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_权瑜)复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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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_权瑜)复十年-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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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焦躁的喷着响鼻,肩颈肌肉微微抖动抽搐,单手覆在马颈上,汗湿一片,脚下落叶枯枝被踩得咯咯作响,那乌啼声似乎更大了些,盖住了周瑜的呼声。
  
  催马,贴在马腹上的小腿满是湿冷,已不知那汗水是自己的,还是马匹的。
  
  追着那人的影子,他喊:
  
  伯符!伯符!
  孙策!
  孙伯符?!
  
  没有回应。
  
  远处呼啦啦惊起一群飞鸟,凌乱的羽毛散落而下,伸手挥开一片飘在眼前的断翎,然后在视线开阔的一瞬,瞧见张惶的鹿群穿梭而过,修长矫健的身姿跳跃奔逃,没有鹿鸣,只有四蹄踏断枯枝的碎裂声。
  
  他看见末尾的那头雄鹿,高挑而健美,黑漆漆的眸子对上了他的眼睛,奔越的瞬间,突然被一只锋利的爪子钳住了腰,那鹿吃痛的转身,却被另一只巨爪撕裂了胸腹,鲜血飞溅上那身后猛兽光泽的皮毛,一片妖娆狰狞。
  
  鹿鸣呦呦,音调嘶哑。
  
  那捕鹿的猛虎已经收了利爪,蹲坐在一旁舔舐沾了血的前爪,琥珀色的眼睛却看向了马上的周瑜。
  
  周瑜在马上看着它,看它晶亮的眸子似有戏弄之色,偏又深沉悲悯的放佛经历了几世轮回,周瑜还在看那老虎,它已经舔干净了利爪,抖抖毛,起身往周瑜走来。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身后负伤的雄鹿挣扎着逃走,那虎却也只动动耳朵,似乎毫不在意,只把眼睛盯住了周瑜,专注到瞧见彼此在对方眼里的倒影。
  
  周瑜听见有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公瑾?!
  公瑾公瑾!!
  
  周瑜觉得这应该是梦,只是深深陷进那只猛虎的眸子里无法自拔,他突然很想开口叫出一人的名字,张了张嘴,却是哑哑的无声。
  
  突然而至的巨大悲戚几乎压垮了心神,耳边又传来一声声呼唤。
  
  公瑾公瑾!
  
  闭眼,再睁开。
  
  熟悉的行营大帐,只一盏油灯燃在榻侧,孙权坐在一旁,面带忧色,下意识的唤了声:“是仲谋啊。”
  
  他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孙权想到方才梦里周瑜呼喊的名字,一时间五味杂陈,犹在发愣时那边周瑜已经改口又叫了一声主公。
  
  周瑜已经拥被而起,漂亮的锁骨在散落的衣襟里若隐若现,孙权看着他:“公瑾如我兄长,此刻没有外人公瑾不必如此拘礼,叫仲谋就好。”
  
  周瑜眼里还有未睡醒的迷茫,嘴里却道:“主公怎么在这?”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好不容易从纷乱的侯府出来,心中有事睡不着,哪知道在周瑜帐外听见那人梦呓,说不上什么情绪的走进来,却见那人又似数月前同榻时被梦魇住,额上湿凉的全是冷汗。
  
  费心的把他叫醒,结果四目相对反而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眼神有意无意间避开了周瑜散开的领口,瞧着那摇曳的烛火道:“公瑾陪我去走走吧。”
  
  他眼见周瑜起身穿衣,月白的外袍裹在身上,秋夜凉风越发衬得那人一身清冷,忍不住脱口出:“公瑾瘦了。”
  
  那人系好衣带又取了佩剑挂上,仔仔细细的看着孙权,半晌眼底闪过一丝怜惜暖意:“主公也清减不少。”
  
  孙权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抬头却瞧见那人已经挑开帘子走出帐外,忙跟上了,跟他并肩而行。
  
  行营驻扎在林外的一条小溪边,孙权不愿惊动他人,只扯着周瑜往营外走,身后跟来的侍从也被他挥挥手止住了,夜色已深,他俩走至那条溪边,身后大营里照明用的火盆显得若隐若现,周瑜的手温暖而干燥,孙权握在手中感受着那指骨的形状,然后在周瑜开口之前不露痕迹的松开,笼在袖中去看那溪中倒映的月色。
  
  水声淙淙,远处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半弯月亮倒映在水中,影影绰绰的摇曳着。
  
  山间空气清晰,夹着几丝不知何处飘来的清甜桂花香,周瑜似乎在想事情,冷不丁听到孙权问了一句:“公瑾方才梦到兄长了吧。”
  
  如果那追不上的影子也算是梦到,那便是梦到了吧,周瑜看着孙权,只幽幽承认:“是。”
  
  转身相对,不知何时那总是跟着身后的少年已经隐隐比自己还要高出些许,浅色的眸子盛了月色盈盈的似乎带着水光:“兄长狠心,抛下这江东基业和你我兄弟,我小时候就跟在他身后追着他,总觉得自己再快一些便能跟他并肩而行,没想到如今却是再也追不上了。”
  
