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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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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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研的声音从屏风那头传来,很轻很平静:“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耶律大人吧?”

那一瞬,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空中,赵渝愣在当地,良久没有出声。

她不出声,莫研却已得到了答案。

“原来真的是他,那他对你……”

“别说了,我与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研沉默,以赵渝此时此刻的身份,加上大礼在即,确是与耶律菩萨奴绝无可能,若当真是两情相悦,那对他二人而言,也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原以为自己思念大哥,心中已是苦闷,现在想来,赵渝心中的痛苦纠结,大概还要更甚于自己。

一日无事,到了近傍晚时,莫研与赵渝刚刚回营,便有侍卫来报,说是萧氏兄妹今晚在营中设宴,邀请宁王和公主。

赵渝直觉地便是不想去,宁晋却是饶有兴趣。

“去,当然要去,你若不去,便已输了一筹。”宁晋满心想替赵渝争口气,自然看不得她步步退缩,转头便吩咐侍女给赵渝精心装扮上,再换上赴宴的华丽衣袍。他自己亦回帐中更衣去了。

侍女替她梳着头,赵渝唤住莫研:“小七,你陪我去。”

“有宁王殿下陪着你呢,就不用我杵在那里了。”莫研道,“再说,那萧氏兄妹二人,我也实在是不想看见他们。”三年前,萧信差点伤了展昭,虽说当初是误会一场,但光听见萧信这名字,她便觉得气闷。

赵渝轻叹口气,也不勉强她。

莫研看左右无事,便自行退了出来,与侍女们一起草草用过饭,便独自闲逛,想待消了食便回帐中歇息。

弥漫了整日的雾,终于在飘飘洒洒的雪中散去,她带起斗篷上的兜帽,低低地罩住脸,不去看身旁经过的人。自来了辽国之后,天气晴好的日子便难得一见,似乎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低落。

自知道了赵渝的心事,莫研只觉得心中愈发地压抑难过。

大哥死了,她无能为力。

耶律菩萨奴就在眼前,公主却也无能为力。

人世间的不如意,竟会如此之沉重,密密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她颓然仰头,长长地吐了口气,望着白气在空中转瞬间消散,满腹愁绪却未能减轻半分。又想到垂钓了这么多日,连那什么乌龟都未见到影子,脚步便也愈发地有气无力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马厩附近,此时已是晚间,无人用马,大概连老胡也吃饭去了,马厩周围空无一人。她信步走过时,看见旁边木柱上还挂着几个皮囊,粗粗望去,应是辽人盛酒的酒囊,一时兴起,便取下来喝了两口,辣辣的热流自喉咙直灌进去,胃烧起来般的暖和。

要是在平日,她定不会喜欢辽国这般烈性的酒,可今日心中重重郁结难解,倒觉得这酒十分对味,索性抱了酒囊,在草料堆寻了避风处,身子往里头一窝,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

“荷花对水开哎哟,香风吹满怀哎哟,柳林树下站女裙钗,衣喂吱隆冬,女裙钗,手提花鞋卖哎咳咿嗬呀……

……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

她用极低的声音喃喃地唱着,唱一会儿饮一大口酒,然后再唱一会儿。

“待回了开封,便去向包大人辞了差事,我要回家去,回家去……二哥哥在家里头,五哥哥也在家里头,还有师父,小七要回家,要回家……”她自言自语,语气甚是轻快,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双颊已然湿透。

一大口酒灌得猛了些,她被呛住,禁不住猛咳了起来,待咳完,似乎身上力气已经全部用尽,软软地往草堆上一靠,顺手拉了些草盖在身上,便合上双目。

如果,就这样醉死过去,再也不醒来,那该有多好。

最后,她朦朦胧胧地想着,终于不支酒力,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卷三 第二十章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她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

“你是谁?”她含糊问道,虽然眼睛都未睁开,手指微屈,直探向抱着自己那人的双目。

展昭无奈地偏开头,避过她的手指,柔声道:“你喝多了,睡在这里会冻着,我带你回帐里头去。”

“大哥……”

她收回手,往展昭怀中窝了窝,使自己舒服了一些,再无一丝反抗。

“我不是……”展昭分辨道,却发觉她唇角含笑,睡颜叫人心生怜惜,苦笑了一下,知道分辨亦是徒劳无功,她自然是听不见,遂未再说下去。

马厩距离莫研所住帐篷并不远,雪纷纷扬扬,展昭轻功甚好,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将她抱至帐内,且无人看见。他将她轻轻放到软榻之上,替她脱了鞋袜和斗篷,再盖上被衾。

待他做好这一切,刚欲起身,本已躺好的莫研忽觉身边人离去,慌忙胡乱抓住他,喃喃急道:“大哥,你别走,别走。”

