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定国同志的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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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定国同志的夕阳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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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

    西西说:“我不用问都知道,小蓓从来不会把浴盆弄脏,就是弄脏了,她自己
也会弄干净。”

    苗岭秀说:“照你这么说,这浴盆就横竖是我们弄脏的了?”

    爱国眼看要起火,赶快跑过来劝道:“其实只要把话说清楚了就行了,大家都
不必太认真,以后呢,谁弄脏了谁就想着把它擦干净,擦干净了不就得了吗?今天
呢,就算是我把浴盆弄脏了好不好?我来擦!”

    爱国说着就挽起袖管找去污粉,西西的小姐脾气到底还是上来了,西西突然大
叫一声:“爱国!你干什么?你贱啊?你还不至于堕落到要给人家去刷澡盆吧?”

    苗岭秀亦怒了:“把话说清楚!给谁刷澡盆?”

    西西说:“今天的事,明摆着的,我们小蓓从来不泡澡,我和爱国还没有洗澡,
澡盆明明是你们弄脏的,怎么就不能承认呢?难道你们弄脏了澡盆,非得要别人来
擦吗?我们家从来没有这种事!这是一种教养!教养!你懂吗?”

    西西特地强调了“我们家”,以提示苗岭秀:我们家的人和你是有区别的,你
是后来加入到这个家庭来的,你必须按照这个家庭一贯的原则行事。

    苗岭秀决不示弱:“嚯,听听,你们家!教养!你什么意思?你比我们高一头
吗?”

    卫生间里的动静惊动了葛定国同志。从葛定国同志的房里传来的响动。苗岭秀
听到了葛定国同志屋内的响动,声音更大了。在苗岭秀看来,这样的战争早该爆发
了,爆发比不爆发好,早爆发比迟爆发好,因为不管怎么样,不管战争的起因、进
程、程度如何,战争的结局都只会对她有利,她在这场战争中具有绝对的优势,而
她的全部优势就来自于葛定国同志。

    苗岭秀说:“你们家?教养?你最好把这话当你爸爸的面再说一遍!”

    西西却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气儿说下去,新账老账一块儿往外抖搂。这是西
西愚蠢的地方。西西其实根本不善于吵架,别看她平时伶牙俐齿,可就是不会吵架,
只要和人吵架,她立刻就会失态,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她绝对分不清,这样她就很
容易被人抓住辫子而使自己陷入被动,使整个局面失控。

    
    



 
               第二十五章

    现在西西已经开始进入这种失控状态:“还有,你们凭什么每天晚上问都不问
一声就抢在别人前面洗澡,害得小蓓天天晚上九点钟才能洗上澡,天天觉都不够睡。
还有,每天早上你都给小蓓吃冷鸡蛋,喝冷牛奶,害得小蓓天天胃疼……”

    苗岭秀先是听着,突然冷笑一声截断话头:“你最好把这些话拿到干休所大院
去说给大伙听听,人家要是问,小蓓是谁的女儿,她天天吃冷鸡蛋,喝冷牛奶,她
妈干什么去了?你怎么说?和着人家好意帮了你,回过头来还要受你的指责吗?这
就是你们家的教养吗?我们又是谁?我们是你们家雇来的保姆吗?”   这句话
一下子提醒了西西。见到了从屋里睡得懵懵懂懂走出来的葛定国同志,西西想到了
那天葛定国同志对她说过的话。

    昏了头的西西居然就冷笑一声尖刻地说:“嘿嘿,你说得不错!我原来真就把
你当成我们家的保姆了。这是我爸跟我说的,他找你,不过是给我们家找个保姆,
现在看来,你不是,对不起,我误会了……”

    苗岭秀的眼睛都瞪圆了,苗岭秀冲着葛定国同志大喝一声:“葛定国!”然后
指着西西:“你是这么跟你女儿说的吗?”

    葛定国同志彻底地醒了,虽然葛定国同志根本就没弄明白这两个女人在为什么
争吵,却非常清楚,在他夕阳红的生活里最糟糕的局面终于出现了。西西说的最后
那句话他也听到了。葛定国同志在飞快地做出判断之后,果断地采取了丢卒保车的
措施。葛定国同志厉声对西西说:“我什么时候讲过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呢?吵架
归吵架,吵架也不能胡讲对不对?吵架本来就不对,胡讲就更不对了!……”

    葛定国同志还没有 嗦完,西西和苗岭秀就已经各自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去了。两个人关门的声音都很重,重得吓人,这表明这事还没完。

    这事确实还没完。第二天下午,西西下班回家,苗岭秀正坐在客厅等她。见西
西进门,苗岭秀站了起来,说:“趁玲玲和小蓓都还没有回来,有些话我想跟你谈
谈,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西西朝葛定国同志的房间看了看。从葛定国同志房间里传来两声干燥的咳嗽声。
西西想,这谈话即使不是葛定国同志授意的,也是葛定国同志默许的了。

