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发兮，意忉怛而憯恻。循阶除而下降
兮，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
—— 《文选》卷十一
［1］兹楼：指荆州当阳城楼。当阳，今属湖北。 ［2］清漳：指漳水。源出荆山，流经当阳。 ［3］
陶牧：陶朱公范蠡墓地。 ［4］昭丘：楚昭王坟墓。 ［5］“昔尼父”二句：孔子厄于陈蔡，有”
归钦”之叹。见《论语·公冶长》。尼父，孔子字仲尼，世称尼父。 ［6］“钟仪”句：锺仪，楚
国乐官，为郑所俘，献于晋国。晋侯命操奏，于是奏楚调。 ［7］“庄舄”句：越人庄舄居楚，时
作越吟，不忘故国。 ［8］匏瓜之徒悬：孔子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见《论语·阳
货》。意谓不能不为世所用。 ［9］井渫之莫食： 《周易·井卦》：“井渫不食，为我心恻。”井
渫，井水。
与吴季重书
曹 植
［1］
植白：季重足下 。前日虽因常调，得为密坐。虽燕饮弥日，其于别
远会稀，犹不尽其劳积也。若夫觞酌凌波于前，萧前发音于后；足下鹰扬其
［2］ ［3］
体，凤叹虎视，谓萧曹不足俦 ，卫霍不足侔也 。左顾右盼，谓若无
［4］
人，岂非吾子壮志哉！过屠门而大嚼 ，虽不得肉，贵且快意。当斯之时，
愿举泰山以为肉，倾东海以为酒，伐云梦之竹以为笛，斩泗滨之梓以为筝；
食若填巨壑，饮若灌漏巵，其乐固难量，岂非大丈夫之乐哉！然日不我与，
［5］
曜灵急节，面有逸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思欲抑六龙之首，顿羲和之辔 ，
折若木之华，闭濛汜之谷。天路高邈，良久无缘，怀恋反侧，何如何如？
得所来讯，文采委曲，晔若春荣，浏若清风，申咏反覆，旷若复面。其
诸贤所著文章，想还所治复申咏之也。可令憙事小吏讽而诵之。夫文章之难，
非独今也，古之君子犹亦病诸！家有千里，骥而不珍焉；人怀盈尺，和氏无
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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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子而知音乐，古之达论谓通而蔽。墨翟不好伎，何为过朝歌而回车
［6］
乎 ？足下好伎，而正值墨翟回车之县，想足下助我张目也。又闻足下在
彼，自有佳政。夫求而不得者有之矣，未有不求而自得者也。且改辙而行，
［7］
非良、乐之御 ；易民而治，非楚、郑之政，愿足下勉之而已矣。适对嘉
宾口授，不悉，往来数相闻。曹植白。
—— 《文选》卷四十二
［1］季重：吴质，字季重，济阴（今山东菏泽、定陶一带）人。以文才受知于曹丕、曹植兄弟。 ［2］
萧曹：指萧何、曹参。二人均汉开国功臣，位至丞相。 ［3］卫霍：指卫青、霍去病。二人均汉武
帝时名将。 ［4］过屠门而大嚼：汉桓谭《新论》：“知肉味美，对屠门而大嚼。” ［5］羲和
之辔：传说中羲和驾六龙拉的日车运行于太空。 ［6］过朝歌而回车：邹阳《狱中上书》：“邑号
朝歌，墨子回车。”朝歌，在今河南淇县。商代别都。 ［7］ 良、乐：指王良、伯乐。二人均占之
善相马者。
兰亭集序
王羲之
［1］
永和九年 ，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
［2］。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
［3］
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 ，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
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
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
［4］
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 ，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
［5］
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 。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
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6］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 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
［7］ ［8］
一死生为虚诞 ，齐彭殇为妄作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乎！
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
将有感于斯文。
—— 《四部备要》本《骈体文钞》
［1］永和九年：公元353年。永和，晋穆帝年号。 ［2］修禊：古时上巳日（三月三日）于水边嬉
戏，拔邪求福，称修禊。 ［3］流觞曲水：浮杯曲水之中，杯止谁前，即引杯饮酒。是一种劝酒方
式。 ［4］趣舍：即取舍。 ［5］不知老之将至：语出《论语·述而》：“其为人也，发愤忘食，
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6］“死生”句：语出《庄子·德充符》。 ［7］一死生：《庄
子·德充符》：“以死生为一条。” ［8］彭殇：彭祖与殇子。彭祖长寿，殇子夭折。《庄子·齐
物论》：“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
陈情表
李 密
［1］ ［2］
臣密言：臣以险衅 ，夙遭闵凶 ，生孩六月，慈 父见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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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四岁，舅夺母志 。祖母刘，愍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
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
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独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
