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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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得道-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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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答应,将道人捉上台去。
  韩愈问他:“甚事好笑?”道人笑道:“贫道不笑别的,笑大人只能为官,连求雨的本领都不曾学得。岂不可笑?”韩愈怒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道人?竟敢当面讥诮老夫。你既口出狂言,莫非你倒能够求雨么?”道人昂然说道:“自己不会,怎敢笑人?”韩愈便命他试法:“要是试得不验,立刻抓去斩首!”
  道人一笑,也不奏表,也不书符,只用宝剑一指,连呼几声:“雷电之神安在?”忽听得半空中有人问道:“法师见召,有何旨意?”台上台下众人望空看,果见雷公电母,带领许多天神天将,站在云端,向这道人施礼咧。众人才都吓得呆了,不约而同地一齐跪下,叩头如捣蒜一般。有的又向道人叩拜,口称大仙。把个韩愈弄得面上无光,大发雷霆,指着道人骂道:“大胆的野道,命你求雨,怎敢弄术欺人,煽惑民心?”道人不慌不忙,对云中说道:“此间亢旱,有冲和子奉当今诏旨,在此求雨。因他俗念太重,不信大道,上天吝予甘霖,求了大半天,不曾得到一滴水珠。如今是贫道不忍百姓遭殃,特去东海龙王那里借来一勺之水,预备分与众百姓们。望众尊神赶紧布云下雨。贫道即刻发水也。”韩愈听他一味空言,又要和他为难。哪知半空中忽地打下一个大雷,接着闪电乃起,乌云密布。一霎时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但有万道闪烁金蛇,弄得人们眼花缭乱。这一来,不但众人大呼:“真仙赐雨,人民有幸!”连那台上硬不服输的韩老尚书也是目瞪口呆了,不知要怎样才好。
  正在这个当儿,猛可地又是一阵轰天的大雷,接着众人都见道人腾身而起,飞入半天。万目睽睽瞧见他手持小瓶,向东南西北四面分洒。一霎时,大雨滂沱,势不可当。众人都匿身台下,万头攒动,把个台柱都几乎挤断。约有顿饭光景,道人在空中大声问道:“尔等百姓估计得雨水已足,可对我说一声儿,免得霪雨成灾,过犹不及。”众人大叫:“够了,够了,不必再下。请大仙下来,容小人们叩谢!”道人听了,提剑一挥,雨势立止。
  众人出至台外,只见道人坐在台口,向韩愈施礼笑说:“幸不辱命。”众人也不管泥泞沾衣,一齐跪在地上叩头有声。只见韩愈始而发怔。怔了一会儿,忽又怒容满面,向道人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来道:“我还不信这雨是你求的!”道人笑道:“这是万目共见的事情,不是贫道所求,难道倒是大人祈来的么?贫道是世外之人,不求功名,不需富贵,并不想和大人争功。大人何苦一定要强词夺理,反示人心不广呢?”韩愈怒道:“有甚凭据?”道人笑道:“众目共见,还不算是凭据么?大人再不相信,回去看府中,天井内空缸一只,现已盛有三尺一寸七分的雨量。”韩愈命人押着道人回去一量,果然不差丝毫。
  道人突然下跪道:“叔父,如今可相信道法了吧!还请早随侄子修道去吧。”韩愈大惊,低头一看,这道人正是自己的侄儿韩湘子。
  未知韩愈可能答应湘子的要求,同去修道,请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    造酒借花两试仙法 蓝关秦岭九度文公


  却说韩愈听湘子再三劝他修道,心中勃然大怒,便命人拖进去,交与他母亲徐老夫人收管。
