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中案 作者:[苏联] 阿·阿达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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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中案 作者:[苏联] 阿·阿达莫夫-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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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算安顿下来了,”谢尔盖一边温厚地想,一边朝靠窗户的自己的位子挤过去。

  乘客们渐渐地各就各位了,很快,从套上护套的沙发椅高靠背上方只能看见他们的脑袋了。

  一位清秀优雅的女乘务员出现了,她戴一顶船形制服帽子,娇媚地推到耳朵上。她用清脆的声音报告了目前要飞行的路线、令人头晕的高度、极快的航速和舱外可怕的低温,然后满怀敬意地报出机长的姓名。原来机长是一位苏联英雄,乘客们暗自感到欣喜。

  这时,发动机放慢强大的功率开始隆隆地响起来。过了一会儿,飞机颤抖了一下。在窗外,在突然变得更加浓重的黑暗中,机场的灯光时隐时现。

  开始起飞了……

  谢尔盖微微闭上眼睛。他的思绪已回到家里去了。维季卡大概已经做完了功课,列娜现在不可能使他丢开地图集。列娜今天没有演出,晚上她在家,她会打发维季卡睡觉的。而且在厨房里吃晚饭的将是他们两个人。奶奶也许会来的,她本来打算来的。然后她将独自回家。晚上,谢尔盖通常把她送到地铁站,因为他们那条胡同里又滑又黑……

  谢尔盖不由得暗自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他从小就记住了曾在什么地方读到的托尔斯泰的一段话:“一个赶路的人行至中途时想的是,他身后留下了什么,而行后半段路时想的却是,前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譬如,等待着谢尔盖的是萨沙·罗巴诺夫,他大概在不时地看表,正准备到机场去。他当然已经知道飞机晚点了……

  等待谢尔盖的还有工作,还有错综复杂的案子。是啊,一个危险的团伙,他们已经杀了人,罪责难逃。摆在谢尔盖面前的是要找到线索,通过这条线索,顺藤摸瓜,一举打掉这个团伙。在没有出现新的受害者,没有发生再次犯罪之前,必须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谢尔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办法,他的工作就是这样。一般地说,他对工作是胜任而愉快的。但是每一次,在着手调查一件复杂的犯罪活动时,他总感到前面是可怕的一团漆黑,犹如现在机窗外面一样。窗玻璃上只映出机舱里的灯光。这灯光甚至使人看不见外面的黑暗。如同在他的工作中一样,为了什么都不被掩盖住,什么都不要把黑暗遮挡住,为了使眼睛习惯黑暗,并到时候渐渐把前面的东西看清楚,现在就必须把与案件无关的一切统统抛到脑后。

  那么办这件盘根错节的案子,他已经具备了什么呢?临行前,他和斯维特洛夫制定的方案一般说是正确的,虽然只是一个大致的方案,应当去寻找线索,这是明摆着的。自己寻找或别人帮忙寻找,在最可能的地方,在最可能的人们当中,像经验所提示的那样。而目前一切都是模糊的,不明确的。

  所以一定不能使神经松懈,不能张皇失措,不能四面出击。这是现在最重要和最困难的。神经,神经……顺便说说,犯罪分子也有神经。这是一场神经战。

  谢尔盖微微睁开了眼睛。周围的人们都在读书看报,相互交谈,有的人舒适地仰靠在沙发椅的高靠背上打盹儿。飞机有点颠簸。发动机强大的轰隆声突然减弱了。

  “天啊,飞机怎么了?”坐在不远处的一位女士不安地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说,“害怕为时尚早。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谢尔盖笑了笑,然后悠然地点上烟吸了一口,看了看表。啊哈!已经飞了一半路程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偶然结识的旅伴。格奥尔基大概不会使玛丽娜感到寂寞和害怕的。说不定他还在讲什么小鳄鱼的故事呢……

  旁边是一位老者,舒适地发出轻轻的鼾声。他身着黑色卡拉库尔羊羔皮领子的大衣,没有系扣子,戴的那顶也是黑色的卡拉库尔羊羔皮帽子,滑落到斑白而浓密的眉毛上。他那口髭浓重的胖脸在睡眠中显得怒气冲冲。他腿上有一张摊开的报纸,被他那厚敦敦的手掌弄皱了,手背上鼓起一条条静脉。

  “是个做工匠的老头儿,”谢尔盖思忖道,“还没有退休,还在劳动。很想知道他出行去干什么。”

  他扫了一眼报纸,看了看整个版面的标题。《革命的五十年,乌拉尔的岗位》。还有一幅漂亮的照片:一排巨大的高炉。题词……谢尔盖微微俯下身看了看:《国家的骄傲——马格尼特卡的高炉车间》。是啊,一幅富有感染力的图片。乌拉尔的岗位……

  那么他,谢尔盖的岗位呢?是啊,比如说,当然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报道:《莫斯科刑事侦查局的岗位》。再说,在这样的标题下边能配什么图片呢?