帐中并未点灯,漆黑一片,展昭虽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但听她软语相求,怎么也不忍用力挣脱,只得在她榻边坐下,轻声道:“我不走,你睡吧。”

莫研循着衣袍摸下来,一直摸到他的手,忙紧紧握住,两人手心相贴,放在她心口处,方才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展昭以为她应已睡着,遂想慢慢抽回手,殊不料,他才刚一动,莫研骤然身子一震,焦急唤道:“大哥,大哥……”

“我在着,在着!”展昭不敢再动。

听见他还在,莫研似乎松了口气,但仍是不放心,拉了拉他:“大哥,你也同我一起睡啊。”

他怔住不动。

莫研却已经开始用力拉他,在他愣神之际,不分由说地将他拉下来,且还用被衾盖住他的身子。她的头就这样亲亲热热地抵着他的,呼吸浅浅,弄得他耳根直痒痒。

展昭深闭起眼,双手紧紧地搂住她纤细的身躯,假如这是梦,他愿意再长一些。

过了半晌,莫研却又还不睡,身子扭来扭去,自行把外袍都脱了,只余下深衣,却仍不舒服道:“热,热。”

展昭暗叹口气,一口气喝了那么多烈酒,也难怪她会难受,只得柔声:“乖,睡着就好了。”

莫研扭了下身子,手不老实地伸到他脖颈处,触手处冰冰凉凉的极是舒服,头便凑了过来贴上去……手还在脖颈处摩挲,接着又摸摸耳垂,再接下干脆探入到他衣袍中。

“小七!莫乱动。”他被她弄得心神大乱。

莫研迷迷糊糊的,如何听得进去,手已抚到他胸前的肌肤……展昭不由地呼吸急促,忙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躺好,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哦。”

听她应了,展昭才悄然滑出被衾中,再替她盖好,再不敢留下,急步而去。

黑暗之中,并不知道他已离去,莫研低低咕哝了几声,终是挡不住醉意,沉沉睡去。

回到自己的帐中,展昭才点起灯,便看见苏醉靠在矮几旁,也拿了个酒囊在自饮,不由地微微皱眉,伸手夺下他的酒囊,劝道:“你待回了雁歇镇再饮不迟,现下还是莫饮为好。”

“我是看那丫头喝得香,顺手拿了回来,早就让她喝得差不多了,你道还剩多少呢?”苏醉倒也不强要,微笑看着他:“那丫头醉得厉害吧?若不是我看见,只怕她今夜里就睡在草垛里了。”

“所以你留记号让我去马厩?”

刚刚从萧氏兄妹的宴席上回来,便在约定的树上看见苏醉留的记号,展昭还以为他有要事,忙赶到马厩,未看见苏醉,倒看见了草垛中的莫研。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说不定这夜能补上你们的洞房花烛夜,才特地将你唤了去的。”

闻言,展昭无奈一笑,知他是在调侃自己,故而并不回答。

“今晚萧氏兄妹的宴席,你可听出些什么来?”苏醉问道,他候在此间就是为了问打听此事。

“萧信说,耶律洪基追着一头豹往西南边去了,而且身边所带人手也不多,听上去应该都是亲信。我想,耶律洪基应是故意支开萧氏兄妹,否则以萧信的个性,多半是要随着他去猎豹。”展昭本已坐下,看见身上的雪才想起未脱斗篷,便又起身脱下,抖抖上面的雪。

苏醉本待再问,抬眼看向展昭,突然目光定在他脖颈处,促狭一笑:“亏我当真以为老弟你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没想到碰见那丫头,你也一点定力都没有。”

火光下,展昭脖颈处,赫然有几处殷红圆状斑点。

伸手抚向脖颈,展昭这才记起莫研曾亲密地将脸靠在上面,想来是她,羞涩之意浮上唇边……他忙拉高衣衫,又低头寻了件宽敞的衣袍罩在身上。

“你不会是真的和那丫头……”苏醉看他浑身不自在的模样,猜度道,“难怪进来时连斗篷都忘了脱,原来如此。”

“没有。”

展昭的回答简单明了,抬眼看见苏醉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只得又道:“真的没有,我不能。”

苏醉听见“我不能”三字,敛去嘲笑之意,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其实,你今晚应该告诉的人是宁王,而不是我。”展昭在他对面席地坐下,怅然道,“他可以比我对她更好。”

“我不说,你可以去说啊,你为什么不把宁王叫去呢?”

展昭一怔:“我……我看见她之后,就忘了。”

“你不是忘了,而是你自己也舍不得。”苏醉懒懒地点破,“她是你的心爱之人,你怎么舍得把她推给别的男人,何况,你也很明白,她要的只有你。”

展昭不语,盯着烛火出神。

“你与我不一样,我才是不能。而你尚有机会,只要此事了结,你与她仍然可以在一起。三年了,她都未曾忘记你,难道你要她这样过一辈子么?”苏醉劝他。

展昭似有所动,良久,才低低道:“假如她知道真相,她一定会恨我如此待他。”

苏醉笑叹道:“我还真想看看那丫头恨你,会是什么样子。”

展昭瞥了他一眼,突然问道:“我听说,今日公主走失了,是你找回来的?”

