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写作 作者:[美]娜妲莉·高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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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写作 作者:[美]娜妲莉·高柏-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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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我佩服他的决心,也很欣赏他的幽默感(虽然有时在座只有我在笑)。诚然,常常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在讲什么,我却对他文字背后的能量很有信心。
  我常有学生一着手写作,就做到前后连贯;他们能写出完整的句子、善于描绘、留意细节,并且写得头头是道。在位于中西部核心的明尼苏达,几乎人人皆可写出这样的程度。我听过关于龙卷风、冬日、老祖母的故事,可是多年听下来,却感觉在他们的作品里看不到潜力。由于他们写得的确不错,因此不愿意脱离熟悉的事物,打破自己的世界闯入新疆域,进入未知的天地。记得在一次周二晚间的课堂上,每个学员的习作基本上都又扎实又好,我无法动摇他们,但我希望他们嘴角流涎,活像无忧无虑的大傻瓜,漫游徜徉在陌生的原野上。那堂课即将终了时,学生们都热切地想弄明白,却不能了解;我则热切地想动摇他们,却没办到。我突然停下,说:「我晓得问题出在哪里了,你们没有人曾经嗑过药。」
  我的意思可不是说非得嗑药才能成为好作家,而是说,人生在世,偶尔应当疯狂一下,失控一下,用不同于平时的观点看事情,并了解到这世界并不是我们所以为的那样;世界并不扎实,并没有明显的结构,也不是不朽的。我们总有一天会死去,这一点是无法受到左右的。不用嗑药,独自到森林待个三天。如果怕马,就买匹马,跟牠作朋友。拓宽你的疆界,冒险走偏锋一阵子。我们表现出一副我们将永垂不朽的模样,并陶醉在这个幻觉中。事实上我们并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我们希望能寿终正寝,但可能下一分钟就会丧生。常念及生命无常并不荒唐可笑,反而能让我们活得更有生命力,更有现实感,并时时保持醒觉。
  我相信,大卫虽任意驰骋飞翔在他写作的天地中,但有朝一日他终将降落地面,向活在明尼苏达州坚实土壤上的我们清楚显现他眼中的世界;他将盘旋下降,像射箭高手般,精准击中靶心。他给了自己很大的空间。如果你一开始便过于精确,接下来虽不会走偏了路,却绝对无法正中靶心,无法让自己笔下的文字与放诸过去、现在、未来皆准的真理相互激荡。
  重点在于,大卫有决心,并且持续不懈地写。他最近开始攻读明尼苏达大学的写作硕士班,以学习写完整的句子、头头是道的随笔散文和回忆录,并安歇平静他的那股能量。听说这件事时,我并不觉得太惊讶。大卫写了以下这段文字:
  腿
  大卫.李伯曼作
  看着《红炭》封皮上
  杰拉德.史腾和杰克.吉伯特的照片【译注】──杰拉德走路的样子
  我爱他,
  我爱他的躯体,
  他的双腿包裹在松垮垮的裤子里的样子,
  让他们如狮子般地挺立,
  他的步伐敞开,心灵开放,
  绕着巴黎全部的汁液旋转,
  闪烁的双腿,如装饰艺术
  如纤细的槽,
  有思想的腿。
  我爱一九五○年走在巴黎的杰拉德.史腾。
  我自己走在旧金山的教会区,
  二月,与唐
  还有墨西哥的年轻男人和女人们
  也用他们的腿来挑战这世界。
  唯有在城市才会看见
  身体在那里发挥化学作用,吸收
  马路的、店铺的、汽车的、电车的、噪音的
  所有力量
  以及他们组织和分解
  声音与视觉与嗅觉的千百种方法
  一切如地下铁栅栏溢出的
  蒸汽般袭来
  而后被人的躯体收集
  并解放了他们的心
  铃木老师在《禅心,初始之心》(Zen Mind,Beginner's Mind)中说:「管理人群的最上策,就是鼓励他们淘气。如此一来,他们便会受制于这种较宽广的知觉。给你的牛或羊一片广袤的牧草地,这才是管制牛羊的办法。
  」你也需要一片宽敞的写作场域。别太快扯缰绳,给自己庞大的漫游空间,作个彻底迷途的无名氏,然后重返故土,开口说话。
  【译注】杰克?吉伯特(Gerald Stern,1925~),美国现代诗人,《红炭》是他的诗集。
