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中案 作者:[苏联] 阿·阿达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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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中案 作者:[苏联] 阿·阿达莫夫-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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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桩更加危险的命案发生了,”谢尔盖思忖道,“真是说来就来了。”

  他站起来,习惯地整理了一下制服下边的枪套,问赫拉莫夫道:“那些人还在工作吗?”

  “是的。”

  “走,我们到那里去。” 

第二章 从房子里到车站上
 
  按约定时间,他们晚上在旅馆附近的拐角处碰头了。一个身高体胖,五十来岁的人穿着肥大的深色大衣,系一条鲜红的围巾,戴着毛茸茸的鹿羔皮帽子。另一个是年轻人,也是高个子,身体柔韧灵活,脸庞黝黑而瘦小,留着小黑胡,穿着时髦的绿色氨纶拉链衫,戴一顶浅色的拉毛鸭舌帽。

  “怎么样,一切都安排好了吗?我希望是这样。”年轻人愉快地问。

  “我们办事向来万无一失。该记住了。”

  “塔玛拉等着我们呢……”

  “我知道。瓦西里怎么样?”

  “他也到那里去。”

  “那好,”已过中年的人抻了抻大衣袖子,看了看表,“时间到了。要想在车站上行动,阿列克,一切都要有周密的考虑和打算……像表一样。目前面临的是一场复杂的战役。这样的战役我们以前还没有过。”

  “其它的我个人不需要。”年轻人漠不关心地反驳道。

  他们在行人稀少的、几乎没有灯光的大街上飞快地走着。

  “你是不是对冒险感到腻烦了,阿列克?”已过中年的人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一边把大衣下边的围巾拉得更严实一些:寒风直吹在脸上。

  “你知道吗,我从小,可以说从幼年起就幻想着这种事。”

  “你从小就是个浪漫主义者,阿列克。”已过中年的人又淡淡一笑,并担心地补充说:“你要记住,现在要有一个轻松自然、亲切友好的环境。塔玛拉是个情绪易于波动的人。”

  “是个奢侈的女人!……”

  “算了,算了,”已过中年的人生气地打断他说,“不许放肆。干我们这一行,阿列克,你知道什么是主要的吗?诺特①。听说过这个吗?”

  【① 俄语中“科学地组织劳动”的缩写译音。——译者注】

  “这是一个什么人物吧?”

  “是科学地组织劳动。这种事情应该知道。”

  小伙子饶有兴味地高声大笑起来。

  “我爸爸没教过我这个。”

  “那好,我来教你。”

  最后一句话里带有残酷而霸道的意味。谈话停止了。

  他们很快又来到离他们碰头地点不远的那条热闹的大街上。年轻人不时地斜眼看看自己的旅伴,看看他那几乎浮肿的、不动声色的大宽脸和紧闭着的厚嘴唇。“是个硬汉,”他心想,“一点儿都不着急。而面临的却是这种事……”

  年轻人对情况知道得不多……而且他也不必知道。

  “瞧,车站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排得不长的一队人,“三路无轨电车。”

  他准备跑过去,因为覆满了雪的无轨电车已经进站了。

  可是已过中年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径自走到人行道边上,挥了挥手。一辆出租车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上车吧,”他朝年轻人点了点头,“赶紧。”

  他本人在前边挨着司机坐下来,报了地址。

  年轻人惊诧地望了他一眼,但没有说话。

  行驶了相当长的时间。骤然下起了铺天盖地的、有附着力的大雪。雨刷来回地擦着挡风玻璃,发出吱吱的响声,来不及把雪扒下来。司机紧张地仔细望着,向前俯下身子,嘴里骂骂咧咧的。汽车不时地在转弯处打滑。旧马达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司机愠怒地敲打着摇把,不停地换挡。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这两名缄默不语的乘客。终于到达了指定地点。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刹住车,擦了擦满脑门子的汗,气愤地说:“这破车,得把它……可是谁都不说把它淘汰下来。”

  “当头儿的都在想什么呢?”已过中年的人一边问,一边费劲地从裤兜里掏出钱包。

  “啊呀,没有一点儿主动精神。”司机摆了摆手。

  “没有主动精神,亲爱的,看见路上有钱都不肯捡起来,”站在他背后的年轻人笑起来,“要知道,捡钱需要弯腰。”

  已过中年的乘客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时候都得依靠社会舆论。社会舆论会支持的。多少钱?”他俯身看计程表。

  司机淡然一笑,看了看他,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目光里有一种凝思的神情,仿佛他要试图回忆什么事似的。已过中年的人觉察出他的目光,冷淡地问:“看什么?”

