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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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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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不是我的问题,事已至此,挑明了说吧!我吸口气,继续道:“十阿哥,其实奴婢就是那个冰糖葫芦,而十福晋就是芙蓉糕。芙蓉糕一直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日子久了,你不觉得稀奇。而冰糖葫芦因为一直得不到,留在记忆里,味道变得越发好。但如果真有一日你没有了芙蓉糕,你才会知道,其实你最喜欢的是芙蓉糕。” 

  十阿哥脸色一时惊一时痛一时疑,默默沉思着。我道:“奴婢再问一遍,十阿哥为什么没有还手呢?” 

  十阿哥脸色变化多端,犹疑不定。我道:“也许是即使气极了,心底深处仍然不舍得呢!”他猛地把桌上的茶盅扫翻在地,吼道:“不是!不是!我不和你说!我总是说不过你!反正不是!”说着,依旧掩着脸向外冲去。 

  我紧追了几步,十四阿哥在身后叫道:“让他自己静心想一想,这么多年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通的,何况他还是个认死理的人。” 

  我停了脚步,很是尴尬,转身向几位阿哥草草行了礼,谁的神色都不敢看,就赶忙退了出来。出来叫了王喜让他带人进去服侍,又吩咐赶紧把地上的碎茶盅清理了。 

  我坐在几案旁呆呆地想着十阿哥和十福晋。玉檀轻声叫道:“姐姐,该给万岁爷奉茶了。”我忙立起,玉檀把茶盘递给我。我定了定心神托着茶盘,小快步而出。 

  进去时,康熙正和几位阿哥商议‘江南督抚互讦案’。心中轻叹道,又是贪污!如今真是月月有小贪,几月一大贪! 

  因为江苏乡试时,副主考赵晋内外勾结串通,大肆舞弊,以至发榜时苏州士子大哗。康熙命巡抚张伯行、两江总督噶礼同户部尚书张鹏翮、安徽巡抚梁世勋会审此案。审理期间却牵涉出噶礼受贿银五十万两,案子越发错综复杂,审理一个多月竟然没有任何结果。张伯行愤而上奏弹劾噶礼,噶礼闻讯也立即上书攻击张伯行。一时众说纷纭,各有道理。 

  康熙无奈之下又派了穆和伦、张廷枢去查询,可他们却因为顾忌噶礼权势而至今未有决断。噶礼出身显贵,是太祖努尔哈赤之女的阿附、栋鄂氏满洲正红旗温顺公何和哩的四世孙,本身又位居高位,两江总督是封疆大吏中最煊赫的要职,乃正一品大员。最重要的是噶礼一直圣眷隆厚。 

  康熙问四阿哥如何看,四阿哥恭敬地回道:“皇阿玛南巡时曾赞誉张伯行为‘江南第一清官’,民间对他也一直口碑甚好。噶礼在皇阿玛亲征噶尔丹时立下大功,其时大军困于大草原,唯独噶礼冒险督运中路兵粮首达,向来对皇阿玛忠心耿耿。如今两人互相攻击,确实令人惋惜!儿臣的意思是还需详查,勿要冤枉任何一个。” 

  我一面低头奉茶,一面抿嘴而笑,好个抹稀泥,说了和没说一样。不过接着却替他无奈,他的本意肯定是严惩贪污之人,但上次在户部亏蚀购办草豆银两案件时,已经因自己的政见与康熙不合而遭到斥责,此次又牵涉到康熙的宠臣噶礼,在不能确定康熙的心意前,如果不想失去康熙的欢心,他也只能蹈光隐晦,隐藏政见。 

  康熙又问八阿哥的意思,八阿哥回道:“儿臣的想法和四哥一样,还是要仔细查询,勿枉勿纵。” 

  我心下一笑,这也是个滴水不漏的,有观点等于没观点。待奉完茶后,低头退出。 

  玉檀看我捂着侧肋皱眉头,半蹲在我身边问:“疼吗?”我点点头道:“隐隐地,还好!”玉檀道:“晚上我帮姐姐用烧酒、面粉和鸡蛋清敷一下伤处。不过几天就会好的。”我朝她感激一笑,点点头。 

  心中忽动,想着连一直未去前头的玉檀都知道十阿哥大闹,康熙不可能一无所觉的。 

  过了大半晌,王喜进来说:“万岁爷叫姐姐呢!”我起身随他而去。几位阿哥正向外行去,我和王喜忙俯身蹲在一旁待他们走后,我才进去。 

  康熙问:“刚才怎么回事?胤礻我闹什么?又是踹人,又是摔杯子。” 

  我跪在地上,想着终究瞒不过的。低头道:“十阿哥和十福晋吵架,一时生气就跑来找皇上评理。后来被劝了几句,就又回去了。” 

