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十年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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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十年精华- 第2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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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venance :《世界微型小说精品选辑》一书

Date :

Nation :美国

Translator :张澍智译

  

    我每想起这件事心中总有一种愉快、满足之感,说来也怪,连最小的细节至今仍历历在目。我曾多次追忆这件事,而每次都能在记忆中的朦胧处想起一个新的细节,这时,那种美妙温馨的快感就油然而生。

  那是凌晨时分,东边的山峦仍是一片蓝黑色,但山背后却已晨曦微露,一抹淡淡的红色渲染着山峦的边缘。当这缕红色的光往高空移升时,它的色泽越变越冷,越淡,越暗,当它接近西边天际时,就逐渐和漆黑的天空融为一体了。

  天很冷,虽然算不得刺骨严寒,但也冻得我弓背缩肩,拖拽着双足,把两手搓热后插进裤兜里。我置身其中的这座山谷,泥土现在呈拂晓时特有的灰紫色。我沿着一条乡间土路往前走,突然看见前方有一座颜色比泥土略淡的帐篷,帐篷旁,橘红色的火苗在一只生锈的小铁炉的缝隙中闪烁。短而粗的烟筒喷出一股灰色的浓烟,烟柱向上直直升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空中飘散。

  我看见火炉旁有位年轻妇女,不,是位姑娘。她身穿一件褪色的布衣裙,外面罩着一件背心。我走近后才发现她那只弯曲着的胳膊搂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头暖暖和和地包在背心里面,小嘴正在吮奶。这位母亲不停地转来转去,一会儿掀开长锈的炉盖以加强通风,一会儿拉开烤箱的门,而那婴儿一直在吮奶。婴儿既不影响她干活,也没影响她转动时轻捷优美的姿态,因为每个动作都准确而娴熟。从铁炉缝隙中透露出的橘红色的火苗把跳动着的黑影投映在帐篷上。

  我走近时,一股煎咸肉和烤面包的香味扑面而来,我认为这是世界上最令人感到愉快和温暖的气味。这时,东边的天空已亮起来,我走近火炉,伸出手去烤火,一触到暖气,全身立刻震颤一下。突然帐篷的门帘向上一掀,走出个青年,后面跟着一位长者。他俩都穿着崭新的粗蓝布长裤和钉着闪亮的铜钮扣的粗蓝布外套。两人长得十分相像,都是瘦长脸。

  年轻的蓄着黑短髭,年长的蓄着花白短髭,两人的头部和脸部都是水淋淋的,头发上滴着水,短髭上挂着水珠,面颊上闪着水光。他二人默默地站在一起望着逐渐亮起来的东方,他们一同打了一个哈欠,一同看着山边的亮处。他们一回身看见了我。

  “早。”年长的那位说。他脸上的表情既不太亲热也不太冷淡。

  “早,先生。”我说。

  “早。”青年说。

  他们脸上的水渍还没完全干,两人一同来到火炉边烤手。

  姑娘不停地干活,她把脸避开人,聚精会神地干手里的活。她那梳得平平整整的长发扎成一束垂在背后,干活时,发束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她把几只马口铁水杯、几只铁盘和几份刀叉放在一只大包装箱上,然后从油锅里捞出煎好的咸肉片,放在一只平底大铁盘上,卷曲起来沙沙作响的咸肉片看上去又松又脆。她打开生锈的铁烤箱,取出一只正方形的盘子,盘子上面摆满用发酵粉发得松松的大面包。热面包香气扑鼻,两位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年轻人低声说:“耶稣基督!”

  年长的人回头问我:“你吃过早饭吗?”

  “没有。”

  “那就跟我们一起吃吧。”这就是邀请了,我同他们一块走到包装箱旁,围着箱子蹲在地上。青年问道:“你也去摘棉花吗?”

  “不。”

  “我们已经摘了12天了。”

  姑娘从火炉那边说:“还领到了新衣服呢。”

  两个男人低头瞧着新衣裤,一同笑了。

  姑娘摆上那盘咸肉,大个的黑面包,一碗咸肉汁和一壶咖啡,然后自己也蹲在纸箱旁。婴儿的头部暖暖和和地包在背心里面,还在吮奶,我听见小嘴吮奶时的咂咂声。

  我们都在自己的盘子上放满面包和咸肉,在面包上浇上肉汁,在咖啡杯里放了糖。那位长者把嘴填得满满的,细细咀嚼了很久才咽下去。于是他说:“全能的上帝,真好吃!”接着他又把嘴填满。

  年轻人说:“我们吃了12天好的了。”

  这里,每个人都在狼吞虎咽,都把再次放在自己盘子上的面包和咸肉又一下子吃得精光,一直吃得肚里饱饱的,身上暖暖的。热咖啡把喉咙烫得火辣,但我们把剩在杯底的咖啡连同渣子一块儿泼在地上后,又把杯子斟满。

