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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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金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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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把明月楼招牌砸了?”张狂不愠不火,冷峻从容。

  “天哪,剑神居然会关心这个问题,马明、大石,你们有没有听见?大宋抗金有望了,”关明月难得做着夸张表情。二楼厢房上的风桃花见了,轻笑出声。

  张狂把那笑声听在耳底,淡淡扫了关明月一眼,懒得开口,走到另一边用巾子抚擦着自己的剑。

  关明月走到风桃花所站位置的底下,高举手中的花向她示意,“姑娘,我向你表达我对你的倾心、爱慕、着迷: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爱意,成为我的女人?”关明月自认是情场高手、风流才子、俊公子哥儿,女人都会被他手到擒来。他的幽默、他的风采翩翩,谁不爱?谁都爱!

  “愿意。”风桃花配合著演出。她要看看张狂是不是真如外表般不在乎她?

  突然间,“当!”地一声,八道目光齐往张狂看去。

  他手中的剑竟被他折断成两截,他静凝地抬首看了看关明月和风桃花,眼神中掺杂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他们都不清楚那是什么。而此刻的张狂,才像是真正的剑神,森冷无情的目光泛烁着弧烈的杀意。

  四人同时惊喘地看见,断掉的森冷刀片在张狂手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最后那把上好的刀,成为流沙泄落至地。

  刀变沙,被风吹起,显得哀伤也很美丽。

  张狂的身子如驽箭般射出,明知追不上,风桃花仍疾奔下楼。

  经过关明月身旁吋,她对这自作多情的男子冷横一眼,疾言厉色地重道:“刚刚只是作戏!本姑娘只要张狂一个人,我的终身幸福要是被你破坏,明月楼就要关门大吉!”如果她可以,她想像张狂那样把关明月变成一把流沙。

  但她现在什么也不敢想,又或许她不该企图追回张狂,而是应该回到怡红院忍一忍、等一等,好好想一下张狂为何有这样奇异的举止?

  ※※※※※※※※※

  风大。

  但张狂后来才知道,不是风快,而是他的轻功快。

  到底他的轻功有多快,他自己也不晓得,只是眼前的一切都不清楚,清楚的只有他胸中的怒意与妒意。

  怒与妒,是剑神的大忌——师父曾经这样说过。

  练剑者贵气;气贵在于平。平者,生生不息、天下无所不伏。

  他会击败前剑神,不是因为技高一筹,而是前剑神动了怒心。他刻意说了一句话令他生气,就在那一瞬间,前剑神败了,发被他削去一截,对一个剑神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羞辱人。

  如今他也犯了这妒怒,但他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关明月?

  风就在他的耳侧怒吼,落叶在风中狂舞,远方的山凄清。

  他想去找风桃芸,她总是让他感到自在,她也很了解他。

  ※※※※※※※※※

  风桃花寻不着张狂的身影。

  她悬着一颗心回到怡红院,失魂落魄地走到姊姊的房门前,推门而人,房内无人,她躺在床上等风桃芸回来。

  她翻了翻身,抱着床褥,知道这些时日风桃芸经常出入洛阳王府,很多人传言她就快要成为洛阳王的最新宠妾。但她从来没从风桃芸口中听到一丝风声或蛛丝马迹。想来,她太不关心姊姊了,而姊姊的感情世界也很神秘。

  张狂到底去了哪里呢?

  他一向有心事都会来找风桃芸。他们两人此刻会不会在一起?

  她开始认为让他成为剑神是个愚蠢的主意,以往他就算会点武功,也只够防身,怎么跑也跑不远。

  如今他一个凝神提气,就可以飞得好远,飞得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她要张狂保护她,但大伙心知肚明,她根本没要人保护的的需要。

  虽然她身在怡红院、身在繁华似锦的京城,但她绝绝对对是最安全的一个,谁会想要去动一个丑八怪的主意?

  看来她终究要成为花魁,令众人眼睛一亮,然后那些人为了得到她,便会无所不用其极,就像姊姊当初选择了洛阳王当靠山一样的道理,让自己置身险地,张狂便要保护她。

  她虽然比较喜欢现在安宁的生活,但为了张狂,她愿意放弃这样的生活。

  就算把京城闹得轰轰烈烈,那些轰轰烈烈也不在她的眼底,她的眼底只有张狂一个人。

  有了他,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

  春色宜人的京郊,风桃芸和张狂两人慢慢行着。

  风桃芸戴着面纱,两人走了许久,张狂不开口讲话,她也保持沉默。

  有时候沉默比舌灿莲花、能言善道来得心神交会,勉勉强强说了些言不由衷或是应景的话,反而令人可憎。朋友之间,不是应酬,所以风桃芸不会拿怡红院那套来对待张狂。

  “你总是很善解人意。”张狂终于开口。

  “很可惜这是需要时间,需要经历些风吹雨打、人世沧桑,才能学会的事。”风桃芸淡笑,她指的是身世背景的不同,能造就出不一样的人。

  她知道张狂心底有难以开口的事,所以她不强加追问。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候,不是不开口,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了,不会觉得比较好;不说,心底又塞了太多东西,总得有一个出口让那些私密倾泄。至少死了之后,不会可怜到没有一个人理解。