  为了抓获犯罪分子,为了不再发生新的犯罪,谢尔盖依然乘飞机去出差,到非常遥远的地方。要知道,犯罪分子周围现在也有人。他们都保持沉默吗?

  没有发现吗?害怕吗?要么他们认为,这与他们不相干,他们本来就够忙的了?

  没什么,谢尔盖会找到所有这些人,说服他们,让他们给他提供帮助。

  在参加工作的这些年里,他遇到过多少这样的人啊!大多数人给予了帮助,大多数,但不是所有的人……哪怕只有一次真正帮助过他,或者像他一样,哪怕有一次冒过危险和感觉到斗争异常紧张的人,现在都会去帮助每一个人。

  这时,他听见头顶上年轻女乘务员清脆的、有点儿庄重的声音:“乘客公民们,请系好安全带。博尔斯克到了,飞机要降落了。”

  谢尔盖凭窗眺望。

  在下边很远的地方,在他身下黑魆魆的极深处,出现了点点灯火:飞机在城市上空盘旋。过了一分钟,灯光又出现了,已经离得更近了。在灯光照耀下,现在可以分辨出一条条街道、林荫道和广场。闪烁的灯光仿佛被一条条看不见的线串成了长长的奇巧别致的项链。

  发动机的声音开始减弱,断断续续地响着。飞机似乎变得沉重了,犹豫不决地往下滑行,由于疲劳而颤抖着,颠簸着。下面的灯光消失了,城市落在一边了。

  坐在旁边的老者醒来了,在沙发椅上忙乱起来,整理好帽子,习惯地用手把口髭捋顺,不知为什么生气地问谢尔盖:“这么说,我们到了?”

  “到了,老伯,到了。我们都活着。”

  “那就谢天谢地了,外边多黑啊。”

  飞机轻轻地触了一下地,疾驰起来,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颠簸着。着陆灯光在窗外一一闪过。乘客们紧贴着窗户,兴奋地彼此交谈着。那些性急的乘客站起来,已经把物品从网袋里取了出来,认真地扣上扣子,动作笨拙地从沙发椅之间挤过去。

  当谢尔盖已经站在狭窄拥挤的通道上,缓缓向出口移动时,才恍然想起自己偶然认识的旅伴,开始用眼睛寻找他们。他立刻看见了乌尔曼斯基高大的身影。乌尔曼斯基不知是向他挥手致意,还是向他告别。没有看见玛丽娜。

  谢尔盖挥了挥手,算作回答。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相见呢?

  他们将会在怎样意外而复杂的情况下重逢,难道这是谢尔盖能够预测到的吗?

  ……乘客们踏着高高的,有点儿颤悠的舷梯慢慢地走下来,踩在雪地上,由于寒风砭骨而瑟缩着身子。

  下边站着许多人。

  谢尔盖刚一走下舷梯,一个戴着有护耳的帽子,把衣领立起来的人就跑到他跟前来。

  “谢尔盖!”

  只见那人笨拙地上前去拥抱,把被霜弄得湿乎乎的脸贴在谢尔盖的面颊上,然后急匆匆地拿起他的公文包。

  这是萨沙·罗巴诺夫。他那冻得发红的四方大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走吧,老朋友,走吧,”他催促道,“为了迎接贵客,仪仗队已经列队恭候了。瞧,就在那边。”他朝航空站亮着灯的大楼方向挥了挥手,然后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喊道:“尼古拉!”

  一个人离开接机的人群,来到跟前,口齿清晰地自我介绍说:“刑侦处副处长,赫拉莫夫大尉。”

  “嗬,像个学生,”罗巴诺夫傲慢地说着,把公文包递给赫拉莫夫,“拿着。”

  “行李不多,”谢尔盖一边反对说,一边要回公文包,“我自己来。”

  “首长身先士卒,”罗巴诺夫用开玩笑的口吻难过地说,“甚至连效劳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已经上了汽车,在驶向城里的路上,萨沙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这样吧,现在直接到我那里去。”

  “不,先去旅馆。”谢尔盖提出异议。

  “你到旅馆去干什么?”萨沙发火了,“怎么,你这是到了外人那里吗?”

  谢尔盖笑了笑,说:“你最好直截了当地说,你没有弄到房间吧?”

  “怎么没弄到?!只要需要,难道我们还会有弄不到的东西吗?可是……”

  “那就去旅馆。”

  “真拿他没办法!”罗巴诺夫伤心地感叹道,“我是想给你创造一个舒适优雅的环境。”

  “你先结婚,然后再创造舒适的环境吧。”

  “是吗?你是在暗示?那好,我明天就结婚!”