  曙光现在有了色彩,但这种发红的亮光反而使天空显得更寒冷。那两个男人面对东方,晨曦把他们的脸照得闪闪发亮。我抬头望了一会儿,看见老者的眼球上映着一座山峦的影子和正爬越过那座山峰的亮光。

  两位男人把杯里的咖啡渣泼在地上,一同站起身。年长的人说:“该走了。”

  年轻人转向我,“你要是愿意摘棉花,我们可以帮个忙。”

  “不啦,我还得赶路。谢谢你们的早饭。”

  长者摆了摆手;“不用谢,你来我们很高兴。”他们俩一同走了。东方的天际这时正燃起一片火红的朝霞,我独自顺着那条乡间土路继续向前走去。

  事情就是这些,它之所以令人感到愉快是显而易见的。但它本身具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因此,我每次回忆时总有一股暖流袭上心头。□

  (张晓敏摘自上海文化出版社 

 

Number : 9389 

Title :春天的声音

作者 :王家祥

出处《读者》 : 总第 182期

Provenance :台港文学选刊

Date :1996。5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生命发生的声音有些是听不见,却看得见的。某些声音可以在心中滋长,甚至变得很喧嚣,很庞巨,耳畔却没有任何声响。

  走在春日迷的山林小径上,耳朵里很安静,鸟叫虫鸣,风拂雨斜,这些,是不吵人的声音。可是,你要静下心来让真正的声音在心头滋长,流动,仔细倾听!没有一种生命是可以暂时停止运转的,停止在生命之河里流动。

  泰国的禅坐大师阿姜查,教导弟子要学习“静止的流水”的心境。弟子们怀疑,世界上哪里有静止不动的流水呢?既然是流动的水,便无法同时保持静止呀!是啊!既然是声音,便不能有听不见的声音呀!听不见的声音又如何叫做“声音”呢?

  阿姜查说,那是一种心灵状态。保持心灵的静止、安详,并不表示生命与外在的互动会暂时停止;思考仍然在心灵中流动着,智慧容易在其中受孕生成。

  我想,世间的表面不能决定所有的状态。在你心中响起的声音,别人听得见吗?别人心中的声音你又听得见吗?你是否有许多的声音不是自耳畔响起,而是自心田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偶尔满溢,或时时回荡于脑海中。某些时空触动起回忆的声音,未来的声音,理想的声音,思考流转的声音。你的心灵的土地上是繁杂吵闹,亦是空荡冷清,毫无声响。也许你是学习安静而易于感受,然后让你的心田喧嚣热闹,充满意志的能量,而不是吵闹得无法倾听。

  走在春日喧嚣的山林小径上,耳畔清静,蹲下来,却能看见热闹鼎沸的声音。一株株细嫩的幼苗刚从柔软的黑泥中探出绿色的新芽。在接受雨水的充分滋养之后,它们迸发出来的生命能量是何等庞大的温柔。未及等待泥土由寒转暖,一株,两株,三株,一百株,一千株纷纷破土而出,铺满每一处柔软的土地。

  植物发芽的声音也许听不见,却看得见,领受得到。仔细低头探视每一处被去年的老株残枝所掩盖的角落,假如你听得见那微弱幼苗群起探头的声音:那多如波浪、不断涌向海岸的声音,在亘古的时代它们便未曾止歇,一直向未来发音,掀起生命的意志。

  我们在春季间上山无意便会踩死这些探头的意志。即使已经极力小心,审慎避开每一步可能的错误;然而那些美丽的小生命所展现的强大意志遍布于土地的每一处隙缝,使人不胜其扰。仿佛它们正群集喧嚣地叫着:“小心呀!不要踩死我们呀!不要踩死我们呀!”而我则是被不忍之心逼迫得进退不能,懊恼不已。

  从内心里涌现的那一股不忍之心,在近年来愈加强烈,使得春季雨水充沛之后的上山日子变得有点令人不适与心疼。除非必要,或者春日某些特定的华丽太吸引人。否则我宁可满心欢喜地待在家里感谢今年的春雨适时到来,解放我那群干渴一整季长冬的朋友。

  日本有一段关于春天狐狸嫁女儿的传说,警告人们春天不要进入森林打扰狐狸的婚礼,否则会遭到厄运。导演黑泽明也曾将这段传说应用在他绿色思想极为强烈的电影《梦》里头。细想,这段传说背后的深层意义,不正是提醒人们春天不要进入森林里干扰各种生命旺盛的萌发与成长?

