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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又跑回来，吵吵闹闹得向着墙的另一头的洗手池那里冲过去。
东海无奈得笑笑，看了一眼身后那堵被画得五颜六色的墙壁，跟着孩子们向水池边走去。
水流哗啦啦得响，东海俯着身，抓着一个小孩子的手在水流下细细得冲，孩子被东海半抱在怀里，冲着其他孩子眨眼睛，于是其他孩子一个个都把手伸过来，“哥哥我也要洗！”“我也要我也要！！”
一双双小手伸到东海面前，东海笑着一个个抓了在水流下冲，“好了，下一个！”
终于洗完，孩子们一个个跑走了，东海冲着站在身后的昌珉说，“呀！漏网之鱼啊，愣着干嘛？手拿来啊！”
“哈？”昌珉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笑着把那双花花绿绿的手也递过来，东海抓了，也像给小孩子洗手一样，在水流下揉搓着他手上的那些颜料，昌珉一米九的身高，被东海抓着只能弯下腰来，手臂蹭着东海的手臂。终于洗干净了，东海直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却看到昌珉的脸微微泛了红。
“咦？你很热吗？”
昌珉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眼睛撇着别处说，“没有。我们快点回去吧，一会冷饮要被吃完了。”
东海白他一眼，“你也好意思和孩子们抢东西吃啊？”
昌珉却已经转身匆匆往回走了。
“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啊？真要和孩子们抢冷饮啊？你害不害臊啊？？”
昌珉咕咕哝哝得说，“太阳这么晒，走快点不行啊？”
“东海哥哥！” 刚进大厅，便有一个女孩子拉着东海就往里面走，“你快来啊！圣诞叔叔在给我们发礼物哦！！！”
大厅明亮，充分的采光，东海的脚步却猛地顿住，再不能移动半步，一圈孩子中间，那个身影站在大片清光中，孩子们在围着他要礼物，他像变魔术一般，手心里翻出一颗颗漂亮的小石头，孩子们立刻叫笑起来，围着他又蹦又跳。
拉着他的手的小女孩立刻松开他，也跑进了孩子堆里，叫他，“圣诞叔叔！！圣诞叔叔！！！”
东海定定得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一动不动。
赫在却突然抬头，看到东海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对着昌珉喊，“昌珉！你把礼物给孩子们分一分。”
昌珉看看东海，又看看赫在，点点头走过去，“哦。”
耳边喧嚣吵闹，眼前阳光灿烂，赫在挪开身子从孩子堆里走出来，拿着一支冰激凌，站到他面前，“热吗？”
“啊，”东海赶忙接过，垂了头看着那支已经有点开始融化的冰激凌，竟然……还是自己一直喜欢的口味……
“出去坐吧，这里有些阴，出了汗在这里吹，会再感冒。”
一愣，即使像陌生人一般的寒暄，东海还是被这样一句话，抽搐了心脏。
转身随着赫在往外走，东海听到有孩子在说，“我以后长大了，要嫁给圣诞叔叔！！！”
“可是叔叔耳朵不好啊！他听不见的~”
“有什么关系！等我长大了，就去美国给圣诞叔叔请医生来看病！”
走出门外，赫在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下，俯身，掸了掸身边台阶上的灰尘，示意他坐下。东海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抓着那冰激凌，讷讷得坐下来。
“在这里还习惯吗？”赫在问。
“嗯。”说完，猛然想起他听不到，于是又很用力得点了点头。
赫在笑笑。不再说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沉默弥散，东海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下狂跳，手臂触着他的手臂，轻轻的不经意的摩擦，却像是全身的触觉都集中在了那小块肌肤上一般，紧张，却让人恋恋不舍……
赫在又突然开口，“啊，冰激凌快化了。”
说着，从东海手里拿过那冰激凌，手指尖触到了东海的，东海一愣，有些窘迫得松开了手。赫在接过去，一点一点剥开外面的纸包装，然后把剥好的冰激凌又递回来。
东海接过去。
没有人说话，东海把冰激凌送到嘴边，甜甜的奶油味道，曾经充斥了他一整个盛夏的甜美滋味，那时爱人还在，幸福美满，如今明明就在身边，却连拥抱都不能拥有……
“墙壁很漂亮。”赫在突然开口。
东海愣了愣，“啊。”
“设计的时候是没有这堵墙的，但是考虑到教堂的钟声可能会影响到孩子们休息，所以才竖了这墙，果然还是太突兀呢，其实竖了也没用，钟声还是会传过来……”
赫在的叙述很小声，听着听着，就慢慢没有了声音。东海疑惑得看着他，赫在才反应过来，笑笑。“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听不到，所以不小心就容易说大声了，慧琳姐抱怨我说话像在吵架，所以……就会尽量小声讲话，还不太好控制呢，音量。”