    西西打开自己的房门。苗岭秀跟了进来。

    苗岭秀开门见山地说:“咱们早就该谈谈了。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你千万
不要见怪。我们那个地方,有个习俗,二婚媳妇进家前,丈夫家要‘清门’。‘清
门’的意思你懂吗?就是把前妻的儿女、外甥、侄子全清出门去,干干净净过日子。”

    好狠!西西心下想,但西西什么也没说,只用眼睛看着苗岭秀。西西今天抱定
一条,任你苗岭秀说下大天来,我葛西西也不开口。不跟你说话。你不配!

    苗岭秀接着说:“我来之前问过你爸,这‘清门’的规矩咱带不带过来?你爸
给我介绍了你们家的情况,我听了,觉得你们有难处。我就下不了这个决心了。你
想,一个人要是光想着自己,别人的死活跟他都没有关系,那还算是人吗?我就跟
你爸说,要不,咱先别撵他们走了,先让他们和咱们一块儿住住?大伙儿先处一段,
处得好呢,就处,处得不好,再说。”

    西西听着,心想这女人,果然厉害!

    
    



 
               第二十六章

    苗岭秀问西西:“你说,咱们现在,算是处得好呢?还是处得不好?”

    西西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苗岭秀一眼,她发觉苗岭秀的眼神也是认真的。

    西西二话没说站起来,绕过苗岭秀,径直走到葛定国同志房里,径直走到葛定
国同志面前,平静地对父亲说:“爸,您的意思我全知道了。给我们两天的时间,
我们这就搬走。您自个儿多保重。”

    葛定国同志正躺在他的竹编躺椅上看书,闻言惊慌地坐起来,问:“走?为什
么?”

    西西冷冷地从牙里挤出两个字:“清门。”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节骨眼儿上,西西的母亲老戴同志病了。

    西西专门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去看望母亲。老戴同志是心脏病发作,医生讲已经
过了危险期,还说这病说好就好,好人似的,以后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好,没准下
一次再犯就过去了。北战在老戴同志身边守着,尽职尽责,连着两晚上没睡觉把北
战累得够呛,好在母亲脱离了危险,北战觉得累一点也值了。

    东进和南征都没有来。西西和北战在老戴同志病房外的走廊上聊了会儿天。西
西告诉了北战家里发生的情况和她准备搬出去的事。两人商量好,老太太这边发生
的事不要告诉老头,老头那边发生的事不要告诉老太太。

    北战说:“真是一家有一家难念的经。我们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前几天,沙
沙和妈又吵起来了,我一时火起,捶了沙沙一下,把她的后背打青了,她说要到法
院去起诉我,我跟她说,得了,省了吧,你也别起诉了,咱俩离了得了。家里成天
打打杀杀的我也烦了。说实话,沙沙这人不坏,长得那模样你是知道的,人家全说
跟了我亏,对我不错,对孩子也好,又能干,就是容不了妈,老想过小三口的日子。
你不知道她说的那话有多难听:葛北战!你是不是想用你妈把我熬死?等你妈死了
我头发也白了!我不甘心!想想人一辈子真没劲,那么多不相干的人非得绑到一块
儿来过日子。我现在特想咱们小的时候,那时候爸爸妈妈脾气都好,你记不记得爸
老带咱们扔石子,比谁扔得远,你一扔不远就耍赖?”

    北战说的那些事仿佛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西西觉得,如果有人对她说,现在
让她回到小时候和哥哥姐姐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中去,但是要减掉她五年寿
命,她想,她也会愿意的。

    西西和爱国用了两天时间,搬出了柳絮园。

    西西说走就走,嘴上挺痛快,可在迈出3栋16号大门那一刻,心中还是涌起
一阵伤感。这里毕竟是她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的娘家,小蓓在这里学会了走路,
说话,在这里上的小学,中学,本来以为还可以在这里住到小蓓上大学,现在却走
了。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了:就是一块石头揣在怀里十几年你还
舍不得丢呢!何况这是与你生命中十几个岁月朝夕相伴的家?

    爱国的房子在城东三环路外,因为离小蓓学校太远,他们从没去住过,一年里
只是抽空去打扫几次,现在没有办法,只得搬去住了。

    走出柳絮园大门的时候,爱国安慰西西:“别伤心,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杀
回来的。”

    西西说:“为什么?”