“碰巧而已。”苏醉淡淡的。

“碰巧?”

“嗯。”

他显然是不愿提此事,展昭虽然不相信是碰巧,却也不愿勉强他,便闭口不再追问。

苏醉静静坐着一会,断腿处传来阵阵疼痛,针扎般细密,他干脆卸下木腿,取了绿玉膏在断腿处慢慢涂抹。

随着那股冰凉沁入体内,早间的情景亦在他脑中一幕幕地浮现:雾气弥漫的水泽,她单薄而孤单的身影,受惊彷徨的面容。

他极想上前去挽住她的手,然后告诉她,他就在她的身边。可他却不能,仅能做的,只是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老胡的面具之后。

然后,再用老胡的手牵着马,将她领出那片水泽。

经过昨夜,冰层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日头出来,耀眼的白。

莫研费了半天劲才找到昨日冰层上的那个洞,已被雪填满,又冻了起来。她掏出随手匕首,探出身子,一通猛刨,才算是触到冰层下的流水。

“这水真冷啊!”

雪冰凉,而冰层下的水更是冷得彻骨,她缩回手来,收起匕首,搓了搓手。

“你站进来些,当心莫要摔下去。”赵渝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过来。

莫研正把钓线往洞里头放下去,起身拍拍手道:“行了,就是这洞比昨日又小了些。那龟要是个大块头,要拽上来的话,还真的费些劲。不过也不要紧,若当真钓到了,我跳下去,抓也替你抓上来。”

赵渝微微一笑,未再说话,静静地盯着浮标看。

莫研靠在一旁的树上,自怀中掏出了个胡饼,细嚼慢咽起来。她因昨夜喝醉,早间便起得迟了,连早食都未来得及吃便随着赵渝出来。

四周安静得出奇。

卷三 第二十一章

乍然间,不远处几只寒鸦扑哧着翅膀飞起,似乎被什么东西惊着了。莫研循声望去,树林枝叶间,依稀能看见一个蹒跚的身影。

“应该是老胡,他又出来遛马了。”赵渝不在意道。

莫研皱皱眉,有些奇怪道:“遛马也应该去开阔处,怎么老见他往林子里钻?”

“我昨日听侍卫说了,好像是有几匹马腹泻,所以他牵着马到林子里找草药。”

闻言,莫研方才未再言语,低头接着啃饼,又撑不住打了几个呵欠。

赵渝斜瞥了她一眼,见她精神不济,与平常不太相同,便问道:“你昨夜里做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没什么,做了个梦。”莫研笑了笑道,又补上一句,“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看见她的笑容,赵渝不用想也知道:“梦见展昭了?”

“公主,你越来越神了!”

赵渝摇头叹道:“要是何时,你能梦见我小皇叔,那就好了。”

“没法子,这事可由不得我。”莫研唇角的笑意仍未消失。

看她笑得甜蜜,赵渝好奇道:“到底什么好梦,让你欢喜成这样,说与我听听如何?”

莫研干脆利落道:“我梦见,我和展大哥差一点点就洞房了。”

话音刚落,赵渝差点没站稳,摔了下去,亏得莫研在旁扶了她一把。

“你……”赵渝指着她,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个没羞没臊的丫头,做了春梦居然还好意思说,当心让人听见。”

“这有何不能说,我和展大哥本就是夫妻,我与他洞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听见了又如何,夫妻若不洞房,小娃娃从哪里来。”

听她说的理直气壮,赵渝连连点头,笑道:“你有理,不过,这种事本是闺阁之事,说出来终是不雅。”

莫研耸耸肩,自顾啃她的饼。

毕竟年轻,赵渝挡不住好奇心,禁不住又问道:“那你倒说说,怎么就差一点点呢?反正此处就你我二人,说说也无妨。”

莫研挠挠耳根,细细回想了下:“我就记得他把我抱到床上,然后替我脱衣裳……不对……衣裳到底是我自己脱的,还是大哥替我脱的,我也记不清了。”说起这些细节,她也禁不住有些脸红。

赵渝亦是听得脸红心跳,偏偏还要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替他脱衣裳,这个我记得;可脱没脱掉,我也记不得了……后来,大哥说要倒水给我喝,他就下床去了……然后,就没了。”莫研无限怅然。

“没了?”

“嗯。”

赵渝不免有些失望,道:“你这不是差一点点,而是还差很多。”

“做梦嘛,要求不能太高。”莫研自我安慰,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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