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界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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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界镜-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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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办法,自今以后,每年贴他三千六百两银子,逐月支付,这数再不能少了。”湘臯道:“我一年能够赚得多少,他要偌大的巨数,我这药房只好闭歇了。请于翁再去和他商个办法,总要重重的减让,使我不至过于为难,方可照办。”后经子筠再三说妥,每年给他一千二百两,逐月支付,所有这蒲菔牌子的责任,归伊独担,这事方算完结。
  那晓得这西人原是刘子筠串他出来的,弄了这一注银两,二人暗中平分。那子筠在湘臯一面还要做好人呢。湘臯自从被小蒲菔敲了竹杠以后,要想弥补这项亏缺,思想再创造一种新名字丸药,究竟善于颖悟,想了几日,又造出两种九药,名阴阳铁血丸,先登报说明铁之功用,与血如何关系,说是人身红血输多,则肌肤鲜红,身体强健,白血输多,则肌肉淡白,身子薄弱。服了这个阴阳铁血丸,自然红血输日长日多,白血输日减日少了。这等说话,外面看似明白晓畅,说得有理,其实只好欺那不懂生理的人。要知道人身的白血输为人身治病的元素,救命的至宝,杀微生物的主帅,人身一有伤损,那白血输即来医治,一遇微生物,即奋勇向前鏖战,必灭尽微生物而后已。试看那平常之人,每有毛病,不服药,亦往往会好的,即白血输自治的功能。是以这阴阳补血丸,实又是一骗人的花样。
  至于二人又该如何造假骗财,且按下不表。而娉娉与吴生之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吴云翥论功受赏 贾娉娘借体还魂


  再说娉娉自与吴生别离之后,终日不食,连日不寐,咄咄书空,盈盈滴泪,无日不抱病在牀,又经屡欲自尽,幸福娘责以大义,谓老夫人在堂,小姐岂忍即自摧残,抱终天之恨,贻不孝之名。故娉暂进饮食,然每日一食之后,即不再食,以致香消玉灭,柳悴花憔。其弟贾麟,已中浙江乡试,到京捐了知县,用足使费,放陕西咸宁县尹。麟回浙,挈家赴任。娉娉本系病躯,加以道路劳撼,及至到得咸宁,看看命将垂绝,老夫人忧闷频年,前已屡问病缘,请医服药,娉终不服,亦不说缘故。老夫人无可如何,后来诘问春鸿、福娘,始晓得与吴生之故,然后懊悔背盟,而已无及矣。虽百端宽慰,使之耐心调理,而奄奄一息,莫可挽回矣。未死之前一日,沐浴更衣,梳妆罢,请了母亲来房,勉强扶了福娘,对母亲拜道:“孩儿不幸,疾病弥留,死在旦夕,母恩未报,抱恨黄泉。赖有小弟灵昭,可以终养,愿母亲割不忍之爱,儿死之后,切勿苦坏身体埃”莫夫人听罢,大哭道:“我害了孩儿性命哟,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应许,此很何极呢?娉反不哭,劝慰母亲,又请弟麟到来,嘱付道:“贤弟聪明才智,早登高科,前程远大,家门之幸,父母有光,但愿早寻佳偶,助养母亲,愚姐命薄年短,不及见贤弟将来耸壑昂霄,建功立业,今日徒以死相累耳。”说罢泪下,气喘欲绝,麟亦悲泣,福娘扶娉上牀,娉以手书付嘱春鸿,寄与云翥,鸿谨藏之。当夜天未明而逝。麟以漆棺敛之。寄柩于僧寿,俟任满,载归杭州葬之。鸿出娉手书呈麟,寄与云翥。
