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讼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女讼师- 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连宜的心微妙地变化着。
木瑾茗出来赶人了:“你别胡说!你可知道上面坐着的是谁吗?胡说八道是要判欺诈罪的!”
老乞丐缩了一下脖子,平民对官家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惧怕,但一想到钱腰杆又挺直了。左右不过一刀,他一个混不稽的乞丐他怕谁?
“娘……舅……”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不象认亲倒象是苦大仇深的仇人。
木瑾茗愣了一下,转头奇怪地看连宜。
连宜擦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了,几步跪到乞丐脚下,不嫌肮脏地抱着他的大腿嚎哭:“娘舅啊,你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怪连宜不孝,你打骂都是应该的!娘舅啊,你弄成这个模样,不要怪外甥一时认不出你来啊!”
木瑾茗傻眼了,她认识连宜这么久,上溯到他的祖宗八代,都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讨饭的娘舅?好巧不巧又是在县令大人面前演了这场苦情戏,未免,太巧了。
老乞丐只管不住嘴骂痛快了,不提防被孝顺外甥抱着大腿哭,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惊慌的目光直往门外溜。
莫云岫勾起嘴角,盎然有趣地看着,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得不到指使人的明确回复,估计幕后的人也是傻眼了。老乞丐在连宜嘘寒问暖下心不在焉地应着,连宜真诚的表情不容作假,憨厚的面容更添一分可信,酒铺内的众人慢慢地聚拢过来,帮着连宜劝解老乞丐跟着子孙回去安享晚年。
老乞丐乐得顺水推舟,得一回的赏钱终究没有得一辈子孝顺保险,傻子都会选择后者。老乞丐果断背叛了幕后金主,剩下的赏钱也不要了,乐呵呵地跟着连宜走了。
连宜向莫云岫恭敬地告了退,搀扶着老乞丐走了。
酒铺内的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直觉得象看了一场人生大戏。
木瑾茗傻傻地看着他们走远,连宜始终没有回头,连一个打信号的眼神都不曾给她。让她无端在生出种被排斥在对方生活圈外的萧索感觉。
莫云岫看了看连宜,又看了看木瑾茗,好心情地出言嘲讽:“平时只知道连文书迂,想不到还是个迂腐的大孝子,连来历不明的乞丐都可以认作亲娘舅!”
木瑾茗:“……”
从酒铺出来之后她直奔许老家,果然看到连宜和许老商量着什么。连宜面带惭愧:“给师傅添麻烦了,每月的月银我会一文不落地交给师傅,请师傅代为照顾一下我家亲戚。”
许老吧嗒着烟枪,叹口气不说什么。老乞丐大大咧咧站在一旁,好奇地左看右看。
木瑾茗刚刚迈进门坎,连宜回头看到她,转身向她走来:“小瑾你过来!”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就扯出门外。
木瑾茗挣了两下没挣脱,回头看看许老,连宜伸手就把院门带上了。
在墙根站定,木瑾茗怒视连宜。连宜微微叹气:“这件事小瑾你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张。”
木瑾茗抿着嘴:“真是你家娘舅?”
连宜顿了一下,神色黯淡:“我说过你不要管了。”
“懒得管你!”木瑾茗转身就走。
连宜忽地抓住她的手,神色哀求欲言又止。木瑾茗奇怪地看着他。
“如果,以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我变成什么不好的人,希望小瑾你记住,连宜,永远是你认识的那个老实开心的药童。”
木瑾茗皱了皱眉:“你抓疼我了!”
连宜慌忙松了手:“对不起!”
“发生不好的事?什么事?”木瑾茗疑惑地瞅着他脸色,伸手往他额上试了试,“没发烧啊,怎么胡言乱语?”