  53。 乡愿的个性 
  就像从事任何运动一样,为了让写作进步,你就得勤加练习。不过,不要只是盲目地定期练习,尽责了事。
  「是的,我今天已经写了一个小时,昨天也写了一个小时,前天也一个小时。」别光是把时间写满为止,这样还不够,你必须非常尽力。当你坐下习作时,应乐于把整副生命放进字里行间。不然的话,你只不过是机械性地推着笔横过纸上,并且不时地看一看时钟,看时间到了没有。
  有些人听从「天天写作」的原则,照章行事,却没有进步。因为他们只是在尽责任而已,这是种很乡愿的作法。这么做不啻在浪费能量,因为人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在没把心放进去的情况下照章行事。要是你发现这正是你基本的心态,干脆停笔。停止写作一星期或一年,等到你渴望说些什么,等到你觉得不吐不快,再回来写作。
  放心,你并没有损失时间,你的能量会更直接且比较不会被浪费掉。这并不表示「好极了,我先停笔一阵子,回来以算就会渴望写东西,而且不会再有困扰。」困扰永远会有,不过你内心深处的情感余烬将已得到空间和空气,正开始死灰复燃。你会更有心投入写作,为写作献身的决心也更加坚定。
  此外,最好记住,如果你已经拚命写作了好一阵子,比方数周、一个月,或一整个周末分秒不停都在写,就应该彻底地休息一阵子,去做些截然不同的事情,别再想写作的事。去粉刷看来又暗又丑的客厅,把它漆成白的;试着依照你从地方报上剪下的食谱,烘焙一些甜点。把全副力气放在别的事情上。用整整两周时间来报税或陪孩子玩。你将慢慢体会到自己的节奏──何时需要写、何时需要休息。这会让你和自己的关系更加深刻,而不是盲目地依循规则。
  我想起了曾和我同游欧洲一个月的一位好友。那年她一方面得教书,另一方面得抚育四岁大的儿子,非常忙碌。在欧洲的那一个月,她决心一天抽出一小时来写作。她的那副模样教我看了很难受,因为不管教书也好,洗衣烧饭也好,还是提笔写作也好,她都只是在尽尽责任而已。
  从我们的谈话中,我发觉她在读中小学时,从来不曾缺过课,就连生病时,她母亲也坚持要她上学。一直以来,我们被教导着做人行事得守规矩,可是我们从未思考过这些规矩的价值何在。我住在明尼苏达的六年期间,好些认识的人都深以为荣地告诉我,他们中小学时代都保持全勤纪录。但我实在看不出上课全勤的真正价值。没错,学生每到校上课天,校方便可得到政府一天的补助,而且全勤意味着可靠、坚毅和有规律等美德。我们固然应该学习上述节操,可是学习方式不应非黑即白,不知变通。
  在黑白之间,应该也要有灰色和蓝色的踪影。我们有时得看牙医、为小狗死掉而伤心、有犹太节日或美洲印地安节日要过、会患喉咙痛,或奶奶会来家里玩。生活是很了不起的,规律的日常生活应该带有弹性,这样我们才会得到空间去感觉一下能接受国民教育、学会读书认字、用我们的黄皮铅笔在印了蓝线的白纸上拼字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写作时也需要这样的弹性和空间。写作必须要全心投入。是的,手不停地写了一小时后,你会有好几页纸上都写满了字。然而归根究底,你无法愚弄自己。你必须进入灰色和蓝色地带,进入你的情感、希望和梦想之中。
  到了某个节骨眼上,你必须有所突破,要是没在眼前的写作时段达成突破,下一段再努力。假如你写了多年,已经烦了,那意味着你和你自己以及写作过程并没有连结在一起。倘若在你那乡愿的个性底下隐藏了想当作家的祕密心愿,可是你所做的努力却只是抽空写写而已,光这样是不够的。
  有时,你必须改变生活中其他的东西才能获得进展,单只是写并不够。有天晚上在米兰机场,和朋友各喝了一杯葡萄酒下肚后,她问我:「那妳觉得我会不会成为作家?」我不能不说实话:「嗯,我想妳的生活会过得很好,会抚育出个好孩子,并拥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可是我不知道妳会不会成为作家。」她把酒杯重重一放,说:
  「我才不会把一辈子都花在星期天煮热狗上!」这是她在那次旅行当中最中气十足、措词用语也最具创意的一段话。那个月终了,她断然决定辞掉十一年的教学工作。在那之前的好几年间,她对这份工作已感到厌倦;她决定尝试一直想做的一件荒唐事──当吧台调酒员。在那次旅行的最后几天,她笔下生气勃勃。
  我住在中西部时,很喜欢在玉米田里散步。我会开车到农场,停好车,在一排又一排的玉米丛间走上好几个小时。秋天时分,你会听到干玉米秆飒飒作响的声音。我邀一位朋友与我同行,她当场的反应是:「可是这样做不是违法吗?那片田地难道没有主人吗?」非常精确地讲,她讲的是真话,可是我又没有损害到任何东西。从来也没有人表示不高兴,有几回我遇到拥有玉米田的农夫,他们都同意让我在那儿逛来逛去,对于我这么喜欢他们的田地,还稍稍有些得意呢。