  “你过得幸福吗?”张狂对风桃芸和洛阳王的事有所耳闻,奇怪的是,他的心没有嫉妒,只是希望她能够幸福。

  “马马虎虎。”风桃芸又是一笑。

  虽然和风桃花是姊妹,但她的笑容里有着浓浓的“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苦涩;而风桃花的笑,总是炫惑人心又相当有自信。

  “我不想实践对风桃花的诺言!”张狂抿紧红红的唇,终于说出他来找风桃芸的原因。

  他的手因为方才劈打树干而淌着血珠,风桃芸早就看见,但她因为他表现得无谓的模样,她也就无谓。她知道那是小伤,况且一个人只有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大惊小怪。

  她闻言先是微怔,继而笑声扬扬,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这么开心,“没想到会让剑神语气结巴的,竟然是我的妹妹桃花,她真是三生有幸。”风桃芸的口吻是正经的,也是在开玩笑的。

  想必他的手伤也是因为风桃花的缘故,风桃花真幸福也真幸运!她真有识力、识人、识事、识物的本领。

  她一眼就看上的张狂,没教人看走眼,就算此时他不知道自己已爱上了她,也是心动的。她比任何人聪明,学任何事都是先静静在一旁仔细瞧过一遍,再用自己的方式去演绎,把原本属于别人的舞、别人的音乐,创造出新的生命。她判断事情,也不喜把道德标准那套拿来框在自个儿身上。

  “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能那么做!”

  张狂微诧,风桃芸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话。

  她的神情是那么认真,态度是那么坚硬,“相信我,为了你,她什么都肯。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那是你的幸运,你要好好把握。况且,这是你承诺她的!”

  “你懂什么是幸运?”张狂苦涩地回望风桃芸。

  要是问他,他会说洛阳王才是那个幸运的人。难道他那么多年来对她的感情,她就不懂?

  “小狂,就是未获幸运之神眷顾的人,才晓得什么是幸运!”风桃芸叫着张狂的小名,在她眼底他永远都像个弟弟。

  “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知道,你把我当成是家人。至于深一层的感情——爱情,你并不爱我。否则不会在这五年里没有行动,却为了对一个小孩子的承诺全力以赴。我这样说你懂吗?你如果爱我,不会到了今天才告诉我你要放弃对桃花的承诺。”风桃芸眼底的笃定,令张狂有些心虚。

  “你早就受她吸引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能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去拜师求艺,摆脱眼下的烦恼正好!人生,有时岂不是像我们眼前的烟雾一样?但真正的爱情,不管面临怎样的风和雨,都会勇敢坚定。”

  每天在怡红院面对不同的人来人往,她仍相信永恒誓言这类有如神话般的事。如果她不信,她真的不知道她要怎么活下去?

  张狂无语,这是他第一次得知风桃芸对感情的看法。

  忽然间,他觉得她既亲近又疏远,而他的心,再也不似以往,被她一句软话就能抚平!

  但他想逃离的意愿并没有更改……

  他们又回到原先的缄默,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一切胧烟蒙蒙。

  那幻象般的斑烂,令人质疑这么美丽的世界是否真实存在?

  第六章

  人语声渐渐接近沉香阁,风桃花一听见风桃芸和人说着话的声音,便立即从床上弹起,兴致冲冲地挨到门边,想问风桃芸有没有看见张狂,未料她心中悬念的那人正站在姊姊身边。

  好一对金童玉女!好一对郎有情、妹有意!

