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日头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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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日头照着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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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志刚找来了。 
  文秀一见志刚阴沉的脸,就知道志玲把事情捅到娘家了。果然志刚一进屋就说:“小米,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文秀说。” 
  小米出去以后,志刚气呼呼地说:“任文秀,你能耐大了!” 
  文秀把门关上,小声说:“你嚷嚷什么,这是在你家吗?” 
  志刚一把拽起文秀说:“走!那咱回家说去。” 
  文秀挣脱了:“你到底怎么了?” 
  志刚说:“别装傻了,今天你干什么了?为啥推了咱姐的房子?” 
  看志刚火气这么大,肯定听了志玲一面之词。文秀让志刚坐下,慢慢听她解释。她一五一十地把志玲的态度和工作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说得很详细很透彻很明白,可志刚还是理解不了,他反复问:“太平庄这么多户,为啥就推姐姐一家?” 
  文秀说:“我说过了,她不拆,影响全局。” 
  志刚说:“她不是党员,不是干部,普通老百姓咋会影响全局?” 
  文秀说:“因为我是这个村的包村干部。” 
  志刚冷笑:“原来你只是个包村干部啊,我以为你是多大的官呢!” 
  志刚的态度让文秀很恼火,她今天被志玲闹得够狼狈的了,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志刚问也不问,眼瞎了吗?自己这么费心解释,他却一点也不理解,只想着自己的姐姐,一点看不到文秀的委屈,好像没有一点夫妻之情,文秀委屈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可是她不想和志刚较真,志刚肯定在婆婆和志玲那里受埋怨了,不然不会这么激动,她再和他过不去,不是让他两头受气吗?文秀耐着性子给志刚解释:“我是包村干部、主要责任人,姐是我的亲戚,大家都看着她呢,她不拆,我怎么说服别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咋就不明白呢?” 
  志刚说:“我明白了,原来乡政府也实行株连九族啊。” 
  文秀瞪眼看志刚,觉得和他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他是个教师,不了解乡镇工作的规则,很多道理,他一时想不通。她不想再解释了,转个话题说:“毛毛呢?我想他了。” 
  一提毛毛,志刚口气有点高:“你还记得毛毛啊?” 
  文秀说:“毛毛是我的儿子,我不想他想谁?” 
  志刚说:“我看你光顾着过官瘾,早把毛毛忘了。” 
  志刚的话句句带刺,文秀也有点生气:“你是来找碴儿的是不是?什么官瘾,寒碜谁呢?” 
  志刚丝毫不理会文秀的情绪,继续冷嘲热讽:“我看你比中央领导都大,今天多威风啊,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话说回来了,拿家里人长自己的威风,算什么东西?” 
  文秀忍不住了,大声说:“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完!” 
  志刚一步不让:“我怎么胡说八道?如果太平庄有一户拆了,咱姐她不拆,算她不对;如果今天不是推了她一家,而是推了三家两家,她也没啥怨言。这么多户,就推了她的房子,明摆着是柿子拣着软的捏,明摆着是欺负人!” 
  志刚只听了片面之词,怎么是一户没拆呢?张小多拆了,牛二愣的姨夫也拆了。 
  志刚继续找理由:“他们都是党员干部吧?” 
  文秀说:“一户是党员,一户是群众。” 
  志刚说:“咱姐不是党员。”志刚绕来绕去只认准这个理,文秀有点不耐烦:“房子已经拆了,说什么也不顶用了。” 
  志刚一听这话,火了:“你什么态度,现在你跟我走,给姐说好话去。” 
  文秀的火也被激了起来:“凭啥我给她说好话?” 
  “凭啥?就凭你帮着外人打她。” 
  文秀仰起头指着脸上的伤痕说:“你没长眼吗?你看看我脸上,是谁抓的?” 
  小米和李平走了进来。李平把志刚拉一边说:“有话好好说,别吵。” 
  李平一拉,让志刚火更大了,他指着文秀的鼻子说:“打你活该!该打!” 
  当着李平和小米的面,志刚说话这么难听,文秀脸上挂不住了,她腾地站到志刚面前,厉声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米连忙拉住了文秀。正在这时,小娟过来了。她对志刚说:“舅舅,你别怪妗子了。我娘她太不像话了,你不了解情况,别在这里闹腾了,跟我回家吧,我姥姥和娘在家里正哭呢。” 
  小娟的出现缓和了矛盾,志刚和文秀都不说话了。小娟拉起志刚朝外走,文秀喊住了小娟问:“你姥姥来了?” 