  感受当下的情境是很重要的,不要在事前即自我设限。要是田地四周围了铁丝网,那意思就很清楚,我自会明白。与其遵守规则,不如对众生心怀善念。立下规则是为保护事物不受伤害或滥用,只要心存良善,不必参考法规,自然而然也会行善。我晓得不可以摘玉米,也不可踩它的根,而且我只走在两排玉米之间。
  别为了当大好人而当大好人,所谓大好人这个说法很不切实际。走进玉米田中。全心投入你的写作。勿设定规矩「我每天都得写」──而后麻木地照章行事。
  不过请注意,就如我的朋友为了更深入写作的天地,必须要改变她的生活,反过来说,也是如此。一旦你深入写作的天地,便无法抽身而出,宣告玩完之后,就回家「乖乖做人」,而且不讲实话。如果你在习作时下笔彻底坦诚,那么诚实的因子便会渗进你的生命之中。
  你不能在写作时挺起腰杆,放下笔来却又佝偻着身子。写作可以教导我们说实话的尊严,并让这份尊严从纸页延伸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且理当如此。不然的话,做为写作人的身分和日常生活的方式之间,会存有太大的落差。让写作教会我们生活,让生活教会我们写作,挑战就在这里。且让它彼此来来去去流荡不息吧。
  54。 毫无阻碍 
  我到新墨西哥州的道斯参加一场婚礼时,和十年前在喇嘛基金会认识的一个人聊了起来。我记得那年夏天他亲手耕种一整畦豆田。他现在是个营造业者,并表示他知道自己内心真正想要做的,是写作这一行,「可是干营造比较容易。」我向他提起这本书,以及之前一天我是如何不情愿写作,抗拒心之炽烈为历来最强的一次,「我想尖叫吶喊,想放把火烧了我的打字机,再也不要写作。」
  「是啊,可是不干这个,又能做什么?」他直视我的眼睛问道。
  「没有别的路了。」我明白这是实话。
  当你什么都尝试过了──结婚、当嬉皮、云游四海、住在明尼苏达或纽约、教书、灵修──你终于接受写作是你的志业,你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所以,不管你有多么不情愿,总会有一天,总会有第二天,前头总是有写作这项工作。你不能指望天天都能写得很顺畅,事情不会是这样的。有一天可能顺利得不得了,生产力旺盛,但下一回提笔再写时,却丧气地直想报名上船,出海到沙鸟地阿拉伯去算了。写作这件事是没个准的,你可能以为一口气写了三天,你终于创出自己的节奏;然而接下来第二天,唱片却跳了针,一路吱吱作响,讨厌极了。
  眼光放远一点,你的使命乃是写作,或找出写作的意义。在各种情况下都要继续写,不过别太拘谨严苛。如果有一天在你预定写作的时候,却不得不带孩子去看牙齿,那就在牙科诊所里写,或干脆不写。只要不忘你对狂野、傻气又美妙的写作练习的使命便行。要对习作永保友善的态度。回到朋友跟前,可比回到敌人身旁容易得多。十三世纪的禅学大师道元(Dogen)说:「日日是好日。」这句话便是我们对写作所该怀有的终极态度,纵然我们有好日子,也有坏日子。
  两年前,我获得一笔写作奖助金,因而得以休假一年半,专心写作。我的写作节奏最多只能持续四、五天,再长就没办法了。我试着从早上九点写到下午一点,刚开始效果不错,后来就不行了。我换成从两点写到六点,奏效了一阵子。后来又改成想写就写,效果时好时坏。我每周更改一次计画表。我有机会尝试一天当中的各个时段,但没有哪个时段是十全十美的。重要的是,不论我试过多少种不同策略,绝对不要放弃和写作交朋友。
  把写作当成呼吸一般。你到院子里做园艺,或去搭地铁,或去教书时,都不会停止呼吸。写作就像呼吸一样,也是基本的事。下面是我在笔记本里找到的一段文字,写于一九八四年七月二十七日:
  我知道,用我那疲惫又老大不情愿的脑子来工作,是我在这世上所能遭遇最深刻的事。这不同于我偶尔感到的愉悦和狂喜,或灵光一闪的觉悟,而是接触日常生活的细节核心,并伫立在这核心当中,不断地写作;这让我敞开了心房,使我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温柔慈悲,并从而对周遭的一切起了热切的怜悯心。不只是我跟前的这张桌子和可乐、吸管、冷气机、七月的这一天里在内布拉斯加州诺福克过马路的这些人、一闪一闪显示四点零三分的银行电子时钟、在对面写作的我的朋友,也包括了不停旋转的回忆、我们内心深处的渴望,以及我们每天都得竭力应付的苦恼;凡此种种,都自然而然地从我体内流泄到在纸上运行的笔端,并打破了我脑袋中思想的硬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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