  司机嘿嘿一笑。谢尔盖也笑了。惟独和司机并排坐在前面的赫拉莫夫平静自若,不动声色。

  “瓦尼亚,开到‘中心旅馆’。”罗巴诺夫吩咐道,“我们要向首长证明,一切都预先安排好了。其余的事情,我想那边都安顿就绪了吧?”他做了一个极富表现力的手势,问赫拉莫夫道。

  “是的。”

  “预先定出两套迎接你的方案,”罗巴诺夫向谢尔盖解释说,眼睛里闪烁着激情,“我们知道你那不合群的性格。”

  看得出来,他对朋友的到来感到无比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于是一切忧虑、焦急和不快一时间竟荡然无存,不知退到哪里去了。其实,谢尔盖也正是为了这些操心事到他这里来的。

  这时,汽车在城市繁华热闹的大街上疾驰,不大的商店橱窗、灯光和电影院五光十色的广告一闪而过。

  “这是新落成的邮政总局大楼,”罗巴诺夫说,“你瞧,多漂亮啊。比莫斯科的邮政总局大楼稍微小一点儿。前面就是建设者文化宫。哎呀,那才叫快呢,一下子就盖起来了!这种情况莫斯科没有。真带劲儿!”

  “我发现,这半年来你成了这里的爱国主义者了。”谢尔盖微微一笑。

  “对不起,只有五个月。”

  “正是这样。甚至未婚妻也找到了吧?”

  “当首长发命令当英雄的时候……”这时,罗巴诺夫打住话头,突然干练地说:“喏,旅馆到了。请吧。”

  汽车在灯火通明的正门口停住了。

  来到人行道上,罗巴诺夫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你看,”他指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绿色伏尔加对赫拉莫夫说,“这是我们的值勤车。它怎么停在那里了?”

  他那红扑扑的脸庞露出凝思的神情。

  “你去了解一下。我和谢尔盖·巴甫洛维奇现在上楼到房间里去。快点,科利亚,快点。这个我不大喜欢。”

  赫拉莫夫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朝正门走去。

  谢尔盖向司机道了谢,从车上下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暂时还不清楚,”罗巴诺夫忧心忡忡地回答说,“赫拉莫夫马上会来报告的。我们走吧。”

  高大的前厅里熙熙攘攘。行政值班经理的小窗口旁边唧唧喳喳地排着一队人。

  罗巴诺夫到间壁后边去了一下,然后手拿一张蓝色的方形纸卡走了出来。

  “三层。走吧。”他说。

  谢尔盖上楼梯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值班经理现在什么也不清楚。好像一个女人出了什么事。已经叫了救护车。说不定那边已经通知我们了。”

  “嗯。”谢尔盖怀疑地摇了摇头。

  房间宽敞而舒适。

  罗巴诺夫干练地把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说:“一切正常。那边是浴室和盥洗间。这边,”他拉开高大的窗帘,“可以说是卧室。”

  靠窗户摆着一张雅致小巧的写字台,上面放着电话机,窗台上有一个电话簿。长沙发旁边摆着铺上花桌布的圆桌。靠近圆桌的椅子上有一只小手提箱。谢尔盖指了指小手提箱,问道:“这是谁的?”

  “我们的,”罗巴诺夫简短地回答说,“来吧,我们把衣服脱下来。这里热。”他第一个脱下了大衣。

  过了几分钟,有人敲门。

  “进来,进来!”罗已诺夫喊道。

  赫拉莫夫走进来,把门严严地关上。从他那冷冰冰的长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喏,科利亚,出什么事了?”罗巴诺夫急切地问。

  “允许报告吗?”赫拉莫夫望了谢尔盖一眼。

  “说吧,说吧。请坐下。”

  赫拉莫夫摘下帽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发生了一件令人不快的事,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他转向罗巴诺夫说,“260 号房间里一个女人死了。”

  “怎么死的?”

  “毒死的。”

  “是她自己服毒自杀的吗?”

  “房间里曾经还有一个人。”

  “她来这里做什么?”

  “住宿登记卡上填的是:‘私事’。在她的物品里找到一封信,很短,只有一行:‘来吧,应该谈一谈,这是最后一次。’”

  沉默。过了一会儿,谢尔盖问:“她是什么中毒,查明了吗?”

  赫拉莫夫停了一下,回答说:“查明了。是安眠药,大剂量的。”

  “什么?!”

  罗巴诺夫甚至从座位上微微欠了欠身。

  “是的,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

  “什么时候死的?”谢尔盖很快地问道。“说个大概时间也行。”

  “大约两小时之前。”

  “一桩更加危险的命案发生了,”谢尔盖思忖道,“真是说来就来了。”

  他站起来,习惯地整理了一下制服下边的枪套,问赫拉莫夫道:“那些人还在工作吗?”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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