  小娟说:“我娘哭着给姥姥打了电话,姥姥担心,让舅舅把她送过来了。” 
  文秀心里说,事闹大了。 
  志刚和小娟走了以后,李平说:“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文秀说:“不去了,现在都在火头上。” 
  “也是。”接着李平问,“刚才那个姑娘是谁?” 
  文秀说:“志玲家的闺女,就是我和你说的,大学毕业,没工作的那个。” 
  李平说:“到底是大学生,说话明事理。” 
  小米也说:“不像她妈。” 
  文秀叹口气说:“比她妈强百倍,可就是命苦。” 
  看着文秀愁苦的脸,李平忽然说:“改天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帮她找找工作。” 
  文秀抬眼看李平,李平说:“我同学是县医院的院长,我可以帮忙问问。” 
  文秀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她连说:“那太感谢了,真办成了,我好好请请你。” 
  李平看着文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脸上的伤痕,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怜惜,大姑子这样对她,她还记挂着她女儿的工作,这是何等的度量啊。本来李平只是顺便说说,但是见文秀这样在意,他对自己说,一定要当回事好好办办,就当是为文秀帮忙吧,也许办了小娟的工作,家人对她的态度可能缓和一点。看今天志刚的表现,文秀最近一段时间,在家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太平庄清理空心村的工作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杀一儆百的做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第二天一早,杨抗就过来报告好消息,牛顺子正在拆除,还找了几个邻居帮忙,并写了一份检查让老婆交给了杨抗。 
  李平说:“这样就对了,不然非给他个处分不可。” 
  文秀说:“既然知道错了,就算了吧。” 
  李平说:“不能那么简单,最起码要在两委会上把检查念一遍,让别人也接受点教训。” 
  李平问其他户的情况,杨抗说,早上起来,他围着村转了一圈,大部分户在动手拆除。文秀和李平听了非常高兴,这是他们驻村以来,工作最有进展的一次。看来无论是什么工作,都得先抓典型,不论是好典型还是坏典型,都要抓,典型抓好了,可以以点带面,工作很快就能铺开,这项工作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如果后面不出大的问题,很快就可以圆满结束。 
  李平让杨抗到村委会召集全体干部开会,既然局面打开了,就应该一鼓作气,趁热打铁,利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把要拆除的户全部再转一遍,多做思想工作,催一催,争取一周之内,全部拆除完毕。 
  杨抗走了以后,老孙说:“坏事也能变好事,文秀大姑子立了大功了。” 
  李平说:“好事也能变坏事,工作顺利了,文秀可不顺了,昨天晚上她爱人过来,埋怨她呢!” 
  老孙说:“也难怪,一家人,打闹成这样,怨恨肯定结了。” 
  李平说:“你岁数大,说话有分量,有空帮忙调和调和。文秀工作上卖了力,不能让她为了工作搞得家庭不和睦。” 
  老孙说:“我抽空找她爱人念叨念叨,我和他熟。” 
  正说着,姚书记打来电话,让李平和文秀马上到乡里去。文秀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昨天晚上林丽一定打小报告了。她不由看了林丽一眼,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姚书记果然是为了推房子的事找他们。姚书记很不高兴:“昨天太平庄那么大的事,为啥不和我通气?” 
  李平找借口说:“昨天是星期六,考虑到你休息。” 
  姚书记打断李平的话说:“别找借口,现在通讯工具这么发达,我看是不想让我知道吧。” 
  文秀听了这话,心知姚书记把问题想复杂了,好像他们合伙把姚书记架空了一样。一时心里有点沮丧,他们干了工作,却得不到理解,还造成这么大的误会,真不划算。 
  李平显然也听出了姚书记的弦外之音,他的脸也沉了下来:“姚书记,我没有别的意思,全是为了太平庄的工作。” 
  文秀连忙帮腔说:“李乡长也是好心,我们昨天是有点违法,李乡长怕你担责任。” 
  文秀本来是为李平开脱,没想到姚书记听了这句话火更大了:“你们还知道违法啊?乡干部带头违法施政,这是什么性质?” 
  李平也火了,他站起来说:“姚书记,清理宅基地是我们政府的工作,作为政府的一把手,难道连这点决定权也没有吗?你放心,出了问题我自己担。” 
  姚书记也站了起来:“你担得起吗?” 
  文秀懊恼自己太笨了,话说得太直接,没消除误会,却把火给引着了。见两个领导吵了起来,她连忙打圆场:“都消消火,李乡长是为了工作,姚书记是怕出问题,心都不差,出发点都是好的。” 
  文秀的这句话给两个人都找了台阶下,姚书记说:“我是一把手,当然怕出问题了,昨天晚上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太平庄姓杨的老百姓要组织上访。” 
  文秀心里一惊,姓杨的百姓要组织上访,昨天晚上他们怎么没得到一点消息? 
