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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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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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前所述,我又感到了重新讲这个故事的欲望。所以,现在我以重述口气讲如下几点。往后,我会不时感受到回到原点重新起头的冲动,并服从于这个冲动。我再次坦言,我对将以何种方式演绎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故事,尚无任何打算,因而我想借此机会,即使迷糊无力,也打个腹稿,或者订一个故事进度表之类的东西。    
    首先,我特别注意到,性问题对我们生活的本质脉络的昭示,远比我们平时所想的要多而广泛。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即便如此,这话说得太暧昧抽象,因此反而觉得不太真实。所以,我打算尽可能多地触及我们生活中与性有关的样态。在此过程中,我早晚会找到性的要点,从而获得理解生活的另一手段,并从有关性的法规层面上论长道短,那便是我无上希求了。恕我赘言,对我而言,凡是制度,皆是对我不信任的审问乃至搜查;但这话说得太大,以至我自己听来也太宽,有些虚妄空洞。    
    有了开场白,就正经地讲故事吧。在我偶而念及“性”事或者直接间接触及此事时,我脑海里便无一例外地记起一件往事。它是颇为不愉快的记忆,因而在脑子里嵌得更深,看不到消逝的迹象。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把这不快之事置于这故事的开端,使我感到有些踌躇不定,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无意对如今把爱和性神秘化,或者相反,用来刺激末稍神经的既存倾向持怀疑态度;但在某种意义上怀疑一下,也未必是件徒劳无益的。这样的话,我得取消刚说的“不快”二字。因为那件往事并非只是不快或作呕,乃是我们赤裸裸的存在形态。    
    那件无可挽回的往事,发生在多少年前哪一年,我已模糊不清了。总之,在从前的某一天,我曾只身在外乡兜游,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邂逅了一个相识的女子。我不打算对她做详细介绍。但须作起码的交代的话,那她和我是同村,曾帮哥哥经营过一家超市。    
    据她说,她是到那座南方城市办事的。不过,不论现在还是当时,我都肯定当时她准有了什么极坏的情况。跟以往相比,她变得有些呆,头发、衣服都很随便,也许正经历着内心的痛苦。所以见到我显得格外高兴,我也就傻傻地被她拖进一家酒店,早早喝起了酒。斟酌之间,她掩饰不住惨淡的表情,并羞愧地对我察言观色。她酒量不小,不易喝醉。她不时擦筷子、拿杯击桌,露出了性格上的破绽。与其说这是酒意所致,倒不如说来自不胜复杂的心态。尽管我多少知道她的心情,但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不是辩解,她看起来是那么顽固,我自认无法亲近她。但心里仍愿意接纳她的一切。    
    自然而然,我们终于醉倒了,她醉得差不多了。我们离开了酒店,很自然地找了个住处。她走路、乘搀电梯都得我扶着。人们斜着眼瞅我们,但我不在乎。当我们相搀、好容易来到可以容纳我俩的空间时,她一进门就推开我的手,瘫倒在床上,把腿伸得直直的,一动不动了。服务员道了晚安关上了房门。我站在床头,呆呆地望了她好一会儿。她只是偶尔发出痛苦的长叹,仿佛压不住体内的酒气似的。我走到窗边,坐在扶手椅上,把双脚搁在茶几上。且不说皮鞋和袜子,就是裤管也已经湿到膝头上了。我这才想起外面正在下雨,虽然不大    
    ,但也够弄湿衣裳的。我们没打伞,甚至没有意识到在下雨。我叼根烟划着了火柴,指头感到火柴的热气,突然打了个寒噤。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衣服也湿透了,需要马上换衣服,不然,明早准会感冒。
    我起身走到她床边。她似乎睡着了。衣服没我想得那么潮,不如让她就这样继续睡更好些。但我仍然站着看着她。我想要她。尽管我醉得头昏眼花,四肢不听使唤,但我的精神强烈地指望着她。这已经不是性欲。实际上,疲软的身子已经根本不能完成事前的拥抱、勃起等冲动导致的肌肉运动。但我仍然不能放过她。我俩还是第一次呆在一个房间里,这就行了。我弯下腰,把她翻过身来。她像受潮的麦垛滚到一边,一只手轻轻碰到了我的嘴。我吃了一惊,但她没醒,她的手只是由于翻身的惯性,碰到我的脸罢了。我像得了强迫症,开始不紧不慢、不动情感地剥去她身上的衣服。如我所料,她在睡梦中也在抗拒,嘟哝着什么。然而,不论是我还是她,一切行为只是在按惯例行事。是否是惯例在此也多此一举,因为我们走上舞台并非出自我们的本意。我马不停蹄地、多少有些粗鲁地剥去了她的衣服。    
