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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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11期-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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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稼白猫桐树和人都该享受好的生活。
  
  提着落花生
  
  她站着,两手提着刚出土的落花生。
  那些果实,还穿着新鲜粉红的内衣
  像婴儿,像没开瓣的荷花。
  
  身后,一块田的距离
  光光的立着她的五个小孙子。
  他们的屁股上不是裤子
  是快要僵硬的黄泥。
  三块田的距离以外
  坐着她已经不能行走的小脚母亲。
  
  没有一个人移动,乡村出奇地安静
  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落花生看到了最初的人间
  一个挖掘者,五个小光人
  远方还有一个苍老的。
  泥土没完全落干净
  花生有点伤心。
  
  她站着,稳稳地像任何大地方的高房子
  满园鲜花的房子
  管风琴奏乐的房子。
  乡村的水塘远远地跳着黑汽泡
  她的心正向外亮着。
  
  人说,那妇女是个信教的。
  
  泥屋前举着灯的那个
  
  这种晚上举着一盏灯多不容易。
  风来了,他就不见了
  风停止又现出来
  护着那油灯飘摇出门的人。
  
  十分小心地走,蹑蹑地转过了,两条街。
  这么深,这么没人的夜里
  只看见他火炭一样紧凑的五官
  一小团谦卑的脸由着黑暗,向前游动。
  
  那片泥屋有什么可照
  容不下一头毛驴的石街有什么可照
  这个世间又有什么可照的。
  他不管,他不听那些,只是走
  也许是黄牛生了,也许是妇人生了?
  
  黑洞洞的世界,只有一捻光
  只有时断时续的谦卑。
  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村庄里的坡路,一直向下,要下很久。
  
  在墟市上
  
  灰蒙蒙的墟市
  半天喘一口气的慵懒墟市。
  两辆摩托车在加油
  有一只猪被捆在街心
  磨刀人刚擦掉满鼻梁的汗。
  
  谁会想到那猪一转眼逃跑了
  油黑油黑的,逃得真快。
  
  少了哪个都可以,但是少不得猪。
  抄刀的,骑车的,拿着称杆的
  全镇都在追逃
  满街穿黑衫狂奔的动物们。
  
  猪的逃跑是今天的高潮
  扔下了永远跑不掉的老镇子。
  石板路又露出圆润的接缝
  乌的瓦一层连一层
  天光也亮了
  窗前开裂的泥盆,仙人掌争着开紫花。
  
  这个时候的墟市成了桃花源
  感激宣战者,感激那些不屈从的。
  
  穿裙子的稻草人
  
  在这个国家的茫茫田野里
  有穿裙子的稻草人。
  它是唯一的一个
  在古夜郎国的水田里微微斜立着。
  城市淑女屋里出来的这件连衣裙
  每一个夏天它都度过15岁。
  它能飘能旋转,有时候还能飞一飞。
  
  农民说,哪儿舍得裤子给个草人穿。
  农民又说,城里捐来的不,是些个好东西噻。
  他们咒骂那块花围布
  作个稻草人,还干巴巴的是个女的。
  
  乡间里来了穿裙子的稻草人
  麻雀们顾不得粮食了
  日夜围绕,欣赏城市小姑娘的模样。
  从此古夜郎国的稻米很安全
  一天天颗粒饱满
  收割就快了。
  
  苏东坡的后人
  
  整个村子静极了
  没有狗叫,没有娃娃跑,没有公鸡打鸣。
  
  满是青苔的老屋,满是青苔的老井。
  清晨里的第一个人从古代出来,渐渐的
  又矮又无语又迟缓。
  
  后面跟着养蜂的,挖草药的,半披着彩服舞狮的
  把能出售的东西都摆上街。
  望着通往村外的石拱桥。
  
  米酒都封紧在木桶里。
  卖酒人说他的袒上是苏东坡
  那就是整个村人的名字。
  
  在长江之中放船漫游的苏老头
  他望月亮的眼神
  现在正望着外乡游客的钱袋。
  
  河流浅得行不了船
  他们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到了今天
  把村庄住成一条木乃伊。
  
  到海里洗牛
  
  牛群被赶下了海,一路走到翻白的水沫里去。
  
  肮脏的牛把大海神圣的边缘染黄
  就像小僧人来过,投下几个肮脏的烂蒲团。
  
  伟大的东西猛然起身
  海在涨潮。
  
  牛只有害怕
  它们都是真正的老实人。
  水发出最大声的恐吓
  要驱赶这些四只脚的怪物。
  
  赶牛的人躬着,清洗他精瘦的两条小腿。
  然后,赶牛人对海说,你凶什么
  这点泥能污了你
  你那么大!
  