  时云翥已到西安府,麟专人送去,云翥拆出,乃与云翥诀别诗,集唐人之句,成七言绝句十首也,诗云:雨行清泪语前流,千里佳期一夕休。
  倚阁辱思倍懊恨,寂寥灯下不胜愁。
  倚栏无语倍伤情,乡思撩人拨不平。
  寂寞闲庭春又晚,烟花零落过清明。
  相见时难别亦难,寒潮微带夕阳还。
  细蝉金鹰皆零落,离别烟波伤玉颜。
  自从消瘦减容光,云雨巫山枉断肠。
  独宿孤房泪如雨,秋宵只为一人长。
  纱窗目落渐黄昏,春梦无心只是云。
  万里寂寥音信断,将身何处更逢君。
  一身悴憔对花眠,零落残魂倍黯然。
  人面不知何处去,悠悠生死别经年。
  首成薄命久寻思,宛转蛾眉能几时。
  汉水楚云千万里,留君不住益凄其。
  魂归冥寞魄还泉,却恨青娥误少年。
  三尺孤坟何处是,每逢寒食一潸然。
  物换星移几度秋,鸟啼花落水空流。
  人间何事堪惆怅,贵贱同归土一邱。
  一封书寄数行啼,莫动哀吟易惨凄。
  古往今来只如此,几多红粉委黄泥。
  云翥得娉凶讯,将诗读罢,放声大哭,一恸几绝,闷而复生,到箱内取出前时所赠破镜断弦,立牌位在卧房内,奠酒哭道:“你既为我捐生,我又何忍相负?惟当终身不娶,以少慰劳魂耳。”又做了一篇祭文,私下雇船,到了咸宁。咸宁是西安府属县也,云翥到县,升堂,拜见莫夫人与云昭。夫人自娉亡后,日夜哭泣,愈加老态。见了云翥,愈益凄伤,弥增愧悔。
  云翥问知娉殡宫所在,即往痛哭,以手叩棺道:“云华小姐,吴云翥在此,想你平生,精灵未散,岂不能再与我相见么?你为我死,我为你伤,我今慰你魂魄,惟当鳏居空房,子其有灵,庶几魂随我旁。”是夕宿于县署,夜间反复牀上,似梦非梦。
  彷佛见娉来,向云翥喜道:“天果从人愿了。”云翥忘其已死,遂拥抱之,娉道:“哥哥勿要着忙,我有说话相告。”云翥方悟娉是鬼,因问道:“你既谢世,如今从那里来此?”娉道:“我死之后,冥司以我无过,差我到金华宫执掌笺奏之任,今冥王感你不娶之言,以为义高刘庭式,且不可使义夫无后,将使我还阳,而我身已坏,今议要借他人之尸,尚未有便,推起数来,当在冬末方可如愿,那时复得完聚呢。”说罢悠然飞去。
  云翥醒觉,但见淡月侵帘,冷风拂户,四顾凄然,不免泪下,遂作疏帘谈月词一阕道:溶溶皓月,从前岁别来。岁回圆缺,何处凄凉。怕近暮秋时节,花颜一去终成相诀。洒西风泪流如血。美人何在,忍看残镜,忍看残玦。忽今夕,分明梦里陡然相见,手握肩接,微启朱唇,耳畔低声儿说,冥君许我还魂也,教同心罗带重结。
  醒来惊怪,还疑又信,枕寒灯灭。
  次日归西安府,心中日日不乐,不觉又经腊月,有咸宁县承宋子璧,有个女儿号月娥,年方及笄,忽然暴亡,已三日矣。
  正欲入殓,忽然复苏,侍女报与子璧夫妻,走来,月娥不认父母,坐起说道:“我乃贾尚书的女儿云华也,咸宁县主即我之亲弟,死已一年,冥王送我还魂,乃借你女儿之尸,其实非你的女儿呢。快送我到县署去。”子璧夫妻听其声音不是月娥,惊疑不定,女即下牀走出,说道:“你等不送我归家,我兄弟衙门只在此间壁,被我兄弟得知,你须担错,我终究要归去。”
