来看,这八个都是女人。
    这一行八个人的右手,都拿著一卷羊皮,左手则是一只方形的盒子,一直来到了玉
槽之旁,才盘腿坐了下来,摊开了羊皮,打开盒子。
    裴思庆在她们才一进来之时。由于他是赤身露体躺在玉槽之中的,虽然槽中的水颜
色相当深,他仍然不免大是尴尬,直到八个女人坐了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玉槽相
当高,人坐在地上,就看不到他了。
    他斜眼看去,看到盒子打开之后,盒子的一半,全是朱砂泥,另一半,是几枝样子
很特别的笔。
    裴思庆不知道她们要干甚么,那为首的一个女人开了口,声音高而尖厉,有一种无
比的威严,听了之后,像裴思庆这样的大豪,也不免心中打了一个突。
    那女人道:“女主请你先说你那柄匕首的来历。”
    裴思庆怔了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那女人又提高了声音,以致听来令人更不舒服:“天国的规矩之一,是绝对不能说
谎!”
    裴思庆先是一呆,随即,他真想哈哈大笑  绝对不能说谎!这样的规矩,听来十
分权威,可是实际上,一点用处也没有,说了谎,上哪里求证去。而且,要人不说谎,
也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
    不过,裴思庆当然没有笑出声来,反倒现出了十分诚恳的神情。
    那女人说的汉语,十分生硬,可是居然也带有长安的口音。这时,侏儒在一旁说了
一句:“这里会说汉语的人,都是我教的。裴大爷,我劝你守天国的规矩,真的,还是
不要说谎的好。”
    裴思庆皱了皱眉,表示了他的不耐烦,侏儒不再说甚么,裴思庆这才道:“是一个
……女人给的。”
    那女人“哼”地一声:“这算是甚么?要详详细细地说,一点一滴都不能漏。”
    裴思庆十分恼怒,想要责斥对方。可是一来,他那时一动也不能动,人家要是一翻
脸,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二则,有可能成为一国之主的诱惑力十分强  虽然实
际上他只是会成为“一国之主的丈夫”,可是他几乎连想都不必再想,就把自己当成了
一国之主。
    三则,他得到匕首的经过,在他的回忆之中,常常出现,是他感到十分自豪的一项
经历,所以他也乐于向别人说出来。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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