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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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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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动身去莫斯科那天,扎尔基听人说,党的三人小组给了杜巴瓦严厉申斥加警

告的处分。共产主义大学的党委也同意这个决定。离最高处分只差一步,这样,杜巴瓦

总算没被清除出党。”

会场里渐渐拥挤起来,人群还在不断往里涌,周围是一片谈话声、笑声。巨大的剧

场正在接待这世所罕见的、充满活力的人流,这些年轻的布尔什维克是如此热情奔放,

如此乐观,如此勇往直前,犹如从山上奔腾而下的急流。

嘈杂声越来越大了。保尔似乎觉得,丽达并不在听他说话。他刚一住嘴,丽达随即

说:“杜巴瓦的事,我想咱们今天就说这些吧。干吗把余下的时间都花费在这上面呢!

这儿这么明亮,生活气息这么浓……”

丽达朝他身边挪了挪身子,他们挨得更近了,说起话来都不大方便。为了声音小些,

她朝他探过身去。

“有一个问题,我想要你回答我。”丽达说。“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是我想你会

告诉我的:当初你为什么要中断咱们的学习和咱们的友谊呢?”

虽然保尔刚一跟她见面,就预料到她会提这个问题,现在他还是感到很尴尬。他们

的目光相遇了,保尔看出:她是知道原因的。

“丽达,我想你是完全清楚的。这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只能责备当时的保尔。

总的说来,保尔一生中犯过不少大大小小的错误,你现在问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丽达微微一笑。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场白。但是我想听到的是答案。”

保尔低声说下去:“这件事不能完全怪我,‘牛虻’和他的革命浪漫主义也有责任。

有一些书塑造了革命者的鲜明形象,他们英勇无畏,刚毅坚强,彻底献身于革命事业,

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我产生了做这样的人的愿望。对你的感情,我就是照‘牛

虻’的方式处理的。这样做,我现在感到很可笑,不过更多的是遗憾。”

“这么说。现在你对‘牛虻’的评价改变了?”

“不,丽达,基本上没有改变!我否定的只是毫无必要地以苦行考验意志的悲剧成

分。至于‘牛虻’的主要方面,那我是肯定的,我赞成他的勇敢,他的非凡的毅力,赞

成他这种类型的人,能够忍受巨大的痛苦而不在任何人面前流露。我赞成这种革命者的

典型,对他来说,个人的一切同集体事业相比较,是微不足道的。”

“保尔,这番话三年以前就应该说,可是直到现在才说,只有使人感到遗憾了。”

丽达面带笑容,若有所思地说。

“丽达,你说使人遗憾,是不是因为我永远只能是你的同志,而不能成为更近的人

呢?”

“不是,保尔,你本来是可以成为更近的人的。”

“那么还来得及补救。”

“有点晚了,牛虻同志。”

丽达微笑着说了这句笑话,接着她解释说:“我现在已经有了个小女孩。她有个父

亲,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三个生活得很和美,现在是三位一体,密不可分。”

她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保尔的手,表示对他的关切。但是她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动

作是多余的。是的,这三年来,他不只是在体格方面成长了。丽达知道他现在很难过—

—这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他毫不做作地、诚挚地说:“不管怎么样,我得

到的东西还是要多得多,刚才失去的东西是没法同它相比的。”

保尔和丽达站了起来。应该坐到离台近一些的地方去了。

他们朝乌克兰代表团座席走去。乐队奏起了乐曲。巨大的横幅标语鲜红似火,闪光

的大字似乎在呼喊:“未来是属于我们的”。楼上楼下的几千个座位和包厢已经坐满了

人。这几千个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强大的变压器——这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的原动力。宏伟的剧院接待了伟大的工人阶级的青年近卫军的精华。几千双眼睛凝视着

沉重的帷幕的上方,每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反映出“未来是属于我们的”几个闪光的

大字。

人们仍在不断涌进会场。再过几分钟,沉重的天鹅绒帷幕就要慢慢拉开,全俄共青

团中央委员会书记恰普林在这无比庄严的时刻,也会暂时失去平静,他将激动地宣布:

“全俄共产主义青年团第六次代表大会现在开幕。”