连宜笑笑,沉重的心情都释怀不少:“没事,就随口这么一说。”
“因为娘舅的事,你压力不小啊!”木瑾茗以为窥得真相,自作聪明地给他出减压的烂主意,“不如,大醉一场,一醉解千愁嘛!或者去窑子找姑娘也是不错的办法。”听说男人释放了就轻松了。
“喂!”连宜黑脸了。

第二十二章、缘由

香烟袅袅,木瑾茗一边翻书一边皱眉头。
不明白这些熏香有什么好闻的,时间一久她就昏昏欲睡。
莫云岫偏偏乐此不疲,还越来越精神,一个人坐在桌案旁下棋。
木瑾茗找了几本书,书籍太厚她力气吃不消,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这间办公用房比莫县令的寝居还干净,桌上地上不落一丝灰,都是勤勉的莫管家的功劳。
如果不熏这么浓的香的话,木瑾茗打了个大哈欠。
“连文书晚上没有回来吗?”莫云岫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响起,如同优雅的大提琴琴弦划过。
木瑾茗下意识替他掩饰:“连宜,家里有点事……”
“是那个假娘舅的事?”
“大人!”怎么能直白地说人家假娘舅,虽然她也感觉假。
莫云岫轻笑两声:“来,跟我杀两盘。”
“啊?”明知她是臭棋篓还老找她下棋,莫非是在杀她的过程中得到了快感?县令的想法真得让尔等小民捉摸不透。
很快输得裤子都差点当掉了,木瑾茗一脸心情不好的回去了。莫管家这才适时推开门,执着茶壶亲自上来添茶。看到少爷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管家斟酌着词句:“师爷一来,少爷的心情就特别好?”
莫云岫懒洋洋地嗯了声,无聊地拨弄棋盘上的棋子:“敢拼了老命想赢我的人不多。”
管家哦了声,奉承的人多了,偶尔来个真性情的倒入了少爷的眼。
“只是下棋技术实在是臭,跟本少爷杀了这么久就没赢过。”莫云岫兴致缺缺地丢了棋子。
管家从小看着这位长大,跟了解自家孩子一样了解莫云岫的恶趣味,想当年,他和京里那几位无事生非的小霸王,把人家挂头牌的清倌爆了菊花,触目惊心的鲜血流了满地。莫家老爹连下朝的朝服都来不及换,举着手里的笏板追打了莫云岫几条街,成为当时轰动上京的一则大笑话。
没有莫云岫不敢的,只有他不想的。管家为挑起莫云岫兴趣的木师爷捏一把汗。
此时这位被管家担忧的主正好端端坐在自家屋子里,为身边暂时的冷清别扭着。真是犯贱哪,习惯了连宜每晚雷打不动地为她暖被窝,她一个人睡觉竟然不踏实了。
木瑾茗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感觉身边冷清得可怕,又认命地起来看书。挑亮油灯,刚翻了几页书,就听到门上叩叩两声。
“谁啊?”
“我。”熟悉的声音飘来,木瑾茗吓了一跳,连忙检查身上的衣裳,整理好了匆匆忙忙开门。
“大人?”深更半夜怎么跑下属屋子里来了。
“嗯。”莫云岫神态自若地往屋里走,跟进自家寝居一样。
木瑾茗愣了一瞬,看看屋外标兵一样站着的亲兵,没有等到他们进门,这才狐疑地掩上房门。转身看到莫云岫已经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提一壶酒,咚地往桌上一放:“来,喝酒!”
“啊?”木瑾茗怔愣地看着他,这是搞哪出?
“难得连文书不在,本大人找你喝酒你发什么愣?”莫云岫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长,“莫非连文书不在,你连跟本大人喝酒都不敢?”
木瑾茗吓出一身冷汗,这话可说重了,好象他们两个勾搭成奸一致排外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事,大人既然想喝酒,小的一定奉陪。”
莫云岫招呼下人出去弄下酒菜,可无可无地解释一句:“本大人是欣赏月色无意走到你这里来的,看你房间灯亮着,木师爷不会责怪本大人打扰了你的好梦吧?”