    爱国说:“都说你精,我看你没有苗岭秀精。苗岭秀精,我看没有你爸精。他
俩早晚得崩,不信咱们走着瞧。”

    
    



 
               第二十七章

    这话还真让爱国给说中了。没过一年,葛定国同志和苗岭秀果然就闹翻了。

    说出来让人匪夷所思,葛定国同志和苗岭秀的矛盾是从苗岭秀的女婿、玲玲的
男朋友身上开始的。

    前面说过,玲玲是个长得惹人喜欢的文静可爱的女孩,在葛定国同志的介绍和
苗岭秀的亲自奔走下,为玲玲在太平洋保险公司找了一份文秘的工作。玲玲每天穿
着公司文秘必穿的白衬衣、藏蓝西服套裙上下班,又干净,又时尚——现在的时尚
是穿白领制服,这样的女孩,看中她为她介绍男朋友的就特别多,有好几个男孩子
的条件都是很不错的,其中有一个在国家机关当处长,一个在公司里做部门经理,
还有一个在大学里当讲师,这几个人在苗岭秀看来个个都不错,做自己的女婿都很
够格,也不知为什么,玲玲偏偏看上了一个叫江汛的小号手。

    小号手不知道通过了什么途径认识了玲玲,从此迷玲玲迷得昏天黑地。无论何
时何地,小号手都伴随在玲玲左右,天天风雨不误接送玲玲上下班。小号手自己有
辆车,虽说不过是辆都市贝贝,好歹也算是有车族,跟那些自行车族、公交族差着
一个档次呢!事实上,苗岭秀看不上人家小号手是没有道理的,小号手是中央级乐
团的第一小号,天天晚上都有演出,有时一晚上要赶两三场,业务忙得应付不过来,
加上各种演奏会、独奏会、家教收入,小号手一个月的收入小一万呢!在这座城市
里小号手属于雅皮阶层,论收入跟处长不好比,但肯定不在讲师之下。可惜这些属
于比较复杂的问题,包括经济问题、文化问题以及社会学问题,苗岭秀如何搞得懂。

    有意思的是,人家苗岭秀不乐意,人家苗岭秀是玲玲的亲娘,人家不乐意得有
道理,可葛定国同志也跟着不乐意,而且比苗岭秀不乐意得还凶,这就让人不好理
解了。

    玲玲有一天中午把小号手带到家里来,两人进了玲玲的屋。玲玲原来和她妈一
个屋,自打西西他们搬走后,小蓓的屋就成了玲玲的屋,西西的屋就成了苗岭秀的
书房。苗岭秀虽然没有书,但她认为在这种问题上应该随和一点,既然大家都管这
类屋子叫书房,那么她也就叫书房好了。苗岭秀每天在书房里打毛衣,用缝纫机做
各种自制的衣服,比之没有书房以前确实是惬意和舒坦多了。玲玲和小号手进屋后
不久,屋子里就传出激昂优美的小号旋律。先是一支较慢的曲子,听上去很像是一
个老极了的农夫牵了一匹老极了的马,慢慢地走在荒凉的草原上,草原的尽头夕阳
坠下去了,远远地看去一片火红;接着是一支听上去更加忧愁的曲子,好像是大河
里有一只船,这船走着走着,就不知该往哪儿走了,这能让人不愁吗?最后一支曲
子要好一点,是一支很快乐的曲子,那曲子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从高的地方到低的
地方,滴溜溜的,嘀里嘟噜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就好像一只小黄雀一边唱着歌一边
从云里翻着跟斗往下栽……哎呀呀呀,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柳絮园能得几回闻!
玲玲也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暗下决心跟小号手厮守一生了吧?谁知道呢?葛定国同
志却是从这一刻起便讨厌了小号手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葛定国同志只要一想,从
今往后每天的清晨,从柳絮园3栋16号的窗口随时可能会伸出一只喇叭就忍无可
忍!

    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传来葛定国同志不胜其烦的吼叫:“不看看什么时候了?
还吹喇叭!谁告诉你们这个地方可以随便吹喇叭?!”

    
    



 
               第二十八章

    小号声戛然而止。

    喇叭?吹喇叭?玲玲差点笑出声来,可小号手悲愤已极!

    对于一个西洋乐手,你可以吊打他们,往他们的手指上扎竹签,往他们的脸上
啐唾沫,但你决不能说一只喇叭等同于一把小号!

    小号手义正词严:“您不能说我吹的是喇叭……”

    葛定国同志却容不得他解释:“以后不许在我这里吹喇叭!我不喜欢听喇叭!
你明白吗?你不要跟我顶嘴!老子当年一声令下就轰了它个三天三夜,谁敢跟我顶
嘴?不准吹喇叭就是不准吹喇叭!这里永远不能再听到有人吹喇叭!”

    如果说仅仅因为一只喇叭或者准确点说因为一只小号就能惹起葛定国同志这么
大的火,未免言过其实了。葛定国同志内心的不快已经积攒有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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