  “你们在做什么?”风桃花见到姊姊上半身几乎全挨在张狂怀里,气急败坏地上前拉开他们两个人。

  风桃芸被风桃花一拉,娇呼了一声便跌在地上。

  “你才在做什么!”张狂不假思索地推开风桃花,扶起风桃芸。

  风桃花被推得挨在门边,想向风桃芸道歉,但他们亲密的模样,让她实在说不出口。

  “桃花,我是方才脚扭到了,才不得已挨着他走。”风桃芸深知风桃花对张狂的情意,出言相慰。

  “何不干脆抱着你走比较快!”风桃花知道自己误会了他们两个,可是张狂护着风桃芸的模样,令她大为吃味。

  “你以为我不想?是你姊姊不许我抱她。”张狂冷语,连眼角都不肯瞄一下风桃花。

  他的心情有多重的矛盾,乍见她时有一股兴奋,欣喜她戴着面具令世人无缘得见那惊人的绝丽容颜;但很快地就硬是压下那股情绪,见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拉开他和风桃芸,心中又生起厌烦。

  “你喜欢她?”风桃花语气及双肩都颤抖着。

  风桃芸左右为难地望着两人的针锋相对,“桃花……”

  “我喜欢她!”张狂声如粗石。

  “我不许!你只能喜欢我!”风桃花没有掉头就走,反而泪眼婆娑地奔到张狂面前,一双小手紧扯着张狂的前襟,状似哀求,毫不在乎她这么做会全然地失去尊严。

  爱是没有尊严的,爱是敢于追求的,爱也是这个天地之间,唯一最不教人面目可憎的东西。

  它既不曾后悔、也不要后悔、更永远不做后悔的事,不施怜悯与同情,同样也不受怜悯与同情,只要爱与被爱。

  张狂瞧见风桃花杏瞳里闪烁的泪光,心神一震。

  “恕难办到。”他别开了眼。

  “你还欠我一个允诺。”风桃花凝着那张俊俏的侧脸。

  不敢看她的眼睛,这是好的现象?因为他对她不是全然的无情,所以在拒绝她时,他没敢看她?又或许……是她自作多情?

  “我答应你前两个条件已经够荒谬了,你不能再这样去喜欢一个人。”张狂猛一回首,见风桃花眼中的泪水已经决堤,不知为何心中便有一大股的闷气。

  闷气无处出,他只能用力握着拳,只有被他扶着的风桃芸才感受得到那力道。

  “是因为那个人是我,你才不喜欢的吧?”风桃花倏地笑了出来,笑声凄恻,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由心底钻出。“为什么不喜欢我?”

  风桃花执拗地问,太过追根究柢,对别人而言可能做不来,因为答案可能伤及自尊,但对风桃花而言,那像一个神秘的面纱,揭开那面纱,一切就落得真相大白,这比自尊更重要,当然,因为那是很重要的人,她才会这么认为。

  他见过了姊姊曾夸赞过的她的美貌,他们也有过肌肤之亲,她能感受到他那时的热烈。

  她还能跳出比姊姊跳得更好看的《绿腰》,连洛阳王都深深为之着迷,如果这能迷惑一个男人,那她为什么迷惑不了他?

  “男人都喜欢自己去追求,而不是主动送上门的东西。”张狂沉声说道。

  风桃花的手松开了他的衣服,像两株瞬间枯萎的花朵落在身侧。

  她连连退了数步,双眼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狂,再望着也无语着的风桃芸。

  “原来是这样……”风桃花垂眸喃语,倏地又充满希望地抬起美丽的双目,深深凝视着张狂。“如果不是我主动的话,你会喜欢我吗?”

  “不可能。我先喜欢上的是你姊姊。”

  “哈哈哈……”风桃花像疯了般,仰天狂笑了起来。

  “桃花!”风桃芸担心万分地拐着脚要往风桃花走去,张狂忙扶着她。

  “你们不要过来!姊姊,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太好笑了……哈哈!”风桃花不希望他们再走近,笑声如魅。“原来感情也有先来后到,后到者不可能抢夺先来的那个人的爱情,姊姊不觉得太好笑了吗?哈!我以为爱就是爱,没有这些狗屁不通的道德教条……但是这些真的存在!”

  “风桃花,你别笑了!”张狂抓住她的肩,重声制止。

  他一来受不了那惨澹、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二来她害怕她再笑下去真会成为疯子!她为什么要这样笑,他又为什么会感到心疼?

  风桃花被这一喝,果然清醒不少地止住笑。

  她望着面前的张狂,沉默着想要从他的眸中看清楚真正的他,看清楚他的灵魂深处,但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推落肩上的大掌,淡淡地道:“我不认识你!”

  ※※※※※※※※※

  几抹云伴着一轮上弦月,像极了一片月光海。

  风桃花卧在榻上,攀着栏杆,侧首望着头顶上的弯月。

  从失魂落魄地离开沉香阁回到她的房间沁香阁,她晚饭也没用,一堆姊妹们陆陆续续地进来关怀,她却视而不见地只看着那一片月光海。

  月色下沉,这一夜,向来好吃好睡的她,没有进食和合眼,只维持着一样的姿势,似傻还无魂。

  秦嬷嬷进来,半热半冷地道:“真是笑话,我怡红院的姑娘居然爱上明月楼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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