  子璧又惊又喜又怕,只得差轿子送到县署。到得内堂,见过莫夫人及云昭,将还魂事-一说知,莫夫人等惊疑,似信未信,然见声音语笑宛然娉也,举止态度宛然娉也,侍女闻知,皆来围看,女-一唤福娘,呼春鸿及兰苕等,无一错者,又入其卧房,问这样问那样,皆其生前物事也,方深信真正是娉还魂。
  说也奇异,这月娥的美貌,竟酷类娉娉,也能做诗,宋子璧夫妇爱之如宝。不多一会,打发轿子来接回去,三回五次,那里肯去。子璧夫妻无奈,只得同到县署,认为义女,两家来往居祝莫夫人喜不自胜,说道:“此天作之合也。”乃报与云翥知道,云翥大喜,即日乘船,来到咸宁,进署,到内堂,拜过莫夫人,亦以梦中见娉事告知,云翥又去拜宋子璧,即请子璧作媒,行礼聘定,回西安府,即择吉日迎娶。到了迎娶之日,合西安府内,文武百官,各各送礼贺喜,好不热闹。福娘做随房而去。花烛洞房,依然处女,枕上话旧情,一事不遗。
  一日设宴于公厅后堂,这堂名洒雪堂,云翥已知女名月娥,乃恍然大悟,伍相梦中诗句,洒雪堂中人再世,月中方得见嫦娥,神语真灵验呢。云翥遍告座客,风传出去,遍播关中,无不叹为奇异。有咏成木兰花词,叹美其事,兹录一首于此:倾国名姝,出尘才子,真个佳丽。鱼水姻缘,凤鸾契合,事如人意。贝阙烟花,龙宫风月,谩托传书柳毅,想传奇又添一段,勾栏里做返魂记。稀稀罕罕,奇奇怪怪,凑得完完备备。
  梦叶神言,婚谐复耦,两姓非容易。牙牀儿上,绣衾儿里,浑似牡丹双蒂。问这番怎如前度,一般滋味。
  云翥考查一切已毕,带了月娥,进京复命,即请假归杭扫墓,重庆团聚之乐,后福正靡有涯也。正是:三生石上精魂返,百岁堂前福寿多。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贝祖荫巧避危症 杨美棠善治下疳


  却说上海成大人,现掌东南当路要权,从前在京津时候,素与贝祖荫交好,前书已曾申明,自到上海以来。尤与祖荫水乳交融,无论大小毛病,总请祖荫主持。那成大人,既是东南数省权要,肯替他扬名,自然他的名气,就遍东南数省了。前年春间,成大人患春温症,一发热咽痛,六七日大便不解,盖肠胃之气,不能下降,邪火从而上浮,只要大便一行,府气通降,自然外热亦退。咽痛能愈。请祖荫服了两剂药,未能见功,再请盖莲修来看,开了几味煎药,加竹沥达痰丸三钱,说明服我药后,三日可愈。盖莲修看病,确有主见,好歹迟速。先对病家说明,无一句含糊影响闲话也。当下莲修去后,祖荫进来,看过方子,便说道:“竹沥达痰丸,有大黄在内,大人这等虚体,岂可以吃大黄么?”凡这等说话,最中如今大人先生们听也。不考问丸药内之大黄,不过些微而已。成大人既听祖荫说话,即不服了,仍服祖荫开的枳壳瓜蒌仁等味。数日之后,病终不减,仍旧请了莲修,再服前方,加重份量,方能见效。不过耽搁日子已多,调理半月,方能起身。到了去年七月,成大人因与如夫人同房之后,英领事请去赴西筵,吃了冰忌廉等凉物,又被电风扇吹得受了寒气,归家之后,渐渐发起热来。祖荫看了,说是夹阴症,便用寻常参麦等味,尽不知欲后感邪,初起治法,与平常的人一样。有邪当散,有积当消,不必顾虑为阴症也。祖荫不明治法,越变越重,半月之后,弄到邪实正虚的地步。起先环跳穴前,有一小瘰,痒极搔扒,越搔越痒,搔破之后,竟不收敛,变成外伤,漫起肿痛。此时内外兼病,症势更重,合家惊伯。广延群医,一日数人,或一人各开一方,此用寒凉,彼用养阴,或数人合拟一方,集腋成裘,惟祖荫自高声价,许多名医,他总看不起,独来独往,自作主张。然诸位名医,无人不说被他敷衍误事,竟至神志模糊,壮热谵语。