  牛张开心事重重的清澈眼睛
  它看见蓝色的田地,比黄色的田地还要大
  它们跟着海的节奏嚎叫
  害怕赶牛人要耕这一大片的苦水。
  像几个没穿衣服的害羞的绅士
  走上海岸的牛放心了。
  可是,太平洋真的很生气。
  2004年春天——秋天于云南、广东、河南、广西、贵州、海南


秋野(三首)
■  心 芳
  河流上空的叫天子
  
  它把巢筑在天空
  风和光是它歇栖的树枝
  河流上空的叫天子,河水
  带着我跑出很远
  仰望时,流沙的影子正好在那里
  河流上空的叫天子
  这是永恒的放逐
  而歌唱一直在深邃的天空
  
  午后的菜园
  
  午后的菜园,一个老妇人弯腰摘菜
  暗灰的草帽遮住了她的脸
  我只能看见她佝偻的背影和褪色的衣衫
  而母亲在故乡,离开了她早年侍弄的菜园
  还剩多少日月让我们回到
  我们再也回不去的菜园啊!
  此时,母亲一定正在故乡呵护我熟睡的女儿
  岁月改变了一切。午后的时光
  该轮到我默立在母亲和我的女儿之间
  在异乡,在午后的斜阳中
  
  父 亲
  
  父亲一定又在故乡的屋顶下
  接漏,仿佛漏雨是他盼归的儿女
  从天上,从他的泪眼里涌出
  父亲一定又在老屋的天井
  打水,好像我们是井水,从地下突然冒出来
  他捧着井水洗脸,捧着的竟是他自己,又悄然
  滑落,破碎
  父亲一定又趴在老屋的南窗睁望
  像一个婴儿,突然从摇篮的睡梦中醒来
  父母已不在他的身边


我遥远而又永在的乡村(三首)
■  刘益善
  长江边的小村
  
  长江边的那个小村
  可还是昔日模样?
  平野上一团墨绿的杨柳
  和风吹过
  柳丝洒洒扬扬
  轻舞那变黑了的茅屋顶
  上面再生出的嫩绿草秧
  那土墙,那有些圮旧的
  土墙,贴膏药般贴满牛粪饼
  决无一点臭味
  村人能闻出它的新香
  啊,长江边的那个小村
  生我养我的地方
  
  母亲从田里回来
  我趴在地下睡得正香
  鼻涕糊满了小脸
  泥巴涂遍了粗布衣裳
  我抱着母亲的腿
  我饿!娘
  
  从灶灰里扒出两只烧熟的芋母
  啊,那甜
  那美 那香
  我再也没吃过那样的美味
  我至今不能遗忘
  
  啊,长江边的小村
  那穿过村子的土路
  我们路这边的孩子
  和路那边的孩子打仗
  临了,敌我双方趴在路边
  用草棍伸进泥洞里
  钓那不知是否在洞里的螳螂
  啊,我儿时的乐园
  我儿时的伙伴
  生我养我
  我永远不能忘怀的地方
  
  母亲从故乡来信
  说是新谷登场
  家家装满了大囤小缸
  村里在盖楼房
  那些个和我打仗的伙伴
  如今的日子,美得
  像牛粪饼烧出的火一样
  啊,长江边的小村
  当我再回到你的身边
  你会装束一新
  迎你从远方归来的儿郎
  
  啊,田野
  
  窄小纵横的田塍
  老父亲脸上皱纹
  根根绵长无尽的线啊
  拴住了我的一颗思心
  
  啊,田野,我的摇篮
  母亲把我绑在背上
  麦草帽遮一小片凉荫
  一根棍子撑住身子
  双脚给稻秧中耕
  我在母亲背上睡去
  直到饥饿把我惊醒
  我趴在母亲的后颈上
  把咸涩的汗粒舔吮
  
  啊,田野,我的课堂
  当我从恶梦中明白过来
  悄悄摘下了袖章
  你张开双臂把我欢迎
  三月,赤着脚下田
  八月,烈日烤着光脊梁
  谁也顾不上直直腰身
  病了也不向队长请假
  难道是舍不得几个工分?
  你使我懂得了啊
  平凡,崇高
  纯朴,艰辛!
  