  康熙说:“这些朕都知道,为何吵,怎么把他劝回去的?”语气虽温和,却隐隐透着无限威严压迫。我心中一颤,磕了个头道:“十阿哥和十福晋吵架归根究底的原因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些流言蜚语,让十福晋一直误会至今。所以此事也算因奴婢而起。是奴婢斗胆劝的。”当年我喜欢十阿哥的事情,全紫禁城都传得沸沸扬扬,康熙没有道理不知道。 

  我把由灯笼引发的吵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把对十阿哥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回完话后,头贴在地上,心中只是难受,一件件,一桩桩,不知道康熙最终会怎么发配我。忽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我整日提心吊胆,瞻前顾后,却还是时有纰漏,生生死死都操控在别人手中,不管是康熙还是阿哥,任何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瞬间把我打入地狱。无限心灰,无限疲惫。忽觉得如果他就此把我给了十阿哥,我也认了,不想再争,不想再抗拒。 

  康熙一直没有说话,空气中死一般的凝寂,我木然地等着康熙的发落,半晌后,康熙说:“起来吧!”我磕头立起。康熙凝视着我,温和地问:“道理你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将来有一日自己可能做到?忘掉得不到的,珍惜已经得到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康熙,正对上他洞察秋毫的目光,又忙俯下头。静默了会,回道:“奴婢不知道!” 

  康熙轻叹口气,柔声说:“下去吧!” 

  我茫然地出来,脑中回荡着康熙的话“忘掉得不到的,珍惜已经得到的?”,他认为什么是我得不到的,什么又是我能得到的? 

  心中憋闷,信步走到屋廊外,看看四周的高墙,天地被他们圈得逼仄压抑。再半仰头看向碧蓝的天空,明朗开阔,无边无际。它们离我彷佛很近,似乎手伸长一点,就可以触碰。被蛊惑般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能把握的风从指间滑过。 

  “若曦!”我木然看着冷若冰霜的八阿哥,呆了半晌,才明白这是在叫我。朝他莞尔一笑说:“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八阿哥脸色一怔。 

  十四惊异地问:“若曦,你怎么了?”我还未及回答,他和八阿哥就向着我身后俯身请安,八阿哥笑道:“四哥还未出宫?”我侧身回头定定看着正缓步而来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一面笑向八阿哥请安,一面道:“我和四哥想着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就又转回来了。八哥怎么也没出宫?”八阿哥笑说:“忽然想起若兰有些事情让我问问若曦,就耽搁了。”说完看着我柔声道:“若曦,越来越没规矩,安都不请的吗?” 

  我心中烦躁,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请安,一面道:“奴婢出来的时间久了,还得回去当值。” 

  静静蹲了一会,却无人说话,我抬头哀求地看了眼四阿哥,他神色不变,随意地挥挥手说:“退下吧!”。我忙快步走开。听得身后十三阿哥向八阿哥告退的声音。 

  ――――――――――――――――― 

  昨日一夜未睡好,脑中翻来覆去琢磨康熙的话,明知想不明白,却无法克制地想了又想。今日当早班,强撑着当完班,回来后,觉得头重,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反倒头更是晕,只得又爬起来。 

  坐在桌前发了会呆,铺开纸张,研了墨,开始练字,仍旧照着他的笔迹一个个字写去,‘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直很管用的镇静方法,今日却好象失灵,写了两大篇,心神仍然没有安定。 

  正低头写字,忽听得院门‘吱呀’一声,我应声抬头从大开的窗户看去,四阿哥正推门而入。 

  我提着笔,还有些呆。忽地反应过来,忙将纸张收拢,他走到桌旁问:“写什么呢?”我说:“没什么,随便练字。” 

  他坐于一旁的椅子上说:“这么用功?”说着拉住我的手随手抽了一张摊开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说:“写得很难看吧?”他凝视了好一会说:“练了很多遍了吧?”我低低‘嗯’了一声! 

  他问:“昨日踢的地方还疼吗?”我摇摇头说:“只是轻碰了下,没有踢到实处。” 

  他默了会,忽地说:“若曦,答应我件事情可好?”我问:“什么?” 

  他道:“从现在起永远不要对我说假话。我和你一样,即使丑陋也要真实。”我静了会问:“那你能答应我永远不和我说假话吗?”他叹道:“真是算计得清清楚楚,一点便宜都不给人占。可挨了十弟这一脚,怎么未和他算帐?担着掉脑袋的风险维护十四弟,你这笔糊涂帐又是怎么算的?” 

  我笑道:“我只和聪明人算帐,见着糊涂人自个就也糊涂了。”他‘哼’了一声问:“如果我答应,你就答应吗?” 