保尔从来没有这样鲜明、这样深刻地感受到革命的伟大和威力,他感到有一种难以

言喻的骄傲和前所未有的喜悦。这是生活给他的,是生活把他这个战士和建设者送到这

里来,参加这个布尔什维主义青年近卫军的胜利大会的。

大会每天从清晨开到深夜,占去了与会者的全部时间。保尔只是在最后一次会议上

才又见到了丽达。她正和一群乌克兰代表在一起[作者手稿中此处还有一段文字,描写

共青团员在丽达的哥哥家开晚会的情景。丽达在晚会上说:“朋友们,我深深相信,不

出几年,共青团会从自己的队伍里推出几位大作家,他们将通过艺术的形象讲述我们英

勇的过去,讲述我们同样光荣的现在,谁知道,说不定在座的诸位中就会有人用锋利的

笔触,把我们这些人也挖苦一番呢……”——编者]。丽达对他说:“明天大会闭幕以

后,我马上就要回去。不知道临别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谈一次。所以我今天把过去的两

本日记找了出来,还写了一封短信,准备留给你。你看完了,把日记给我寄回来。这些

东西会把我没向你说的事情全告诉你。”

保尔握了握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像要把她的面容铭记在心里。

第二天,他们如约在大门口见面。丽达交给他一个包和一封封好的信。周围人很多,

因此他们告别的时候很拘谨,保尔只是在她那湿润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温情和淡淡的

忧伤。

一天以后,列车载着他们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乌克兰代表分坐在几节车厢里。保尔和基辅小组在一起。

晚上,大家全睡了,奥库涅夫也在旁边的铺位上发出了轻轻的鼾声。保尔移近灯光,

打开那封信:

保夫鲁沙,亲爱的!

这些话我本来可以当面告诉你,不过还是写下来更好一些。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

我和你在大会开幕那天谈的事,不要在你生活里留下痛苦的回忆。我知道你很坚强,所

以我相信你说的话。我对生活的看法并不太拘泥于形式。在私人关系上,有的时候,当

然非常少见,如果确实出于不平常的、深沉的感情,是可以有例外的。你就可以得到这

种例外,不过,我还是打消了偿还我们青春宿债的念头。我觉得,那样做不会给我们带

来很大的愉快。保尔,你对自己不要那样苛刻。我们的生活里不仅有斗争,而且有美好

感情带来的欢乐。

至于你生活的其他方面,就是说,对你生活的主要内容,我是完全放心的。紧握你

的双手。

丽达。

保尔沉思着,把信撕成碎片,然后两手伸出窗外,任凭风把纸片吹走。

第二天早晨,保尔读完两本日记,把它们包起捆好。到了哈尔科夫,奥库涅夫、潘

克拉托夫、保尔和另外一些乌克兰代表都下了车。奥库涅夫要把住在安娜那里的塔莉亚

接走。

潘克拉托夫当选为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有事要办。保尔决定顺便看看扎尔基和

安娜,然后同奥库涅夫他们一起到基辅去。他到车站邮局给丽达寄日记本,耽搁了一会

儿,出来的时候朋友们已经全走了。

他坐电车到了安娜和杜巴瓦的住所。保尔走上二楼,敲了敲左面的门——安娜就住

在这里。里面没有人应声。时间还很早,安娜不会这么早就去上班。保尔想:“她也许

还没醒。”

这时隔壁的门打开了,睡眼矇眬的杜巴瓦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他脸色灰暗,眼圈

发青,身上散发着刺鼻的洋葱味,保尔那敏锐的嗅觉还闻到了他嘴里喷出来的隔夜的酒

气。从半开的房门里,保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胖女人,确切些说,是看到这女人的肩膀

和一条光着的肥腿。

杜巴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用脚一踹,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是来找安娜·博哈特同志的吗?”他眼睛看着墙角,用沙哑的声音问。

“她已经不在这儿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保尔沉着脸,仔细地打量着他。

“我不知道。她搬到哪儿去了?”

杜巴瓦突然大发脾气。

“这个我管不着。”他打了一个嗝,又压住火气,不怀好意地说:“你是来安慰她

的吧?好啊,来得正是时候。位子已经腾出来了,行动起来吧。你肯定不会碰钉子。她

跟我提过好几次,说她挺喜欢你,或者像娘们的另一种说法……抓住机会吧,那你们精

神和肉体就都一致起来了。”

保尔感到两颊发烧。他竭力克制自己,轻声说:“德米特里,你怎么堕落到这种地

步!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无赖。过去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嘛。你为什么要堕落下去呢?”

杜巴瓦把身子靠在墙上。看样子他光脚站在水泥地上有点冷,所以把身子蜷缩起来。

房门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两腮浮肿的女人探出头来,说:“我的小猫,进来吧,在

那儿站着干什么?……”

杜巴瓦没让她说完,猛地把门关上,用身子顶住。

“真是个好的开端……”保尔说。“你把什么人领到房里来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啊?”