  我放下了挽起的裤腿
  穿双解放鞋
  父亲挑床粗布被送我起程
  望着辽阔无边的一片
  田野啊,我的双脚
  怎么变得这般的没劲?
  稻秧、犁耙、水车、老牛
  啊,一切都显得这么可亲!
  就这样告别了么?
  我一步一回头
  泪水湿了衣襟
  
  啊,田野
  月月年年,你在我的心中
  吃着家乡带来的糍粑糯米
  盖着那床粗布被子
  我仿佛看到你那明净的面庞
  听到你深切的叮咛
  啊,田野——
  
  磨坊小屋
  
  还在么?你村头的磨坊小屋
  还在么?树皮盖的屋顶
  黄泥坯垒的矮墙
  那头小毛驴,被蒙上双眼
  永远哼着那支单调的曲子
  沿着窄窄的磨道,走哟
  走哟,永远没有一个尽头
  三叔,一头一身的白面
  招呼着前来磨面的乡亲
  送上一撮金黄的烟丝
  然后叉开大手
  拍一掌小毛驴的屁股
  
  还在么?你村头的磨坊小屋
  还在么?那亮在墙凹处的小油灯
  晚上,这里是个新闻发布处
  叶子烟带着辣味翻滚
  各种佚事、笑话
  各家的故事在这里传布
  笑声在这里自由地轰响
  啊,自由的小屋
  乡亲们能互见肺腑
  啊,欢乐的小屋
  这里能清除一天劳累的辛苦
  
  还在么?你村头的磨坊小屋
  还在么?小屋的那个角落
  那是我的位置哟
  每晚,我必须来
  我喜欢那辣味的烟雾
  我在这里读一部人间的大书


太阳北上(组诗)
■  步九江
  农夫点秋香
  
  潜入金黄海洋,
  闪烁多情目光。
  农夫好像唐伯虎,
  沿着谷垄点秋香——
  
  接她来,不入洞房入库房。
  
  俊的,必然码密粒圆,
  美的,准是秸粗穗长。
  让她安静的睡上一冬,
  快些陶醉绿色梦乡。
  
  间 苗
  
  密密麻麻一垄,
  好像浓眉、马鬃。
  为了结出大穗——
  不改现状怎行?
  
  薅,恰到好处为宜,
  薅,像队列一样纵横。
  风儿一路视察一路夸:
  “是谁这般善于调整!”
  
  晨 采
  
  晨光把天幕挤开细缝
  露珠擦亮了笑声
  同龄结伴
  姑娘绿湿了裤管袖口
  晨光中,腰身鲜嫩葱茏
  榛蘑木耳
  野菜野菊……
  野味摆上城里人宴席
  乡下姑娘会打擂,
  晨采——好大的擂台!
  
  燕山之春
  
  当冻僵的历史
  伸开舒心的懒腰
  和风——便把燕山当作横笛
  吹出一首首动人的歌谣
  此刻
  从不激动的也开始激动
  不敢骄傲的也突然骄傲……
  细雨在为青山着色
  脆鞭抽碎了凝固的时光之潮
  在北方
  春潮一闹
  便不再有寂静的死角


风吹草低(三首)
■  南山牛
  生 活
  
  县城 像一辆
  现代化的出租车
  飞速地追赶着经济的潮流
  一如走过我眼前的谁
  那逼人的摩登 逼得我
  不得不把许多细节
  匆忙地省略
  
  省略不掉的“黄包”
  在现代化的缝缝里穿来穿去
  于行人的脸上打量着
  来钱的门路
  
  架子车还被毛驴拉着
  一蹄一蹄 走得马路叮当作响
  赶毛驴的老汉一条鞭子
  甩得却有些底气不足
  
  底气不足的是我的晚餐
  自由市场的摊子上 一块钱
  一碗扯面 油花辣子漂着
  点点惹人的颜色 一把葱韭
  掩盖不住我食欲正饿的香
  ——生活 就是生活啊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诗也 文也
  连汤带水 带面子
  忍不住两碗 倒进虚荣的胃口
  ……被生活辣出的泪
  却不小心溅湿了
  我的墨迹未干的稿纸……
  
  村庄啊,村庄
  
  村如一架山
  庄似半面坡
  村庄 像一张狗皮膏药
  牢牢地贴住山坡的伤口
  ……我是一棵猫耳草
  妻是那朵苦菜花 儿女
  围成一片片叶子的颜色
  ——摇晃着村庄的十年九旱
  至于坡上的羊羔羔
  依然啃着一寸一寸昨夜的梦
  至于梁上的毛驴驴
  还在驮着期盼已久的光阴
  至于南山的牛嘛
  将坑坑洼洼的命运
  起早耕开 到晚
  又无可奈何地耘平……
  至于谁家的炊烟青云直上
  谁家的鸡偷食了谁家的麦
  谁与谁 因树的枝杆伸错了墙
  终于弄得头破血流人财两丢
  至于磨坊里的风风火火推陈出新
  柴油机吼破山崖的安宁……
  这些固守俗套的生活的比喻
  就像村道上乱飞的鸡毛蒜皮
  就像你费力听懂的方言俚语
  就像这首有关村庄素描的拙作
  ……原本都是
  河川江山的祖国
  难以分割的一部分啊……
  
  土 炕
  
  我庆幸有一坨土里土气的炕
  还庆幸炕上土头土脑的我
  能将炕做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
  因为我身怀土炕永远的烙印
  因为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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