  周瑜听他说得悲戚,一时不知道是该像儿时那般把他拥在怀里说仲谋莫悲,还是该像个臣子那般跪下劝慰主公休要感伤,于是只能立在那看着他。
  
  孙权却已经走上一步,脚下溪水潺潺,反手拉了周瑜的手,四目相对:“公瑾哥哥,幸好有你在。”
  
  “仲谋年少德薄,兄长虽留下这吴会五郡,只山越流寇往来犯乱,江北来的士人也都驻足观望,江东士族欺我孙氏根基未深,更可恶的是那庐江李术,兄长在世时对他颇多恩信,如今居然公然收留亡叛之徒据城叛乱,实则罪该当诛。”
  
  李术是孙策旧人,周瑜对他并不陌生,只是此番公然叛乱,若说背后无人致使绝无可能,孙权初统江东威势不足,他能公然如此,多半是受到江东士族怂恿,听孙权言下似有亲自征讨之意,知他想要立威此举断不可少,便道:“镇压叛乱并非难事,只怕李术会向曹操求援。”
  
  “孤会事先修书一封送往许都,到不怕曹操会驰兵增援。”孙权早有打算,既然周瑜并无反对,也就不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携着周瑜的手拉近几分,“仲谋想亲往皖城擒拿李术,公瑾以为如何?”
  
  他突然用了少年时的称呼,周瑜看着他有一瞬的恍惚,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想不出反对的理由,便只说了声好。
  
  建安五年,孙权举兵攻术于皖城。术闭门自守,求救于曹公。曹公不救。粮食乏尽,妇女或丸泥而吞之。遂屠其城,枭术首,徙其部曲三万余人。 
  
  时年孙权一十八岁,李术之叛,终全孙权威名。
  
                  三十六
  叁陆
  
  周瑜跟着侍从缓步往侯府内院走,乍暖还寒的天气,院中的腊梅还未落尽,星星点点的缀在枝上,暗香浮动,清晨的露水沾在那花瓣之上,映着晨曦,流光浮动亮晶晶的甚是漂亮。
  
  这一年多来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孙权晨起的练剑,周瑜也不例外,他看着那个已经脱去少年模样的年轻主公跟周泰喂招,不似儿时那般漂亮的剑式,却是招招狠辣直指要害,几乎是性命相搏,狭小的空间里利箭劈开空气的破空声听得人心惊肉跳,就连周瑜第一次见他那般模样练剑时,也着实吃了一惊,只不过他很快便释然,战场之上原就不指望敌手会倒下留情,现在练得狠了,终归不是坏处。
  
  周泰动作很快,准确而且狠辣,又得了孙权命令不敢有丝毫放水之意,周瑜只笼着手立在一旁看了不大会儿,孙权的动作已经慢慢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被周泰的剑锋几次划过衣角,全凭着年轻身体灵活堪堪躲过。
  
  眼看孙权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因为周瑜的到来起了好胜之心,俩人越斗越近那剑挥出的角度也越来越刁钻,周泰终是怕伤了孙权,后来孙权几剑劈来竟让他隐隐落了下风。
  
  周瑜又看了会,转身接过侍从送来的棉巾,在热水里浸过,暖暖的带着热意,提高些声音道:“主公!”
  
  场中传来铿锵的金属撞击声,而后归于安静,却是两人已经收了招式,孙权把剑交与一旁的侍从,自己则走近了周瑜拿过他手上的棉巾去擦脸上的汗水。
  
  身后周泰也收了剑,对着周瑜一揖算是打过招呼,周瑜拱手还礼,两人都累得不轻,孙权便笑着让周泰先回去休息,自己则立在那打量周瑜:“公瑾来得好早。”
  
  “昨夜太夫人传话让今日去见她,瑜以为有急事便来得早些。”
  
  “还是先前那件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反手把棉巾交与一旁的侍从,自顾携着周瑜往出走,“母亲昨夜染上风寒咳了半宿,这会儿怕是刚睡着,公瑾不如先随孤更衣用饭吧。”
  
  周瑜自是不会拒绝,可他已吃过早饭,于是便只端了一小碗清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陪着孙权吃饭。
  
  那人已经换上了件黑色的暗纹大氅,衬得孙权不足二十岁的面孔稳重了不少,案上的红泥小炉上煨着汤,氤氲蒸腾的水汽有些模糊了对面人的五官,周瑜瞧着他,偶尔挑食撇嘴的样子还带着几分儿时模样,不禁心中好笑,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实打实的正经事情:“主公可曾听说袁绍病重的消息。”
  
  “前日听子敬提起过,袁绍病重,对他曹操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不然也不会给孤送来那么一封诏书来。”
  
  周瑜知道他说的是几日前曹操派人送来的书信,要孙权送去一名宗亲去许都任职,说的好听点是任职,说得直白点就是跟个人质无甚区别,周瑜不说话,只静静的听着孙权自顾接下去:“孤现今并无子息,我孙氏宗族中,符合条件的只有先兄的长子绍儿。”
  
  他说道这里,抬头去看周瑜的反应,只那人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听他说话,便接着道:“那些士族老臣已经闹成了一团,子布更是在母亲那里说要送任子去许都,母亲昨夜唤你,也是为了这事。”
  
  “那主公和太夫人是什么意思?”
  