杜巴瓦显然不愿意再谈下去,他大声喊道:“连我该跟什么人睡觉也要你们下指示

吗!这些说教我早就听够了!你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吧!去告诉大家,就说我杜巴

瓦现在又喝酒,又嫖女人!”

保尔走到他跟前,激动地说:“德米特里,把这个女人撵走,我想最后再跟你谈一

次……”

杜巴瓦把脸一沉,转身走进了房间。

“呸,这个坏蛋!”保尔低声骂了一句,慢慢走下楼去。

两年过去了。无情的时光一天天、一月月流逝着,而生活,飞速前进而又丰富多彩

的生活,总是给这些表面似乎单调的日子带来新的内容,每天都和前一天不一样。一亿

六千万伟大的人民,开天辟地第一次成为自己辽阔土地和无穷宝藏的主人,他们英勇地、

紧张地劳动着,重建被战争破坏了的经济。国家在日益巩固,在积聚力量。不久前不少

工厂还废置着,没有一点生气,一片荒凉,可是现在烟囱全都冒烟了。

保尔觉得,这两年过得飞快,简直是不知不觉地过去的。

他不会从容不迫地过日子,早晨不会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迎接黎明,晚上也不会十点

钟准时就寝。他总是急急忙忙地生活,不仅自己急急忙忙,而且还催促别人。

他舍不得在睡眠上多花时间。深夜还经常可以看到他的窗户亮着灯光,屋子里有几

个人在埋头读书。这是他们在学习。两年里他学完了《资本论》第三卷,弄清了资本主

义剥削的精巧结构。

有一天,拉兹瓦利欣突然来到保尔工作的那个专区。省委派他来,建议让他担任一

个区的共青团区委书记。保尔当时出差在外。在保尔缺席的情况下,常委会把拉兹瓦利

欣派到一个区里。保尔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一个月过去了。保尔到拉兹瓦利欣那个区视察工作。他发现的问题虽然不多,但是

其中已经有这样一些情况:拉兹瓦利欣酗酒,拉拢一帮阿谀奉承的人,排挤好同志。保

尔把这些事情提到常委会上讨论。当大家一致主张给拉兹瓦利欣严厉申斥处分的时候,

保尔出人意料地说:“应该永远开除,不许重新入团。”

大家都很吃惊,感到这样处分过重,但是保尔坚持说:“一定要开除这个坏蛋。对

这个堕落的少爷学生,我们已经给过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纯粹是混进团里的异己分

子。”

保尔把在别列兹多夫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我对柯察金的指摘提出强烈抗议。他这是报私仇,谁都可以捏造罪名陷害我。让

柯察金拿出真凭实据来。我也会给他编几条,说他搞过走私活动——凭这个就把他开除

吗?不行,得让他拿出证据来!”拉兹瓦利欣大喊大叫。

“你等着吧,会给你证据的。”保尔对他说。

拉兹瓦利欣出去了。半小时后保尔说服了大家,常委会通过决议:“将异己分子拉

兹瓦利欣开除出团。”

入夏以后,朋友们一个个都去休假了。身体不好的都到海滨去。一到这个时候,休

养成了大家热切盼望的事,保尔忙着给同志们张罗疗养证,申请补助,打发他们去休息。

同志们走的时候,脸色苍白,神情倦怠,但是都很高兴。他们留下的工作全压在保尔肩

上,他就全力以赴地工作,像一匹驯顺的马拉着重载爬坡一样。这些同志晒得黑黑的回

来了,个个精神饱满,精力充沛。于是,另一批同志又疗养去了。整个夏天总有人外出,

可是生活是不会在原地踏步的,生活要前进,保尔也就没有一天能够离开他的岗位。

年年夏天都是这样过的。

保尔不喜欢秋天和冬天,因为这两个季节给他肉体上造成很多痛苦。

今年,他特别焦急地盼望夏天快到。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了,即使只向自己承认这一

点,也使他感到非常难过。现在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承认自己经受不了紧张工作带来的

种种困难,承认自己是个残废;要么坚守岗位,直到完全不能工作为止。他选择了后一

条。

有一回,专区党委常委会开会的时候,专区卫生处长巴尔捷利克,一个做过地下工

作的老医生,凑到保尔跟前,说:“保尔,你的气色很不好。到医务委员会检查过吗?

身体怎么样?大概没去过吧?我记不清了。反正你得检查一下,亲爱的朋友。星期四来

吧,下午来。”

保尔有事脱不开身,没有到医务委员会去。可是巴尔捷利克并没有忘记他,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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