  我笑点点头。他说:“我答应!”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坦然回视着我。我问:“为什么?”他说:“没有为什么。只觉得理当如此。” 

  我想了会说:“可是有些事情我就是不愿意说,那怎么办呢?”他想了想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不愿说。但不要用假话来搪塞我。” 

  我出了会子神,忽地笑道:“那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说着示意他把手递给我。 

  我在他的手掌上,用手指慢慢写了个‘皇’,又写了个‘位’,挑眉笑睨他问:“你想要吗?”,停了一下,又笑补道:“可以不回答的。”面上虽在笑,心里却很是紧张,因为知道他的答案会就此改变很多东西。我心里既怕他说‘不想’,更怕他说‘想’。 

  他缓缓收拢手掌,神色未变,静静注视着我,我笑容渐渐有些僵,知道自己在赌,赌我在这紫禁城中最后一点的不甘心,最后一点的渴望。 

  只是一瞬,可于我而言已经久到我开始万分后悔自己的莽撞冲动,为什么要试验呢?他说会说真话,我相信就是了。为何要试验呢?试验最难测的人心,而且是紫禁城中的人心,何必呢? 

  正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把话带过,他嘴角微抿,云淡风轻地说:“想要!”,彷若我在他掌心写得不过是平常之极的玩物,而非九五至尊的宝座。他语声轻轻,我却如闻雷响,半晌不得做声,喃喃问:“你还告诉过别人吗?”他说:“你是第一个。” 

  我摇头表示不信,问:“十三阿哥呢?”他说:“他从小跟着我长大,我凡事不瞒他。我的心思,他还摸不透吗?还用我告诉他?”我问:“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他淡淡说:“你刚才压的赌注太大,我有心不赌,可怕就此终身错过!”我咬唇皱眉看着他,我的心思在他面前竟然如此通透?他盯着我,伸手轻轻抚展我的眉头,嘴角噙着丝笑,温和地说:“你不会的。” 

  我傻傻地看着他,还是难以置信,他把对皇位的觊觎之心藏得那么深,就连康熙都从未对他起过疑心,如今为什么告诉我?甚至怀疑自己幻听。惊诧未散,心中暖意缓缓流动,一时竟鼻子酸酸。他猛地在我额头上弹了一记,说:“该我问了。” 

  我揉着额头,顾不上疼,忙敛了心神紧张地看着他,他想知道什么?他严肃地与我对视了一会,缓缓说:“我想知道……”他停了下来,我屏着呼吸,“昨日踢得重吗?” 

  我长舒口气,皱眉道:“又吓我!不算重,不过也不轻,一直隐隐地疼,玉檀已经替我敷了药,没什么大碍。”他拿出一盒药放于桌上说:“每日早晚温水服用一粒。和外敷的药不起冲突。”我点点头。 

  “昨日皇阿玛和你说了什么?行为那么异常?满脸不耐烦,见到我们连安都不请。”我叹口气,将我和康熙的对话转述给他听,问:“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带着丝浅笑说:“先告诉我,你怎么回答皇阿玛的?”我撇撇嘴说:“奴婢不知道。” 

  他点点头说:“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皇阿玛怕是要苦恼了。”我抿嘴一笑道:“皇上是叹了口气来着。”他好笑地看着我,我侧头笑嗔道:“未摸准皇上确实心意前,当然只能如此回答。再说了,你可别笑我。你自个抹稀泥的本事不比我差。那么大件案子,说得倒好似义正严词,可实际却……”我向他皱了皱鼻子,未再说话。 

  他笑盯着我道:“就我看,恐怕皇阿玛以为你的意中人是十三弟。” 

  我笑起来,“是因为上次和敏敏赛马的原因吗?”四阿哥说:“八九不离十。敏敏和十三弟的异样那么明显,皇阿玛肯定会想到儿女私情上去。” 

  我凝神想了会,问道:“当时苏完瓜尔佳王爷究竟和皇上说了什么让皇上不再追究呢?”他道:“自个没琢磨过吗?” 

  我道:“当时也曾仔细琢磨过,不过有一点想不透,也就算了。不过今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他看着我,鼓励地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我道:“当日我想不透王爷究竟会不会告诉皇上敏敏喜欢十三阿哥,总觉得不可能告诉皇上的,难道不怕皇上指婚吗?可如今想来,当时的场面怎么瞒得了?所以王爷肯定要向皇上坦承敏敏对十三阿哥的感情。但是接着说了不愿让敏敏嫁给十三阿哥的道理,而且说服了皇上同意佐鹰王子和敏敏。”我叹气道:“至于皇上为什么会同意敏敏嫁给佐鹰王子,我不仅不明白还觉得诧异呢!皇上让两大部落联姻也就罢了!可怎么还暗中默许佐鹰王子争取王位呢?” 

  四阿哥淡淡而笑:“伊尔根觉罗大王子的同胞姐姐是纳喇部的新王妃,现在可明白?”我‘哦’了一声,笑道:“明白了,平衡各部落的势力,让他们彼此牵制,彼此争斗。谁都不能真正坐大。” 

  四阿哥道:“这就是皇阿玛同意佐鹰和敏敏婚事的最重要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伊尔根觉罗大王子,一方面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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