  此时的徐夫人,却已深信湘子得道是真。他本是很明大体有才干的人,倒也不肯怎样强留湘子,只对他说:“你叔叔望你成人立业,也是他长辈分内之事。你既能修仙成道,也算各行其志。我也不必一定听了你叔叔的话,强你所难。但有一句话对你说明,你既是有神通有法力的人,云来雾去,到东到西,原不算一回事儿。此后务要常常回来,看看你这老娘,等我大限到来,瞑目不视,那时任你的便,来与不来,均由你自己作主便了。”湘子道:“娘请放心,道门中最重忠孝。孩儿要没有母亲的心思,怎能回来探望母亲。此身不与禽兽无殊吗?我那两位仙师,又怎肯收我为徒呢?母亲尽管放心,只要孩儿刻苦上进,再过几年,前程未可限量。到了孩儿升天之日,母亲一定还在世上。孩儿还要度母亲出世,共享长寿之福哩。”夫人听了,也是欢慰。湘子见点醒叔父无效,仍回嵩山而去。
  自此又过了几年,每隔二三年,必定回家一次,显些非常灵应给他叔父看。无奈韩愈是天生硬性的人,凭他说得天花乱坠,做得活灵活现,他却毫不动心,仍旧做他自己的事业,也不把湘子看在眼内。湘子却也坚毅不回,必要度他成功。一直点化他七八次。至第八次上,适值韩愈八旬大寿,湘子顺便祝嘏,再回家门。韩愈自顾年高,见侄子远来,心中一感,不觉把平日厌恨湘子之心轻了一大半。到了开筵之时,也命他入席代主,和一班公卿宾客谈话。众人知他真是有道神仙,一个个欲叨求些长生之道、却老之方。湘子也滔滔不绝地把些浅近易行有益身心之法,随意传授一些。这样一来,反激起韩愈的怒愤,说湘子不应在自己面前讲出这等邪说。便召了上去,问他道:“你口若悬河,当着许多尊长面上,任性胡说。究竟这几时,你在外边学点什么功夫?”湘子听了,随口吟道:“
  青山云山窟,此地是吾家。
  子夜餐琼液,寅晨嚼绛霞。
  琴弹碧玉调,炉炼白朱砂。
  宝鼎存金虎,芝田养白鸦。
  一瓢藏造化,三尺斩妖邪。
  解造逡巡酒,能开顷刻花。
  有人能学我,相与看仙葩。”
  韩愈怒道:“这厮一派狂言。”众宾都道:“既出大言,必有本领。令侄历显奇应,我辈无缘得见。今日恰喜相逢,何妨就请他显些神通,给大家开开眼界,增长知识。”韩愈因道:“他自言能造酒开花,就叫他一试。”湘子笑道:“这些不过是小道术,于真正大道无关。侄儿谨遵金谕,为酒以寿叔父,开花以娱佳宾。但侄儿所望于叔父的,却在彼不在此。若专以此等小事诱惑叔父,真成大不敬了。”韩愈道:“你尽口说,也是无用。何不快做出来?”
  湘子不答,命人取一空缸,置于庭前,上覆一幕,弹指三下,念念有词,揭幕露缸,果然满满的一缸美酒。湘子先奉韩愈,随后陆续奉上众宾,笑道:“列位大人,贫道此酒不比寻常,乃仙府玉液呀!无论何人,饮得一杯,寿延一纪,痼疾可除。”众宾争着饮讫。湘子指定上席几位上宾说道:“某大人,某尚书,公等尊体原有某种老病,如今可就痊愈了。”别人听了,还不觉得,只有一位刘大人,得有气喘之症,一杯入肚,立刻痰尽气平,心胸安适起来,方才大声对韩愈说道:“韩大人,你这位令侄,真是有道神仙。别的不说,单道他赐的一杯仙酒,已把小弟半生疾病立刻除去。岂非神仙妙道?”
  原来韩愈年来身体日见衰弱,常有腰骨酸疼之患,更兼耳聋眼花,已有多年。自饮此酒,立刻眼大亮,耳官复聪,而且腰骨爽健,舒适无比,心中也正感动。听了刘大人的话,不觉也点点头,反朝湘子一笑道:“这倒是难为你了。可再把开花之法做出来,与列位大人佐酒。”湘子遵命,问众人爱看什么花?众人故意说了几种已过时令的花。
  湘子作难道:“这等花木,死的死了,痿的痿了,一时哪里去找这种子来呢?”韩愈喝道:“可见你说的一半还是胡言!”湘子笑道:“叔叔不要性急。今天是叔叔大寿之期。侄子远道赶来,是为的什么?若区区玩艺儿都不替你弄到,未免太不诚敬了。世上既然没有这等过时的花,只有向王母园中借来一用。”韩愈问道:“王母园离此多远?”湘子道:“若讲路程,纵然驾云而去,也得三年五载。要如凡人两只腿子赶路,就得二三千年。但神仙境象,以无作有,似实皆虚。灵山即在灵台,仙境只是方寸。侄儿看得世界之外,世界之中,无一处不在眼前。王母园中,也只是门外门内罢了。”说罢,出至庭外,向空一招,众人俱闻,呀呀几声,飞来许多白鹤。湘子笑道:“不怕列公见笑,这全是我前生道侣,如今叫他们借花去。”众人俱称费心。
  湘子对一群白鹤吩咐了几句,众鹤齐飞,高入云表,转瞬不见。湘子又入席与众共饮。一会儿,又闻鹤声嘹亮。大家都到庭外,仰首一望,只见无数白鹤,带来万种名花。湘子笑道:“这是王母照应贫道,因派去的鹤不敷负担,特地派他园中仙鹤伴送回来。”一语未了,众鹤都飞集庭院,就地一滚,一个个变为眉清目秀的童子,帮着将携来的名花,一起搬入大厅。众人看去,有各地特产的花,有四季不同的花,还有许多为人间所未见,颜色缤纷,清香满室。中间一大盆碧色花朵,状如牡丹,其大无比。花间闪闪有光,现出两句诗来:
  云横秦岭家何在?