木瑾茗连忙给他搭台阶,说自已也睡不着,大人来得正好。莫云岫还是嘴贱地嘲讽她连文书不在果然睡不着之类的云云。木瑾茗一句话不敢搭,闷头不吭声地帮忙摆酒菜。
对这名阴晴不定的领导,木瑾茗着实有些发怵。
酒过半巡,莫云岫舌头就有点大了,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上京见闻,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论口才论见识的确是木瑾茗所不能及。酒酣脑热,木瑾茗也放开了拘束,津津有味地听他讲起趣闻。再巡一轮,加上有个捧场的听众,莫云岫的话就控制不住了,竟把在上京惹的那桩祸事都说出了口。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莫云岫所在的皇亲国戚派系对上权臣之子派系,双方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上层阶级,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年两年。最直接的原因还是因为莫云岫等人动了那名艳名远播的清倌。他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侯爷皇子哪懂得男色的风情,全因为对方派系的首脑人物,宰相大人的嫡长子罗暄迷恋上了清倌的美貌。
禀承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莫云岫率领一众皇家子弟粗暴地动了艳名楼的清倌,鲜血流得差点没把他弄死。宰相儿子听了火冒三丈,率领一帮嫡系打手冲上艳名楼,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混战中,不知谁失手捅了罗暄的屁股,这下好了,祸事就来了。
宰相夫人哭哭啼啼跑到皇宫告御状,吵闹得皇帝脑仁疼。两派子弟水火不容旷日持久,皇帝既感到欣慰又着实担心。以前小打小闹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这次却闹得有点大。莫家侯爷拿笏板拍得自家嫡亲的独子只剩一口气,绑了提到皇宫恳请皇帝降罪。这下轮到莫老夫人跑到皇宫哭哭啼啼,一口一个心肝肉地叫,吵着要跟孙子一起死。皇宫里闹成了菜市场,皇帝差点被堵在内殿出不来。
最后有个机灵的太监出了个主意,说是罗暄只是被捅了屁股,宰相大人知晓自家儿子也是个混账,并没想真心追究。要不让罗家小子捅回来?太监在皇帝虎目瞋视之下垂首,又谄笑着出主意,这样行不通的话,就只能把小侯爷外放了。放出上京苦几年,等这边的事情冷却了再调回来,两边都不得罪。
皇帝捋捋胡子,准了。
于是,就有了莫云岫出现在逸远县的地界,与木瑾茗在桥边第一次会面。

第二十三章、设计

木瑾茗由衷感概特权阶级就是好,捅了宰相儿子屁股屁事没有,外放逸远县还能捞个小官做做继续鱼肉百姓,这哪叫吃苦,享福还差不多。
知道莫云岫有背景,这个背景大得连木瑾茗都吃惊。原来是侯爷之子,跟皇帝沾亲带故,难怪总是拿鼻孔看人。
“大人,你醉了。”木瑾茗轻声提醒莫云岫喝得差不多了,该回去洗洗睡了。
“醉?小爷从来没醉过!”莫云岫喷着酒气向她摆手,头都快磕到桌角了。
木瑾茗连忙站起扶了他一把,让小侯爷在她房里受伤,她不要命了!莫云岫的珍贵程度已经从县令大人升级到了小侯爷,不亚于国宝级熊猫。
“大人,您慢点起来,我唤您的卫兵进来……啊!”话没说完莫云岫握住她手腕只一扯,她就象球一样滚进了对方的怀抱。鼻息喷吐在发顶,她全身瞬间僵硬,“大人?”怔忡地抬头对上一双醉熏熏的眸子,“您醉了!”她肯定地说道,脸上有些怒气。
莫云岫醉眼猩松地瞧着她:“本大人没有醉。”固执地搂着她,凑到她脖颈嗅嗅,“什么味道这么香?”