心好像被握住了一般，紧紧地痛。东海垂头，看着手里的冰激凌，冰激凌在融化，一点一点滴到了地上，是啊……听不到啊，就连自己的声音，都是听不到的……
抬起头，东海看着赫在安静默然的侧脸，说，“赫在……”
他看着前方的那堵墙，没有反应。
“赫在……”
似乎感受到东海的实现，赫在回头，疑惑得看着他，“嗯？你说了什么吗？”
东海摇摇头，低头看着手中的冰激凌。
赫在……下一支冰激凌融化之前，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我爱你呢？
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即使在十几年的漫长岁月里，都不曾说出口的……当我想说的时候，你却已经听不到了的……
现在。
现在，我只是想说，等下一支冰激凌，下一支冰激凌融化之前……
四周又是静默。静默到东海以为他们就能这样一直坐下去……
“一起去吃饭吧？”赫在却忽然突兀得来了一句。
“诶？”
“一起吃个饭吧？”赫在又重复。
“啊，好。”东海赶忙点头。
安静的西餐厅里，人不是很多，窗外渐渐在日暮，傍晚4，5点钟的光景，东海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手心里一层手汗。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在过去那么多的年岁里，都没有过在这个人面前，那样紧张。熟悉面庞，默然姿态，却早已有什么不再一样，让人想要去触碰，却又不敢伸手。
赫在低着头看着菜谱，还没点，突然，东海听到身后女人的声音，“赫在！！”
东海回头，就看到慧琳从门口走进来，依旧是干练的装扮，头发略微得长了，妆容很精细，身后跟着一脸无辜的昌珉。
赫在看完菜单抬起头来，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慧琳和昌珉，一愣。
昌珉白他一眼，一屁股坐到东海身边，“你们居然丢下我就跑来吃饭了！！！你们知道孤儿院门口打车多不好打吗？还是慧琳姐有良心，知道来接我。”
慧琳笑笑，很自然得坐到赫在身旁，从皮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放到桌上。赫在赶忙又把服务生叫过来，把菜单放到慧琳手里。慧琳转头看向东海，笑着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东海呢！你们把这小子撇那儿，要不是我来取婚纱照，他得要跳脚了！”慧琳说着，转头对着等待的服务生说，“来两份牛排，七分熟。”
结婚照……
东海心里咯噔了一下。
菜上来，慧琳小声得开始和赫在交谈，用纸笔，动作，说着东海听不懂的话，惠氏，设计稿，小火龙，行程安排，还有巴厘岛……赫在看着她，笑，或者低声回答。
画面太和谐美好，手心在一点一点攥紧，东海开始后悔来吃这样一顿饭，每一秒，都像是折磨。
无意识得捣腾着食物，东海舀了一勺送上来的甜品，刚要下口，手却突然被抓住。东海一愣，抬头，就见赫在一把握了他的手。
气氛瞬间有些凝固，东海心别了一下，感觉被握在他手心的手开始有些颤抖，赫在显然也因为这动作太突兀而愣了一下，讷讷的松开手，说，“不要再吃冰激凌了，吃多了你牙又要疼了。”
牙疼……
某年夏天……某个黄昏，他也曾在发桌上念叨，说，“你再一天三支冰激凌，我就把剩下的都送给楼下的小孩！！！”
猛然就有泪涌上眼眶，东海赶忙撇过头，却看到昌珉在看他。有些担忧的，看到他红了的眼眶，突然伸手，说，“啊，沙子进眼睛了吗？”
说着，一手揽了他的肩膀，体贴的用手臂挡住了他通红的眼，俯身过来，细细得用手指摩挲着他的眼眶，说，“没事，吹一吹就好了。”
那语调温柔，温柔得让人想哭，但东海只是侧了头，躲过了昌珉的手，却见赫在脸色不怎么好的窝回了沙发上。
“我去下洗手间。”说着，便慌慌张张得逃离了现场。
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东海跌跌撞撞得冲进卫生间。只是匆匆一瞥，却还是看到赫在那脸色很阴霾，看着他的眼神却突然赤luoluo，剥离了疏离客气的寒暄味道，猛然间，全是独占味道……
在洗手池边俯下身，东海安抚着在猛烈跳动的心脏，拧开水龙头。
凉凉的水流冲在手上，东海呆呆地看着白色的水柱冲在皮肤上，这时，突然一双手出现在了水流下，东海惊愕的抬头，就看到……赫在站在他身边，俯着身洗着手，依旧是漠然的姿态，可是却不太一样，仿佛在压制着什么一般，身体都有些颤抖。
东海半边身体因为离身边这个人太近而开始有些发颤。水流里，赫在的手偶尔碰上他的，东海赶忙想抽手，手腕却突然被扼住！！
东海愣了一下，想抽离，赫在却依旧紧紧抓着不放。
“赫在？”
赫在低着头，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手腕，不发一言。手却更加用力得扼紧，再扼紧！