  雪拥蓝关马不前。
  韩愈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湘子道:“这是说叔父将来之事。天机难泄,侄儿不敢预言。横竖叔父记在肚里,将来自有应验的。”当下湘子见叔父已有信道之意,当于席散之后,又苦苦地劝了一会儿。无奈韩愈俗情未了,仍是不能听从。湘子只得说了一声:“珍重后会。”自回嵩山去了。
  自此又过有一年的光景,韩愈因谏迎佛骨,得罪远戍,谪降岭南潮州地方。限日起行。韩愈随带两名家丁动身。行至一处,错过宿头,天又下大雪,浑身冰冷,腹中又饥,老年人到此境象,真有些支持不住的情况。看那两名家丁,相抱相搂的滚在一棵树下,不但不来照顾主人,还在那里口出怨言。韩愈不觉仰天长叹道:“我韩某一生忠直,笃信圣道,为何暮年遭厄,落到这等地步。”只听两个家丁大呼道:“大人不必口出怨言。好好在朝为官,因甚发出狂言,激怒圣上,分明是自讨苦吃,今日之下,应受这等惨报。只可怜我俩托居宇下,原想安家克业,得些好处,谁知好处不曾得着,反跟你吃这等苦头。前去路程甚远,潮州又是有名的烟瘴之地。我们受你多少恩德,却来陪你吃这等苦头,那也太犯不上了。大人啊,如今只好对你不住,请你独自上道。我们家中老的老,小的小,都靠我们养活,万不能为了大人,送了自己一家的生命。只好各走各的路去了。”
  韩愈听了,大惊道:“你俩一去,丢下我这老儿,不是饿死冻死这路上么?”二人听说,都冷笑道:“你倒说得好风凉话儿。你只晓得你做老爷的性命要紧,可也想到我们做下人的,性命更比你重要么?”韩愈听他们这般无礼,回思自己一生,从小到老,从不曾薄待下人,尤其随来的二人,他们的父母都在府中当差,可算两代世仆。打从自己父亲到本人手里,对他们除了分例工银之外,连他们娶妇成家,都归府中担任赏赐。此次谪贬潮州,特地挑选他俩跟随,也就因他们的关系较深,主仆情分较厚,大家可以放心一点。哪知他们如此禁不起冻馁之苦,稍逢不幸,就这般当面咆哮起来。可见世上人心,真个太靠不住了。
  想到这里,只得先向他们情商了一回。商量无效,自己也大动肝火,禁不住一阵痛斥。不料二人存心反叛,善言相求,尚且不理,何况加以怒骂,二人更不肯受这口气,便把韩愈行囊挑了起来,道声失陪,落荒而去。韩愈情知追赶不上,便赶上了他们,也休想追还对象。而在此雪海冰天,前不靠村、后不落店的所在,真所谓饥寒交迫,疲乏不堪,进既不能,退又不得,眼看着一片汪洋,尽是雪花迷漫。极目四望,数十里平坦无垠。除了陪伴自己的一匹白马,还算二贼留情,不曾劫去,此外就再瞧不见一个动物。至于人类,更休想得见了。韩愈处此进退维谷之境,自度精神体气,万万挨不过这一夜冷酷光阴。而且过了一夜之后,是否得见村落,和前进路程如何设法可能到得潮州,都是一无把握之事。想想自己偌大年纪,终不成还去乞食人间么?穷困固人所不免,但自问决到不了潮州,与其吃尽苦楚,仍旧不免客死,还不如早求一死,倒省些零星灾难。
  话虽是这么说,此时天色已晚将下来,对此白茫茫一片,极目无涯,即欲寻死,还不知要如何死法,才能死得迅速,死得干净。踌躇多时,简直没有办法。无聊之中,策马再进。哪知马也不胜寒威,蹷于地上,再也不肯起来,连它的主人,也被掀入雪海之中,一动也动不得了。韩愈此时,倒也不甚悲苦了。他想,同一客死,横死,与其死于刀,死于药,死于缢,死于溺,倒真个不如死于雪来得清白而洁净。况且身为大臣,宁受国法之诛,断不能效匹夫匹妇之自经。如今得这般自然的趋势,死于雪堆之下,岂非死得其所。于是咬定牙关,闭住双目,不管拳大雪花打在身上,凄厉朔风吹破面庞,还有那白马哀嘶之声,也如充耳不闻,一味地静候大限到来,便把残生送了。
  哪知天下事自有定数。数不当死的人,便是虎口之中、万刃之下,偏会保存性命。这韩愈既是上界有职的神仙谪贬凡尘,所历惨劫,至世而极。按之否极转泰、剥极乃复的定理,当他极苦之时,正是转机之时。纵令他刻意求死,又如何死得了呢?
  当下韩愈在雪中蛰伏多时,天色已经深黑,又在大雪之中,还是白茫茫地,好似置身水银世界。实在忍不住了,由不得睁眼一望,咦!奇怪奇怪,分明自己身在雪中,却为何一下工夫,不见了黑天白云?而且半天来所经之处,都是一片旷原,并无村舍,这时却明明身在一间凉亭之内。不但他,还有他同患共难的白马,也蜷伏在地,喘息有声。韩愈奇怪极了,还怀疑身在梦中。
  一时精神忽振,挣扎着坐起身来,向这间亭子四面一望,咦!这事更蹊跷了。只见这亭子也不像寻常供人休憩的茅亭。乃是一间很精致、清洁的房间。室中对象,凡是人家应用的器具,差不多应有尽有,和初次睁眼所见,大不相同。这还罢了,更可怪的,是对面一张榻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青年道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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