  “孤与公瑾一个想法,母亲也是一样。”孙权已经放下筷子,笑吟吟的看着他,“公瑾且说说,我们应当如何决策?”
  
  “江东物产丰富,兵精粮足,人心安定,足可雄据一方,何必要送任子受于人!”周瑜眼中似有微光,侃侃而言,“曹操若真能以义正天下,那时我们再归附也不晚,如果曹操为乱,必然自顾不暇,对我们也不会有多大威胁。”
  
  他话说到这里,意思再明白不过,孙权显然料定了周瑜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高兴:“呆会公瑾随我去见母亲,有公瑾这番话,孤觉得心中安慰不少。”
  
  “主公想如何说服张子布?”
  
  “子布他们文人士族,舞文弄墨辅佐内政还行,此事就算真惹恼了曹操,披挂打仗上阵送死也轮不着他们,有什么资格异议。”他看向周瑜,目光坚定,“何况曹操官渡虽胜,却也是元气大伤,如此让孤送任子去许都,不过是吓唬小孩子的伎俩罢了,我孙氏又怎能听他摆布?”
  
  起身拉起周瑜,“况且有公瑾一番话,孤再无所虑。”
  
  周瑜看着他,浅色眸子里傲气隐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温和而有力,于是便笑,终归是一家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总是改变不了的。
  
  不久之后二人一起去见太夫人,虽疾患在身,精神却是不错,周瑜把之前给孙权说的话又告知了太夫人,不意外的得到跟孙权几乎一样的答复,周瑜对她素来敬爱,看她病痛难受,国事之余少不了说些笑话逗他解闷,孙权在母亲面前向来乖巧,也就跟着周瑜一唱一和,说些奇闻异事故作夸张玄虚,直逗得老太太随手抓了案上的竹简作势要打,嘴里笑骂猢狲越发不像样子了,才忙扯了周瑜笑嘻嘻的说要告辞。
  
  太夫人也不再多留,任子一事已有抉择,嘴角笑意未敛,看着周瑜说有你在仲谋身边我也就放心了,老骨头一把就不陪你们说笑了,去吧去吧。
  
  孙权携着周瑜出来,初春暖阳正好,走在前面的孙权忽然就转身,看着周瑜很想就问他若那孩子不是绍儿,公瑾还会像如今这般意志坚定么?
  
  只他看着周瑜清俊的侧脸映在阳光下,温润的眸子隐隐含着笑意,话到嘴边终于收了回去,只把握着周瑜的手攥得更紧些,笑晏晏的说了句能得公瑾,孤幸甚。
  
  翌日召集群臣,孙权端坐朝堂之上又提及任子一事,堂下纷论四起,周瑜排众而出把反对送质之言又陈述一遍,他说得温和,全无咄咄逼人之态,只透出的坚定之意忽然就让人失了反对的勇气,孙权听他说完,笑着起身道:“公瑾所言甚是,授人以柄之事孤做不出也做不到,那曹操若真要举兵犯我江东,孤自在江边设席,等着他便是!”
  
  语气随意却隐含杀意,又与周瑜一唱一和,当下再无人反对,任子一事不了了之。
  
  
                  三十七
  叁柒
  
  任子之事被孙权压下不再提起,四月份时终于传来袁绍因官渡战败郁郁而终的消息,彼时江东上上下下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孙权虽表面上故作轻松,暗地里却跟周瑜把江防兵力部署研究了一遍又一遍,整日里顶个熊猫眼练剑巡视召见文武,对外还要保持着一个胸有成竹轻松自若的模样,着实把他折磨得不行。
  
  如是又过了几个月,北方的曹操还没有挥兵南下的意思,而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却在这紧张活泼的气氛里不知不觉临近了。
  
  说不上是安慰群臣还是自我安慰,建安七年的中秋节被孙权安排的极其热闹隆重,就连在家一心读书的陆绩陆议叔侄俩都被扯出来拉到酒宴上,陆议还好些,这些年跟着周瑜耳濡目染八面玲珑的本事学会了不少,敌弱我便强敌强我就撤的在酒桌上并没有吃多少亏,倒苦了他那个深爱看星星看月亮的小叔父,虽倚仗着年纪小没给灌烈酒,只那醇香的酒醪也把人弄的东倒西歪,一直陪在周瑜身边的吕蒙看不过,终于从带头劝酒变成了带头挡酒,陆议看着挡在自己身边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年轻军士,一脸痞笑的接过原本属于自己家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八月桂花香满四溢,混着那浓烈的酒香,恍然间觉得连周围空气都变得温软而甜腻,莫名其妙的,醉人。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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