  印度有支最古老的宗教在数千年前即体会出春天尽量不出门,若不得已也要打赤足外出的教义。印第安人则在春天时卸下马的蹄铁,也不驾马车出门,以免影响大地的胎气。印第安人相信,春天是大地怀孕的季节,要避免马的坚硬铁蹄剧烈踩踏大地。

  我则庆幸内心开始了这样谦虚的心境,要向大地表示谦敬是一段不容易体会的人生修行。当你听得见春天幼嫩的生命发出的声音而去在意它时,是比辛勤聆听深奥的道理更接近善念吧!□

 

Number : 9390 

Title :天的灵堂

作者 :王家玲

出处《读者》 : 总第 182期

Provenance :文艺报

Date :1996。6。7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在干涸、飞沙走石的高原戈壁旅行有些日子了,没有看到过芦苇。就深信在到处布满石子,缺少水泽的砂石地上是不会有连成一片片的苇子或苇荡的。

  “这里有的,只是很少的一片,在昆仑雪山脚下。”向导说。于是,我们就向着那绿色的梦飞驰而去。

  号称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不同于所走过的任何地方。除了满目银色冰雪屏障外,就是纵横交错、裸露着岩土的山脊梁。久居“屋脊”上的人特别嗜好绿色,绿圈在有着厚实墙的屋里,不受任何暴风雪的袭击。生活在“天”上的人要求不高,只要有绿的陪伴就不会寂寞,就估摸着离人寰不远。

  我们来到这片开满白花花芦花的野地。

  “旁边就是举世闻名的察尔汗大盐湖。”向导说。察尔汗是块不毛之地,留不住生灵,也没有绿荫,是天帝眼前撂荒的土地。

  书上说它曾是一片内陆海洋,因无法和外界沟通,只好留在高原上自生自灭。终于有一天,海死了,留下凝固而浓缩的躯体,在天帝脚下浩浩荡荡铺陈着亡者的灵场——没有生命,只有生命的结晶体——盐湖。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一边小心翼翼拨开被烈日烤得分外尖脆的苇叶,一边向前走去。

  “是墓地。噢,是海死了以后很久的事了。”

  惊懔了一下,倏地停住脚步,一只脚陷在沙土里——是一个完全被芦苇覆盖着的坟包。前瞻后顾,原来已走在坟冢林立的地方。一个个坟包被密密匝匝的苇丛掩饰着,不容易看到。

  果然是一片芦苇海,一个聚集了无数亡灵的地方。

  “现在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候。再过些时日,芦花铺天盖地开成一片,高原风吹来,它们就哗哗作响,人们都说那是在唱挽歌。”

  我无心去想象向导所描绘的灿烂景象,只觉眼前的一切已足够壮观。

  “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归宿,亡者该心安了。”

  想到动情之处,就伸手去抚摸那枝冠上的芦花。没想到,沉甸甸的芦花在我触到它那一瞬间,只轻轻一跳,就弹向了一边。

  “是亡者魂灵吧?”

  “有人说,芦苇海会讲故事。每到芦花开放,日头西沉的时候经过这里,那作响的芦花分明在说话呢。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议论得可欢呢,偶尔还能听到咳嗽声……”

  我很喜欢这位说个不停的向导。只要须臾工夫;他就会把看到的、听说的,甚至是即兴想象的都告诉你。

  我很欣赏他讲的关于芦苇海说话的故事,就有意甩下他们,兀自弯进芦苇深处,为了听到更多的故事。

   “四川生人”、“江苏生人”、“甘肃生人”。

  我默念着每座坟墓前木牌上已模糊不清的字迹,想象着他们会告诉我些什么。

  芦花在我头上跳动着,尖利的苇叶甚至刺痛了我,但我仍顽强地站在苇丛中祷告他们讲给我听……

  说是一位年轻的战士外出巡线时遇上了大风雪,电杆和电线被狂风搅得一塌胡涂。一筹莫展时突然想到用喷灯把雪堆融化,用冰柱把电杆和大地牢牢“焊”在一起。本来是一个创举,但是悲剧也会发生—— 一刹间,被冻得不知所措的战士扑向冰雪,扑向电杆,把生命和维护的电杆永远凝固在一起。

  是个幼童的故事。伴他在此地长眠的是一株嫩弱的新苇,小小芦花才齐肩高,挺乖挺稚气地依偎着我,像依偎着母亲。

  他说,很想看到父亲。妈妈说,爸爸在天上,跟星星在一起。于是就更想父亲,想和父亲的星星在一起。

  他说,到高原的第一个夜晚,叔叔阿姨说些什么不太听得懂。只知道让他们不要忙着上去,上去有危险……

  离朝思暮想的父亲,离父亲的星星只有一步之遥,谁能阻挡得了他们日夜兼程往“天上”赶。

  他说,终于在星星歇脚的地方看到了父亲。父亲指给他看星星,指给他看月亮,就这样看着,说着,数着,笑着,在父亲的怀中永远睡去了,再也未醒。

  父母亲轮流抱了他三天三夜,想用体温,想用自己的气息唤他回来……

  以后,就在他们父子说笑的地方栽了一棵小树,母亲说,这就是我的孩子。整日呵护着他——风雪来了怕冻着,烈日当头怕晒着,从此,全家三口再也没离开高原。

  如今,那棵树已长得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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