  “没什么。我好像前不久拉过您。”

  “没有,亲爱的,你没有拉过我。我今天刚到你们城市来,而且是头一回乘出租汽车。收钱吧,”他把钱递了过去,“不用找了,但愿下一次不要搞混了。”

  两个乘客离开以后,司机朝侧面的玻璃稍微弯下身子,看了看他们的背影,然后耸耸肩,开动了马达。

  他们离开汽车走了一段距离时,年轻人问:“我很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下车?”

  “你想让我们直接驶到正门口吗?他们,那帮鬼东西,都有职业记忆力。我也认出他了。”

  “您确实是今天才来的呀!”

  “但好像不是第一次吧?”

  “啊哈!您也有职业记忆力。”年轻人笑起来。

  “你现在刚发现吗?”

  他们疾步如飞地走到拐角处,折进一条胡同里,经过几座楼房,走进一个没有灯光的大院子里。

  他们在黑黢黢的门洞里抖掉身上的雪,登上二楼,在一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位身材苗条的黑发姑娘,穿着运动裤和高领绒线衫。

  “哦,终于来了!”她大声喊道,“瓦夏已经在等着了。”

  来人在狭小的、摆满东西的前厅里脱下大衣,那姑娘便把他们领进了房间。

  圆桌上亮着带有布制大灯罩的明晃晃的台灯,长沙发旁边开着落地灯,窗户跟前的小梳妆台上方也亮着灯。

  “我喜欢把灯都打开。”姑娘解释说。

  圆桌跟前坐着一个人,他面孔苍白,留着棕红色口髭,稀稀拉拉的浅色头发平光地梳成背头,露出很深的秃鬓角。

  桌子上有一瓶白兰地和一盘下酒菜。

  “请坐吧,谢苗·特洛菲莫维奇,”那姑娘说,“你也坐吧,阿列克,来喝一杯祛祛寒气。”

  年长的客人注意地看了看坐在桌旁的人,粗暴地说:“把酒拿走。你们倒是有时间喝酒消遣。”

  “哟,好像真了不起似的,”姑娘任性地说,“我们才喝了一点点嘛。”

  虽然如此,她还是乖乖地把酒瓶收到餐柜里了。她回到桌子跟前,从烟灰缸里拿起了吸剩下的半截烟卷。

  “你们也许想吃点什么吧?”她问道,“毕竟……”

  “我们吃饱了,”已过中年的人一边打断她的话,一边在长沙发上坐下来,“再过一个小时就得到车站去,我看你还没有穿好衣服。”

  “嗨,这个一下子就好了。”

  “什么事?我来帮她。”年轻人愉快地做出反应,迷惑人地微笑着。

  “现在没有你我也行。”姑娘意味深长地断然回绝道。

  “哎呀,亲爱的,你连玩笑都不懂……”

  “好了,够了,”已过中年的人打断他,迅速地和那姑娘交换了一下目光,“你们注意听我说。你,瓦西里,不住嘴地吃个没完,真的是饿了。”

  他对坐在桌旁沉默不语的那人说,然后朝后一仰,靠在沙发椅背上,不慌不忙地一边点上烟吸起来,一边想着什么心事,仍然用不慌不忙的口吻接着说:“你们两个到车站去,塔玛拉,你和阿列克,你们俩一对,这样去最合适。客人,”说到这个词,他讥诮地冷然一笑,“我希望塔玛拉会认出来。”

  “那当然!”

  “可是他们今天到达,这确切吗?”

  “确切无疑。”

  “他们有一批相当可观的货。”

  “那当然!他们准备提供多少,你们知道吗?我可看见了。他们是头一次贩运这种货。”

  “你很聪明。一切都应该看到。”

  已过中年的人狡猾而意味深长地看了姑娘一眼,而她会意地对他报以微笑。

  阿列克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头一次?”他挑衅地问,“他们是胆小鬼吗?”

  已过中年的人故作大度地微微一笑。

  “你知道他们是怎样保护所种的东西吗?”姑娘解释说,“都是野生的——命令统统除掉。干脆烧光。你能想象吗?据说,你要在什么地方找到这种东西,就像找到蔷薇一样宝贝得不得了。干这种事提心吊胆,害怕得要死。真想不到!”