东海被握得了痛了，挣扎着想抽出来，赫在却突然直起身来，一把把他推到身后的墙上，后背重重得撞到墙壁，还来不及呼痛，赫在狂乱的吻突然压了过来！
胸膛紧贴，肩膀被他扣着，整个手臂被禁锢在他的臂弯里，东海“唔！”了一声，再难动弹。
心脏狂乱的开始跳动！唇瓣被赫在给虏获，东海能做的只是颤栗着闭上眼睛，这吻来得太突然，压得他的心脏都开始痉挛！吻越加深入，可似乎依旧觉得不够，赫在拉开他的衣摆，手伸进去抚摸他的后背，感觉到那还沾着点水的手掌在他的肌肤上肆虐，东海忍不住的开始发抖。
太贴近，就连做梦都不敢再想象那样的距离。却真切，舌尖的每一下吮吸，手指流连过的每一个地方引起的战栗，都让人窒息……
怎么办？怎么办？
吻离开唇瓣，赫在吸着他的下嘴唇，顿了办半秒，又突然长驱直入！
“唔！！！”
腿再难支撑！东海抬手紧紧揪住了他的手臂，在他的怀抱里猛然间脆弱的想要哭泣！！！
眼泪流下来，顺着脸颊流进口腔。
尝到苦涩，他却没有停下来，手绕过东海两边的肋骨，在他的胸前几乎有些粗蛮得抚摸，然后固定住他的腰，深深地吻他。鼻尖蹭着鼻尖，东海的泪湿了两个人的脸。
漫长到让人窒息的吻，赫在终于离开被他肆虐得通红的唇，喘息着，握住他的肩膀，东海有些支撑不住得沿着墙壁滑倒下来，却又被赫在握住肩膀提起来，看着他，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心里一痛，眼前的人几乎愤怒得紧捏着他的肩膀，掩盖的外皮全都脱去，他活生生得是那个李赫在，却愤怒，那样得愤怒。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嗯？李东海……就这样跑掉的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说着，手却用力用力得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抱住，东海被压在赫在和墙壁中间，一动不动得任他紧紧抱在怀里，他听到他在他耳边呢喃，他说，“李东海……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渐渐，却又变成“东海……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Twelve
浑浑噩噩坐上车回去的时候，已然是天黑了。
身体还在发颤，从那个吻之后，就没有停止过发抖。东海侧着头，看着窗外越来越迷离的街景，不发一语。
“哥……哥！？”
驾驶座上的昌珉拔高了声音喊。
东海一惊，转头说，“嗯？”
“怎么回事啊？叫了你几声都没有反应，很冷吗？怎么一直在抖？”
“没……没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卫生间出来就觉得你不对劲。赫在哥和你说了什么吗？”
东海摇头，手在膝盖上越绞越紧。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卫生间里出来，又是怎么一口一口扒完盘子里的菜，这期间赫在是怎么样的表情，分别时，慧琳又说了什么，统统都记不清楚。脑子里乱的什么也装不下。只记得耳边一直在重复的那句话，他说，“东海，你为什么还不会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昌珉打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路灯一隙一隙得掠过他的脸，突然，他有些犹疑得开口，“哥……还能……继续吗？”
“什么？”东海问。
昌珉顿了顿，幽幽的说，“看着他对别人笑，他和别人拍婚纱照，看着他生活在你进不去的世界里，你还能继续下去吗？在赫在哥的世界里，你已经是一个外人了，这样，你也继续吗？”
东海惊愕得抬头，然后慢慢慢慢，又垂下去。不发一语。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说是太残忍了……我只是想问，哥，你有没有想过……”昌珉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转过头，笑得有些紧张，“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想过……回头看看？也许能有比赫在哥更好的呢？”
东海还是垂着头，不说话。
许久，东海才听到昌珉有些落寞的话，他说，“好吧，我只是想说，李东海，我可能有点儿喜欢上你了。”
东海惊愕得抬起头来，看到迷离的光线下，昌珉的脸已然通红通红。
“对不起……”东海说。
一瞬，无人说话。
“呀呀，”顿了几秒，昌珉转过头来，又换上了痞痞的笑容“被拒绝了啊，哟西！看来我要继续努力啊！”说完，握拳做了个特夸张的加油的手势。
“昌珉。”东海说，“不值得的，你……”
“呀，”昌珉打断他，“别那么直接嘛，拒绝的话说一次就够了”说完，继续亮着大大的笑容，“好歹给弟弟留点面子嘛！”
明明在笑，手却在方向盘上扣紧得发青。