  姚书记说:“太平庄不是有个迷信说法吗?东头是龙头,西头是龙尾,你们是不是把姓杨的地方给了姓牛的了?” 
  李平说:“是给了姓牛的了,可这是封建迷信,上访没道理。” 
  姚书记说:“只凭这个是没道理,关键问题是,你们违法施政,怕有人抓住这个小辫子做文章。”
  李平和文秀不言语了,如果真有人钻这个空子,还真麻烦。 
  抓小辫子也只有志玲能抓,志玲是个老百姓,她不懂什么叫违法施政。文秀对姚书记说:“推的那户是我大姑子家,她娘家最大的官就是我了,我不支持她,她闹不起来。” 
  文秀这么一说,姚书记的口气不再那么强硬了。他说:“我知道你们干了工作,可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真出了问题,文秀是小事,李乡长的前途可是大事。再说了,干工作要商量着来,你们这样做不是小瞧我吗?你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干工作,我在后面当缩头乌龟怕担责任,村干部会怎么看我?” 
  姚书记这几句话说得比较实在,仔细想想很有道理,李平和文秀都低头不言语了。 
  姚书记说:“事情既然这样了,我也不再追究,下不为例。” 
  话说完以后,疙瘩也解开了,李平起身告辞。 
  姚书记再三叮嘱:“回去工作细致点,千万别引起新的上访。” 
  李平说:“姚书记,我考虑问题不周到,你别多想。” 
  姚书记把李平的肩膀一拍说:“话不说不明,灯不拨不亮,话说开了,啥事没有了。等你们清理完了,我带着酒菜犒劳大家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文秀心里松了口气,终于雨过天晴了。 
  回村的路上,文秀和李平分析,姚书记把情况摸得这么详细,说明了有人把情况全部向他汇报了。李平在会上强调了要保密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文秀觉得是林丽。那天下午,在杨抗家里,杨抗和李平都夸奖文秀,把她晾在一边,她的心里不平衡,肯定给姚书记汇报了,而且汇报的时候添油加醋夸大了事实。 
  李平问:“昨天晚上谁给姚书记通的话?难道是杨抗?” 
  文秀认为也很有可能,那天给牛林丈量地方的时候,文秀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把地方给了牛林他非常不满。杨抗这个人城府很深,表面上跟没事儿一样,私下里面做点小手脚很有可能。 
  李平说:“真是这样,麻烦了,就怕是真有人挑动上访。” 
  文秀说:“我回去找志玲谈,只要她不动,就没问题。” 
  李平说:“现在志玲对你正有意见,你去谈恐怕要受委屈。” 
  文秀说:“只要她不闹事,受什么委屈我也没关系。” 
  李平还是有点担心。文秀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摆平,毕竟我们是亲戚,抓起灰来比土热。” 
  李平说:“那好,我去找杨抗谈,一定按住他,不能让他起事端。” 
  文秀叹了口气说:“以为太平庄平安了,没想到还是有矛盾。” 
  李平笑:“这么多年的裂痕,只能慢慢填平,这跟和面一样,不折腾两滚,能和熟了?” 
  到了村里,李平叮嘱文秀:“今天和姚书记的谈话要保密,村干部听说了这样的话,工作上会有顾虑。” 
  文秀说:“我知道。” 
  至于林丽,文秀建议李平不要问她了,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惹急了她,工作上给你拉偏套,就被动了,有句话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李平点了点头,觉得文秀和他有一种默契,两个人想问题总会想到一块儿。 
  李平和文秀到村里转了转,大部分的户都已经在动手拆除,没有动手的户态度也不错,都说这两天马上拆。到牛忙家门口,碰到了杨抗和林丽,李平问:“这家有问题吗?”林丽说:“原本态度不积极,现在没事了。”杨抗笑着说:“牛食堂就怕林委员,她一个电话,牛食堂过来就把事给办了。” 
  看来是林丽做通了思想工作,李平笑着表扬林丽:“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林丽得意地说:“我限他三天拆完。”杨抗顺势点火:“这家就交给林委员了。”林丽说:“你就放心吧。” 
  望着张扬的林丽,文秀心里想,不就是管着组织吗?牛食堂想入党,才这么怕你,不然一边趴着去吧。
  回到村委会,李平单独找杨抗谈话。杨抗说:“昨天晚上,杨家三个老者到我家里,叨咕‘龙头龙尾’的事,让我数落了他们一顿。” 
  李平让杨抗把握好,千万不要引起上访。 
  杨抗说:“老百姓的老观念很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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