  “你这就会吓得发抖的,”已过中年的人又淡淡一笑,“这可不比你搞卡拉库尔羊羔皮。收益翻一百多倍。算了,”他打断自己的话,认真地接着说,“必须把客人拉到奥尔洛夫大街。一定要小心谨慎地、亲切友好地说服他们,把他们拉到预定地点。要如此这般地说,说主人在另外一个地方等候。他那里不方便,而那里……还有你,阿列克,要小心,”他严厉地望了年轻人一眼,“不要当儿戏。他们有手枪,都是玩命的人。假如有什么不中他们的意,我们大家将会被打得血肉模糊的。”

  “一切都会安然无恙的,”年轻人应声说,他四仰八叉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吊儿朗当地不时抽几口烟,“我希望,要死也只能为追求一个女公民的爱情而死,这样才叫死得其所。”

  已过中年的人的眼睛里又闪过一丝冷笑。

  姑娘贴墙站在通往隔壁房间的门口,听到这句话,卖弄风情地耸了耸肩膀。

  “令人厌恶的浪荡子。这种人不配得到女人的青睐。”

  “我要女人干什么?”年轻人突然把手往上一举,慷慨激昂地大声喊道,“我需要的是……”

  “够了,我说!”已过中年的人提高嗓门说,“开始准备吧。把其它证件也带上,以备不时之需。”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身份证,打开看了看,然后给了那个姑娘一张,另一张给了年轻小伙子,“你们熟悉一下,一定要记住。”

  年轻人接过身份证,仔细看了看,冷笑一声,说:“霍赫洛夫!啊呀,不幸的霍赫洛夫。不幸的……”

  “我要这身份证干什么?”姑娘一边惊奇地问,一边转动着手中的身份证。

  “如果他们要看的话,你就拿出来。那么你去穿衣服吧。”

  姑娘耸了耸肩膀,消失在门后了。

  已过中年的人看了看表。

  “那么你,瓦西里,也该准备了。”他对留小胡子的人说。那人坐在桌子跟前,口里仍然嚼着东西。

  “嗯……”

  “起来,去准备吧。”

  那人吃力地站起来,抻了抻瘦小的灰西服上衣。上衣下边露出颜色花哨的格子翻领衬衫。他向门口走去。

  “把一切都准备好,明白吗?”

  “嗯……”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嚼着东西。

  他离开以后,已过中年的人朝阿列克转过身来。阿列克凝神望着空间,若有所思地吸着烟。

  “你,阿列克,应该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到车站去。它们在前厅里挂着,你看见了吗?”

  阿列克无精打采地耸了耸肩:“可是这……”

  “没关系。你穿自己的拉链衫已经在市里太被人熟悉了。我再向你说一遍,这是一场严峻的战役。这样的战役,我们以前还没有经历过。如果我们失败……那么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亲爱的。”年轻人抑郁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补充说:“你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家了。我的二老双亲深信我有一份稳妥、安定的工作。要知道,他们问我什么时候休假,什么时候到他们那里泡海水浴。他们还询问为什么我……”

  “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回复的。”已过中年的人强调说。

  “你以为我会怎样回复他们呢?我写信说:‘我会去的,亲爱的父母。可是我们现在正在做年终总结,我非常忙。’”他忧伤地淡淡一笑。

  “我不大喜欢你这样的情绪,亲爱的。你一会儿说,你不需要干别的工作,一会儿又发牢骚。这个我不喜欢。”

  “你以为我喜欢吗?但我还是这样想:这份差事反正早晚得洗手不干。喏,你大概已经晚了。我有机会。我的心在这样提示我。”

  “你会因思念塔玛拉而憔悴的,”已过中年的人用头点了点隔壁房间的门,淡淡一笑说,“这就是他妈的心给你的提示。”

  “哎!你胡说什么?”年轻人沮丧地摆了摆手道,“这就是我们男人之间的谈话吗?”

  “对于这样的谈话,你选择的时间不合适。”

  “你这人不适合进行这样的谈话。”年轻人蹙起细而黑的眉毛回答说。

  “我这人?”已过中年的人冷笑了一下,但他用那肿泡眼犀利而不怀好意地盯了交谈者一眼,“关于我的情况,你了解得多吗?哎呀,我这一辈子过得才真叫生活,亲爱的。忍受了一次次不公正——瞧,”他用手掌抹了一下很粗的脖子,“换了别人,两辈子都够了。可是我却默默地忍受着。顺便说说,我的一个恩人在这里,在博尔斯克。战前,他因为一件小事坐过牢。所以我现在就好比挂在他家的门钩上,只要他猛地一拉,我就彻底完蛋了。而他就是这种人,他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地一拉,而且会毫不犹豫。我现在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年轻人抬起充满愤恨的眼睛望着他。

  “你为什么保持沉默,啊?为什么让他活着?你害怕他,是吗?”

  “时候不到。我们迟早要算账的。”已过中年的人不耐烦地望了望隔壁房间的门,“喏,她是怎么搞的?准备去参加舞会吗?”

  “女人不管干什么,都像是准备去参加舞会,亲爱的。”

  “离火车到达之前……”已过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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