    待到她开始裸露,我双手支着床,喘息着俯视她。她看来又沉入了梦乡。也许是醉意使然,她的皮肤红红的,但很光滑;乳胸不大,却很结实而柔软。我越发强烈地意识到,我拥抱不了她。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不仅没醒过酒来,反而越发觉得身子发烫,像有一把火要把我烧成灰烬似的。我直起身子,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光以后,不知何故,我感到心绪好多了。我加紧去掉了她身上所剩无几的遮羞物。但是醉意再次冲上脸,使我双眼充血,引起阵阵头痛。我胡乱而困难地剥去了她的衣服。我以发颤的目光俯视着她,把双膝置于床上,向她移去。    
    这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恶臭直冲我的鼻子。我环顾四周,却不见何物可以发出那样的气味。我把身子伏在她的裸体上。也许她感到了我的重压,说了几句含糊的话,双手想推开我的双肩。当然,我没有退却。自赤裸之后,我勉强维持着勃起。但这时我又闻到了那比起刚才来同样的恶臭。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的体臭。我的全身即刻开始凝固起来。我狠狠地咬紧牙关,一手推开她的双臂,一手拨开了她的下身……刹时,我浑身变得酥软无力。我结束粗糙的动作,便一动不动地趴在她身上,把脸埋在床单中。她双目紧闭,躺得笔直,没任何反应。她表面平静,但内心一定错综复杂,并受着酒醉的折腾。    
    我离开了她微烫的身子。她在睡觉,还是装睡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就不得而知了。恶臭仍隐隐不去。我犹豫地坐在她旁边,把刚才拨她下身的手移到疼痛的额头上,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它满是恶臭。为了防止呕吐,我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鼻和嘴。她的下身才是那恶臭的发源地。同时发现,跟她有过短暂接触的自己下身,散发着同样的气味。我全乱套了,什么也理解不了了。我陷入一种又瞎又聋又窒息的痛苦状态。我忙下床,去浴室时回头一看,只见她在床头桔红色的朦胧灯光下,叉开双腿一动不动地躺着。她的裸体全成了桔色,白色床单也泛着隐隐的桔红色。    
    我到浴室一开灯,桔色顿消,室内满是刺眼的白光。我感到眼花,勉强睁眼,瞅了瞅我的下身,那里沾满了白兮兮的东西,散发出颇厉害的气味来。我打开淋浴器,尚未加热的凉水浇了我一身。尽管我打着哆嗦,但没转动手把,不久,流出的热水开始融化冻得像铁板似的表皮,下身的恶臭也随之消失了。    
    我浑身无力地退后两步,把背贴在冰冷的瓷砖上,就那样站着,心里想着她。上面的喷头仍在流着热水。她肯定遇到了一件难以对付的大事。所以,已经在这陌生的城市里瞎转悠了好几天,顾不得洗浴,也不在乎早已有之的寒症越发严重。我想着想着,缓缓坐到地上。她在酒意正浓时种种费解行为,便在我眼前一一闪过。喷头的水温暖着我的臀部。我不断摇头,以便使头脑清醒。她带着一头玉米堆似的浓发和未老先衰的身子,躺在一个异地客房的床上。那末,我是谁?但我再也想不下去了。我像得了强迫症,想她一定叉开双腿,焦急地等着我。我想即刻回到她的身边。我沉浸在一种难以表达的茫然之中。这跟自责与怜悯完全无关;如果非说不可,那也只能说我是陷入了一种爱情的迷茫之中。犹如她在床上那样,我在浴室里也动弹不得。我在一座陌生城市的旅社浴室内,死一般躺在冰冷的地砖上。热水像热血不断地喷射下来。    
    值此,我才算弄清楚自己讲故事的方式,我正在专讲我们生活中跟“性”有关的情况。不管怎样,聚焦某一事项而加以观察编辑,就有利于我们明确地捕捉我们不曾看到的生活结构。但我回首一看,便发现自己只是在讲“性”和“性”故事罢了。不仅如此,我还想把发生或可能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一切跟“性”联系起来,或者取而代之。如果是这样,我就先入为主,把从“性”的视角看到的东西写出来,而不管是否过分。然而,除开我的故事,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从广义的性意义上,进行思考和说话。极有趣的是,这种联系大都不错;更有甚者,拿不同已往的眼光来看待世界。    