  松江弓起龙看过,说是症情危笃,难以图治。于是上下大小人等,愈加惊慌失措。再去请祖荫想他来拯危救急,岂料祖荫听风声不好,平日一请就来者,此时竟自己告起病来,不肯去看。
  盖祖荫初行医时,不说坏别人,到得近来,倚老卖老,人家开的方子,无论好歹,总不说好,别人也很不佩服他。此时群医满座,祖荫过去,必遭驳诘。又想到此病凶多吉少,倘有不测,谤在一人身上,有这两个缘故,所以不去也。
  那时上海于多一说是阳明热极,用羚羊石膏等味。常州朱紫英,说是阳气大衰,用挂芪甘芍等味,莫衷一是。惊风骇浪之中,竟无把舵之人。幸得章莲修与赖古生公同商酌,拟定方药,用化痰火之药以清里,温和之品以扶正,方有转机。内病渐平,环跳穴前的外伤,亦得温和扶托之力,成脓欲溃,可用刀针,成大人胆小不敢,请得内外科宗高山,写了包票,如其觉痛,罚洋三百元。不痛,谢洋三百元。盖成大人万金之体,看得过于贵重,不知凡生外疡,只看疮上肿起热极,略按即软如棉,无有不可用刀之理,开起来断不会痛。当时宗高山写过包票,用刀开下,全然不知不觉,脓出甚多,用些化余毒的药,取了三百元回去了。总之成大人此病,若不是章、赖二人和衷商酌,力排众议,何能转机?到得病势渐好,祖荫得知险途已过,恐被他人得了全功,有坏自己名声,反到每日一次,不请自来成大人处,参赞方药,分他人之功,保自己之名,其机械灵变,类如此矣。
  朱紫英在成大人处,耽搁月余,方药并不曾服他的,送他七百元谢金,尚嫌轻微,加至千元方收。也不问自己有功无功,竟讨这等重谢金,方肯回去。回常之后,适有阳湖县绅董恽八爷,请他看病,方子上开了生军四钱,又开大黄四钱。恽八爷与紫英平日为市房交涉,素有嫌隙,今见他方子开了重味,拿他错处,要摆布他,明日差人再去请来,那轿子要打从县前经过的。恽八爷先伺在县前等他,见紫英轿子到来,即教人拦住轿子,将紫英拉出轿来,一把揪住,说:“你开得好方子,被你吃得大坏了,与你到县堂上去说话。”即拉到大堂之上。恽八爷与县里掌案房科等,本有交情,到堂之后,通信于内,即有二爷及房科等,出来问缘由,八爷一一诉知,遂大家啰唣紫英,恽八爷本来只要显他丑,出一口气,不料紫英见大家都说笑他不是,竟说你们这些都是一路的人,硬要来摆布我,实在混帐了。二爷们被他抢白了两句,便动怒进去,与知县说知,又撩掇几句,知县亦与八爷交好,即请进去会话。八爷到得花厅,将情由与知县讲过,说是不过要羞辱他一番,把些苦与他吃吃罢了。当时阳湖县要审别件案情,即出来坐堂。紫英跪上去要诉禀,阳湖县却只问了一二句,又审别件事情,审完一起,又问了紫英四五句,再审别项事件。紫英说又说不完,退又退不下,约跪得有两点钟时候,知县方才说道:“你且退下去补禀,明日来呈。”紫英方得起身出去,不料年老气促,经此一番长跪,兼是吃烟之人,性命已跪去半条,到家之后,又气又恨,痰喘大作,到得五更时候,竟汗出喘脱,呜呼哀哉。也是他行医作孽的报应。为医者可不知惧哉?
  再说前书言周药师,自搬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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