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
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逮，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
［4］
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 。
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
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臣欲奉诏奔驰，
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5］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 ；况臣孤苦，特为尤甚。
［6］
且臣少仕伪朝 ，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
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
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徐
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
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
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愍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悻，
保卒馀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 《文选》卷三十七
［1］险衅：险运祸患。 ［2］闵凶：悲伤灾难之事。 ［3］舅夺母志：指舅父迫母改嫁事。 ［4］
洗马：太子洗马。太子的属官。 ［5］矜育：抚养。 ［6］伪朝：指蜀汉。
桃花源记
陶渊明
［1］ ［2］
晋太元中 ，武陵人捕鱼为业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
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
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
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
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黄发
垂髫，并怡然自乐。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
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
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
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馀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
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
［3］
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 ，高尚士也，闻
［4］
之，欣然规往 。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 《靖节先生集》卷六
［1］太元：东晋孝武帝年号（376—396）。 ［2］武陵：今湖南常德一带。 ［3］刘子骥：名驎
之，南阳人，晋时隐士，好游山修道。 ［4］规往：计划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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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柳先生传
陶渊明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
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
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
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
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1］
赞曰：黔娄之妻有言 ：“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其言兹
［2］
若人之俦乎？酬觞赋诗，以乐其志。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 ？
—— 《陶渊明集笺注》
［1］黔娄：春秋时人，清贫不仕，以此知名。死后其妻作诔。所引其言即诔文。见刘向《列女传》。
［2］“无怀氏”二句：无怀氏与葛天氏，皆传说中上古帝王。其民老死不相往来，不化而自行。见
《路史·禅通记》。
登大雷岸与妹书
鲍 照
吾自发寒雨，全行日少。加秋潦浩汗，山溪猥至。渡泝无边，险径游历。
［1］
栈石星饭，结荷水宿。旅客贫辛，波路壮阔。始以今日食时，仅及大雷 。
途登千里，日逾十晨，严霜惨节，悲风断肌，去亲为客，如何如何！
向因涉顿，凭观川陆，邀神清渚，流睇方曛。东顾三洲之隔，西眺九派
之分。窥地门之绝景，望天际之孤云。长图大念，隐心者久矣。
南则积山万状，争气负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凌跨长陇，前后相属。
带天有匝，横地无穷。东则砥原远隰，亡端靡际，寒蓬夕卷，古树云平。旋
［2］
风四起，思鸟群归。静听无闻，极视不见。北则陂池潜演 ，湖脉通连。
苎蒿攸积，菰芦所繁。栖波之鸟，水化之虫，以智吞愚，以强捕小，号噪惊
聒，纷纫其中。西则迴江水指，长波天合。滔滔何穷，漫漫安竭！创古迄今，
舳舻相接，思尽波涛，悲满潭壑，烟归八表，终为野尘，而是注集，长写不
［3］ ［4］
测 。修灵浩荡 ，知其何故哉！
西南望庐山，又特惊异。基压江潮，峰与辰汉连接。上常积云霞，雕锦
缛。若华夕曜，岩泽气通，传明散綵，赫似绛天。左右青霭，表里紫霄。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