    要言之,对我们而言,不论是个人还是社会,“性”构成了本质的、普遍的,至少相关的东西。所以,我想在此多少有些过分地通过“性”的单一频道,观察我们的现实,而不带徒然的不安和精神包袱;同时,不顾冒天下之大不讳,把毫不相干的事情跟“性”紧密联系起来考察,并希望在此过程中,我的故事或许能触及到爱情的美妙层面。    
    然而,这个故事的准绳是我自己,是我的立场的反映。所以,现在,让我诚实地从跟我    
    有关或我周围的琐事开始谈吧。不过,用个人方式聊“性”时,冒冒失失地涉及巨大事件,显然不合适,以至风马牛不相及。这也正是“性”或“性”的东西所具有的重要特征之一。说得生硬一些,“性”每个个体最隐秘的神经组织,直至社会和历史的结构,换言之,从根部或种芽开始,经过粗干细枝直到形成宽大树叶,所以我的故事也将尽可能遵循这种顺序或过程。当然,我也不会忽略“性”的历史支配个人“性”事的过程。    
    对我来说,想到“性”,首先浮现在我脑海里的,不知何故是湿漉漉的头发。首先,我自己的头发湿透之时,与其说情绪好,不如说浑身受到隐约的刺激,目睹他人湿漉漉的头发也是如此。这种刺激如同一种寒意钻入身体,致使发根竖起。更坦率地说,最近我只要看到湿淋淋的发样,包括涂了摩丝的头发,就感到一种性的快感。我之所以全然不忌讳带着潮湿的头发入睡,也基于同样的理由。而且,早上起床照见镜子里自己满头蓬发如同黑焰,我也会感到自由的昂扬之感,以至到了目眩的地步。于是,我听凭自己被这种情绪支配一阵之后,去浴室接一大盆冷水,把头泡在其中,。这时脑子中鲜明地浮现出女人的长发或自己头上的水珠直落的情景。细小的发流在我手掌上柔和地波动,不断地沿着我的手下淌,稍粗的还可以慢慢握在手心中;一旦放开,那黑缎似的细流,就像钢丝那样弹开,离我而去,而我则渴望再次把它们握在手中。这种感受,不管我作何种抗辩予以否认,说白了,都难免有细枝末节之嫌。不过,既然故事已经开始,那我也只能继续照此方式摸索下去,尽力看清尘世的皱折与阴影。    
    此外,每当看到别人停在路边的车辆不熄火,我也会感到“性”及其周围神经的蠕动。车的颜色越接近元色,车型越轻捷,那蠕动的幅度就越大。对此我感到无奈。偶而看见车门开着,那我为了平息心欲,得在它周围走动好一阵子。尽管那诱惑强烈,但我之所以不曾被当作车贼至今无事,是因为这种开着门、车主不熄火的车子稀少。当然,这是一种说笑,因为不论怎样我从未对汽车有过下意识的占有或盗窃之心;恰好相反,每当我看见这类放任状态的车子,就会生动地联想到它被毁坏的情景;望着车窗里面,就会产生一种类似危机感的紧迫的性感。可见我的性感是常跟危机感或紧迫感相关的。不过,所谓“性”,原本就是基于这种紧迫认识,所以我一般尽可能不单单就其结果,而是在其过程中寻找自己的具体位置。但是,一切须不断从头开始的“性”,想在其过程中止步定位,那是何等虚妄呢?但意识到这一事实,反而让我感到更大的自由,可见我确是一个极富性感之人。我与其说在寻找自己的定位,勿宁说是想销融在其中。
    一言以蔽之,我想通过这个故事,回顾“性”的固有观念,并瞅瞅其又黑又潮的底子。借此机会,把我的一种想象力原则表述如下:对我而言,原地呆坐,等于被支配原地的固有观念所俘并融入其中。就是说,呆坐等于死去,即被一切既存的有形无形之物所困,成为一个又瞎又聋又哑又失去嗅觉的人。至少现在我是这样想的。因此,必须不断地运动。可是如何运动呢?反之,我也知道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那么,回归原处呆坐,固定下来,与以不变应万变有何差别呢?两者是否本就不可能区别?之所以无从区别,是由于二者的分界微妙地融入了主体的自我意识之中的缘故吗?不过,我忽略了一个当初该说清的事实,即我现在不是扮作某个具体的无政府主义者,放任自己讲这个故事,而是无意识地、自发地把自己完全交给某个抽象的无政府主义秉性,甚而成为此秉性本身而淡然置于故事之中。尽管故事由我起兴,但往后再也不会跟我有任何密切关系了。    
    从这意义上,我想讲个故事。它听来因人而异。我讲这故事的心情,如同一个极为自由轻松的无政府主义者。我无从认定它是色情电影的想象,还是实有其事,因而可能招来多方误解;加上,这故事与其说是通过一个实有其人的口讲述,还不如说是刚才所谓象征性秉性的投影。至于我不想讲一个非凡故事的顽固、理由或意味,恕我以后再说。    
    说简单点,有一次我偶然跟两个女人一同上了床。那天,我有点醉了,离开大伙儿独自回家。时间已过凌晨四点,我感到极度的疲惫,却莫名地渴望继续喝酒。那是正待开发的郊区某地。我最终耐不住诱惑的折磨,重新走进一家简陋的啤酒店。瞧那贴墙上的食谱,从茶水到解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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