木瑾茗痒得往后缩:“快放开我!”压低声音对他说,“莫管家在门外候着呢,他要是把大人您轻薄下属的事跟老侯爷一五一十汇报了,小心侯爷再拿笏板追打您!”
莫云岫多少还是怕家长的,听了下意识松开手。木瑾茗趁机挣脱出来,恼怒地理了理衣裳,见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心里有些发毛。她刚才,算是威胁领导大人了吧!咳!但愿领导酒醒后不记得任何事。
“莫管家!莫管家!”木瑾茗退到门边,提高声音喊道。
莫管家闻声推门进入,木瑾茗指着桌边发呆的莫云岫:“那个,大人,好象是醉了。”
管家连忙吩咐亲兵搀扶莫云岫回房,体贴地给他身上披了件厚实的大氅,又看木瑾茗一眼,一众脚步声走远,灯笼渐灭。木瑾茗这才长舒一口气,醉酒的莫云岫真可怕。
走出几步,还未上花径,莫云岫踉跄的脚步就站直了,挥挥手,亲兵默契地退下,管家默不吭声地走上来,跟在他身边。莫云岫冷哼一声:“胆子不小,敢威胁我!”隐隐绰绰的灯光下,眼里一片清明,看不出分毫的醉意。要知道能当上那帮不省心的兔崽子的首领,酒量也是其中之一。
嗅嗅手指上残留的香气,莫云岫皱眉:“男孩子身上怎么会带香?”又不是兔儿爷?
管家象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地行走在旁侧,与暗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
连宜行动了。
认了娘舅之后,他恨不得落霞镇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亲娘舅,每天只要有空就来陪娘舅,把娘舅打扮得人模狗样,介绍所有他认识的人给娘舅认识,十足十地孝顺。老乞丐稀里糊涂地享受着,落霞镇的人也稀里糊涂地公认他有这样一个叫花子娘舅。
木瑾茗不明白连宜的用意,既然他都承认叫花子是他娘舅,她也就稀里糊涂地叫着。
这样好吃好喝将养了三月有余,老乞丐胖了一圈都不止,终于被连宜套出了口风,果然是连宜大哥雇来陷害他的。想象跟亲耳听到的心理冲击毕竟不一样,连宜一边心里恨得要死,脸上却仍是低眉顺眼,笑容甚至称得上慈祥:“娘舅,我待你如何?”
老乞丐感叹:“比亲外甥都亲。”
连宜温柔地整理他的衣裳:“如何报答我?”
混到老乞丐这岁数也不是笨蛋:“来生给你做牛做马。”
连宜凑近他:“来生是空的,就在今生为我尽点力吧!”
老乞丐:“……”
“不是想报答我吗?”
老乞丐笑笑,三个月的幸福是白赚来的,到了还的时候了:“是啊,就是叫老叫花子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连宜面相慈和,笑容温存:“不会叫娘舅去死的,只是今天晚上有件事要麻烦娘舅帮忙……”附耳过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老乞丐听得目光闪烁。
夜晚如期而至,仿佛为了配合阴霾的心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连宜带着老乞丐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路上,夜晚的烛光偶尔闪过,照亮他比天气更阴霾的眼眸。
到了一所蓬户人家,连宜站定,指点方向给老乞丐看:“就是这家。”
老乞丐望着远方的目光略有退缩,毕竟谁都不想平白无故送死不是。
连宜摸透了他的心思,宽厚地笑道:“娘舅害怕什么?你以为外甥真得想让你去送死吗?你跟外甥相处这么长时间,应该打听过外甥的为人,我连宜,是那种人吗?”
老乞丐不是笨蛋,他的确打听过连宜的为人,落霞镇没有人不夸的,孝子,知礼,仁厚,铺天盖地的赞誉,几乎没有听过一句抵毁之词。能赢得世人一致称赞的人不简单,不是真正的胸怀大爱就是隐藏至深的奸险之徒。
老乞丐选择相信前者。连宜这面相,这作派,谁敢说他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